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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酸菜你是鱼-Anh là cá, em là dưa chua

我是酸菜你是鱼

作者:关就

第一碗

  阳春二月,冷风还是呼啦啦得往嘴巴,衣服细缝里灌,教人冷得跳脚。谢英姿搓着手,站在公交车站上等车,对着这乌压压的鬼天气心里一顿国骂。她的小起亚又送去维修了,前两天发动机又不知道哪根筋断了,把她晾在下班的路上,气得她对着轮胎一阵乱踢,最后一脚还太生猛,差点把她的脚拇指给踢断了,痛得她靠在车门边,单腿抱脚,像只斗残的大母鸡。

  

  她谢英姿每天忙得跟头驴,累得呼天抢地,她的座骑居然休假了,这还有天理吗?谢英姿瞄一眼公车站上密密麻麻的上班族,人人都是一副怕迟到的焦急表情,仰天一声长叹,今天又要迟到了。

  

  心里默默祈祷。神啊,看在我谢英姿经常欺凌流氓,同情弱小的份上,就别让我迟到了,今天新老板上台啊,这帮猪脑肥肠的家伙就喜欢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戏,她谢英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娘的皮鞭和火。小火苗她也怕啊。

  

  呃,话说回来,她更怕她娘亲的皮鞭些。

  

  公车姗姗来迟,已经成了挤满沙丁鱼的罐头。彪悍女谢英姿英明一世,可对着这黑压压的公车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垂着头排队上车。她虽然自诩是葛朗台二世,花钱图个经济实在,抠也抠得艺术。这回,可不是她计较车钱,实在是早上的计程车辆辆满载,她即使是背两个大刀在身后拦车,人家计程车司机估计脸皮都不眨一下。

  

  他们办公室的娇娇女叶佩佩有次就边涂指甲,边用那红色的血盆小口对着她说,“哎呦,英姿姐,那个对你是有点困难啦。”随即娇滴滴一阵轻笑,笑得跟西游记里的狐狸精似的,“人家我拦车不要太容易哦,我就这么随便的牛仔裤一穿,都有司机停下来问我要不要顺便搭个车,烦都烦死了。”

  

  她当时就想上前揪住娇娇女的v形衣领,大声问她,丫的牛仔裤短到能瞧着大腿的吧,大冬天的,也不怕得关节炎啊。不过想归想,她终究是混了几年社会的小白领,犯不着得罪办公室里的同事,笑笑继续手里的事。

  

  公车慢得像伤风的蜗牛。谢英姿站在车窗边,左边右边后边时不时有人摩擦着她的大衣。还好现在是冬天,穿得多,要是在夏天,估计她的拳头就不长眼睛,直接挥出去了。无奈得抬手看看手表,再瞥一眼车窗外的风景,心里凉凉的,跟这车的龟速比起来,她的小气亚都成豪华奔驰了。

  

  无端的想念起小起亚来,我的宝啊,妈妈过两天就把你领回家来。

  

  公车里有人上车下车,逐渐宽敞了些,电子女声不带感情的报站声传来,再过两站,她就到了。心里一阵欢呼,不料一股浓得熏人的大蒜味冲入鼻间,来势汹汹的,熏得她差点背不过气来。懊恼得转头寻找臭味来源,发现身旁站着个矮个秃顶男人,跟她的眼神一相遇,脸对脸的,蒜味浓得能把老鼠熏抽筋。那丑男见英姿盯着他,以为佳人垂青,老脸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惊得英姿赶忙别开眼看风景。

  

  大清早的,让她看这种恐怖片,她钢铁女战士也撑不住啊。

  

  刚想挪腿离大蒜丑男远些,就听“扑”的尖锐一声,有人放屁了。这声音浩浩荡荡的,引得车厢里其他人东张西望,寻找肇事者,有两个女孩更是掩着嘴哈哈笑出声来。流动的车厢内臭味像是毒气弹,迅速弥漫开来。几个人捂着鼻子,坐在车座上的,更是面无表情的打开封闭的车窗,宁可忍受冷飕飕的寒风,也不想身亡在毒气弹下。

  

  英姿也觉得快被熏晕了,下意识得转头看一眼大蒜男,发现他表情似有些尴尬,脸色微红,心里有些了然。恶狠狠得白了眼毒气弹,大冬天的,吃油腻消化不良,想放屁找个空旷地,跑到这人挤人的地方,学恐怖分子当人肉弹啊。这脸猥琐了,咋肠胃也跟着猥琐呢。

  

  憋气拎着包走到下车门前,她终于到站了。

  

  下了车,谢英姿摆出中学时代赫赫有名的女飞毛腿的架势,一路飞奔冲到太阳鸟传媒集团大楼。天尚不愿绝她正义战士谢英姿,一台电梯门正欲合上,被她给硬生生得用蛮力掰开,引得电梯里的人都有些惊奇。

  

  “谢记者,瞧你这功夫,下次公司运动会,要成金牌户啦。”开口的是公司行政管理部门的张主任,人称张大嘴,爱和人混个自来熟,天天呱啦呱啦说话,据说很少有人看到她的嘴巴合上安静的时候,故得此号。

  

  “呵呵,张主任,咱们公司多的是人才,金牌户哪轮得到我啊。”英姿笑嘻嘻得看着张大嘴的大嘴,心里揣测着这张嘴的用量怕是平常人的三五倍,也不怕使用过度得早衰啊。

  

  电梯门在十七楼打开,谢英姿优雅转身跟电梯里众人说再见,等到电梯门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飞毛腿再次附身,撒开脚丫打卡,冲进办公室,落座,一气呵成。

  

  撇一眼手表,还差三分钟就算迟到了,得意得差点想扯开破嗓吆喝两声“春光无限好,好人有好报”。抬头扫一眼办公室,却发现往常集市般的办公室里静得有几分诡异,坐她对面的叶佩佩更是没了往常一上班就对镜自照的臭美德行,安安静静得低头看文件夹,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显然也怕火烧屁股。

  

  “佩佩,佩佩,怎么了,是不是新头头已经到了?”英姿低着头轻声问道,绕是胆大包天的她,对于新上司,心里也是秫秫的。

  

  “我也不知道啊,这总编办公室门一直关着,不知道来没来。我也刚到,看到兰姐和关哥老实得坐着,跟俩小学生似的,我也吓得。。。。”说完,叶佩佩摊摊玉手,表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英姿心脏里那叫嚣小兔子的气焰算是小了几分,心想这新老板还指不定没来呢。看着平常在办公室里气焰嚣张的几个人,现在老老实实,静若处子,心里多少有些鄙视。这人都没来呢,脖子就缩成龟样了,将来拿什么和资本家斗争?

  

  忘了自己也是怕火烧屁股,英姿脑子一充血,一激动,拍着桌子,豁得站起来,如舍身就义的女豪杰,对着坐着瞪眼的几个人说道,“我进去瞧瞧。”说完,大步流星朝总编办公室走去。

  

  坐着的几个人精望着英姿的背影,随即各自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互相恭喜着。办公室里有个傻孩子冲锋陷阵当炮灰,多幸福啊。

  

  英姿抬手在总编办公室的黑胡桃门上敲了几下,没反应。心想这些个猪脑肥肠的家伙怕是昨晚又掉进哪个温柔乡了,这会儿估计还在跟周公洗桑拿呢。转身欲回桌,瞧见坐着的几个人还是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

  

  “英姿,进去瞧瞧,反正早上清洁工来过,门开着,进去瞧瞧,”兰姐在一旁轻轻挥手怂恿英姿。

  

  英姿就这么成了牧羊童鞭下的小羊羔,傻乎乎得冲进了大灰狼的巢穴。

  

  她心里也有些肆无忌惮,帅气得甩甩短发,握着门把,就这么开门走进了总编室。

  

  狐疑着走进总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英姿才发现办公桌的书架边站着个高个男人,上身是黑色休闲冬衣,下面一条牛仔裤。听到动静,背对着英姿的他转过头,英姿才发现是个极为年轻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是少有的白皙,细皮嫩肉的,高挺的鼻梁,眉眼浓黑有神,却还是掩盖不了他阴柔的气质。英姿盯着对方两秒,心里下了定论,帅归帅,却是个小白脸。

  

  她这人有时驽钝,有时脑子转得如奔腾处理器。恍然大悟,早就听说今天会来个老板和实习生,想来眼前这个小白脸就是那个实习生了。实习生就是实习生,不懂规矩,大老板的办公室乱闯,活腻了不成。

  

  前辈的姿态抖落了出来,热情得走到小白脸身前。也不顾及小白脸盯着她的炯炯眼神,毛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帅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吊儿郎当得搭讪道,“小伙子,新来的吧,以后姐姐罩你啊。。。。。”

  

  小白脸瞥一眼她的毛手,仍旧是面无表情得盯着英姿,深黑眼瞳看不出情绪。英姿以为小实习生出来乍到的,被她的热情给糊弄晕了,吃豆腐的心情更high,赏花似的对着小白脸一顿猛瞧。“恩,小伙子长得挺嫩的,姐姐我将来带你出去磨练磨练。唉,长的太白容易受欺负,友情提醒啊,小心外面两个女色狼,外号采花贼,不像你姐姐我,专门呵护幼小花朵。”

  

  说完,更是豪气得拍了拍小白脸的肩膀。“以后咱们都是受同一个资本家使唤的人了,同甘共苦,姐姐我有口汤喝,绝对分你一半。”

  

  “你叫什么名字?”小白脸回魂,声音倒是浑厚有力。

  

  “哦,我啊,我叫谢英姿,你叫什么来着?”

  

  “朱盟。”

  

  英姿“哦”的一声拉长,小白脸的名字倒是不太雅观,猪圈的门。怕伤了小孩的自尊心,没敢说出心里话,随即拖着朱盟出去,“走走,咱们出去,这呆会头头来了,咱们都要咔嚓的。”手在脖子上一横,滑稽得做出咔嚓姿态,也不看小白脸的脸色,跟头牛似的把小白脸拽出门。

  

  门外,显然已经挺热闹。英姿拽着朱盟走出,就看到一个瘦长的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年轻男人对着在场的人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周鸣,新来的实习生,以后请多多照顾。”说完,更是激动得对着众人一个90鞠躬,显得慷慨激昂。

  

  英姿一头雾水的望望周鸣,又转头望一眼身后的小白脸,这个是实习生,那她旁边的是谁?

  

  脑中警铃大响,抓着小白脸的手猛地如碰到病毒般放开,活腻了是她自己吧,她谢英姿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在太岁身上动起土了。

  

  

                  第二碗

  察觉到衣服上的狼爪猛地放开,小白脸温润的眼神突地转向英姿,似笑非笑。英姿感觉小心窝里的兔子跳起了迪斯科舞,差点要把她的心蹦穿了。脸上一抽一抽的,急中生智,笑得谄媚起来,“呵呵,朱。。。朱总,你这衣服上有灰尘,我给你掸掸。”说完,爪子抖抖嗖嗖得轻拍了两下小白脸的衣服。

  

  收回手,也不敢看小白脸的表情,转头就对在场的众人吆喝,“哎,同志们,这是我们的新总编朱盟先生,大家热烈欢迎。”说完,丹凤眼放光,带头鼓起掌来。

  

  在座的众人见英姿跟一个年轻男人从总编办公室出来,一开始还有些纳闷,听英姿那么一说,心领神会,脑筋也转得贼快,哗啦啦得一片使劲鼓起掌来。其中就属谢英姿鼓掌鼓得最起劲,众人见英姿拍起马屁来响天动地,老板也无愠色,有些懊恼失去拍马的先机。只盼这年轻的老板是个好糊弄的朱阿斗,这既能插科打诨,又能领高薪水的上班日子还能继续。

  

  办公室里其他两位未婚女性,心里头倒是啪啦啪啦拨起了小算盘。四只眼睛先是飘出爱心符号,大大小小的,随即隐隐露出野兽掠夺食物时的凶光。这年头人见人抢,鬼见鬼抢的小白脸就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秀色可餐,白虽白了点,带出去容易招人白眼,可那好歹也是别人嫉妒的白眼。

  

  想到这里,相亲女刘兰和娇娇女叶佩佩,只觉得口水像潮水似的涨上来,差点决堤。

  

  英姿心里却已经叫苦连天,这大清早的,她就傻乎乎得把老虎胡须当鸡毛掸子玩,这不是自杀是什么?还猛吃人家豆腐,搞不好,呆会那小白脸就直接送她块豆腐,让她自行解决。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一脸奉承,不敢露怯。

  

  朱盟摆摆手,示意安静下来,小白脸还有些架势,办公室里马上鸦雀无声。

  

  “各位好,敝姓朱,刚才谢小姐已经介绍过我了,”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英姿,吓得她倏地腿软起来,“在下资历尚浅,以后请多多指教,希望未来的日子能够合作愉快。”言语间倒是谦虚有礼,没有半点阿斗的颓废样。

  

  “总编好,我是关严,负责新闻策划。”又矮又胖的关严首先自我介绍,关严,关严,人如其名,是正宗的妻管严。据说,关严的老婆年轻时是个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本来这等佳人,就是八辈子,也轮不到关严这样第一眼看着丑,第二眼看着更丑,第三眼就想直接劝他去整个容的男人。可是这年头,30多岁的小伙都能爱上80的老妪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关严丑归丑,却是百年不遇的听话男人,终于102次求婚,把美人娶回了家。

  

  现在的关严老婆,半老徐娘,每天被老公伺候得像是皇太后。关严也算男人里的变种,据说老婆要求他今天穿白袜,他要是穿了黑袜,会神不守舍,自暴自弃一整天。

  

  “总编好,我是刘兰,责任编辑,很高兴见到你。”30出了好几头的刘兰摆出一脸温柔相,最后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里,更是有几分刺耳。英姿觉得鸡皮疙瘩都抖落了一地了,谁不知道老处女刘兰相亲成癖,每个晚上在饭桌上对着不同的男人娇媚巧笑,一副贤良淑德的样。一回到家,就搜罗出各类A movie,变身新时代欲女。

  

  “呃,总编,我是叶佩佩,呆会就让我带总编去其他办公室转转吧,他们都等着见您呢。”叶佩佩主动揽活,平时遇到差事就一堆借口的她,今天倒热情得不像话,打着什么主意谁人不知。

  

  “好,谢谢叶小姐,等下要辛苦你了。”朱盟礼貌道谢,笑得和熙,细嫩的脸孔让众人都安下心来。一个毛头小孩,脸上皱纹都还不见一条,拿什么和老江湖斗。各人心中都是喜滋滋一片。

  

  英姿除外。她站得离小白脸最近,全身细胞都处于战备状态。她爹谢阿牛在她工作前,给她上了珍贵的一堂洗脑课,自那以后,她谢英姿判断一件事前,总得计较个再三,怕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她爹是这么说的。

  

  “闺女啊,爹今天跟你讲的话哦,爹总结了三四十年才得出来的,你给我把耳屎掏干净了,一字一句记下来。这城里人呐,有些人真是成了妖了,那肠子都是花的,还有毒。。。。。。你这傻丫头这次进城去,给我把脑子带上,别教人骗得就剩花裤衩了,还傻乎乎替别人数钱。那些人呢,别看皮相好,其实一肚子坏水。。。。。”

  

  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得介绍着自己,朱盟一一微笑点头,英姿脑子里却不断回放他爹的话,差点想学孙悟空,钻进小白脸的肠子里,辩认花色。这漂亮的东西,多少都带点毒性,这会儿,英姿就觉得唇舌麻痹。

  

  正顾自纠结的时候,办公室突然静下来,英姿一回神,发现大伙都盯着她。

  

  “谢小姐,刚才在办公室里你只是简单说了名字,不介意的话,请再自我介绍下吧。”白面老板发话,一脸亲切得看着英姿,吓得她又楞了两秒。

  

  脊梁挺了挺,“呵呵,总编,我是谢英姿,记者,跑社会新闻。”心里估摸着这小白脸正想摸清自己底细,好趁月黑风高时,把她咔嚓了。心里一横,谁怕谁,比黑,你这小白脸是我的对手吗?

  

  “好了。各位。都回去工作吧,下午一点会议室开会,希望大家准时。”朱盟一声令下,威严四方,众人急奔回座位,一副为了工作愿意吐血到天亮的样子。

  

  英姿正想随着挤在人堆里消失,却不料白面书生在身后发话,“谢小姐,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这不轻不重的声音,办公室里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待朱盟走进办公室,英姿身旁的刘兰冷冷开口,语气凉飕飕的,“哟,英姿,总编老板椅还没坐热呢,你就成红人了,以后有好处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啊。”

  

  英姿心里几乎已经把小白脸和老处女揍成了俩法国面包,脸上却赔笑着,“兰姐,瞧你说的,这红人哪轮到的上我啊,搞不好新来的老板嫌我这小记者不该混在你们这群大编辑里,要我走人呢。”其实她心里惴惴的,说的全是实话。

  

  本来她一个小记者,办公桌不在这。只是前两年,她见这个办公室光线好,空间大,睡午觉舒服,磨了上任总编一个月,才欢天喜地得享受了把特权,搬了进来。

  

  英姿硬着头皮敲了敲总编办公室的门,心里唉声叹气,那小白脸要是只报复她,踢她出这个办公室她也认了,谁让她有眼不识泰山,调戏人家。怕的是,人家万一递块豆腐让她撞怎么办,她谢英姿是接,还是不接?

  

  “请进。”

  

  彪悍女昂着头走进办公室,输人不输气势,这是她老娘教的。定晴一看,小白脸端坐在书桌前,低着头翻阅文件,一派老板架势,也不看英姿,“谢小姐,请坐。”

  

  英姿心里咒骂着,还挺会摆谱,拽给谁看啊。老老实实得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全然没了刚才女无赖的泼皮气焰。

  

  “谢小姐,请你进来,是要澄清几件事。”朱盟抬起头来,表情严肃,清亮眼神却有着几分笑意。只是,单细胞动物谢英姿没有发现。

  

  “呵呵,总编,刚才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彪悍女这两年已经学会见风使舵,该威风时就威风,该低头时就低头,总比被小白脸咔嚓了强。

  

  “我有两件事有澄清。”朱盟也不理会英姿的道歉,顾自继续。“第一,我不是资本家,谢小姐工作努力有成果的话,我想,我不会只让谢小姐喝汤。”

  

  英姿惊得背部都是汗,低着头点头如捣蒜,“那是,那是。”

  

  “第二,我看过谢小姐的资料。”朱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吓得英姿抬起头来,丹凤眼显出几分迷茫,不知道这小白脸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只见他浓眉微皱,白嫩的脸颊在阳光下有些朦胧,亦正亦邪,英姿有些傻眼。

  

  “我想,以我的年纪,谢小姐还轮不上当我的姐姐。”不带感情的道出事实,不容质疑,却如百吨炮弹,炸得英姿的脸一红一白,怏怏得笑笑,好生滑稽。

  

  “好了,我就说这些,谢小姐出去工作吧。”说完,继续低头翻阅文件。已经当英姿如隐形生物,再也不理会。

  

  英姿就这么顶着一红一白的小丑脸出了门。焉了的彪悍女,平生第一次败下阵来,还是败在一个小白脸手上,丢人丢到火星去了。

  

  那天晚上,彪悍女做了个梦,梦中她爹谢阿牛穿着草裙舞围着她又唱有跳。

  

  “小尼姑下山去化斋,老尼姑有交代。山下的小白脸是老虎,见了要躲开。。。。。。。”

  

  .

  

                  第三碗

  小白脸来以后,编辑办公室的那帮平时趾高气昂的人精开始清醒过来,这新上任的白面书生分明就是白蛇传里的法海大师,转世投胎跑到他们编辑部来收妖了。A城日报里响当当的编辑部里顿时如硝烟弥漫的战场,被小白脸的隐形炸弹给轰得惨叫声连连。

  

  朱盟的脸白虽白,可是手段却不比他那粉嫩的皮肤,可算是又毒又辣。首先,朱盟顶着那张迷惑人的白皮,温文尔雅得见过一票报社同仁后,静默了几天。那几天里,一干人还保持本能的理智,三里外见到小白脸就开始点头哈腰,这种IQ20的人见了都知道是拍马屁的行为,朱盟似乎挺享受,保持和熙的笑容,对着拍马的人点点头,也不多言。办公室的众人见此,心里多少有了数,这新头头,压根没出过江湖,这脸不仅白,连那小心肝也是白的。好人,真是很好的人。

  

  众人放下心来。上班时间,该煲电话的时候继续煲,该八卦的时候照样八,虽然改朝换代了,这好日子还在不是。英姿例外,她怕是全报社唯一见过朱盟真面目的人,还只是见识过,鬼知道这小白脸的花肠子里有几种颜色,搞不好幼儿园小朋友调色板里的颜色也没他肠子的花色多,一想到此,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似乎从哪吹来一阵阴风,冷得她抖了三抖。

  

  往常脑子糊得如浆糊的英姿,这次却睁着猫头鹰般铮亮的丹凤眼,紧盯办公室里的风吹草动。准备一有动静,就马上往后方撤。

  

  刘兰和叶佩佩却是表面和气,暗地里已经斗得有你没我。两个女人还当自己是巴黎T台的排骨女模,天天换一套衣服。大冬天的,北风还嚣张得扫荡大街小巷,两个女人居然开始把初夏的连衣裙挖了出来,跳过春装秀,直接上演夏装专场。惊得英姿拉紧了身上的厚外套。暗地里寻思着,明明暖气开着,她也穿了许多,怎么还是觉得冷到骨子里。。。。。

  

  本来老姑娘刘兰对自己的水桶腰有些忌讳,可后来见叶佩佩的裙子越长越短,每次朱盟见她似乎笑得特别春风般温暖。事实证明,嫉妒到穷凶极恶的女人,好比逼疯的野狗,有电的围墙它也敢爬。一咬牙,刘兰第二天也低领紧身裙上阵,欣慰得等来了朱盟一句,“刘小姐今天很漂亮。”惹得刘兰冷得发抖的身体抖得更剧烈,似乎身上的每个毛孔都为她一大把年纪还能得到小白脸的垂青而兴奋。

  

  高兴归高兴,老姑娘还是有些遗憾。要是领子再低一点就更完美了。

  

  那几天,提前欢度春天到来的两个女人为了男色差点撕破了脸。这一点,英姿是在女厕所里才知道的。那天,她采访完回报社,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水瓶的热水,坐了一会,感觉到本能的召唤,急跑到厕所里。站起来提裤子的时候,耳尖的她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女人声,是老处女和娇娇女。来了兴趣,耳贴着厕所门细听起来。

  

  “哟,兰姐,你这裙子漂亮是漂亮,不过应该买个大一号的才是啊。”娇娇女变相讽刺老姑娘的水桶腰呢。

  

  鬼鬼祟祟躲在厕所隔间里的英姿几乎可以听到刘兰吱嘎吱嘎磨牙的声音。

  

  “佩佩,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一号刚刚好,男人见了我这种丰满的,就来了兴致。你看街上的那些个小女生,穿条裙子,好像挂了个大麻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袋鼠从动物园里偷跑出来了呢。。。呵呵。。。。”刘兰话中有话,她指的大袋鼠就是娇娇女,娇娇女是减肥狂人,走排骨美人路线,两条腿跟俩细火柴棍似的,关严就曽说过,一到夏天,他见到娇娇女那火柴腿,就觉得肚子好饿。

  

  英姿捂嘴偷笑,心想,这小白脸一来,火柴腿提早了几个月出江湖,关哥那大胃也要提早饿了。

  

  娇娇女又是嘻嘻嘻一阵狐狸精似的娇笑,诡异的声波使得英姿觉得耳朵有点痒。挖了挖耳朵,继续偷听。“兰姐,瞧你说的,现在年轻的男人就喜欢这种女孩子呢,兰姐这种成熟妩媚型的嘛,熟男最爱了。”娇娇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暗示老处女,好好照照镜子,就你那水桶腰半老徐娘样,还想染指小白脸老板,就是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朱盟夸了你一句,就以为自己才十八,有见过十八的小姑娘长成你这副残样的吗?

  

  刘兰见娇娇女气焰嚣张,刚想开口煞煞她的威风,好让这小狐狸精明白,她刘兰挤出的老姜汁能去狐狸精的腥骚味,不料,几个嘻嘻哈哈的办公室女郎结伙上厕所,刘兰也就怏怏然得闭了口,强扯出个笑容和娇娇女回办公室。

  

  英姿若无其事的从厕所出来,在外面游荡了一会,才回办公室。潇洒得插兜吹口哨进办公室,不料一进门,就见朱盟拿着个文件站在关严桌旁,狭长的双眼飘向她这边,严肃得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如同晴天一道银色闪电,把彪悍女的心窝劈成了两半,硬生生把吹了一半的口哨咽回肚子里,乖乖坐到自己的位置做努力工作样,惴惴的想,妖人当道,这个周末得赶紧去庙里拜拜菩萨避避邪。

  

  头低到鼻尖快碰到桌面,英姿的耳朵却如机器人的活动触角,拉长再拉长。听起来办公室似乎一派和乐。

  

  娇娇女首先不怕死的发话。“总编,哪天下班后一起吃饭啊?我们几个对于总编的到来甭提多激动了。”一旁的英姿听此,心里狠狠唾弃,是你的春心激动吧,还不要脸的把其他人拉下水。

  

  “好啊,下次你们定好时间,我一定去。”朱盟淡笑开口,声音磁性温和,哄得在座女人涂满厚厚粉底的脸上显出微微的嫣红。

  

  “总编,说话算话哦。。。”明显不想被冷落的刘兰也出声,最后的“哦”字拖得老长,娇滴滴的,在场的众人疙瘩又掉落一地,话说回来,又有谁受得了又老又壮的老牛装娇媚撒娇的样子。

  

  春天果然致人癫狂,英姿暗暗感叹。瞥一眼小白脸离去的高大背影,转头再瞥一眼老处女和娇娇女差点想把小白脸生吞活剥的生猛样,英姿摇摇头,你们两个花痴,把大老虎拿来当小白兔似的宠着,小心怎么被咔嚓的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大部分时间驽钝不堪的英姿,这一次如女诸葛再世,这拍马大聚会还没定下日子,小白脸就出手了。

  

  朱盟沉默那几日,大部分时间关在办公室里看报社里的各类文件,从财务到人员配置,部门编排,看得那是事无巨细。全部阅读完毕以后,站起身俯视落地窗下的车水马龙,初春冷滞的空气深沉人的心,大地上的一切正等待春风的号令,再过不久,浓浓绿意将覆盖浮华世界。眼眸一暗,该是时候了。

  

  召集各部门的负责人,召开了内部会议。当然小记者谢英姿,从来都是趁头头开会的时候大睡特睡,这会十分亢长。英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顶着一头如麻雀窝似的乱发醒来,额头有个拳头大小的红晕,揉着半睁的眼睛,再挖了挖眼屎,却瞧见办公室里几个人神色怪异的走进来,朱盟颇有气势的走在前面。

  

  彪悍女有起床气,睡醒后脑袋通常处于待机状态。就这么邋遢着一头乱发,眯着迷蒙的眼睛望着众人,其实大脑处于放空状态,完全不知道天砸下来的大石头快落到她的鸡窝头上了。

  

  朱盟看一眼放空的英姿,转头欲走回办公室,走了几步,皱着浓眉转过身,冷冷得对叶佩佩说道,“叶小姐,有梳子吗?”

  

  这厢,终于领教到小白脸老虎本质的叶佩佩,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惶恐回应,“总。。。。。。总编,我头发很。。。乱吗?”

  

  “我问你有没有梳子?”披着兔皮的大老虎开始不耐烦。

  

  “哦,。。。。。有。。。。我还有镜子。。。唇膏。。”轮到娇娇女放空。

  

  朱盟阴沉着脸,细长的手指了指仍旧一头雾水的英姿,红唇冷冷开口道,“给她,让她梳头发。”随即嫌恶得转身开门进办公室。

  

  “让她梳头发”,这一声彻底把英姿轰醒,在场众人盯着她那鸡冠花似的短发,有几束还抵抗住了地心引力的影响,执着得翘在半空,掩饰不住得低声笑出声。叶佩佩掩着嘴拿着梳子放到她桌上,还起哄道,“英姿姐,镜子要吗?”

  

  彪悍女这辈子从来都是嘲笑别人的命,什么时候颠倒过来反被别人笑,火气蹭蹭上涌,好像快喷发的火山岩浆,差点想把周围这些没良心的家伙全数吞没。再笑,小心老娘夜半三更当贞子吓死你们这帮没心肝的家伙。一想到朱盟的嘴脸,差点想把他一角踹到月球陪嫦娥去。

  

  假笑着拿起梳子,闲闲开口,“哎哟,不要,梳梳吧,十来天没洗头发了,好痒。。。”还未等叶佩佩制止,就握着她那把上好桃木梳猛耙乱发,边梳边叫道,“好油哦。。。还有头皮屑。。。也就十一天没洗就这样了。。。。”

  

  叶佩佩见谢英姿这么恶心,瞅着自己的上好梳子被这般糟蹋,急得跳脚。最后,跺一下脚,白了眼英姿,冷哼一声甩头走开,“算了,给你好了。”

  

  小人得逞的英姿笑嘻嘻得冲佩佩嚷道,“佩佩,呆会我用完了还你啊。”

  

  叶佩佩摆摆手,“不用,不用。”嘴里嘟囔着什么英姿恶心的话,英姿倒是不在乎,坏笑着翘起二郎腿差点想吼两声信天游。

  

  得意没多久,一脸青春痘的实习生晃到英姿桌前,凹凸不平如月球表面的脸凑近英姿,捂着手对英姿说道,“英姿姐,你还不知道吧?”这段时间英姿倒是和这小实习生混得最熟,

  

  英姿转着笔,斜睨一眼周鸣,“知道什么?有屁快放。”

  

  周鸣鬼祟得扫视了圈有些安静的办公室,指了指总编办公室的黑胡桃门,“总编终于放火了,一票人被咔嚓了。”说完手往脖子一横,做咔嚓状。

  

  英姿一震,挑了挑英气的双眉,“哦?”

  

  “是真的,解雇了几个口碑差,长期迟到早退,工作不认真的,那些可都是上头有人的,总编真是不畏强权,不向恶势力低头,不。。。”

  

  “他妈的,那只猪听不到你的马屁,你给老娘省省。”英姿朝着黑胡桃门努努嘴,“要拍,敲那扇门去。”

  

  周鸣被揶揄得不好意思,羞涩得摸摸短发,“英姿姐,我这是发自内心的。。。”

  

  英姿瞪一眼周鸣,没好气的说道,“废话,哪个拍马屁不发自内心,马屁拍不好,怎么混得下去。”

  

  周鸣嘿嘿憨厚得笑了两声,随即又低声得凑到英姿边上继续八卦,“我还没说完呢,听说开会的时候,总编啪得把一堆文件扔到桌上,让各部门的负责人解释清楚他们部门的问题,然后指着一个个负责人挨个批评,那个精辟啊,会议结束后,个个脸都铁青了。。。。”

  

  “我说周鸣,这辈子你怎么投胎做人啊,应该投胎当窃听器啊。。。“嘴上不饶人,英姿心却一沉,咬着铅笔思索了片刻。乖乖,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小白脸气势还挺大,若有所思得看一眼那扇关闭的黑胡桃大门,继续沉思。这朱盟到底是什么来路,顶着一张鸭子脸,居然敢把上头的人直接轰回家,这些部门负责人也都是浸淫集团多年的老东西,倚老卖老,这些个狠角色他居然也敢动,小心回家的路上被人做了。

  

  英姿脑海中想象小白脸被几个壮汉打得如过街老鼠,白皙的小脸上成了五花大饼,教人直接想把他给烙了,狠狠吞下肚,然后再狠狠消化。

  

  分明感觉到口水流溢,英姿刚想舔舔舌头,却被周鸣打断,“英。。。。英姿姐,那笔快被你咬断了。”

  

  英姿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瞄一眼沾满她口水的铅笔,哇塞,她差点把铅笔当做小白脸嚼下肚了。

  

  

                  第四碗

  自那场会议开始,朱盟变身骁勇善战的楚霸王项羽,拿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大有火烧阿房宫的气势。A城日报里人人自危,个个捂着自己肥溜溜的屁股,怕被烧着了,然后化身尘埃,被踹到阿鼻地狱受苦受罪。

  

  试想走廊上都风声鹤唳了,就更别说天子脚下的编辑办公室了,那可真是西伯利亚北风呼拉拉得吹,冻得娇娇女叶佩佩和老处女刘兰,重新翻出冬衣,识相得不再对着一张英俊的白皮豺狼猛发春。别提春天了,还是好好考虑怎么过冬吧。

  

  本来朱盟大刀阔斧得改革,重新调度各部门,加重编辑部的工作量,并没有使得这两个女人放弃狩猎。她们骄傲惯了,自以为强垫出的S型曲线,就是最好的猎枪,射谁射倒下,任她们蹂躏到死。可是朱盟是谁,朱盟是成了精,全身亮闪闪白毛的变种大豺狼,就是两个女人把自己搞成L型,他也不吃那一套。

  

  心死得太快,使得娇娇女和老处女变身现代版祥林嫂,捧着碎了一地的春心,对着英姿一干办公室里的人一顿牢骚。

  

  娇娇女楚楚可怜得抹着梨花泪,一边狠狠得擤鼻涕,吭哧吭哧的可怕声音,差点让一旁的英姿跳起把她揍晕,从此世界一片宁静。娇娇女前段时间因为夏装秀,布料太省,光荣感冒,母鸭似的嗓子恨恨得控诉着朱盟。

  

  “哼,不就脸白一点嘛,凭什么这么拽。”抽了张纸巾,继续吭哧吭哧擤一把鼻涕。

  

  “佩佩,怎么了?说谁呢?”问是这么问,谁不知道她说的是出去开会的小白脸。英姿这时女菩萨转世,假惺惺得递过一张纸巾,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的得意样。

  

  接过纸巾,又是轰隆的吭哧声,英姿只觉得自己的心肝使劲抽搐着,强忍下胸口的起伏,为了小白脸的八卦,忍了。

  

  “还有谁,大老板呗。。。。我早上照镜子,被他看见了,他就让我进办公室。”叶佩佩把满是排泄物的纸巾嗖的扔到英姿身旁的垃圾桶,英姿抽搐的心肝差点晕厥过去,好险,再一厘米,那堆黏糊糊的东西就要跟她say hello了,私下安抚了会小心肝,继续听好戏。

  

  “我一进去,他很绅士得站起来,笑眯眯得伸手请我坐下,我还以为。。。。。”母鸭嗓停了下,似乎有些犹豫,英姿仍旧一脸天真得望着娇娇女,其实心里冷哼着,你以为,你以为小白脸要请你共度春宵呢?小心有去无回。

  

  “我一坐下,他还是笑眯眯的,也没什么老板的架势,结果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呢?”娇娇女鼻头通红,像极了蓝精灵的天敌格格巫的酒糟鼻。

  

  英姿肚子里的虫子使劲叫嚣着,噢,格格巫遇到天敌喽,大开杀戒,大开杀戒,我不要世界和平。

  

  “我说佩佩,你倒是被老板抓住什么辫子了丫。我看你工作没问题啊。”一直闭口不语的刘兰此时闲闲开口,冷艳红唇吐出的是从北极飘来的冷气。

  

  此时的娇娇女已经被朱盟气得收起了往日的爪子,加之重感冒在身,心虚肾虚,女人间的战争姑且先搁下,眼前控诉资本家才是主题。猛吸一口气,也不理会刘兰的嘲讽,祥林嫂继续说下去,

  

  “他说,叶小姐,每次当我站在外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你一天照镜子的平均次数是10次,以每次一分钟的时间计算,我确定你把工作时间里的10分钟花费在你的镜子上,我上班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时间站在外面,所以,我大概可以估计出你一天花在镜子上的时间。叶小姐,这牵涉到一个很严肃的效率问题,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把一天所需要的照的镜子,在上班前照够。况且,我可以代替镜子告诉你,你已经很漂亮了。相信我,我比镜子更加诚实。”

  

  叶佩佩一口气把小白脸的原话一字不漏得复述了出来,英姿眼皮一跳,心下一惊。出事了,真出事了,她闻到小白脸狐狸尾巴散发出的骚味了,瞧他的说辞,逻辑严密,让人百口莫辩。话尾,还给你点甜头,说白了,就是让你心甘情愿给他卖命。

  

  转着笔,谢英姿的奔腾大脑处于工作状态,此地不宜久留。这点上,还是不能跟古人拼智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再蹲这,妖人迟早会盯上自己,从此江湖一片腥风血雨。

  

  已经半只脚跨出门外的谢英姿,因为另一件事,更加促使了她拼死也要保全自己,冲出编辑办公室。

  

  这次中招的是刘兰。娇娇女对照镜子有强迫症,离了它,她就像抽了鸦片般全身酥软,浑身不舒服到极致,刘兰见死对手萎靡,扭着屁股得意了几天。没想到,朱盟再次杀鸡警猴,这次,刘兰是那只鸡。

  

  老处女哭天喊地,又是另一翻轰轰烈烈,荡气回肠。“我不就看A片吗?看A片违法啊,就不许人家有爱好。。。。。”老女人总归是久经沙场,脸皮比起牛皮来薄不到哪去,只是微红着脸,大声嚷嚷着,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为A movie癫狂到醉生梦死,乃至走火入魔。

  

  事情是这样的,周鸣早就得知刘兰有大笔经典存货,种类齐全,窥视了许久。死乞白赖得求了刘兰很多次,说自己想跟女朋友更和谐些尔耳,刘兰动了恻隐之心,心想这种让人幸福的事情,是多么光荣高尚,造福子孙啊。第二天清早,花枝乱颤得拎着一袋经典到了办公室,迫切得想让周鸣小夫妻俩更和谐。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交货时,不巧,天要绝她刘兰,朱盟不早不晚走了进来,把他俩的勾当抓了个正着。

  

  刘兰眼见自己的一袋宝贝被朱盟拎进了他的办公室,差点想扑向他的大腿,哭着喊着,朱总,我能不能用我自己换那袋A片啊,我这颗黄花菜虽然黄了些,可嚼上去还是挺香的。。。。

  

  A片事件以A片全数没收告终,英姿咬着牙签,戏谑得盯着总编办公室的门。心想,你这鸭子倒拣个便宜,没和谐周鸣小俩口,倒和谐你了。

  

  一脸君子的朱盟是这么微笑着对刘兰说的,“刘小姐,作为你的上司,本来我无权干涉你的喜好,不过介于你把你的喜好带进了办公室,我想考虑到你和周鸣工作的效率问题,我先暂时替你保管这些东西,哪天你的效率提高了一倍,我再将这些东西还给你也不迟,你说好吗?”

  

  谁敢吭个不好。瞧瞧,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小白脸已经不是高人了,他简直就是高人的爷爷。

  

  英姿瞅着这办公室里人人都是丧家犬,被打犬将军朱盟给镇得没了嚣张的气焰。心想,赶紧撤,赶紧撤,现在杀出条血路还来得及。

  

  下了决定,不声不响得到了社会记者办公室,那里刚空出一张桌子来,拍了办公室负责人半天马屁,直拍到她渴得头顶快冒烟了,那欧巴桑才点点大脑袋,准她这个临时叛逃的家伙回到大本营。

  

  回办公室的路上,谢英姿对谁都是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比机灵,谁能比得过她谢英姿。站在女厕所隔间里,她叉着腰,对着抽水马桶一顿狂笑,所谓敌进我退,敌疲我打,那可真是□裸的真理啊。

  

  

                  第五碗

  第二天,朱盟开会不在,办公室里的众人长出一口气,恨不得摆个香炉,求菩萨给法海大师换个岗位折腾,或者干脆让他下岗,从此人间这方太平盛世。

  

  中午休息十分,热血青年周鸣豁得站起身,高声朗诵起来,“啊,青春!啊,祖国!啊,母亲!”有点大的香肠嘴一开一合,配上他艺术家式的略长头发,还真有几分流浪诗人的气质。

  

  “嘿,小男孩还懂诗。”关严把那短短的柱子腿翘在桌上,肥大的身体靠在皮椅上,缝一样的小眼睛满是倚老卖老的揶揄。看起来,牢头不在,老大哥心情也颇好,短腿挺利索得抖啊抖。

  

  “关哥,不懂也要装啊,我就靠这个气质拿下我女朋友的。”周鸣奔到关严桌前,请赏似的,故作潇洒得甩了甩额前的刘海,言语中颇为得意。

  

  “哟,年纪一点大,倒是挺懂内中门道。。。。。挺有一手。。。。。”关严还是笑眯眯的,对着旁边的刘兰说道。

  

  英姿坐在边上假寐,听两个男人一搭一唱,心里嘀咕着,关哥啊关哥,这攻下美人关的本事,把活生生的不可能变成活生生的可能,你说第二,谁敢吭第一啊。

  

  脑海里跳出关严老婆回眸一笑,百媚众生的俏样,随即又跳出关严和美人胚子老婆生的关严女二代-----关豆豆的模样,小小年纪,体重就能压休克一大人。那简直就是跟关严一个模子刻出的版本,就连关严的克隆版都没那么像。

  

  英姿闭着眼睛,揪着眉磨着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代本应种出朵花来的美女基因教关严给糟蹋了,硬是种出颗胖豆来。使劲摇了摇头,醇醇啊,你要是敢给老娘带个丑男回来,老娘隔天就拎把菜刀把他给腌了。

  

  “我说英姿姐,第一次发现你睡觉还会摇头,梦到总编对你下毒手啦?”叶佩佩有些突兀的嗓音响起,引得办公室里的众人都齐刷刷看向英姿。

  

  英姿不缓不慢得睁开眼,丹凤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呵呵,佩佩,我一小人物,总编哪会盯上我啊。”私底下小心肝有些激动,谢英姿,你如此低调谦虚,我好鄙视你。“我这刚做梦呢,梦到我妈养的那头猪得了帕金森,跑出猪圈了,我上去一个飞毛腿,就把它踢回猪圈了呵呵呵。。。。。”

  

  叶佩佩听得眼睛有些直,愣愣得开口,“原来猪还会跑啊?”随即画着熊猫妆的眼睛飘向她的血红指甲,又是尖锐得一笑,“哎哟,英姿姐,我还没见过活猪呢,怕怕的哦,你见过的世面真是不少啊。。。。”其实是端出城里人的架子,暗讽英姿是乡下人进城。

  

  英姿也不跳脚,状似大条得瞥了一眼娇娇女。你这火柴腿得意什么,谁不知道你爹妈的爹妈的爹妈,当年住在山沟沟里,天天拍着老母猪马屁,请猪娘娘多生几个崽子,好让他多拿几个铜板养活底下饿疯了就傻哭的小王八羔子。

  

  要没猪娘娘的卖力生产,哪轮得到你叶佩佩今天在这作威作福。英姿在心里不屑着,嘴上却仍是客客气气,“佩佩,你们城里女孩还是别见活猪的好,猪见着城里人啊,就爱咬人。。。。”所以你被朱盟咬到了,不像老娘我,吃了人家半天豆腐,也没怎么样啊,这会儿还在回味那嫩豆腐的香甜。

  

  叶佩佩干笑了两声,掏出镜子揽镜自照,估计那颗脑袋里正模拟自己被猪盯上的场景,显然有些毛骨悚然。

  

  英姿见办公室里众人都挺闲,暗地里扯了扯嗓子,状似无意得转头对不远桌的刘兰,关严说道,“刘姐,关哥,我明天搬回记者部了,呵呵,那边忙,我跑来跑去太不方便了。”其实这样的说辞,IQ20的人都能分辨出这根本就是借口。

  

  “什么?”关严,刘兰同时不约而同的开口,刘兰停下描唇的动作,有点厚的上唇血红血红,在白色灯光下的映射下似乎要渗出血来,下唇则是有些惨白,活脱脱一大龄妖孽。

  

  “好你个谢英姿,把我们这些人晾这儿受罪,你自己倒溜得挺快。”刘兰踩着吓人的高跟鞋,蹭蹭蹭得跑到桌前,拿着唇膏指着英姿开骂,因为太激动,喷出不少四处飞溅的口水来。

  

  英姿盯着一滴口水最终稳稳降落到她桌上摆着的,李小龙的模型上,被口水飞得心里有些发毛。她嘻嘻哈哈笑着应答,“兰姐,瞧你说的,记者部忙着呢。再说了,那帮人天天拍我们部里头头马屁,有几个还涨工资了。我谢英姿跑去拍马屁,还得走个一分多钟,这马屁拍得我好累啊,大家谅解下,谅解下。”说完,点头如倒蒜,表现得颇为诚实中肯。

  

  “英姿姐,这个时候走人,好不义气哦,明知道我们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叶佩佩端坐在座位上,微嘟着嘴唇,颇为幽怨得看了眼英姿,语气也十分的幽怨。

  

  就是因为水深火热,老娘怕烫着,才要走人,义气能拿来当汤喝吗。跟你们这群吃人肉连着骨头都嚼下去的家伙讲义气?哼,等老娘哪天得了帕金森,再跟你们这群家伙讲吧。

  

  “佩佩,瞧你说的,我就搬到另一个办公室,大家还是一起干活,哪是永别啊。。。。。我其实也舍不得大家,”话音一转,“反正我还会经常过来这串串门的。这么熟了是不是。。。”笑着摊摊手,她佯装出一脸留恋的惆怅样,其实心里已经奏起了摇滚版的离别曲。

  

  再见吧妖孽,再见吧妖孽,再见吧再见吧妖孽们。。。。。

  

  听英姿这么说,众人良心有些发现。关严迈着沉重的步伐,硕大的啤酒肚随着他的步伐一跳一跳,无限严肃得拍了拍英姿的肩膀。如此波澜壮阔的离别场景多少让人感怀心伤,英姿慌忙起身,笔直站着,无限严肃得伸出右手,两位无限热爱工作并饱受压迫的阶级同志,伸手相握,表情都有些心心相惜的感伤。

  

  关严同志在心里对谢英姿同志说,好同志,脑子转得快,资本家压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好,走得好!

  

  谢英姿同志在心里对关严同志说,关哥,你虽然长得丑了点,胖了点,但是这个办公室里,我最欣赏你有颗纯洁消瘦的心灵。你愚公移山,拿下嫂子这颗硬骨头;你几十年如一日,依然每天只对着嫂子流口水,我,欣赏你的节操。未来的日子,我会以你为楷模,用我的拳头拿下比你帅比你瘦,但是跟你一样有颗纯洁消瘦的心灵的美男子,因为你的存在,令我相信,男人也是可以百依百顺的。我走了,关哥你保重吧。你身上脂肪多,被小白脸蹂躏蹂躏也是好的,不像我谢英姿,吃再多肉都像肯尼亚难民,我是最应该走的人呀。

  

  一番珍重道别之后,办公室的人瞅瞅总编办公室的黑胡桃门,心情都像吃了鸡屁股般复杂。叶佩佩和刘兰的目光在空中温情相遇,首次产生了共鸣。这人长得帅长得白,就应该老老实实得当个木头美男,任由我们女人吃豆腐到腻为止。可这个朱盟倒好,是个美男不说,还聪明,吃他的豆腐会噎着,天理何在啊。

  

  下班之际,英姿叫上了周鸣,帮她搬东西到记者办公室。路上,走廊寂寥,英姿鬼鬼祟祟得前后张望了眼,轻声嘱咐周鸣,“你小子,学聪明点,凡事以保住脑袋我主。”

  

  周鸣乖巧得点点头,朝英姿竖起大拇指,“我知道了,英姿姐,你真是活动雷达啊,一有动静就跑路。”

  

  英姿狠狠得给了周鸣一记爆炒栗子,冷冷得斜睨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前辈前辈,那就是在前面开路的,没有老娘拼死当雷达,你这傻乎乎的大个子怎么被咔嚓的都不知道。”

  

  周鸣无辜得摸摸脑袋,“雷达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两天后,朱盟回来。这两天,英姿在记者办公室坐得风生水起,每天如沐春风,虽然这记者办公室空间小了点,光线暗了点,人多了点,闹了点,椅子硬了点,可是在她谢英姿眼里,就是到菜市场办公,也比待在编辑办公室强上百倍。

  

  她自诩是自由主义者,最怕人压迫打压,这一离开,就如脱缰野马,跟着一帮记者满口脏话胡话,身心健康到能跑三次一万米。

  

  逍遥到忘形的英姿,迈着神仙般飘逸的步子,几乎要跳着走进女厕所的时候,却听一声醇厚的男声在身后悄然响起,“谢英姿小姐,好久不见。”

  

  英姿心头昏睡了两天的小兔子砰然醒来,跳起了桑巴。脸皮跳了两下,嗅了嗅,不好,妖气甚重。

  

  挤出张讨好的太监脸,英姿转身对着身后的朱盟笑得谄媚,“总。。。。总编,你好,这几天不见,您又玉树临风了许多啊。。。。”

  

  朱盟狭长的双眼看一眼英姿,白皙的脸颊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眸中射出的一道寒光,冷冷得射到英姿,瞬间把她心中的小白兔吓晕厥,“是啊,你也知道好久不见了,怎么,在记者部习惯吗?”

  

  习惯,当然习惯,没你的地方,我都能习惯。英姿定定神,努力把脸上的谄媚的笑维持,“呵呵,总编,我这给您赔不是了,主要是太忙,这搬办公室,就叫刘姐跟您打声招呼,不好意思啊。。。呵呵呵”,也不知道呵了多少次,英姿差点把腰给哈断了,朱盟却是沉默得看着她作秀,抿着嘴深沉。

  

  “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吧。”牢头终于开口,放过了英姿。

  

  看着朱盟离开的高大背影,英姿心中昏厥的小兔子终于醒了过来。摸了把额上何时冒出的冷汗,英姿心里一顿臭骂,奶奶的,你这贱男贞子投胎的吗,把老娘的尿都吓没了。

  

  

                  第六碗

  周末时间,身心无比健康的谢英姿睡到日上三竿,到了中午时分,裹的像个粽子躺在床上,饿得眼前满是闪着金光的鸡腿的时候,她终于不情不愿得起身,顶着鸡窝头出门觅食。

  

  每次饿到发虚发软的时候,她总会晃到两个街角以外的小菜馆,点一大盆满满的酸菜鱼。然后一个人坐在窗边,沐浴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嚼着鲜美嫩白的鱼肉,喝一口微酸的鱼汤,幸福得眯起丹凤眼,只觉得人生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吃饱后的谢英姿,像午后慵懒的猫咪,叼着牙签,望一眼阳光普照的冬日街景,觉得老天爷对她谢英姿真的挺不错。长得不丑,还机灵,有拳头有力气,有破房有破车,有爹有娘还有个美人闺蜜,混充一个中等小白领,除了男人,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了。

  

  至于男人嘛,就好像刺骨冬天里的雪花,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到了一定时候,总会飘飘而落。该来的总会来,她急什么?

  

  这时候的谢英姿,总会无比感激得扫一眼桌上残留的鱼刺鱼汤,伟大的酸菜鱼成就她完美稍有瑕疵的生活,功不可没啊。摸着肚子起身,付完账,拍了几句老板娘的马屁,缩着脖子准备回家。菜馆老板娘还特别热情,拍着她的肩膀送她出门。

  

  酒足饭饱的谢英姿,瞅着老板娘把自己奉为上帝的热情样,虚荣心就好比发酵的大馒头,迅速膨胀。想她中等白领谢英姿,单枪匹马闯荡A城,光靠一张嘴皮子,就哄得鬼觉得自己像人,人觉得自己像神,神觉得自己像外星人,啧啧啧,真是个人才。还是低调的那种。

  

  酸菜鱼吃多了,她在江湖上混也如鱼得水起来。她工作努力有激情,只不过和人打交道多了,拍马屁成了职业习惯,改都改不了。亦真亦假的夸了几次老板娘年轻能干,夸得人家次次给她餐费打九折。

  

  缕缕金色阳光下,呼啸的冷风减弱了几分气势,吹在人脸上,刺刺的,像是家乡密林里的针叶林扎过脸颊,有微微的痛感。英姿的发梢在风中潇洒飘舞,想起家乡水旺冬天白雪皑皑的美景,心里暖洋洋了一片。

  

  正顾自沉醉回忆中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对小情侣,年轻男人搂着女孩粗大的腰,表情暧昧得对着女孩耳语些什么,引得女孩咯咯媚笑不断。除了那猥琐的笑,男人皮肤白皙光滑,轮廓颇像朱盟,英姿恶毒得白了眼那男人,眼底有说不清楚的嫌恶。

  

  不敢当众送白眼给那小白脸,找个替身也好。

  

  年轻男人大概察觉到飘过的巫婆般凶狠的白眼,擦肩而过的瞬间,纳闷得看了眼英姿,一头雾水。

  

  英姿得意得脚步轻飘飘起来,只听身后的陌生男人闷闷得问着女友,“我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女的白了我一眼?”

  

  女孩娇滴滴得回答说,“臭美,说不定人家天生是斜视眼,很可怜的。”

  

  你这马桶腰,我没可怜你,你倒先可怜起老娘来了。撇撇嘴,英姿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潇洒得望了眼清澈碧蓝的天空。仁慈的老天爷啊,此刻的我非常虔诚,您老戴上助听器吧,我要许愿了--------就赐小白脸一个万恶的巫婆当老婆吧,让他从此永无翻身之日。

  

  抖抖飕飕得回到家,谢英姿又换上自己小熊宝宝的睡衣,这套睡衣她和杜醇一人一身,过年在家时,她俩就穿着它,像两头胖乎乎的粉红小熊,窝在拥挤的小沙发上,白痴似的捧着电视机没日没夜得看,差点神经崩溃。以致现在,她看到电视机就想上去砸个稀巴烂。

  

  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杜醇。那陈世美投胎的顾天朗离开后,杜醇还未完全走出低迷,搅得她在A城也有些坐立不安,隔两天打一个电话给杜醇。

  

  杜醇显然在家里帮忙,过去萎靡消沉的嗓音渐渐得有了生气,最后,更是被闲得慌的她给逼急了,大声吼道,“谢英姿,你问问哪个正常女人现在愿意跟你共进梦乡,还一起穿小熊宝宝睡衣?你自己穿着它进梦乡吧,我不送了,拜。”说完,啪得挂了电话。

  

  她怏怏得挂了电话,也不气恼,心中甚至有些欢喜。这样生机盎然的杜醇,才是她期待看到的。眼前跳出去年冬天杜醇抱着她,盈盈大眼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她的心也哀伤出血了一片。

  

  谢英姿斜躺在她松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某些时候,她和杜醇如此的不相似,却契合得如连体婴,友情就像酸菜鱼里的调料,必不可少。笃定得点点头,白色天花板也在她点头动作中,上下晃动,好似呼应她的想法。

  

  白花花的天花板好似正在给她催眠,能吃能睡的谢英姿长腿粗鲁得勾过棉被,盖在身上,灵动的眼睛渐渐阖上。人们都说,爱吃爱睡无烦恼的女人特别容易胖。在梦中开始大吃大喝的英姿,暗暗嘀咕,老娘猴精投胎,想胖都胖不了,真的好烦恼。

  

  周一,神清气爽的谢英姿发挥女飞毛腿的无敌功力,在最后一分钟打卡,再度开创了一个美好尖叫的早晨。上午准备了些稿件,安排好下午的采访内容,工作中的她又是另外一番激扬上进的面貌。

  

  快12点,记者部里的杨拉拉裹着一身突兀的裙装,冲到她面前,拉着她去食堂吃饭。英姿大跌眼镜,看马戏似的对着杨拉拉上看下瞧,之后白了眼傻笑的她,没好气得说,“拉拉,便秘啦?好像严重到季节错乱了,瞧你那身行头?”

  

  拉拉和她关系不错,平时常粘在一起。小了她一岁,有些傻乎乎,所以光荣得做了名娱乐版记者。话说回来,像她这等正义女记者,绝对做不了像狗皮膏药似的狗仔队。

  

  她经常揶揄拉拉,又做记者又追星,人生最不用愁的就是排泄问题,拉拉的名字真是取得很强大。私底下她也常常感叹,拉拉中文系出身的父母,倒是把大俗大雅进行得够彻底。

  

  拉拉凑到英姿跟前,也不理会她的毒舌,小声冲着她言语,“英姿姐,你没发现吗,现在报社女同事都穿裙装了。”

  

  英姿歪头想了想,除了老处女和娇娇女,确实其他女人都花枝招展起来了。“好像是。。。。因为朱盟?”

  

  “是啊,听说有一次总编无意中和某个同事聊天时说,他最喜欢女人穿裙子了。这个消息在亮妹的广播下,第二天。。。。咱们报社的夏天就提早到了。”亮妹是报里最有名的八卦皇后,掌握着大量第一手资料,自称活动版搜索引擎,朱盟来了以后,该搜索引擎常常处于超负荷状态。

  

  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杨拉拉扭捏得看一眼自己的裙子,害羞得干笑,“英姿姐,你看,夏天其实挺好的。。。。呵呵呵。”

  

  英姿翻翻白眼,啪得合上桌上文件,愤愤得起身,指手画脚道,“那姓朱的怎么不直接说自己爱看比基尼?那帮女人要是感冒传染给老娘了,老娘找他要医药费去。”她和拉拉说话倒是不虚伪,直话直说惯了。拉拉也知道她谢英姿其实是个脏话连篇,“老娘”称谓不离身的女人。

  

  食指戳了戳拉拉的太阳穴,狠狠一瞪,“走吧,发春女郎,吃饭去。”

  

  公司食堂人声鼎沸,英姿选了一堆肉食,和拉拉挑了个过道的位置坐下。屁股急切的落座,准备大吃特吃的时候,身旁的拉拉碰碰英姿的手肘,英姿皱着眉看一眼拉拉,却发现她鬼鬼祟祟得指了指前方。

  

  不耐烦得转头看,原来是朱盟走进食堂,穿着修身黑色西装,衬得本就高大的他笔挺修长,英姿在心里不情愿得承认,这小白脸还挺人模狗样。跟他并肩的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正对着朱盟巧笑嫣然,英姿定晴一看,原来是他们集团一枝花韩云笑。才子佳人的组合马上引来了食堂内颇多看好戏的目光,女人们咱是齐刷刷得射出杀人视线,已经把韩云笑□分尸了几百回。

  

  “英姿姐,咱们总编被狐狸精给盯上了。”拉拉无限悲伤得望着前面正在选菜的男女,语带失落,英姿望着她黯然的目光,居然有种吟诗的冲动。

  

  女人啊,你是否知道,只有与不可能的人在一起,才能真正的看清你自己。拉拉的眼神让英姿想起了隐没在山水中独自心伤的杜醇,狠狠得嚼着一块猪肉,她真的不希望美丽如夏花的杜醇,还未等到赏花人的脚步,就提前凋零枯萎。

  

  继续吟诗。男人啊,特别是白脸男人,你是否知道,我是如此鄙夷你们这个种群。英姿瞥了眼远处选完菜,等待朱盟的韩云笑,集团下属时尚杂志里的第一美女都出动了,可见这年头小白脸为何会如此猖狂成灾。

  

  把赫赫有名的韩云笑上下打量个遍,风情万种的娇媚样,怎么看怎么不像万恶的女巫。英姿丧气得咽下口饭,心里抱怨着,老天爷啊,您老昨天究竟戴了助听器没,我谢英姿强调的是女巫,头发像稻草,满口獠牙的女巫,不是女神。不是我谢英姿忽悠您老,现在这年头,就流行小白脸配巫婆,美女配野兽,没事您老也得跟踪下时尚啊。

  

  “英姿姐,”杨拉拉再度扯了扯英姿的衣角,“听说最近那个韩云笑追总编追得很紧,据亮妹说,经常在电梯间跟总编来场偶遇,鬼都知道她在等他,这狐狸精,还真当咱们太阳鸟是菜场了,选男人还挑最嫩最新鲜最可口的,不要脸。”拉拉半是怨恨半是嫉妒开口,最后那三个字更是中气十足。

  

  “我说拉拉,吃饭能不能不乱喷口水,你瞧瞧我这只鸡腿,都溅上了几滴,你那点苦能跟我比吗?瞧瞧,啃根鸡腿,还要连着你的口水一并吞下去。”英姿朝着拉拉发飙,今天这午餐算是被小白脸搅和了。懊恼得拿起鸡腿,懊恼得张嘴大口撕下肥嫩嫩的鸡肉的一瞬间,似乎是天外传来,但却无比清晰的醇厚嗓音响起,“谢英姿小姐。”

  

  正张大口,凶狠咬下鸡肉的谢英姿转头,手与嘴撕扯鸡肉的那一秒,带出的金色油水华丽丽得喷洒在嗓音的主人-----朱盟的西装,以及白脸上。

  

  我完美稍有瑕疵的生活,竟毁在了一只掺了口水的鸡腿上。嘴里叼着肉的谢英姿,如一尊静止的雕像,空白一片的大脑上,闪过这么一句无比伤感的诗句。

  

  附近的人群哗然,然后静默,心里敲锣打鼓得亟待好戏开吃。朱盟捧着餐盘,面无表情得低头看了眼西装上飞溅出直线的黄色油滴,脸上甚至有两滴油油滑下,湿润了他几乎要抽搐的嘴角。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眼前这个满嘴叼着鸡肉,呆若木鸡的女人怕是他来到太阳鸟后唯一的笑料。唬着脸,有些坏心得等待这个女人如何收场。

  

  哪个不要命的女人的嗤笑声,把女雕塑谢英姿拉回神,此刻,顶着半张油花花俊脸的朱盟,阴沉无比得盯着她,显然处于火山喷发的临界状态。

  

  她谢英姿就是有这个优点,越到危急时刻,她的大脑就越奔腾。从容得嚼了嚼嘴里已经发凉的鸡肉,她挤出一张谄媚的笑脸,笑呵呵得开口道,“嘿嘿嘿。。。。总编,您看。。。。今天的鸡腿太油。。。。。嘿嘿嘿,对不住了,待会我就去食堂好好反应下。。。。嘿嘿嘿。。。。”

  

  

                  第七碗

  毫不理会英姿太监般的干笑,朱盟捧着餐盘,黑亮的眼珠冷冷看着卖笑的英姿,抿着嘴也不回应她的道歉。英姿一瞅朱盟这架势,差点想把他当成手上的鸡腿给啃了。奶奶的,这心胸连个竹筏都装不下的家伙不买账,明摆着杠上自己了。

  

  谢英姿心里一掂量,今天当众让小白脸出丑,依这家伙狠毒阴险的手段以及冷得能杀人的表情,怕是早就在心里把她当成另一只鸡,活生生的捏断了鸡脖子。感觉脖子有些紧,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谢英姿闯荡江湖数年,马屁功夫并非一夕练成。所谓功夫在手,吃饭不愁。今天这架势,不使出杀手锏不行了。

  

  站在身旁朱盟身边的韩云笑见朱盟的狼狈样,颇为体贴得问旁桌的人讨要纸巾。英姿余光扫到有人递了包纸巾给她,灵机一动。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想她修炼马屁功那么多年,今天该是考验实力的时候了。

  

  笑嘻嘻得站起身,凑到朱盟身边,假装天真得无视朱盟眼中射出的强X射线,“嘿嘿,总编,对不住了,我给您擦擦,呵呵,擦擦,”说完,弯着腰正欲用袖子擦朱盟西装上的油。心里其实一把鼻涕一把泪,想她堂堂谢英姿,越混越退步,一退退到解放前,为了生计,居然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做起了马屁精。

  

  这辈子做不成狐狸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做马屁精了。

  

  “不用了,谢小姐。”朱盟稍稍退后,冷冷开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一后退,让马屁精谢英姿杵在那里,成了华丽丽的石雕,供人参观。

  

  楞在当场,她的脑海中又划过一首诗。人生啊,只怪我人品太好;人生啊,我似乎没有向你祈求过赐我一个煞星;人生啊,你是否能帮我把那煞星收回去。

  

  “朱总编,给你纸巾。”韩云笑芊芊玉手递过纸巾,美人伸手动作间,一股名贵香水的淡淡香味飘洒入鼻,为这油腻的空间添了些香艳。

  

  接过美人韩云笑的纸巾,朱盟冷冰冰的俊脸终于有了些热度,淡笑着接过纸巾,“谢谢。韩小姐。”神情言语间,对美人的垂青那是有目共睹,周围隔岸观好戏的人们都小声贴耳碎语起来。

  

  身边的两个狗男女眉来眼去,搅得马屁精谢英姿越发无趣。童话里英俊王子和美丽公主勾搭在一块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跳来跳去的红鼻子小丑,为两人的勾搭推波助澜,丰富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文明生活。英姿像只傻鸡似的站在两人旁边,瞥见杨拉拉投来的戏谑眼神,火焰山有火焰熊熊燃烧,却又不敢啼叫。

  

  朱盟擦了擦脸上的油水,“韩小姐,我们坐这吧。”指了指英姿对面的空座,他无比绅士得请美人韩云笑先落座。

  

  “谢小姐,过来吃饭吧。”朱盟转头招呼仍然呆滞的英姿,温润脸庞又恢复了冰山温度。职业马屁精谢英姿见此,只能维持职业笑容,乐呵呵得连说,“好,好,总编先坐,先坐,呵呵呵。”其实内心已经处于疯魔状态,中式西式阿拉伯式的脏话默默叫嚣了几百次。巫婆般诅咒着,你这采花贼投胎的小白脸,小心闷死在狐狸精的大胸脯里。

  

  拉拉向朱盟问了声好,观望的众人也不再理会这边,继续盘中美食。怏怏得傻笑落座,谢英姿心里又哀嚎了起来,朱盟就坐在她对面,此刻正无比优雅得开口吃饭。白润的俊脸看不出起伏,却散发着浓浓的疏离。

  

  煞星在前,英姿颇无淑女相得啃起了发凉的鸡腿,只是有前车之鉴,小心了许多。心里感叹着,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骨头比起这鸡腿,那可不是一般的硬,不要命啃的后果,绝对是蹦裂牙。

  

  好事的杨拉拉在桌下扯了扯英姿的衣袖,大庭广众下出了洋相的英姿继续啃鸡腿,不理她。又扯了扯,泄愤似的噼里啪啦嚼起了鸡骨头,继续不理。

  

  “朱总编,看起来你挺喜欢吃蔬菜。”一直找机会开口搭讪的韩云笑,嫌恶得瞅了瞅把骨头啃得吱嘎响的谢英姿,漾着媚笑朝朱盟发问,精致的妆容写满了倾慕之情。

  

  朱盟抬起头,侧头朝旁边的美人温和一笑,冰山美男遇到热情女郎,注定是以鱼水之欢收场。“一般吧,主要是今天的肉食都被别人买走了。”说完,转头意味深长得看了眼啃骨头啃得正欢的英姿。

  

  谢英姿的傻鸡目光与朱盟的锐利眼神在空中交会,脑中电闪雷鸣外加暴风雪,低头瞄了眼盘子里的菜,萝卜炒猪肉,红烧牛肉,外加一只油亮的大鸡腿。再瞄了眼朱盟盘子里的东西,炒青菜,番茄炒蛋,南瓜,全是她谢英姿不爱吃的东西。

  

  啃骨头的声音收敛了些,低着头猛扒饭,敢情小白脸毒舌吐出的“别人”就是她谢英姿了。心里又是一顿乱骂,有本事你早点来食堂和老娘抢肉啊,就你那小鸡胳膊,也未必抢得过姑奶奶我。

  

  嘴上仍是客客气气,“呵呵,总编,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要不我给你拿去干洗下。”她自己鄙视自己,谢英姿,你这样表里不一,迟早要人格分裂。

  

  “不用了,谢小姐。”朱盟仍然摆出冰山姿态,与先前对着韩云笑的态度截然不同,摆明了只爱吃“美人”这碗菜,对于英姿这样的清汤寡淡型女人毫无胃口。

  

  “朱总编,你这套西装很合身哦?买得很有眼光。。。。哦,不对,应该说总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韩云笑兰花指翘起,夹了口青菜进口。扬着嘴角拍起了隐形马屁。边拍边瞄了对面的英姿一眼,似乎在挑衅,看见了没,这才是真正的马屁功。

  

  “是吗?谢谢韩小姐夸奖。不过,韩小姐才是天生的衣架子。”冰山小白脸勾出一抹笑,使出等级相同的马屁功,哄得一旁的韩云笑花枝乱颤起来,“哎哟,总编你好会讲话。”瓜子脸上隐隐飞出两朵桃花来。

  

  坐对面的英姿和杨拉拉嘴角抽了抽,面前的狗男女完全无视她们的存在,就这么公然调情起来。几乎想仰天落下两行清泪,谢英姿狠狠嚼着嘴里的牛肉,幻想自己是现代食人族部落的酋长,号令手下的小罗罗,把朱盟切成几块几块,就连他的屁股也要嚼烂咽下去。

  

  脚下的拉拉悄悄踢了踢英姿的鞋子,吃了一肚子灰的英姿正无处发泄,沉着脸继续不理她。拉拉这被绯闻击昏头脑的女人还不死心,又踢了踢她,这次力道更大些。不理。一旁的拉拉被逼急了,猪脚再次大力出击。

  

  这一脚踢得过重,把本就惹得毛发竖起的谢英姿彻底逼急了。踢什么踢,不就俩饥渴的狗男女当众调情嘛,稀罕什么。一不做二不休,桌下的长腿猛得回旋一脚,心想着老娘今天不把你的猪脚踢残了,老娘就不姓谢,老娘姓朱。不料,一冲动就变得像傻鸡的谢英姿忘了对面坐着一个长腿男人,从小就这样,她踢人喜欢用右脚。这时,右脚一出,就遇到障碍物------朱盟的小腿。

  

  长腿碰到朱盟触感硬硬的小腿,接收到朱盟皱着浓眉的质问目光,英姿彻底傻了眼。急忙收回肇事右腿,她抖抖嗖嗖得捏着筷子,差点要把它扭断。朱盟低头望了眼脚下,英姿也悄悄瞄了眼桌下,天要绝她谢英姿,朱盟朱总编的黑色西装裤上赫然一个脚印。

  

  脚印制造者谢英姿只觉得一股寒气自丹田而生,脸上却红彤彤了一片。所谓处于水深火热,说的就是她了。

  

  朱盟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盯着对面尴尬到不知所措的谢英姿。那张生动的脸庞溢出了红霞,似乎在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接触中,她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就好像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可以算是他三十年生活为数不多的搞笑事件。

  

  他这个人拘谨自制,把生活安排在既定轨道上,却直觉,这个叫做谢英姿的女人绝对是跟他完全不同的人种。大概就是穆瑞口中的“人来疯”吧。

  

  每次他见着这人来疯女人,都有些人想笑的冲动。几乎想牵出一丝笑意,却强忍住,面无表情得看着对面的人来疯,他等着她如何收场。

  

  英姿懊恼得挠挠短发,这种命犯煞星的日子,真应该躲在家里。又挤出太监笑,“呵呵,总编。。。。我腿抽筋了。。。这个。。。。我缺钙。”

  

  瞧着朱盟极地寒光般的眼神,英姿真有种腿抽筋的冲动。

  

  边上的杨拉拉和韩云笑也不知道他俩在唱什么双簧,好奇得看向他俩。朱盟只是淡淡回应,“吃饭吧。”也不出手拍掉脚上的脚印。

  

  斗败的傻鸡彻底安静。黑夜笼罩大地,以静制动才是正道。漫不经心的嚼着饭菜,英姿回忆这精彩的一餐,苦着脸,把整个餐盘吞了的心都有。

  

  食堂里渐渐有人用餐完毕,陆续走出。对面的韩云笑小嘴每次只送几颗米粒进嘴,闪着唇蜜的嘴巴却不停得缠着朱盟问这问那,一会问,“总编,食堂饭菜怎么样?”一会问,“总编,不喜欢这里的口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公司附近的小餐馆,我很熟哦。”一会又问,“总编,你爱吃牛排吗?”

  

  英姿只觉得自己混沌的大脑里塞满了“总编,总编,总编,”心里不耐烦得差点想吼出来,问个屁,这小白脸什么都不爱,就爱你胸前那两颗大肉球。

  

  食堂陆续有人离开,可面前的男女调情大餐远没有停止的迹象。英姿眼睛骨碌转,瞄到拉拉也是吃得差不多了,扯了扯她的裙角,失意走人。

  

  “呵呵,总编,我和拉拉吃好了,”英姿站起身,恭敬得说道,“你和韩小姐慢聊,慢聊。”挤眉弄眼得示意拉拉赶快闪人。

  

  “好。”朱盟点点头,英姿正欲转身时,朱盟再度开口,“哦,谢小姐,半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牢头下旨,谁敢不从。英姿哈着腰,“好。。。好的。”转过身,她前一秒还笑着的脸瞬间垮塌,变成了一张苦瓜脸。狠狠得拍了拍额角,奶奶的,因为一根鸡腿,待会昏君要拿着他的尚方宝剑,砍了她这颗鸡头脑袋。

  

  “英姿姐,老总待会会找你干嘛?会不会。。。。。。”就连单细胞动物也看出朱盟要拿她开刀了,英姿哀伤的丹凤眼看一眼拉拉,又有吟诗的冲动。

  

  啊,鸡腿!

  

  战战兢兢得在办公室里鼓捣了半个小时,坐不对,站不对。英姿直直盯着办公室的光滑地面,要不在地上装死尸得了。悠悠得叹了口气,看着拉拉做贼似的掏出零食,左右看一眼,吞一口。再过一会,左右看一眼,再吞一口。就这么看拉拉吞了15口的时候,时间准时到。

  

  懊丧得起身,她甩一甩短发,发丝撩过她的额角,痒痒的,活着真好。迈着灌了铅的步伐,谢英姿步向龙潭虎穴般的总编办公室。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女一去兮不复返。

  

  和编辑办公室里的老同事打了声招呼,娇娇女似乎早就听闻鸡腿事件,掩着嘴娇滴滴得问她,“英姿姐,中午的鸡腿好吃吧?”

  

  “好吃,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一根。”她咬着牙回答。

  

  悄悄深吸口气,她敲了敲门,推门进去。放眼望去,朱盟正站在老板椅后,透过落地窗望着窗外,高大的背影有些深沉不可琢磨。见英姿走进,他醇厚嗓音请她坐下。

  

  英姿像个小学生似的安坐办公桌对面,手乖乖得放在大腿上。基本上,她只有在资本家面前才会如此乖巧。此刻,资本家朱盟坐在她对面,冷冷瞥了她一眼,终于开口。

  

  “谢小姐,我很欣赏你过去的工作表现。”听到这句,英姿手心已经凉了半截。

  

  资本家导演的惊悚片正在继续。

  

  “你们徐部长对你的表现很满意,认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手心温度回升了些。“不过,我发现你搬出编辑办公室后的一个礼拜,效率似乎有下降的趋势,”上升的手心温度又继续下降。“我向你们徐部长求证过,你当初是自愿搬到编辑办公室,想必是因为谢小姐你自己认为待在编辑办公室才可以发挥你最大的工作效率。。。。。谢小姐,你知道,我很注重效率问题,所以,为了你的效率考虑,你是否考虑下重新搬回编辑办公室。当然这取决于你自己,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

  

  “总编说得是,说得是。这个建议太好了,总编白忙之中,还关心我的成长,我真是。。。真是太感激了。好好,我马上搬回来,能跟总编并肩工作,是我谢英姿无上的荣耀啊。”好,非常好,这小白脸盯上自己了,准备就近虐待她了。盯着朱盟虚伪的面孔,无限虚伪的谢英姿说出了无限虚伪的一番话,恶心得她差点想把中午的鸡腿吐出来。

  

  “谢小姐看起来也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好了,你去忙吧。”达到目的的资本家下了逐客令。

  

  攥紧拳头出门的谢英姿,心中一声响天彻地的咆哮,老娘从此以后不啃鸡腿了,老娘改啃猪蹄。

  

  

                  第八碗

  从朱盟办公室出来的第二天,谢英姿无限萎靡收拾家当,准备搬回了编辑办公室。这一次,也是周鸣跑过来帮她搬箱子。空荡荡的记者办公室里,只有暖气无声吹拂,温暖了一室。她坐在窗台上,无限惆怅地望远方天边的暗红夕阳。

  

  霉运当头,就连眼睛也中了邪似的,圆溜溜的太阳怎么瞧着瞧着就成了煞星的白脸了?英姿越想越晦气,使劲得搓了搓眼睛。奶奶的,斗争还未开始,她谢英姿就提前疯魔了。

  

  在一旁的周鸣颇为体贴得帮着上下拾掇。只是初进门的那一刻,香肠嘴开启,嬉笑着对她冲口一句,“英姿姐,那根鸡腿邪门,那只鸡肯定在自己大腿上下过咒。呵呵呵。”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刚抡起拳头要把这小子揍成鸡腿样,脑子还算机灵的他瞅到她攥紧的拳头,连声讨饶,识相包下所有活,一副奴隶样。

  

  跳下窗台,英姿屈起手臂,左三圈右三圈,之后左一个旋风腿,右一个旋风腿。在她四肢并用的闹腾下,空气哗哗得流动,就连拉拉桌上小盆景的嫩绿叶子也微微颤动着,周鸣瞧这风起云涌的架势,香肠嘴微张,之后低着头手脚更加勤快。心里嘟囔着,雷达姐程序错乱了。

  

  蹲出一个马步,双手合十,英姿闭上双眼做禅状,假如头上再套个野草丛生的假发,活似女魔头疯癫出关。轻呼出口气,女魔缓缓开口,“周鸣,找亮妹打听朱盟底细。”小奴隶周鸣听话得点点头。

  

  古人教育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古人斗过多少妖孽?见识大世面后得出的至理名言,那可都是字字带血,字字珠玑。

  

  回忆起朱盟诡异冷漠的俊脸,英姿隐隐直觉,那就是一张妖怪的脸,自己以后日子不好过。世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敲锣打鼓得当众逃跑,没跑出几步,却要灰溜溜得趁月黑无人时再自己送上门受虐,挤出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胸口上还挂着块牌子供人参观,“我是小丑,我是小丑,我是小丑。。。谁能比我更丑。”

  

  心情烦躁,粗鲁得一口饮尽杯中开水,抹了把唇边的水滴。凉水下肚,她丹凤眼射出一道光,茅塞顿开,心口的浓浓怨气也倏然散开。

  

  输给了娇滴滴的美人花,那老娘索性丑到底,斗不过你这白面妖怪,恶心死你也成啊。

  

  谢英姿的人生就是这样,八个字概括,过分乐观,过分冲动。她用过分乐观收拾过分冲动酿出的残局,残局一收,被压抑的过分冲动又冲出云霄,给她带来另一个残局,然后过分乐观继续闪亮登场,充当擦屁股的消防员。所以谢英姿的美妙人生里,永远没有消停安静的时候。她总是起火扑火的人生里,最不缺的就是激情和闹腾。

  

  “英姿姐,我们走吧。”周鸣收拾好她那堆东西,招呼她走人。

  

  “哦。”她揣着杯子,无限眷恋得走到门口回头。差点想挤出两滴老泪来,这记者办公室是多么好的地方啊,仙气缭绕,都是爱骂人的知己,都有颗沸腾的正气之心。而今,她却要无限苍凉得再次奔向那个有妖怪,有狐狸精,有A片狂的鬼地方。

  

  人生啊,你是存心想我纯白的小心肝染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想到又要回到编辑办公室,天天堆出皮笑肉不笑的鬼样,英姿沮丧得叹了口气。转头看到周鸣一脸关心得看着自己,欣慰得上前沉默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交会中,自有一番浓情暖意。幸好,还有个小奴隶陪着自己。

  

  隔天,谢英姿果真成了报里的焦点人物。餐厅里,洗手间里,男人女人们凑到一块,都嗤笑中途叛逃的谢英姿,被总编三两下揪回了编辑办公室,准备好好调教她如何啃好鸡腿。

  

  不过鸡腿血案主角谢英姿,早就在早晨出门前为自己准备了张厚脸皮,嘻嘻哈哈得跟不怀好意的叶佩佩,刘兰打过招呼后,对于她俩血唇时不时喷出的讥笑,左耳进右耳出,笑笑挡了回去,该过滤时一点都不含糊,倒是没有受刺激得脑溢血的迹象。话说回来,那朱盟都不怕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小气,她光明磊落的好青年谢英姿怕什么。

  

  眼见自己的名字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英姿站在无人的洗手间,耸耸肩,对着替她抱不平的拉拉开口道,“拉拉,看在大家精神生活贫乏的份上,我就当自己做了贡献了。没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是,英姿姐,其实待在编辑办公室也也挺好的,总编虽然严肃正经了点,可是养眼啊。认真的男人最迷人了。”拉拉花痴小眼飘出一颗颗红色花心,引得英姿一阵摇头。

  

  瞪着眼睛戳了戳拉拉的脑袋,力道大得能在她脑门上戳出个洞来,“朽木,你这个被朽木塞满脑子的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犯贱下地狱受虐是不是?人家认真关你屁事,人家是对着大胸美女认真。这你都没看出来?”叉着腰做泼妇状,“拉拉,你要听姐姐的话,姐姐我今天就费点口水给你提升一下智商。对男人流口水没错,姐姐我看到美男,流的口水比你还多。”小心肝激情澎湃,英姿继续教育,“但是你给我记着,千万不能对资本家流口水,他那张白花花的脸皮是诱饵,专门吸引脑子长屁股上的女人,心甘情愿给他卖命。。。。。”激情无比的讲着,她心里嘀咕着,这中文系教授父母怎么基因突变成这样,生了这么个满脑梦幻的小笨蛋。

  

  身高一米七二的她,最后圆睁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瞪着一米六零的拉拉,母鸡般的语重心长,“拉拉,刚才那都是姐姐我这几年总结下来的玉女心经,血的教训,平常不外传。没事多读书少看男人,听到了没?”

  

  女皇压倒性气焰彻底震慑了小拉拉,拉拉听话得点点头。随即小眼瞄了瞄四周,侧耳鬼鬼祟祟得听了半响,小声对英姿说,“英姿姐,我这有亮妹的第一手消息,关于总编的,听不听?”

  

  英姿抱肩站在一旁好笑得瞥一眼傻丫头。摆明了架势要讲八卦给自己听,故弄什么玄虚。慵懒得挑挑眉,“天天总编,总编,烦不烦。”

  

  被泼了盆冷水的拉拉如焉了的小花朵,被女侠彻底践踏在脚底下,表情有些受伤。女侠于心不忍,也不看她,“说吧,说吧。不听白不听,听了也白听。”

  

  再度复活的八卦女迫不及待得凑到英姿耳边,“亮妹说,总编挺有来头,她瞧见他和我们董事长在食堂包厢里吃饭,董事长还叫他小盟来着呢。”

  

  听此,英姿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亮妹把魔爪都伸向那了,干美编还真委屈她了。”仔细一回味刚才拉拉的话,不对,有问题。“小盟?亮妹没听错?”

  

  “亮妹拍着胸,跟我说她确确实实听到了。”

  

  英姿眯起眼睛,左手抚摸着下巴做沉思状,大脑奔腾着。假如亮妹说的真的属实的话,那事情就蹊跷了。

  

  太阳鸟董事长孙佳芝,五十多岁的优雅女性,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因为保养得体,举手投足间满是职业女性的成熟自信,更了不得的是,她眼睛雪亮,擅于提拔精英,做事又果断爱创新,倒是把太阳鸟经营的稳稳当当,稳居传媒界老大,太阳鸟旗下有报业,杂志,网站,为消费者提供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东西-----信息。

  

  这太阳鸟是孙佳芝娘家产业,她丈夫是个画匠,听说从不过问老婆的工作。两人育有一女,叫孟筱然,20出头的样子,据亮妹的情报,承袭了父亲的浪漫基因,跳舞画画无一不精,俺英姿的话说,就是文艺得一塌糊涂。

  

  现在女中豪杰孙佳芝亲热得叫朱盟“小盟,”英姿只觉得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做呕吐状,“小盟?我还盟盟呢。”她朝天翻了翻白眼。

  

  “英姿姐,我看,总编和董事长关系非常,你说是不是?”拉拉也做沉思状,那颗笨脑袋也学着英姿奔腾起来。

  

  英姿脑中闪现无数个“关系”,黑暗中划过一丝闪电,双目放光,红唇微启。难道,难道,难道小白脸被老徐娘包了不成?

  

  “英姿姐,你怎么了?”看见英姿突然抽风的样子,拉拉拽着她的衣角紧张得问。

  

  “呃。。。呃。。。没什么。”英姿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想不起来中午吃什么了。”

  

  “。。。。。反正没吃鸡腿。”拉拉不要命的小声嘟囔,扯到英姿的痛脚,她嘴角抽了抽。利落的挥挥手,“走了走了,下次让亮妹提升下八卦的质量。”其实心里对这个八卦还是十分满意的。

  

  跟小媳妇似的回到办公室,朱盟正拿着文件嘱咐关严些什么,锐利狭长的眼睛落到她脸上,可以说,绝无善意。低沉嗓音在鸦雀无声的办公室响起,是铁钉钉的震摄。英姿乖乖的坐回位置上做奋发向上努力工作状,盼着牢头快滚回自己的办公室。

  

  醇厚声音消失,英姿竖着耳朵,侧耳听了几秒,没动静。无比冲动出场,壮大胆子贼头贼脑得抬起头,不料,那厢,朱盟正守株待兔般的等着她自投罗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锐利,严肃的俊脸仿佛结了霜。

  

  英姿被他盯得发毛,正想低下头来的时候,朱盟再度开口,却是冲着她,“谢小姐,请你来我的办公室一趟。”说完,又向关严交代了几句,优雅转身进了办公室。

  

  在场众人都看出朱盟脸带寒气,刘兰难得的同情起可怜的英姿,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得走到英姿面前,噔得傻鸡英姿心烦意乱,她招谁惹谁了。刘兰的圆脸倒是没了往日的促狭捉弄,老处女涂得粉白的脸让英姿想起皱巴巴的白纸,怎么抚平还是皱,“英姿,去吧,这滋味我们都有过,没事,死不了。”说完,噔噔噔扭着屁股出了办公室。

  

  老处女难得菩萨一回,不料毒舌惯了,说出的体己话也有些辣味,呛得英姿楞坐在椅子上好一会。

  

  结果,还是在众人的目送下敲了那扇地狱之门,门内有个白脸撒旦等着她,英姿哀叹了一声,她的心肝也不是铁打的呀。

  

  进了门,朱盟正在忙碌,边打电话,边翻阅着文件,西装革履的样子,坐在整片落地窗的光影中,一副伪精英架势。沉默示意英姿坐下,他也打完了电话。双手交叠看着英姿,惹得微笑的英姿差点笑抽筋。

  

  “谢小姐,很高兴你重新回到编辑办公室。”

  

  “呵呵,总编,我原来以为搬回记者办公室,效率肯定提高,没想到还是您老眼睛尖,发现我在编辑办公室才能发挥最大效率,呵呵,多亏总编提拔。能跟总编在一起并肩工作真是我无上的光荣。”没一句是真心话。

  

  “谢小姐,我不老。”

  

  拍马屁拍昏头的英姿一听,楞了两秒,差点想扇自己十个巴掌。上任老总编在的时候,她天天追着老头拍马屁,一口一个“您老”,哄得老头天天对她露出春天般肥胖的微笑。兴许是在老总编手下混得太顺溜,间接使她的虚荣心膨胀,再加上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老板都应是老家伙,才酿就了第一次见朱盟的惨剧。

  

  “呵呵,总编,你瞧我这张笨嘴,总编年轻有为,玉树临风,青年才。。。。”

  

  “好了,谢小姐,我叫你来不是来听这个的。”朱盟灼亮的黑眼珠一直盯着谢英姿的一举一动,听她拍着拙劣的马屁,心里只觉得好笑。

  

  “谢小姐,请你告诉我刚才去了哪里?”

  

  英姿手心出汗,糟了,被拉拉害死了,刚才在洗手间里呆了快二十分钟。“我这刚采访完那食物中毒的案子。”她试图转移朱盟注意力,暗示自己还是在积极得干活的。

  

  “你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朱盟不是容易被忽悠的老总编,冷漠得点出她刻意忽略的事实。

  

  “呃。。。。总编,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有问题吗?”很好很好,她确定以及肯定,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伪君子,因为一根鸡腿,彻底盯上自己了。她在明,他在暗,形势不妙。

  

  “如果我的表没走错的话,谢小姐,我确定你去了洗手间二十五分钟。”

  

  “呵呵,总编表很漂亮,真有品味。。。。”某人被朱盟手上看起来十分名贵的手表金光闪昏了头,顾左右而言其他,奔腾大脑已经死机,她却妄图靠张嘴皮子逃过一劫

  

  “谢小姐。”朱盟醇厚声音扬高了一度,警告意味十足。

  

  英姿的心肝也颤了颤,寒风真是萧瑟寒人。双手握紧,认命吧。“这个总编,我确实在洗手间呆得久了点,你不知道。。。。。我便秘。”老娘恶心死你。

  

  佯装无辜得盯着对面的朱盟,不出所料得看见他沉默了下来,似乎已经被便秘的她给震慑到了。双手放在膝盖上得意得交叠,对付这种雅痞,除了猥琐就是猥琐,没错了。

  

  “谢小姐,你又缺钙,又便秘,希望你保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更好的工作。”朱盟终于开口。“好了,你出去工作吧。”

  

  以猥琐下了一城的谢英姿屁颠屁颠的离开总编办公室,刚想打开门的时候,背后的资本家朱盟冷不丁来了一句,“谢小姐,我认识一个医生,很擅长治便秘,我可以介绍给你。”

  

  英姿楞了一楞,回头看背后的朱盟,惶然发现,笼罩在和熙阳光中的他,漂亮的眼睛有一抹狡诈的光一闪而逝。

  

  她奔腾的大脑终于发现,这贱男有一双狐狸眼。

  

  

                  第九碗

  “这么点小事怎么好麻烦总编呢,没事,我回去啃几串香蕉就行,呵呵呵。”英姿心里直抽搐,这在聪明人手下就是累,脑袋好使,不好忽悠。

  

  端坐原位的朱盟点点头,低头继续手中的文件,修长的手指翻阅纸张带出的哗哗声,仿佛是道无情逐客令,杵在门边的英姿摸摸鼻子,开门出去。心里感叹着,资本家就爱玩假惺惺,也不嫌累得慌。

  

  门外众人或大或小的眼睛,射出的光芒足以能把总编办公室的黑胡桃门击出个窟窿来。英姿在众人翘首企盼中走出,面对那一道道只有在见到流浪狗时才流露出的目光,也不答话,耸耸肩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窗外的沉重冷气似乎透过了哪个缝隙,呼呼得吹了进来,冬天已经成了厚脸皮女巫,赖在人间不肯离开。编辑办公室有几秒的死寂。叶佩佩小心得瞄了瞄那扇黑胡桃门,转头低声问英姿,“英姿姐,总编找你什么事?”

  

  “好事。”

  

  女性的天性使然,娇娇女来了兴趣,高跟鞋一蹭,滑椅带着她凑到了英姿身边,“什么好事?说说。”就冲英姿口中的那个“好,”她决心充当地底下的尖嘴小鼹鼠,大冬天的,非刨些东西过冬不可。

  

  “请我吃东西。”

  

  叶佩佩“啊”了一下,红唇大张,双眼圆睁如铜铃,白花花的小脸扭曲得有些骇人。“真,真的?”娇娇女心中五雷轰顶,难道这人中之龙朱盟看上这没身材没气质的谢英姿了?

  

  “啊,真的,请我吃炒鱿鱼。”

  

  “炒,炒鱿鱼?”叶佩佩已经开始结巴,缓过神来,爪子揪着谢英姿的胳膊不放,“英姿姐,千万别吃,不是你吃鱿鱼,是鱿鱼吃你啊!”叶佩佩尚存一些良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的精神在这时刻,从黑肠子里破肠而出,绽出良知的花。

  

  英姿眸光狡黠一扫身边紧张的叶佩佩,伸手覆盖在她的爪子,拍了拍,堆起笑容,“放心,我跟总编说我便秘,总编多善解人意的人啊,”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他说吧,等我不便秘了再请我吃。”瞧着叶佩佩朦胧迷茫的熊猫眼,英姿越说越来劲。

  

  “那你不是要一直便秘。。。”被英姿胡诌得一楞一楞的叶佩佩顺着她的话接口,随即微嘟着红唇,涂满指甲油的小爪子生气得拍打英姿的肩膀,“谢英姿耍我呢,讨厌,讨厌,”脆生生的“讨厌”两字对应着爪子的节拍,一起一伏,敢情娇娇女平时就是这么把男人收归爪下的。“还害人家说什么便秘,人家淑女从来不说这种字眼的啦。”

  

  英姿转头翻翻白眼,浑身的鸡皮疙瘩又翩然而至。叶佩佩这种腻死人不偿命的糖衣炮弹,对男人管用,对女人,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为保住被糖衣包围的小命,她笑着偏过头来,“开玩笑呢,我怎么会对总编说什么便秘,快回你座去吧,小心总编出来请你吃海鲜,啊?”

  

  叶佩佩投给英姿一个嗔怪的白眼,脚底又一蹬,披散的长发下,被浓妆抹黑一圈的大眼,含着淡淡水一样的幽怨,越滑越远,像极了恐怖片里飘飘而去的如花。事实证明,鬼森森的如花也是怕被鱿鱼噎着喉咙的。

  

  冬天把大地摧残得光秃秃了一片,荒凉大地亟待春姑娘的妙手回春。谢英姿生活中顽强萌发的小春苗,被冰冷的翡翠石活活扼杀在萌芽中,见不得天日。在编辑办公室蹲了一个多礼拜,每天像小白兔似的蹲红了眼,见着朱盟就是一阵点头哈腰,哈得她人都快成虾弓了。朱盟倒好,顶着张明灭不定的俊脸,时而冷漠,时而温和,开始指派她做些本职工作外的事情,敢情真把她谢英姿当太监使唤了。

  

  她谢英姿堂堂激情澎湃,才华横溢的新闻系高材生,把笔杆当枪使,初出象牙塔之际,更是渴望大展拳脚,为社会揭露丑恶陋习,为民女打抱不平,为弱小伸张正义,为日渐沉沦堕落的社会吹来一阵清凉之风。可是现在倒好,自己这正义女战士还兼职办公室小妹,也没见有人给她评个“任劳任怨老黄牛奖”,英姿越想越气结,娇嫩心肝扭成了油酥麻花,等着资本家来啃食,她却连个“不”字也不敢吭。

  

  “谢小姐,请你帮我联系广告部,请他们把最新的广告商情况整理出来。”穿深蓝色西装的朱盟交代完刘兰事情,走到她桌前,黑影蓦地挡住天花板上的朦胧光线。英姿瞅着朱盟唇形好看的嘴唇,寻思着,这么片诱人的红唇长在这道德沦丧的伪君子脸上,还真是可惜了。

  

  “好的,总编。我马上办。”处境如履薄冰的谢英姿,为了生计,也只能献上自己的麻花心肝,请资本家品尝,嘴上还得甜甜的说,祝您享用愉快。

  

  “哦,还有,我让发行部搜集的统计数据送上来了吗?”已转过身的朱盟又折了回来,让松了口气瘫软在椅子上的英姿,惊得马上端坐起来,脊梁挺直成青松状。

  

  “哦。。。。送,送上来了。”混沌大脑还没跟上拍子,嘴巴已经提前反应。发行部的实习小妹说好下午送来的,刚才她又顶着便秘的光环跑到洗手间开小差,拖着拉拉发了一通牢骚,也不知道到底送来没有。旁边的朱盟正面无表情的等着她交货,脑子搅成了浆糊的英姿急忙起身,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通翻找。

  

  这份不是,这份也不是,那份更不是。边上的冷面煞星盯着她急得跳脚的样子,也不吭声,耐心得杵在边上,充当活动监视器。此时无声胜有声,英姿被头顶的X光射线盯得全身起毛,忙碌的手更加慌乱不堪,碰翻了桌上神功盖世的李小龙,李小龙又碰翻了笔筒,噼里啪啦的声音惹来了办公室其他人的注目。

  

  一急脑袋就塞满棉花的谢英姿脸颊绯红,尴尬得抬头看一眼身边的朱盟,只见他气定神闲得盯着她,朝他尴尬一笑,低头继续找。想来这小白脸不等到那份文件现身,他大爷是不走了。

  

  桌上没有,英姿气急败坏的拉开抽屉,她刚把一堆文件扔进了抽屉。把抽屉翻得惊天动地,第一格没有。气急攻心的她猛地拉开第二格抽屉,顿时脸上华丽丽得潮红了一片,那里面赫然放着她趁超市大促销时买来的卫生巾,填满了整整一抽屉,够她用个一年半载。

  

  那五颜六色的包装,任凭瞎子也嗅得出来那是属于女人用的东西。英姿笃定朱盟是看到了她那点家当了,迅速关上抽屉,窘得抬不起头来。

  

  “谢小姐,这是总编要的统计数据。”门外传来的女声犹如夏日里的一汪清泉,彻底解救了尴尬女魔谢英姿。

  

  发行部小妹把文件递给英姿,随即认出了朱盟。羞涩得朝朱盟露出夏日冰激凌般甜腻的笑,“总编好。”

  

  “你好。”

  

  傻鸡英姿把文件递给朱盟,红晕在脸上飞窜,完美得泄露了她的心虚。额上更有薄薄汗丝不合时宜得冒出,一副皇帝打喷嚏,奴才流鼻涕的奴隶样。

  

  “谢小姐很热吗?”接过文件的朱盟仍旧纹丝不动,黑影仍旧剥夺光明的照耀,杵在英姿身边没有回办公室的迹象,深黑如墨的狐狸眼仍旧不放过奴才谢英姿。

  

  英姿尴尬得瞥一眼朱盟,心想这贱男把她当猴耍着玩呢。“呵呵,不热,不热。”额上的汗流得更生猛。

  

  “你流汗了。”

  

  “哦?是嘛?呵呵,暖气温度太高,虚汗,呵呵,虚汗。”英姿抹一把额上的汗滴,心里一顿臭骂,奶奶的,你们这些东西,早不来晚不来,趁老娘丢尽脸的时候出来添乱。

  

  看朱盟仍旧没有离开的迹象,英姿在心里疯狂叫嚣,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来大姨妈出虚汗吗,再看,再看老娘收费了。

  

  还当我免费小丑了。

  

  “你工作吧。”朱盟终于开口,临走前,面无表情得瞥了眼英姿那放卫生巾的抽屉,气得谢英姿差点想把一抽屉的卫生巾砸在他宽厚却不厚道的背上。

  

  关上办公室房门的朱盟,悠悠得踱向办公桌,瞥一眼手上的文件,情不自禁得咧开一丝迷人的笑。笑着摇摇头走回座位,有失心疯存在的生活,还真是有趣无比。眯起眼睛望茫茫蓝天里偶然飞过的候鸟,扑扇翅膀的样子让他想起一只鸡腿,他再度爽朗笑出声,那可只真是一只神奇的鸡腿。

  

  

                  第十碗

  目睹了这精彩一幕的众人私底下都无比同情英姿的遭遇,这资本家就是有那种让人跳脚的气场,任凭你是娇娇女,女战士,A片狂甚至老江湖,还不都是脖子上挂块“奴隶”的牌匾,任由主子派遣。

  

  刘兰贼头贼脑得拿着文件走过来,凑到瘫坐的英姿边上小声耳语,“英姿,你当初要搬走,那是一点错都没有,可惜。。”可惜幸福的地球生活坏在一根鸡腿上。

  

  于是,鸡腿飞船直接搭载着女战士英姿奔向了火星,开启了小丑人生。

  

  难不成老娘要蹲这了此残生,除了给资本家卖命,还要时不时给他唱个小曲,玩个杂耍,她谢英姿又不是猴子。瞪着那扇黑胡桃门,越想越气,她猛地一拍大腿,箭步出了编辑办公室。

  

  风风火火的找到自己的头-----记者部徐部长,这秃顶老头穿着条牛仔裤,屁股上的两个兜装得鼓鼓的,几百米外就能认出他的屁股来。

  

  这老徐头和人正在办公室外哈拉,那人刚走,见到英姿过来,笑着招呼,“英姿,医疗事故那稿子写完了没?你这篇是咱们版的重头。年轻人好好写听到没?”

  

  职业马屁精谢英姿职业精神佳,毕恭毕敬的回答,“部长,我知道,您吩咐的事我哪件没办好啊,我快写好了,回头我就给您交上来。”在徐老头面前,她总算找到了些人的感觉,那可真是如沐春风,如鱼得水,如枯木遇雨丝,如火星人遇上地球人般天雷勾地火。

  

  “部长,我这找您有件事。”

  

  “什么事?说吧。”

  

  英姿一见老头态度和蔼,春风拂面的样子,马上堆出谄媚的笑,“嘿嘿,部长,是这样的,您要不帮我跟总编讲讲,让我调回记者部。。。。部长,我就老实说吧,呆总编办公室压力大啊。”朝老徐头无奈得摊摊手,自己这印堂发黑遇煞星的鬼样,是人都看的出来。

  

  老徐头一听,也猜出英姿在天子脚下日子不好过。安慰似的拍了拍英姿的肩膀,语气也严肃了些,“英姿啊,你的心情部长理解,你们年轻人嘛,就想自由少约束。”话锋一转,“不过,总编特地找我谈过你,看起来很器重你这位同志,在编辑办公室也是好的嘛,多磨炼,有助于将来更好的工作。”

  

  这老徐头也是老狐狸一只,哪会看不出来总编对英姿“特殊照顾”,那么多记者,他找上门就谈谢英姿的表现,摆明了让他不要插手。这新来的总编别看年纪轻轻,可背景了得,手段也厉害老道,手里好似握着根隐形皮鞭,惊得底下的人都快马加鞭,工作不敢懈怠,报社内部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老徐头混迹江湖多年,早得出一个结论:动了什么,也不能动了老板的奶酪。

  

  “英姿,你呆在编辑部,那说明是总编看重你。你这个记者同志比较特殊,总编是有意亲自栽培你嘛,你办公室离得远,以后要请示什么,直接问总编就行,不用到我这里跑一趟了。”老狐狸皱巴着一张老脸,小眼微眯,三两句就把英姿这闹腾的排球踢回了朱盟这边。“年轻人嘛,不叫苦不叫累,把压力化为工作的动力,英姿,部长看好你。”

  

  英姿心里已经把这大屁股老狐狸里外骂了三圈,这老东西,撇得一干二净,不但不肯为自己出头,还缩着脖子直接把她推给朱盟使唤消遣。敢情她谢英姿真的一脸猴相?

  

  “好好,部长,感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谢英姿,那我好好干,争取不辜负你和总编的看重。”嘴上冠冕堂皇,内心已经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差点想把自己心头溢出的酸水当醋喝下去。

  

  黯然到足以销魂的一天终于结束,英姿搭载着拉拉去了那家“幸福食坊,”老板娘照旧热情非常,英姿点了一盆酸菜鱼和一堆肉食,和拉拉大块朵颐起来。

  

  这个灰蒙蒙的冬春交接的夜晚,星火繁天,只有肉食才能给她短暂的幸福。

  

  下班时分,拘束难熬的工作时光终于结束,谢英姿拿黑板擦把脑中朱盟的白脸一把擦去,颇为享受得咽下香滑嫩口的酸菜鱼,一边听着拉拉的唠叨。

  

  拉拉似乎十分兴奋。平庸的小脸因为青春而闪闪飞扬,“英姿姐,下个礼拜就是公司周年宴会,听说公司包下了五星级饭店的宴会厅,我听亮妹说了,这次活动经费多,请了五星级厨师,好吃的东西多,来的贵客也多。。。。。”

  

  一听到吃,脑中飞翔出平素很少有机会吃到的美食,海鲜,牛排,烤全羊,烤乳猪。。。。。英姿咽下一口酸菜鱼,激动得两眼放出璀璨饥饿的光。

  

  “真。。。真的,好吃的多?”也算她倒霉,她来的这两年,公司举办的宴会就去过一次,还是她刚进来的时候。那时的她彻头彻尾一新人瘪三,空着肚子流着口水,眼巴巴得绕了自助餐三圈,当着那么多老资历员工的面,就是不敢下手。之后还是趁着没人注意,端着盘子上去就抢,才抢满不到一小碟,警惕的余光瞥到上司走过来,只能佯装昂着头,端着那塞牙缝都不够的东西离开。

  

  那晚的情形真是记忆犹新,一想到那晚几乎想把整桌东西吞下肚,可最后只能沦落到饿着肚子跑去路边摊吃了碗牛肉面的自己,英姿就觉得好饿。之后一年的那次,还是新人瘪三的英姿被老徐差着去采访突发事故,她又是含恨错过大餐。

  

  今年终于贵为前辈的谢英姿,鼓着腮帮子,捏紧拳头,立志要扫荡免费餐宴。

  

  “是啊,好吃的东西比前些年多了几成,亮妹的消息哪有错过?”拉拉嚼了一口酸菜鱼,英姿的口水加速分泌,“不过吃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次特别隆重,咱们公司的黄金单身汉都要来,亮妹她们都跑去买晚礼服了。亮妹说了,五楼的电冰箱,”说的是五楼网站工程师郑暖阳,名字听起来像熊熊火山,实际上是冰箱美男,以神秘自居,英姿怀疑该男子是个gay。

  

  “九楼的笑面虎。”九楼财务部会计师林海盛,爱喷香水,据说面部神经有些问题,见谁都露出阳光般粉嫩的笑,英姿怀疑该男子和冰箱男有一腿。一阴一阳,吃饭蹦香。

  

  “十三楼的长发妖。”时尚杂志头牌造型师杨修年,一头阴柔及肩长发,有一双媲美男模的长腿,为人嚣张自傲,却才华横溢,设计出的效果常常让人有脱胎换骨的感觉。英姿笃定是gay。

  

  “二十楼的日本男。”董事长助理吴康,一张如日本明星英俊硬朗的脸,彬彬有礼,男人味十足,英姿放了块肉进嘴里,点点头,嗯,这个还算正常。

  

  “还有。。。。。”拉拉停顿,有些卖关子,“英姿姐,你猜猜。”小眼睛眨出星光点点。

  

  在盆里大捞特捞的谢英姿,抬起头白了拉拉一眼,你那脑袋瓜蹦出的问题,老娘要真答不出来,老娘那么多年的酸菜鱼算是白吃了,没好气的回答,“十七楼的小白脸。”

  

  “哇,英姿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拉拉拍手鼓掌,对英姿满是崇拜。低着头凑近了些,“亮妹说了,这次黄金单身汉集体出动,那帮女人已经私下瓜分过了。”

  

  “瓜分?八国联军进京城呢。说来听听。”吃完剔牙的英姿心里狂笑,一帮女人为了几个不是gay或是快要变成gay的男人争个头破血流,还瓜分呢,小心抱个大玻璃回家划破手脚。

  

  “总编名列第一梯队,所以公司几个顶尖美女准备出马,亮妹说她昨晚逛街的时候,看到那个韩云笑在高级时装店试晚礼服,露出半个胸的,看起来对总编志在必得。”拉拉扼腕得摇摇头,“哎,总编是逃不过她那两个大胸的包夹了。”

  

  “那朱盟也就是咱们公司旗下的报社总编,吴康应该更值钱啊。”英姿不解。

  

  拉拉来劲了,“那小助理吴康哪能跟总编比啊,英姿姐,记不记得上次我告诉你,董事长叫总编小盟的事情?”

  

  英姿点点头。窗外天色更暗,窗内的八卦光芒正盛。

  

  拉拉更加鬼祟,小眼左右飘了两眼,掩耳盗铃的姿态天真可爱,流露出未成熟的小孩子性子,“英姿姐,你大概是最后知道这消息的人了,咱们总编是董事长外甥,总编的妈妈和董事长是亲姐妹,他家也是公司股东之一,听亮妹说了,总编外公,也就是公司老董事长,把股份给了两个女儿。不过据说总编的父母全是大学教授,不管事。”

  

  英姿一听,狠狠得折断了手中牙签,这年头,一个破总编居然是皇亲国戚,怪不得姿态那么有恃无恐,敢情有后台撑着呢。她谢英姿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金龟子当成小实习生了。

  

  不平冉冉而起,她微蹙着眉头不说话,拉拉继续最新八卦。

  

  “这消息也是最近才从上头传下来的,怪不得那韩云笑追总编更紧,不过她也别得意,公司里的顶尖美女还嫌少吗?看到肥肉谁不抢。”

  

  英姿冷哼。“亮妹看上谁了?”又重新拿了根牙签叼在嘴里,瞄一晚城市的繁复夜色,英姿有丝片刻的恍惚错乱。

  

  “亮妹不说,不过我估计看上谁都没戏,不可能的任务。”拉拉摇摇头,“不过英姿姐,你们办公室的刘兰似乎瞄上冰箱了。亮妹说好几次碰上她跟冰箱说话,冰箱那表情都零下了,那刘兰也不怕把自己冻着。”

  

  “干柴嘛,智商跟常人不太一样,这愚公都把山给移下了,一个小冰箱算个啥。”下巴支在手掌上,吃饱就犯困的英姿慵懒说道,“那冰箱都不怕把自己给冻着了,她刘兰怕什么,积了那么多年的厚脸皮也不能搁着不用,”她舒服得瘫软在椅子上,“十年磨出张厚脸皮呢,当然要用到极品男人上了。”

  

  

                  第十一碗

  转眼又过去一个礼拜,朱盟上任也快一个多月了,杰出女记者兼办公室打杂小妹谢英姿,就这么从早到晚做牛做马,有时还得兼当猴子,丰富金龟子朱盟的精神生活。

  

  这朱盟大概歧视猥琐女人,特爱差遣她干这干那,叶佩佩和刘兰疑心重,一开始还有点怀疑朱盟品味特殊,看上了男人婆谢英姿,可后来细细观察,这朱盟倒是常和公司顶尖美女一起吃饭,对着美人和颜悦色,温文尔雅,可对着谢英姿,基本上连“和颜”也谈不上。

  

  两人了然得对望一眼,已经猜到七分。这年头,据说有种男人是偏执狂,固执得认为女人就该有女人的妩媚样,所以见到不男不女的中性女郎,就想上去狠狠践踏。这朱盟估计就是这号男人,金龟子嫌弃谢英姿呢,所以劳师动众得把她调回来蹂躏。

  

  熬了一个多礼拜,英姿摩肩擦掌得等到了周六晚上------公司周年宴会。拉拉这个春心荡漾的小女人,拖着她试穿了n件衣服后,终于确定穿黑色吊带连衣裙赴宴,自恋得在镜子前左右流连,镜子中的小个子女郎红霞扑闪,人工睫毛眨巴眨巴,露出半个小香肩,旁边站着个黑脸女郎。

  

  “英姿姐,好看吗?好看吗?”拉拉抱着镜子照个不停,大概爱上了镜中的自己。

  

  “好看。”像高级睡衣。

  

  不耐烦得看表,这丫头再照下去,只能喝人家剩下来的冷汤了。英姿皱着眉,嘴巴不饶人,“拉拉,看你跟镜子相处得这么和谐,要不直接扛着它一块走吧。”

  

  拉拉孩子气的嘟起嘴,最后瞥了眼镜子中自己的倩影,痛下割舍,“好啦,好啦,走吧。。。。不过英姿姐,你也穿得太随便了,”英姿今晚裹了一套正经的女式西装,扒了扒乱发就出了门,“多少也穿条裙子嘛,你腿长,穿裙子肯定漂亮。”

  

  “穿什么裙子?老娘又没发骚。。。”

  

  黑裙发骚少女杨拉拉嘴角抽了抽,“晚上这么多黄金单身汉哎?”

  

  “那些男人能当肉吃吗?”今晚谢英姿眼里只有吃,为了今晚的扫荡,她中午就吃了一点东西,晚上还选了条最宽松的裤子。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这发春小妞还跟她提什么男人,谢英姿更加不耐烦起来。

  

  “拉拉,老娘要是待会只能喝到汤水,小心我把你剥光了烤火吃。”

  

  飙车到了会场,她俩还是迟了些,公司领导致辞已经结束。乳白色空间里,悦耳音乐与杯斛交错,光影更叠,打在来来去去,互相攀谈的都市男女身上,是另一番奢靡风情。

  

  与遇到的几个同事寒暄,女士们一年难得华丽一次,浓妆艳抹的脸上,显得颇为兴奋。英姿心不在焉的客套着,猫头鹰般晶亮的丹凤眼左右一扫,眼前一亮,自助餐桌在十米之外。

  

  拽着拉拉就往餐桌狂奔,目标明确。被大力士谢英姿拖着的拉拉却小眼乱飘,边走边兴奋得小声叫着,“英姿姐,快看,冰箱和笑面虎站在那边,哇。。。。好帅啊。”

  

  哇个头,他俩是一对,能不一块吗?

  

  “还有那里,快看快看,长发妖被一圈女人包围呢,”拉拉小眼已经瞪大,咋咋呼呼,“哇,他身上那套行头肯定是今年最流行的。。。”

  

  双耳已经残疾,只剩眼睛运作的英姿,眼尖得发现自助餐桌上有眼花缭乱的食物,焗炉烤龙虾,薯仔薄饼,烤猪扒,洋葱猪扒,黑胡椒猪柳,各色沙拉,不知名的海鲜,西点蛋糕,英姿速速蜕变成猛流口水的空腹野兽,对会场的奢华暗涌已视而不见。

  

  “英姿姐,你看那边,”拉拉唤正拿餐盘的英姿,英姿不理。扯了扯英姿的衣角,“别急着吃啊,看那边。。。”

  

  被拉拉催得火冒三丈,英姿瞪了瞪身边的拉拉,顺着她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香槟琉璃台边,董事长孙佳芝一身高贵优雅晚礼服,握着酒杯,和蔼得对一个高大男人说话,两人旁边站着一个卷发美少女,长及曳地的白色礼服,圣洁美丽。那男人背对着她和拉拉,一身黑色西装,看不清相貌。

  

  英姿眯眼定晴一看,哟,这不是他们太阳鸟的金龟子朱盟吗?只见孙佳芝带着他引见了几位大人物,璎珞灯光照耀下,不远处的公司几大美女聚首在一起,含水眸光时不时风情无比的飘向朱盟身上,美丽性感的皮囊掩饰不了虎视眈眈的心。

  

  “哎,亮妹,过来,过来。”拉拉叫住赫赫有名的搜索引擎亮妹,所谓亮妹,其实真的不靓,一张圆脸,半张被淡淡的雀斑占据,一双大眼却无比灵动,乌溜溜转动着,不放过任何一场男女间上演的杀戮。“董事长和总编身边的美女是谁啊?总编对象吗?”拉拉最关心这个。

  

  “不是不是,是咱们太阳鸟小公主孟筱然,总编应该是她表哥。”亮妹快步走到餐桌边拿吃的,看见端着餐盘疯狂揽食的英姿,“哎,老谢,瞧你这德性,饿一天了?”亮妹其实比英姿大几个月,原名叫郑亮,喜欢装成嫩菜,爱叫英姿“老谢。”

  

  “那是,我这胃等一年了,就等今晚大展拳脚了。。。”英姿捧着堆得小山高的餐盘,笑嘻嘻得对亮妹开口,边说边塞了块已剥了壳的虾进嘴。时间紧迫,女葛朗台谢英姿力争把山珍海味尽数拿下。瞧见亮妹雷达般的大眼机关枪似的扫视全场,英姿揶揄开口,“亮妹,有啥动静没?”

  

  亮妹倾近英姿,口气专业,“动静大着呢,老谢你是吃虾肉,瞧见那边的韩云笑没?”挑挑眉指示英姿看会场那头的韩云笑,性感华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一双勾魂眸子高傲冷然,却在飘向朱盟时倏然化成了水。“那边的美人都开始要吃人了。那韩云笑已经放过吴康,改啃总编了。小心把她那烤瓷过的牙啃碎了。”亮妹语气恶狠狠,敢情肥水不想往外流。

  

  亮妹拉拉走后,英姿一个人乐得逍遥,这宴会里的人,基本是志不吃,人吃人才是重点。英姿用叉子叉起流汁的小猪排,立马就往嘴中塞,以自助餐桌为据点,一边吃一边观赏吃人大战。嘴巴和胃高速工作,腮帮子因为食物鼓鼓的,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在吹气球,又贪心得低头挑选盘中食物,满意得选出了块牛肉,抬头要往大嘴中送的一刻,差点噎死过去。

  

  此刻,朱盟站在两米外,握着香槟酒杯,凌厉的眼神看着她。又被老板瞪得起毛,她鼓鼓的腮帮子停止蠕动,绷紧的嘴巴肌肉发酸,谄媚的笑是挤不出了,只能强挤出膨胀扭曲的笑,朝朱盟点点头,见他大爷终于转移注意力到性感美人上,立马闪人。

  

  之后的谢英姿,不敢再把自助餐桌当据点,只能以该方位为圆心,吃完就上去抢,抢完再撤,如此循环,就怕再被朱盟盯上。

  

  这种应酬客套的场合,已被美人搭讪了无数次的朱盟,整个晚上,视线却时不时飘向某个有食物香味溢出的方向。那个地方,有个身着女式西装的失心疯,以自助餐为圆心,整个晚上嘴巴就没有消停过。

  

  第一次,她朝他露出那仿佛是胀了气的扭曲笑容时,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第二次,发现这女人捧着叠成山状的盘子跑到角落狼吞虎咽,碰到有人经过,就忸怩得放慢嘴中动作,佯装淑女小口小口吃。第三次,又在餐桌前徘徊,还有点贼头贼脑。。。。。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她还在那里,怎么还在吃?

  

  黑色眼瞳又扫到英姿贼头贼头的回到桌前,丹凤眼放出亮晶晶的光,让他想起动画片里口水一滴滴往嘴外流的森林野兽。朱盟再也克制不住的弯出好看弧度,这样缭绕平庸的夜晚,有张一直蠕动的嘴取悦了他,让他的心轻盈起来。

  

  “表哥,什么这么好笑?”一旁的表妹孟筱然一脸纳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明白,“表哥,你是不是饿了?我帮你拿点吃的来。”

  

  弯起的嘴角仍然没有隐去,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些邪魅,把酒杯递给表妹,“谢谢,我自己去。”他倒是要会会有个弹簧胃的女人。

  

                  第十二碗

  吃到走火入魔的谢英姿轻轻得哼着乡村小曲,胃胀得有些难受,可是一看到新上来的新鲜菜色,寻思着今晚若错过这等好东西,就得等到明年今晚了。于心不忍,深吸了口气,又捂着饱胀的肚子回到根据地----自助餐桌。

  

  低着头挑挑拣拣,这个还行,那个不错,拿上拿上。呃,一个饱嗝。仍旧饥饿的视线向右,哇,好肥的蟹肉,伸出爪子就要捞,却在勺子触到美味蟹肉的同时,与另一只勺子相遇。

  

  抬起头,傻鸡英姿一楞,因为全身智慧都用来消化的原因,反应有些迟钝。好在还是反应过来了,堆出满脸谄媚的笑,腰微弯,伸出去的勺子嗖得缩了回来,拱拱手,“总编,您请,您请。。。。”

  

  朱盟面无表情的瞥一眼英姿,自然也不放过她那明显鼓起的肚子,佯装严肃的捞起一些蟹肉,“谢小姐对今天的宴会满意吗?”

  

  处于战备状态的谢英姿立刻板直了腰板,“很满意,很满意,作为太阳鸟的一名员工,我感到十分的光荣,公司真是太体恤我们员工了,我。。。”一个响亮的饱嗝,“十分满意。”公司让我吃了个饱,能不满意吗?

  

  朱盟点点头,不漏过美妙音乐夹杂着的响亮饱嗝,感觉肚子里有个不安分的东西在使劲挠他,痒痒的,有想笑的冲动,“有谢小姐这样努力的员工,我很高兴。”说完,低头刻意得瞥了眼英姿圆鼓的肚子,慢悠悠的优雅离开。

  

  悦耳到靡靡的音乐虽然麻痹了些谢英姿的神经,好在天生聪慧,顺着朱盟不怀好意的眼神,清晰看到自己的西装外套扣子开了,暴露了她不雅观的肚子,心虚得扣上扣子,捞上蟹肉就跑。

  

  这什么世道,穷人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还要看资本家脸色。

  

  直到又把满满一盘食物全部吞下肚,谢英姿只能扶着墙移动,走起路来像蜗牛在旅游。

  

  “英姿姐,我和亮妹她们去唱歌,长发妖也一起哦,你去不去?”拉拉跳到英姿面前,轻盈的模样让蜕变为蜗牛的英姿好生嫉妒。似乎刚咽下的食物还赌在喉咙,她深吸了口气,有点晕眩。挤出笑容,“不了拉拉,我回家,你们去吧。”

  

  无比艳羡的瞅着拉拉和亮妹手牵手离开,英姿抚着胀到快爆炸的肚子暗自垂伤,奶奶的,老娘这次吃残了。

  

  饱到连气都嗝不出来,英姿挺着肚子缓缓走到停车场,大概是因为地球引力的作用,每走一步,就觉得胃里填满的食物快要把她的铁胃撑破,越来越难受。呼吸有些窒,手心泌出冷汗,英姿靠在一辆车的前车盖,天旋地转的可怕感觉凶猛袭来。

  

  谁来救救她,她谢英姿快挂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背后响起醇厚低沉的声音,好似天外横空而来的救星,谢英姿心中惊喜,却在侧头看向来人时,热乎的心凉了半截。

  

  无比哀怨的看向来人,她不知道自己此时露出了流浪狗才有的水汪汪的目光。再也挤不出谄媚的笑,事实上,她想哭。

  

  见英姿可怜兮兮的哑巴样,朱盟皱着眉头,再次厉声发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肠胃不太好。。。”

  

  胃胀得像充过气的皮球,好似一颗急欲引爆的炸弹,胀得她觉得地球末日来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爪子抖抖飕飕的拽着朱盟西装的衣角,彪悍女谢英姿平生首度流露出柔弱如水的姿态,“总编,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还真有点楚楚可怜。

  

  朱盟微蹙好看的眉头,看着一脸苍白的谢英姿,哭笑不得,拽着已瘫软如泥的她,“走吧。”肠胃不太好?当他IQ20吗?就她那傻吃的样,再强悍的胃都要吃崩溃。

  

  把吃残的谢英姿扔进后车座,启动汽车朝最近的医院开去。英姿难得温顺得歪躺在后座,闭着眼睛静若处子,冷汗还是迭出不止,从腹部一直传输上涌的痛苦感觉似乎扼住了她脖颈,扼得她想呻吟,却因为最后一分清醒,而生生克制。前头坐着煞星朱盟,她谢英姿怎么说也得给自己留点脸皮。

  

  华灯溢出的流光弥漫着车道两旁,夜晚释放出不一样的气息。朱盟从后视镜中望一眼后座的英姿,往常放光的丹凤眼微眯,眉拧成一团,病歪歪的模样总算有了几分女人的娇弱样。

  

  总算消停了,朱盟微笑着摇摇头,猛踩油门冲向前方的医院。

  

  “你还好吗?”医院鲜红显眼的十字标记已进入视线,朱盟瞧见英姿眉已经拧成麻花,再也笑不出来。他曾经有个朋友得过胃穿孔,听这病名就知道,胃凿出了个洞,最后被直接送到手术室里请医生补洞。

  

  “嗯。。。”老娘不好,很不好,胃里的山珍海味在大肆作法,要灭了她谢英姿。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不料,这一挪,好似天雷勾地火,排山倒海的感觉全速涌向她的喉咙,她的娘呀,她要吐了。

  

  眼瞅着朱盟豪华干净的车厢快被她给毁了,她谢英姿要是灭了这车厢,这朱盟还不得灭了她?奔腾的大脑运作起来,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没有袋子,在这千钧之发,生死关头之际,谢英姿果断的在车厢后一阵捣鼓,之后嗷嗷得大吐特吐起来。

  

  向过度猥琐的谢英姿同志致敬。

  

  听着后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坐前方的朱盟还纳闷了一会,之后刺耳的嗷嗷呕吐声让他楞了一秒,好似晴天一道霹雳,咬着白牙瞪着近在咫尺的十字标记,早不吐晚不吐,这该死的女人居然吐在他的车里。

  

  嗷嗷呕吐的声音虐待着朱盟的耳朵,可是在谢英姿耳里,可比清幽小夜曲更加动听畅快。吐到无我境界的谢英姿,已经看不到前方朱盟抽搐的唇角,听不到他磨牙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嗡一阵后,累赘尽除,通体顺畅得想哼山歌。

  

  拿纸巾胡乱抹了抹嘴角,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随着夜风吹拂而消散,虚软得靠在舒服的皮椅上,长舒一口气,奶奶的,她谢英姿又活回来了。

  

  “到医院了,下车。”朱盟停好车,手搭在方向盘上,瞥了眼后视镜中躺得逍遥的谢英姿,唇间有抹挥之不去的苦笑,揉揉发酸的眉心,再度抬头看了看镜中的她,这污染环境的女人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

  

  英姿心弦一紧,差点想哗哗扇自己俩巴掌,刚才吐得那么天崩地裂,还是在朱盟的豪华地盘上,听他那阴森森的口气,说不定剥她皮的心都有。朱盟已经熄火下车,车厢内冷清寂然,窗外的霓虹灯送来点点微弱的霞光,却泛着冷味,谢英姿心虚得低头看了看,一个激灵,开了车门,蹭蹭蹭得往外跑。

  

  瞪着从蜗牛幻化为猴子的谢英姿,朱盟又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往后车座瞄了一眼,却猛然发现车厢里干净如昔,一点污秽的迹象都没有。抿着唇细细思索,刚才明明听到她吐的,怎么吐出来的东西又凭空不见了?

  

  抬头看前方撒开丫子猛跑的女人,手上拎着鼓鼓的黑色女用手提包,奔跑间包里滴出了一滴滴汁水,滴答了一路,楞了一秒,戏谑的眼眸盯着前方滑稽的女人,胸腔开始剧烈起伏,他靠在车旁,轰然大笑。

  

  看着英姿跑到一个垃圾箱旁,贼溜溜的左右扫了两眼,趁人不注意,嗖的把装着呕吐物的手提包扔进了垃圾箱,孩子气十足。黑幕下,朱盟闪烁笑意的眼睛划过一丝邪气,这样美妙的夜晚怎可错过?

  

  迅速销毁赃物的英姿,昂着头若无其事的回到朱盟车旁,只见西装笔挺的朱盟慵懒得靠在车旁,手插兜,额边的发丝在夜风的调戏下,飘出一丝风流倜傥。心里咕哝着,贱男,装什么骚?

  

  双手合十,谢英姿又是一脸卖笑的奴才,“嘿嘿,总编,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肠胃不太好。。。。”都是被你这个贱人迫害的,彪悍女也蛮不讲理起来。

  

  “进去吧。”朱盟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冷冷得瞥了一眼英姿,眼中透出的缕缕寒气逼得谢英姿缩了缩,吐完后飘飘欲仙的滋味飞翔不见,谢英姿耷拉着脑袋,心中哀叹,唉,吐完好虚弱。

  

  “总编,其实。。。。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看就不用进去了,嘿嘿嘿,我回去吞点胃药下去就没事了。今晚真是谢谢你了,您先走吧,嘿嘿嘿。”微哈腰做迎送状,大爷您先走先走,咱们挥挥手说声再见,当然了,最好永远不见。

  

  “进去吧。”朱盟恍若未闻,居高临下的下旨,之后优雅得迈着长腿走向急诊室。

  

  奴才谢英姿呲牙咧嘴的瞪着前方的朱盟,灼亮的丹凤眼放出千把利剑,欲把朱盟当靶子射成蜂窝。向着满天繁星,以及远方的爹娘唏嘘,爹,娘,女儿遇到百年一遇的贱人了。

  

  “怎么还不进来?”走到门口的朱盟转身,路灯下的俊脸忽明忽暗,瞪着英姿的眼睛犹如利刃,冷冰冰的光芒不容人忽视。

  

  “噢,噢,来了,来了。”主子发威,奴才怎敢不从,别说是急诊室,就是刀山火海,她谢英姿也得闭着眼睛往里跳。

  

  “小姑娘怎么了?”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一脸慈祥。

  

  “就是,就是。。。。。”坐医生对面的谢英姿发窘,微微苍白的脸颊有红晕不合时宜得跳出,低着头吭了半天,旁边杵着顶头上司朱盟,总不能说她谢英姿吃多了胃受不了了然后吐了。

  

  “她吃多了。”一旁的朱盟猛不丁开口,羞得谢英姿把嘴张成了O型,蠕动的嘴唇说明她想出声反抗,可是却羞涩得难以启齿。有种用爪子刨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的冲动。楞了半天,热血沸腾,红霞飞天,她呐呐得还口,“我。。。。我没。。吃多,我就是肠胃。。。不。。。太好。”往常伶俐的舌头这次似乎被谁打了个死结,谢英姿彻底结巴了。

  

  “那是谁吐了一麻袋的东西?”

  

  “。。。。。。。”某人彻底语塞,朵朵红云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好似骄阳下的小小太阳花,散发出的火热温度取走了阴霾,教人开怀。

  

  彪悍女谢英姿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取悦人的本事。

  

  一直沉默的医生笑得如弥勒佛转世,出声打断小情侣的拌嘴,摆摆手,“小姑娘要改改贪吃的习惯嘛?一吃多,这个胃就有应激反应,咱们人的胃也不是铁打的。”站起身,“来来来,小姑娘我给你检查下,也不用急,男朋友也是为你好嘛。”

  

  男朋友?找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做男朋友,她谢英姿活腻了不成?憋着一肚子气的谢英姿瞪向朱盟,却因为忌惮于他浑身的威慑磁场,恶狠狠的目光倏然软绵棉,还渗出些小小的委屈。

  

  两人互望对方一眼,用视线斗殴,谁是上风谁是伤风,那是一清二楚。不过在管闲事的医生眼里,年轻男女之间交缠的脉脉眼神,似乎在提醒他自己也青春过,往事轻狂如烟啊。

  

  生理心理饱受创伤的谢英姿已经提不久劲揍多嘴医生,被老医生粗略的检查完,也不碍事,开了点药,就和朱盟出了医院。当然钱是金龟子朱盟付的,也不是她谢英姿劫富,实在是刚才心急火燎的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在车厢里,一分钱不带的进了医院。

  

  所以当她摸遍了全身的口袋,连一毛钱都摸不出来时,她对这个冬夜彻底绝望了。用惨兮兮的眼光央求金龟子的时候,谢英姿脆弱的心在滴血。她谢英姿居然伸手问资本家借钱?抖索得拽着朱盟的票子,谢英姿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抱着闺蜜杜醇哭个三天三夜。

  

  

                  第十三碗

  “嘿嘿嘿,总编,今晚谢谢你了,太麻烦你了。”嘻嘻哈哈回到朱盟车旁,掏出票子还给朱盟,在心里赶猪似的巴望着朱盟快滚。

  

  “不用还了。”朱盟仍旧插兜,表情慵懒得看向谢英姿,白皙英俊的脸皮可以蛊惑众生,却骗不了猥琐女谢英姿,她绝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有张毒舌,呛得她好想犯罪。

  

  “那怎么好意思,”把钱放在朱盟车厢里,把自己零碎的东西粗鲁一揽,滑稽得抱在怀里,一扭屁股就要跑路。“嘿嘿,总编,我先走了,再见再见。”他大爷不肯走,就只有她先撤了。

  

  “上车吧,你抱这堆东西,想招人抢劫吗?”

  

  英姿扭头,夜晚朦胧的灯光打在朱盟俊美的侧脸上,有些怔楞,怎么她瞧着瞧着,这个伪君子倒挺像打劫的?双腿有些虚弱,冷风摧残她细嫩的毛孔,谢英姿心里轻轻得叹了口气,万恶的金龟子难得发善心,咱就替他积点德吧。

  

  “呵呵,那就麻烦总编了。”又嘻嘻哈哈得奔到后座,却在刚触到门之际,被一声命令所制止。

  

  “坐前面。”敢情资本家不肯再给她当司机呢,句句吐出的都是阴森刺骨的冷气,冻得傻鸡谢英姿想打喷嚏。

  

  趁着黑蒙蒙的夜色,低着头不满得瘪瘪嘴,又想鼻涕眼泪一块抹。静若处子的端坐副车座,屁股酸痛发麻了也不敢挪,毕竟是在一艘豪华贼船上,她谢英姿得提防翻船葬身鱼腹。

  

  窗外的灯红酒绿划过眼帘,闪得她头晕脑胀,谢英姿回忆起晚间被她吞进肚中的人间美味,那都是极品啊,却愣是半点没剩又通通吐了出来,一点都没给她这个穷人留下,不禁哭丧着小脸,无意识得歪着脑袋,不想因为朱盟猛地一个左转弯,脑壳结结实实得撞上了冰冷的车玻璃。

  

  朱盟本就欢快的心情因为谢英姿脑壳与车窗亲吻的响亮碰撞声,而更加愉悦。眯起眼睛,手指甚至微微得在方向盘上打起了有韵律拍子,一个小车厢,却已经楚汉相隔,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夜晚总有它阴柔热情的两面,深邃得看不清它原来的面貌。夜的花芳香四溢,有些美好正在悄悄发酵。

  

  谢英姿懊恼得揉揉疼痛的脑门,火气蹭蹭蹭得喷发,转头悄悄得瞪了眼身边一脸严肃的朱盟,寻思着今晚真是邪门了,自己再呆这白面妖人身边,幼小的身体和心灵迟早夭折。

  

  察觉已经到了自己家附近,一家醒目闪烁的招牌进入视线,急急喊道,“总,总编,就停这吧,嘿嘿嘿,麻烦您了您辛苦了谢谢啊那再见吧。”说话从来都没这么利索过。

  

  朱盟缓缓刹车,停在街道边张望,不解得挑眉,“你家在这?”

  

  “呃,我在这附近逛逛。”捧着自己那堆宝物,谢英姿只等贼船老板发话,连酸胀麻痹的屁股也已苏醒,准备好撤退工作。

  

  “去哪逛?”

  

  你个贱男烦不烦?老娘就是逛女厕所,也比坐这贴你的冷屁股强。终究是当奴隶惯了,反抗的火花只是短暂燃烧了几秒,就倏然熄灭,连火星都没了踪影。老实得指了指外面的小饭馆,“我想去。。。。。喝点粥。”其实是去吃牛肉面。

  

  “你还吃?”朱盟醇厚声音扬高八度,剑眉一挑,开始怀疑起身边这个女人的智商。

  

  某人心虚得耷拉下头,“我这不都吐光了吗?”声音小得如蚊子在唱歌,细弱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肆意游荡,朱盟听得一清二楚。

  

  盯着身边女人毛茸茸的脑袋,朱盟忍俊不禁。佯装转头望车外的缤纷夜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从来没有在一个夜晚经历过那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而且还是来源于同一个女人。

  

  “走吧。我也饿了。”这出闹剧他有一路奉陪到底的冲动。

  

  眼巴巴等朱大爷走的谢英姿,却等来这等销魂的回答,怏怏得摸摸鼻子,吃就吃吧,难不成坐朱盟对面吃东西,她谢英姿会噎死不成?小媳妇似的跟在朱盟身后,往常大摇大摆进出“幸福食坊”的谢英姿,在这个霉气冲天的夜晚,改名叫谢瘪三。

  

  “哎,谢记者,带男朋友来了啊?”勤劳热情的老板娘劈头就让谢英姿有掉头回家的冲动。奶奶的,今晚已经是第二次了,这等极品货色她谢英姿哪消受得起,还是请别人享用吧,她谢英姿。。。。。肠胃不太好。

  

  “嘿嘿,老板娘,瞧你说的,这是我老板。。。。我要碗。。。。白粥。”好想吃牛肉面。

  

  “哎,谢记者不是夜宵爱吃牛肉面吗?”一热情就多嘴的老板娘非常热情得替英姿露陷,“不过白粥也好,改改口味。”

  

  点头如捣蒜的谢英姿,用傻兮兮的笑回应老板娘过度的热情,手放在桌子底下使劲搓了搓,却越搓越热,连带她的脸颊也火辣辣起来,热得能烙张饼。打量着对面的朱盟,一身名贵西装,举手投足间高贵文雅,这个贱男,一个多小时前还在五星级宾馆里跟一群顶尖美女周旋,一个小时后却跟她这个猥琐女吃牛肉面,真是上得殿堂下得草房,英姿总算明白,做一个优秀的资本家,是需要境界的。

  

  “那这位先生吃什么?”

  

  “牛肉面。”朱盟狭长漂亮的眼睛瞟了眼对面的谢英姿,挑衅的光微微跳动,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碗牛肉面。

  

  谢英姿嘴角隐隐得抽了抽,有种跳起拍桌子大吼的冲动,贱人,贱人,你故意的。用尽全身的中气压抑下欲脱缰的怒气,她挤出张皮笑肉不笑的笑颜,“总编真是挑对东西了,这里的牛肉面是一等一的好吃。包你不后悔。”

  

  “是嘛,谢小姐这样的美食专家推荐的东西,相信不会错。”朱盟惬意得靠在椅子上,环视着温馨朴素的小菜馆,一脸安然,眉宇间却透出与生俱来的傲慢。

  

  谢英姿心里啐一口对面的男人,金龟子到民间体察民情呢。傻鸡脑海里浮起皇帝下江南的场景,皇帝老爷即使一身朴素,骨子里的雍容华贵却藏都藏不住,而他旁边跟着一个卑躬屈膝的小太监,前脚后脚的随叫随到。

  

  丹凤眼瞥了眼对面的主子,她低头哀叹,老娘就是那小太监。

  

  唯唯诺诺得跟朱盟吃东西,牛肉面飘出的油香混着葱香,时而骚扰着谢英姿。懊丧得喝着白粥,淡淡的,却无比温暖,谢英姿在白粥的安慰中暂时忘却与牛肉面的约会。两人默默吃着碗中的食物,热气四溢,窗外,寒冷月夜下有娇俏女孩依偎在男友臂弯中,小鸟依人。月色冷寂,但人间不缺温暖。

  

  那晚临睡前,谢英姿回味着晚宴中的美味,垂足遁胸,悔得在床上打滚哀嚎。而后又想起自己那只花了半个月工资的手提包,嚎得如笼中困兽,她祖宗可是赫赫有名的葛朗台老爷啊。之后的之后,她开始花大把时间回忆朱盟,恨得磨牙。

  

  闹腾不修的一晚终于因为夜深而放下帷幕。谢英姿缓缓闭上晶亮的眼睛,不料眼前又跳出朱盟阴晴不定的俊脸,困倦中她轻轻嘟囔,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老娘跟你没完。

  

  就这样,公司第三次宴会以华丽开场,以惨兮兮收场,彪悍女谢英姿苦守两年,还是什么都没吃到。惨兮兮,我笑得惨兮兮。

  

                  第十四碗

  星期天在床上休整了一天,星期一大早,兴许是前一天睡得太多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着与朱盟展开新一轮的人畜大战,总之一大清早,谢英姿雪亮的丹凤眼早早得迎来了冬日的晨曦,在客厅里学着李小龙“hoho哈嘿”乱踢了一阵,满意得看着沙发上的抱枕被她踢飞到了厨房的灶台上,神清气爽得出了门。

  

  星期一的早晨路茫茫,谢英姿同志还没开始和恶势力斗争,就首先被她的小起亚撂倒了。哼着小曲坐进破车里,插进钥匙发动了半天,这破车居然纹丝未动,气得她靠在方向盘上乱抓头发哀嚎。无奈下车,顶着乱发呲牙咧嘴得到马路上拦计程车。等了半天,一个小个子司机兴许是被她满脸的扭曲凶悍给震慑到了,犹犹豫豫得停下。

  

  横眉竖目得催司机蛇行在拥挤的马路上,可还是敌不过清早又赌又乱的车流,谢英姿又处于迟到的边缘。急急忙忙得下车,冲着司机乖巧听话了一路,葛朗台二世谢英姿罕见得甩下一张大钞,未来得及品味自己款姐的风采,她拔脚就跑。

  

  咒天咒地咒起亚儿子了一路,她飞奔到电梯。刚巧一台电梯门几乎已合上,吃肉长大的谢英姿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使出全身蛮力,红着脸活生生得把门硬掰开,得意得咧嘴笑,不料却在看到电梯里人的那刻,笑容僵住。

  

  僵了两秒,刚才还彪悍如虎的谢英姿微微弯腰,恢复奴才样,“嘿嘿嘿,总编早,吴特助早。”门内,赫然站着小白脸朱盟和日本男吴康,还有几个一身职业装的精英男女。谢英姿杵在门口,就是不敢迈进门口。

  

  “进来吧,都费了那么大劲掰开的。”一身黑色西装的朱盟冷冷开口,表情媲美五楼的冰箱男,随即冷着张俊脸,继续与身边的精英男女说话。

  

  “好好。”一身集市打扮的小记者谢英姿缩着脖子,没趣得踏进这满是精英的电梯。又是静若处子得缩在一角,无意识得听着一干精英扯出一堆她听不懂的商业名词,朱盟低沉有力的声音夹杂其中,似乎指示着什么。

  

  一个破总编,不就有俩破股份吗?还真把自己当盆菜了。谢英姿侧耳听着,心里满是不屑,大着胆子微侧头看了眼正发号施令的朱盟,不料,正巧与朱盟铮亮严厉的黑眼遇上,吓得她马上佯装低头看手表。

  

  心里不爽得嘀咕着,瞪什么瞪,老娘又不是间谍。

  

  到了十七层,怕迟到的谢英姿无奈尾随慢悠悠步行的朱盟,往常能一步解决的距离,这个霉气冲天的早上,她用了三步,三个小碎步。

  

  “身体没事了吧?”朱盟猛地转头,即使嘴巴里吐出的是体己话,可眼神还是资本家式的冷漠。

  

  “没事没事,谢谢总编关心。”其实还真不希望你这贱人关心老娘我。

  

  从电梯到办公室那点羊肠距离,可这朱盟赏花似的越走越悠闲,奴才谢英姿也不敢超越,在双眼来回把朱盟的背影□了几十遍后,他们终于踱步到了办公室。

  

  踩小碎步的结果不出所料,一大清早就起床的谢英姿迟到了,迟到了55秒,不过也算迟到。

  

  苦着脸坐回办公桌旁,叶佩佩的熊猫眼瞄了眼关上的黑胡桃门,幸灾乐祸得凑到英姿身边,“呵呵,英姿姐,今天失手了哦,迟到了。”说完扭着屁股去了洗手间,那里有面大镜子。

  

  接下来是周鸣。这小子也是一脸喜气,满脸的青春痘兴许是因为阴阳调和的作用,红得刺了谢英姿的眼。“英姿姐,宴会东西好吃吗?”这小子也特爱吃,不过不巧那天是女朋友生日,在食物和香艳的二人夜晚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好吃。”黑沉着脸的谢英姿咬着牙回应。好吃有个屁用,她都吐光了,惨兮兮的她那晚连碗牛肉面都没捞到。

  

  冬日眼光慷慨得照耀大地,被教育着要“不叫苦不叫累”的谢英姿开始新一周的工作。老徐头自从认识到她谢英姿就是朱盟手里的皮球后,慷慨得拱手想让,除了些零碎的活差遣她外,大部分时候,一有大活,大老板朱盟总是白忙中不忘抽出时间差遣她,美其名曰“好好栽培人才。”

  

  一向自诩是人才的谢英姿,在朱盟的亲身“栽培”下,开始深刻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蠢才。

  

  记者部的谢英姿成了大老板的重点“培养对象”,这个消息在同事中不胫而走。大家的意见不一,八卦人士说朱盟看上谢英姿了,正经人士说老板器重她,中庸人士说老板耍着她玩呢,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众人众说纷纭,憋着气等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瞧了几天,进一步发展终于等到了。中餐时间,金龟子朱盟总有顶尖美女婀娜相陪,言谈举止间优雅贵气,看着美女的目光温柔如春,见识过朱盟如何对待谢英姿的众人,心下一对比,都有了比较统一的看法。

  

  老板嘛,对待美人和奴才,总是一个春天,一个冬天,一点都不稀奇。

  

  转眼又到周六,A城里发生了件大事故,报社里众人加班加点得赶新闻,偷偷摸摸瞟一眼总编办公室里的明亮灯光,谁也不敢歇着。头号奴才谢英姿采访完事故现场,又跟着去医院踩点追踪,回到报社里又疯狂赶稿,整整忙活了十二个小时,等把稿子送到采编室时,已经累得四肢散架,靠在墙上就能打起瞌睡。

  

  等众人忙完,已经近十点半,大伙都筋疲力尽,恨不得在路上就奔向梦乡。黑夜霞光四溢,城市喧嚣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谢英姿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得等在路旁拦计程车,想睡想得发疯。

  

  一辆黑色轿车倏然停下,谢英姿无神的丹凤眼,被眼前金贵的黑光一闪,风中的她有点冒金星。玻璃车窗缓缓下滑,她定晴一看,是主子朱盟。

  

  “你车呢?”朱盟微探出脑袋,他也工作了近12个小时,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疲惫。英姿寻思着,是阴阳协调的结果。

  

  “拿去修了。”快累得就地卧倒的她已经挤不出虚伪的笑,稍稍振奋了精神,可嘶哑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疲劳。话说回来,她这类蠢才即使懂得如何拍马屁,却不擅长于偷懒,就冲这一点,谢英姿在心底里还是倔强得认为自己是半个人才。

  

  “上来吧,我送你。”朱盟晶亮的双眼盯着焉了的谢英姿,黑眸中有了真实的温度。

  

  这句“我送你”正中她下怀,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一介蠢才,此刻困得想当街劫车,有人愿意免费为她的廉价屁股提供高档座位,她拒绝什么?

  

  “那就麻烦总编了。”连惯常的客套都免了,屁颠屁颠的奔到副车座,系上安全带,等车开动,也不理会边上的煞星,屁股一碰到软软的皮椅,就毫无抵抗得闭上眼睛,一气呵成。一切战斗,还是要以睡饱为前提。

  

  不到三十秒,幽闭的车厢里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朱盟转头看了眼瘫软成泥状的谢英姿,短发蓬乱,红唇微张,俊美的笑抑制不住得展开。笑着摇摇头,按下暖气键,缓缓启动,放慢速度得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黑夜中。

  

  睡得忘了自己姓谁名啥的谢英姿,舒服得挪了挪屁股,慵懒半张的丹凤眼瞥了眼外面林立的店铺,混沌大脑闪过了什么,眯着眼发号施令,“到幸福食坊停下,我要吃牛肉面。”捂着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吃饱我睡不着。。。。。。”随即跟猪似的睡得不醒人事。

  

  被指使的朱盟也不发怒,瞅了眼旁边可笑的女人,玩味一笑,这女人只有在非常时刻才会露出真性情,回忆起她那吹嘘拍马的表情,朱盟笑意更深。

  

  在红灯前停下,他兴味得看着前方圆圈大小的红点,这让他想起一碗面,他确实有些想念那晚牛肉面的味道了。

  

  睡得正酣时,谢英姿感觉身体有些摇晃,傻鸡不爽得睁开惺忪的眼睛,刚想呛声发飙,却在瞥到正上方朱盟的白脸时,彻底清醒。

  

  “那家幸福食坊到了。”朱盟难得温存得看了一眼她,指了指外头的菜馆。

  

  “嘿嘿嘿。又麻烦总编了,总编记性真是好,来过一次就记住了。”奶奶的,下了班,老娘还要加班拍马屁。

  

  “你以为我是你吗?”朱盟临下车之际,瞥了眼一脸谄笑的她,朝她泼出了一盆冷水。

  

  深吸口气,傻鸡谢英姿压抑下奔腾而上的怒火,无比悲愤得瞪着下车的朱盟,悲愤完以后才猛然发现,这贱人怎么也下车了,要吃牛肉面的可是她啊。

  

  满身的瞌睡虫全被悲愤给驱走了,谢英姿提着包,再次尾随一身英挺西装的金龟子朱盟,跨入菜馆。

  

  在老板娘的殷勤服务下,睡了一觉的谢英姿恢复了七成战斗力,嘻嘻哈哈得瞅了眼对面一脸惬意的朱盟,不料又遇上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在闪耀的灯光下,英俊的面孔灼亮炫目。傻鸡心肝一颤抖,马上低下头佯装研究菜谱。寻思着,这贱人还真有几分姿色。

  

  “嘿嘿嘿,总编想吃些什么?”

  

  “牛肉面吧。”

  

  “总编我没说错吧,这儿的牛肉面特好吃。”

  

  朱盟慵懒得点点头,盯着她不说话。谢英姿被盯得全身起包,掂量着,上次吃多出糗的事,反正也被贱人看到了,今天都累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板娘。”

  

  “谢小姐要些什么?”老板娘急匆匆得过来,面对常客一脸奉承。

  

  “两碗牛肉面。”语气定了定,心虚得瞥了眼对面正望着她的朱盟。不行,她得补补,“再来盆酸菜鱼,一碗水煮肉片,”再次心虚得看了眼朱盟,寻思着,全吃肉,容易被朱盟嘲笑自己空有蛮力,丹凤眼快速扫了眼菜单,就它了,“再来碗拍黄瓜。”黄瓜就黄瓜呗,切和拍还不一个味道,心里已经开始鄙视这道菜。

  

  老板娘一走,面对朱盟的沉默不语,谢英姿首先沉不住气,双手来回搓了搓,语气有些扭捏,“呵呵,总编饿不饿,我还真有点饿了。”

  

  “记得先准备个袋子。”舒服得靠在椅背上的朱盟终于开口,手指了指英姿身边的包,“用那个太奢侈。”

  

  

                  第十五碗

  谢英姿一楞,顺着朱盟手指的方向,侧头看了眼自己的包,累垮的大脑终于听懂了他的暗讽。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桌下攥紧的拳头,可她那怕事不争气的拳头楞是长了眼睛,怎么也挥不出手,用连串的笑掩饰尴尬,“呵呵,总编真是爱开玩笑,上次是意外,意外。”

  

  嘻笑得瞪对面微笑不语的朱盟,谢英姿气煞不过,却又无可奈何。空气中弥漫的暴力因子被引诱出笼,却恨得找不到出口。在这个男人面前,出了一次又一次丑,谢英姿越想越气恼,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当成消防灭火栓,狠狠得一口灌入嘴中。不料消火栓没有起到熄火的功效,反而又点燃了另一把滚烫的大火。

  

  哗得把水吐了出来,还有些滚烫的水温无情肆虐她柔嫩的口腔,谢英姿感觉眼前金星一冒,拿水杯的手僵滞在半空中,红唇张开,只觉得嘴中有股无名火欲喷出,火辣辣的感觉滚滚袭击弱小的她,烫得她差点飙下痛苦咸湿的泪花来。

  

  “又怎么了?”朱盟见英姿呆滞的二楞样,剑眉一挑,他就知道,别想这个女人有消停的时候,喝杯水都能喝出事故来。

  

  “好烫,好烫。”英姿敞开大嘴,迎接冬日的冷空气,也管不得得体不得体,伸出差点烫毁容的舌头,用手使劲在嘴边哗哗扇风。可这点蝇头小风,面对茶水炸弹的猛烈袭击,压根解不了燃眉之急。谢英姿越扇越心酸,哀怨得看着毫无同情心的朱盟,好想变身为童话里的喷火怒龙,浩浩荡荡得灭了这黑心男人的威风。

  

  当然,这纯粹是做梦。

  

  朱盟双眼含笑得瞥了眼狼狈的谢英姿,嗅出了几分怨妇眸中积结的深深怨气,心情大好。悠闲得拿起桌上自己的茶水,轻轻得放嘴边抿一口,抬手间动作儒雅至极,俨然一天外来客,“你这次倒是进步了,至少用不着袋子了。”握着茶杯,他似是品尝唇间淡淡的茶香味,“这茶不错。浪费还真可惜。”

  

  朱盟漂亮的嘴唇,吐出的却全是道道讽刺,刺得烫残的英姿伤上加伤,枪林弹雨中,谢英姿饱受内伤外伤,却只能一脸赔笑得应和道,“是,是,浪费。。。。。可耻。”可耻两个字艰难得从钢牙里蹦出来。这心肠被狗啃掉的朱盟成功得提醒了她,自己当初,是多么可耻得浪费了一堆人间美食。

  

  “谢小姐有这样珍惜食物的心思,倒是很难得。”朱盟回忆起英姿那晚吐得吓晕牛鬼蛇神的模样,再看了眼面前半吐嫩舌扇风的滑稽女人,不禁咧开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内心莞尔着,怎么女人的魅惑红舌长在这女人身上,就那么滑稽不堪呢。

  

  “不敢不敢,还要向总编多多学习。”皮笑肉不笑到现在的谢英姿,肌肉累得想抽筋。

  

  赔笑完,被内火外火攻得没了生气的谢英姿,越发哀怨得瞅着一脸嘲讽的朱盟,越瞅越心寒。她祖母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古人多么刻骨的警句啊,她谢英姿今晚楞是把这句话当成屁,还屁颠屁颠乐得上豪华贼船,这不,报应马上来追杀她了。想到此,还嘴挥拳头的心思也没了,只想和煞星速速分道扬镳。

  

  舌头有些麻痹,刚才那惊魂一烫,已经把谢英姿全身的战斗等级提高到了十级。谢英姿猛然发现,眼前这个假面恶魔有十分强大的提神效果,不禁挺直了腰板。

  

  食物的香味终究挽救回了点谢英姿奔腾直下的人生,一股熟悉到骨髓的香味飘入她的狗鼻子,丹凤眼一亮,是酸菜鱼。

  

  “谢小姐,你的酸菜鱼,水煮肉片。”老板娘亲自充当上菜小妹,“其他的马上上来。”

  

  “谢谢,不急不急。”什么都能往后搁,就是酸菜鱼不能。菜一上桌,眼睛就没离开过盆内鲜美白滑的鱼肉,谢英姿喜滋滋得挪了挪屁股,她的屁股也流口水了。

  

  “这位先生你也尝尝这酸菜鱼,谢小姐最爱这道菜了,我们店里一半鱼都进了谢小姐肚子了,呵呵。”老板娘兴许难得见着此等西装帅哥,今晚笑得特别娇柔,乍看,平庸脸庞也豁得年轻了几岁。

  

  “是嘛。”朱盟对着老板娘温柔一笑,之后瞥了瞥眼睛已经溺死在鱼汤里的谢英姿,笑意更深,“那我要好好尝尝了。”

  

  “总编,您尝尝,尝尝。”谢英姿捏着筷子,摊手礼貌得请朱盟主子先用膳。望眼欲穿得等到朱盟慢吞吞得举筷,捞起一块鱼肉入嘴,她艰难得咽了咽口水。

  

  “呵呵,总编,不错吧。”看着朱盟蠕动的嘴唇,表情平淡,也无喜悦也无怨,谢英姿突然希望这贱人说个“难吃”出来,之后她就可以公然把这盘“难吃”的酸菜鱼全数拿下。奴才嘛,替主子清理“残羹冷炙”,应该的,应该的。

  

  当然,梦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惨烈。

  

  “不错,谢小姐推荐的都东西都很好吃。”朱盟不缓不慢得开口,摊摊手,“谢小姐也一起吧。”口气十足的主子唤奴才。

  

  “好,好。”被酸菜鱼引诱得心痒难忍的谢英姿,哆嗦得执起筷子,早忘了字典里有“淑女”一词,捞起一块鱼肉,放入已经麻麻的嘴唇,颇为满足得嚼着,新鲜鱼肉混合酸菜的勾魂香味萦绕齿间,感叹着,酸菜鱼就是我的干娘,给我受伤的心亲娘般抚慰。

  

  朱盟被英姿的吃相勾得食欲大起,他是个自制的男人,不像眼前这个吃夜宵吃得一脸销魂的女人,他几乎从不碰夜宵。夹起一片酸菜入口,这东西看上去不太起眼,有些人初看上去,连尝试的欲望也没有,可一旦把它放入嘴中细细品味,它独特的酸味给你的味蕾前所未有的体验,酸味去除了鱼肉的腥味,奇香无比。奇怪的搭配,却产生了绝佳的效果。

  

  原来鱼和酸菜,是天生的一对。

  

  两人默默吃着,飘着食物香味的夜晚,寂寞许久的心,在飘香中,彼此感受对方的存在。

  

  老板娘陆续上菜,英姿嚼着酸菜,忙乱的眼睛还是抽空瞄了眼前方的桌子,热气缭绕着一对年轻情侣,他们正在吃火锅。远远看去,火锅大餐十分吸引人。

  

  朱盟注意到谢英姿无限向往的眼神,转头望了一眼,心里越发飘然,所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的就是这个叫做谢英姿的女人了。

  

  “老板娘,你这什么时候也有火锅了?”某个看着锅里的女人,憋了会,还是傻乎乎的发问,却没有注意到朱盟眼中精光一闪。他的淡笑延展到狭长的眼,果然不出所料。

  

  老板娘来了精神,广告语脱口而出,“前段时间新上的,麻辣的,海鲜的,点什么有什么,这个时候吃再适合不过。谢小姐下次和这位先生过来尝一下啊。”

  

  谢英姿心里白了白眼,颇为不屑,下次?还是和朱盟来?切,她谢英姿恨不得把朱盟的毒舌扔进锅里涮着吃,再和这贱人混下去,搞不好她就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所以,为他好,为自己好,为了世界和平好,还是省省吧。

  

  嘴上还是一堆客气,“呵呵,好好,一定捧场。”老娘一个人顶俩。不安得想到吃撑到吐的糗事,她决定,先买堆消化药备着先。

  

  在食物中欲仙欲死的谢英姿,为了最后的自尊,最终无限惋惜得留下了半碗牛肉面。朱盟倒是比她吃得少了点,他是为了健康着想,只不过在猥琐女谢英姿眼里,这朱盟有个小鸡肚肠,比女人还不如,心里从上到下,把他鄙视了个遍。

  

  鄙视的同时,猥琐女也小小得承认了下,这个贱人吃饭的姿势,还真那啥。。。。。憋骚得好看。

  

  “老板娘。买单。”掏出钱包,准备付账。上次那晚粥就是朱盟请的,葛朗台二世谢英姿决定好好得大方一回。

  

  “我来付吧。”朱盟这时开口。

  

  “不用,不用,应该的,总编平时对我这么照顾。。。。”其实想说,你这贱人平时对我这么摧残。。。。。

  

  “我从不让女人付钱。”金龟子一句话,把大方过度的谢英姿活生生顶了回去。刚想再坚持,可奔腾大脑一盘算,她要再抢着付,那不是承认自己不是女人了?奶奶的,她谢英姿,从里到外,如假包换的女中豪杰,这个钱,那是万万不能掏的。

  

  “呵呵,那多不好意思。”盯着朱盟掏钱的潇洒样,谢英姿嘀咕着,敢情你还把我当女人啊,老娘还一直以为你把我当太监呢。

  

  被朱盟送到家门口,谢英姿挥拳送朱盟的豪华车绝尘离去。晚上临睡前,彪悍女迷迷糊糊,窗外的粉色霓虹照进一缕入室,粉红了一片,她粉红的心猛地发现,自己跟朱盟吃了同一盆酸菜鱼,那不就是。。。。间接接吻?

  

  被“间接接吻”给轰得有些发懵,怕传染似的呸了两声,她一把拽过被子罩住脸颊,吞了吞口水,奶奶的,老娘明天找周鸣间接接吻去。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吻就吻,谁怕谁。

  

                  第十六碗

  

  星期天又是加班,下班后,谢英姿认命得跑去挤公交车,硬冷的车座上咯得她浑身难受,像章鱼般瘫软在座位上,无处支撑的困顿脑袋在车的颠簸中上下晃动,她不情不愿得承认,坐豪华贼船虽然心理摧残多些,不过,舒服是真的舒服。

  

  连苟延残喘的时间都没有,新的礼拜又是一场正与恶,男与女之间的恶斗。星期三下午,报里的追踪报道得到社会的广泛好评,办公室众人长舒一口气,下班时间到,朱盟开门从办公室款款走出,笑容温润,拍拍手,立刻成为了办公室所有人的焦点。“大家上礼拜辛苦了,成绩很不错,感谢各位近段时间的努力工作。所以今晚我订了包厢唱歌放松。”

  

  老板开口请唱歌,谁敢不给面子,所以众人一番假惺惺的热烈欢呼,谢英姿也混在人群中懒洋洋得欢呼了两下,边欢呼边打哈欠。

  

  年轻多金的总编掏钱请唱歌,这个消息呼啦得以音速迅速传播开,亮妹率领几个报里的八卦女郎风尘仆仆得赶来,拉拉亦是其中一个。更为戏剧的是,不知是得到哪个内奸的消息,美人韩云笑,一身妖娆连衣碎花裙,脚上一双高跟黑靴子,踢踢踏踏得在大厅与众人“巧遇”,玉手无比惊讶得掩住微张的小红唇,“总编,好巧哦。我还在猜今天会不会又遇上你呢。”美人撤谎话的功夫与她的精致妆容一样完美,下手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更高更强,在场的女人们对其均甘拜下风。

  

  朱盟站在众人身前,笑容和熙得如海上朝阳,“是很巧,韩小姐。”

  

  谢英姿冷眼旁观这出令人作呕的有计划的有目的的擒男戏码,看了眼满脸柔笑的朱盟,挑了挑眉,被擒的猎物还挺开心。转头打了个哈欠,却发现周鸣直勾勾得盯着娇俏欲滴的美人,没好气得拍了拍他的肩,待得他回神,轻声问道,“美女好看吗?”

  

  “真。。。。。好看。”

  

  兴许是拳头长期搁置不用,此刻手痒,谢英姿上去就给周鸣脑袋一记炒瓜子,“嗷,英姿姐,好痛的。”周鸣大呼小叫,引来了众人齐刷刷的视线,朱盟则是看了闹腾的两人一眼,不说话。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谢英姿收起拳头,摆摆手。在一旁义愤填膺外加浓醋横飞的亮妹和拉拉,则用嗔怪的眼神瞪了她俩一眼,随即又把晶亮的目光对准俊男美女这边。

  

  巧遇的结果,自然是韩云笑尾随散财童子朱盟,跟着闹哄的众人,先是进了自助餐厅用餐,后风情万种得跟到了KTV。一副夫唱妇随恨不得双双把家回的小女人姿态。

  

  白唱的好事,谢英姿倒是不感兴趣,可这白吃白喝,怎么能少得了她。一般情况下,吃好喝好的谢英姿绝对是平和如嫦娥姐姐怀中的白兔,这谁勾搭上谁的事,她是一律不管不顾。可拉拉和亮妹不行,两个女人半途劫持吃得正欢的她,三个女人冲向洗手间。

  

  真理是,洗手间这样的地方,特别是女洗手间,永远是倾倒垃圾和酸醋的地方。

  

  “这个狐狸精,当我们报里的女人死光了吗,我们的男人也敢来抢。也不打听我老亮什么来路。”

  

  “就是,你瞧她那风骚样,亮妹你注意到没,这骚货刚才还说好热要脱外套,还不就是想让总编看她那堆肉吗?”

  

  “那女人何止想脱外套,我看她恨不得把自个的丁字裤都给扒下来。”

  

  谢英姿慵懒无比得靠在洗手台边,听着两个女人乱醋横飞,拉拉甚至喷了两滴到她的脸颊上,不耐得摸了摸脸,她终于开口,“你们俩幼不幼稚,这美人勾男人魂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在这乱吃什么醋。”狠狠得瞪了眼两个沉默的女人,“要淡定,淡定懂不?不懂的话,我再辛苦解释一下,所谓的淡定,就是首先要吃好喝好,只有吃好喝好才能拉好,多痛快。吃好喝好拉好后呢,咱们再从长计议,”横眉竖目起来,女王气势尽显,“这狐狸精嘛,还是要给她点颜色的,勾男人事小,践踏我们地盘的事大,一声不吭,他奶奶的,真当我们A城日报里的女人是瘪三吗?”

  

  双目一圆瞪,“奶奶的,这姓朱的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不过看在他钱包够厚的份上,拼了命的,咱们也不能让那狐狸精发财。”

  

  亮妹和拉拉被女王彻底收服,点头附和。

  

  发表完极具煽动性的革命演讲后,谢英姿又匆匆奔回前线,继续在自助餐桌前与美食搏斗,朱盟黑着脸,端着盘子,悄悄靠近她。

  

  “谢英姿,你准备再吃几盘?”他沉声问道。刚才关严等人提议去自助餐厅时,他就有了十分不详的预感。预感当然与谢英姿有关,这女人只要一扯到“自助”这类字眼,大脑智商就会不幸如她满嘴的食物,被胃消化殚尽。果不其然,这女人脚一踏进自助餐门口,看到吃的,连打哈欠的时间都省下了,她那张蠕动不休的嘴唇,简直就是食物的克星。

  

  他实在是看不过去,于是摆脱韩云笑的步步紧逼,走过来提醒这个脑子长在屁股上的女人。只是朱盟倒是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直呼谢英姿的名字。

  

  “也。。。。也就一盘。”欢天喜地选菜的谢英姿支支吾吾,摸不清敌人的动机。心里还有些无名火起,怎么最近老是跟这贱人一起吃饭,盯着他那阴森的白脸,胃口都小了许多。

  

  “那你刚才吃了几盘?”

  

  “三。。。。三四盘吧。”

  

  “到底几盘?”

  

  “五。。。五六盘。”虚报数字的某人彻底心虚,从小她就这样,调皮捣蛋的事情做尽,唯一的弱点就是,在别人的威逼利诱前,自乱阵脚撒不出谎。架虽然打得多,不过也算一老实小孩。

  

  “是五还是六?”

  

  “。。。。六。。。”彻底萎靡的谢英姿怏怏开口,却又不服气,歪着脑袋呐呐还嘴,“。。。。也没吃得很多。”其实只发挥了一半战斗力。

  

  “六加一等于几?”朱盟被一脸不服气的谢英姿逗得想笑,但为了收到预期效果,维持脸上威严加恫吓的表情。

  

  “。。。。七.。。。”谢英姿没好气得回答,用餐心情已经大大破坏,立正稍息像个小学生,乖乖接受上级训话。

  

  “很好,原来你还会算术。这倒是出乎我所料。”他微微一笑,随即挑了些食物放进盘中,收起笑容厉声嘱咐道,“吃完手里的,就给我把嘴闭上,你那胃不是弹簧。”

  

  向往自由美妙人生的谢英姿,被朱盟这么厉声一训,小心肝颇不是滋味,奶奶的,就我亲娘敢用这种口气训我,你这贱人算老几,不死心得回嘴道,“呵呵,总编,这儿的自助餐贵,坑人,呵呵呵,您看,好歹要把本吃回来。。。。吃得少,浪费。”老娘这么拼了老命吃,还不是不想让你这贱人的钱打水漂。虽是回嘴,可也不忘堆出虚假的笑,毕竟这朱盟是她的主子,她的起亚儿子还指望着他的铜板跑路呢。

  

  “那天晚上你吐掉的,就不是浪费?”朱盟毫不客气得揭谢英姿的伤疤,假如那伤疤能纠正她关于吃的价值观,他倒不介意自己一揭再揭。“记住我说的。”说完,转身翩然离开,留下黯然的谢英姿独自舔食被管教的痛。

  

  杵在原地的谢英姿狠狠得塞了一大口糕点入嘴,流露出一脸桀骜不驯的女痞子表情,不料,走出没几步的朱盟又折了回来,深沉漆黑的眸子寒光道道,吓得她又变脸,恢复乖巧听话的奴才样,鼓着嘴瞪着朱盟不敢说话。

  

  “还有,晚上不许再去幸福食坊吃夜宵。”锐利的眼神扫了眼她鼓起的腮帮子,“越吃越笨。。。。我不喜欢笨的人在底下做事。”朱盟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废话满篇,可不说憋在心里,又堵得不是滋味,博弈再三,还是决定出言警告。

  

  食欲已经急转而下,想她一代奴才,好不容易逮个机会能蹲墙角吃个痛快,可黑脸主子愣是一脚把她的碗盘踹飞,是狗都会气,更别说她谢英姿还是个人。捧着盘子里少得可怜的食物回到餐桌,刘兰叶佩佩这些减肥狂人正在吃空气,两人时不时得把视线飘向邻座,一脸嫉恨。此刻,韩猎人正发挥嗲功。

  

  美人说,“啊,总编,那个壳我帮你剥,你们男人的手剥那个不行。”

  

  谢英姿冷哼,你这狐狸精哪是只想剥壳啊,其实想剥小白脸的衣服吧。

  

  美人说,“总编,这里的蛋糕不怎么样,有机会,我带你去一家很棒的。”

  

  谢英姿冷哼,那家很棒的该不会正好开在你家吧。

  

  美人说,“啊,总编,对不起,洒到你西装上,怎么办呢,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去干洗。。。。真的好抱歉哦。”

  

  谢英姿冷哼,怎么办呢,你真的开始剥衣服了,我真的觉得你好恶心哦。

  

  不止谢英姿,这美人抑扬顿挫的语调,让众人的胃口都有些失常。再坐了一会,分头坐车前往KTV飙歌,

  

  光怪陆离的城市街头有霓虹缤纷,狂乱黑夜给了人们放纵的理由,所以,一切都不再小心翼翼。

  

  一帮人被领到最大的包厢,昏暗的空间里,五彩的灯光打照在众人五彩纷呈的脸上,颇有些欣赏的价值。朱盟和韩云笑并肩而坐,老大哥坐在朱盟旁边,本想找个宽敞的场地睡觉的谢英姿,被拉拉推挤着坐到了关严大哥旁边,其他几个年轻男女都是KTV常客,虽然有老板在场,不过心想老板有美人在怀,顾不得这边,拘谨个什么劲,该玩还是要玩的。

  

  韩美人起初还是有些美人的习惯,比如说,矜持。可当周鸣的香肠嘴大吼歌唱着,“啊,我要追逐我的爱”时,美人就彻底忘记了“矜持是美德”,美臀越挪越近,无声宣告着对于朱盟这只大钱包的所有权。

  

  “总编,你会唱歌吗?”

  

  “不会。韩小姐呢?”

  

  “我还好啦,多练练嘛。不过我只敢在人少的地方唱歌,我很害羞的。”

  

  。。。。。。

  

  谢英姿眯上眼睛假寐,可身边男声女声或轻或柔得骚扰她疲惫的大脑,周鸣和叶佩佩在深情对唱,“缘难了,情难了。。。。。”缱绻但略微嘈杂的音乐声中,旁边的拉拉使劲拽她的衣袖,小声轻唤她,“英姿姐,不要睡嘛,我们聊天。。。。。。”

  

  左边,右边,前边,怎么全是声音,谢英姿处于崩溃的边缘地带。睁开丹凤眼,眼中灿亮一片,向左看,韩云笑差点要扑进朱盟怀里,媚笑缕缕,有意无意得磨蹭他,还魅惑得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而朱盟似乎也挺享受美人的贴身温柔,一副什么都从了你的表情。

  

  向右看,拉拉眨着班比小眼,无辜得看着她,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在她有些花掉的妆容上,竟有几分惊悚。

  

  向前看,周鸣拽着麦克风嘶吼着,香肠嘴大张微抖,能看清里面的几颗歪牙。

  

  她受够了,受够了,这些猥琐的人,是明着暗着逼她谢英姿更加猥琐。豁得站起来,她腾腾腾得走出喧闹的包厢,奶奶的,这么想老娘猥琐,那老娘进厕所猥琐行了吧?

  

  彪悍女黑着脸找厕所,低着头火气乱涌,见到疑似厕所的门,就腾地踢开走进去。门内一个油头男人办完事,低头拉裤子拉链,见到煞气翻天的彪悍女,楞在那里,“我。。。。我没走错。”

  

  “老娘说你错了吗?”彪悍女的脸上,没有淑女的害羞红晕,取而代之的是母老虎的怒吼。吼完,转身“轰”得把男厕所门关上。

  

  在女厕所蹲了半天,稍许平静了些,任冷水哗哗刺激她沸腾的脸颊,激荡出奇异的舒畅。看着镜中的自己,水流冲不走她满脸的疲惫,内心火热蒸腾。她明白过来了,她谢英姿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焦躁,全是那小白脸朱盟,让她加班,加比别人更多的班,一加班,她就睡不好;难得能大吃特吃,可他又跳出来命令她“stop”,奶奶的,狗都能吃饱,凭什么她谢英姿不能。

  

  吃和睡本就是谢英姿美妙人生里最重要的主题,可是偏偏这朱盟碰上了高压线,在吃喝上都不让她好过。越想越来气,谢英姿杵在镜前生闷气。

  

  门嗖得打开,美人韩云笑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得走进,冷漠美丽的眸子当她如隐形,扭着屁股走进隔间。

  

  她愤世嫉俗的丹凤眼火光汹涌,风一样的冲出女厕所。你这贱人不让我好过,老娘也不让你的女人好过。

  

                  第十七碗

  笑着坐回原座,朱盟正与关严说话,英俊的面容在黑暗忽闪的灯光下,让谢英姿想起动画片美少女战士里英俊勾人的夜礼服假面,总之都是妖孽。朱盟见她坐下,漆亮的眸光定格在她脸上几秒,接触到那意图不明的眸光,她扯着虚假的笑容朝他点点头,心里咬牙切齿着,你这贱人等着。

  

  过了半响,韩大美人婀娜款款得走进,闪烁的大眼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她最终选择了走英姿这边,待她媚笑走近,被逼急的谢英姿神不知鬼不觉得伸出无影右腿,成功得绊了一脚毫无准备的穿着尖细高跟鞋的女郎。黑暗中,有人白牙微微寒光一闪,迅速收回右腿。这么想扑进小白脸怀里,老娘我随了你,让你扑个够。

  

  “啊。”韩美人尖叫一声,重心不稳,歪歪斜斜得倒下。美人也不是等闲之辈,眼看自己的曼妙身姿即将着落在胖哥身上,自己再奋力顺势一扑,总算是半个身子贴在朱盟身上,抚着胸口惊呼,娇颜微喘,好一副美女受惊图。

  

  人声鼎沸,大伙嘴上关切,其实都暗骂活该。

  

  “韩小姐,没事吧。”朱盟关切得扶韩云笑坐好。

  

  “没事,被绊了一下,好尴尬哦。”美人整理自己凌乱飞舞的卷发,因为狼狈出丑,小脸有红霞片片升起。

  

  在场各怀鬼胎的人精们了然得互望一眼,猜测着究竟是哪只天外飞脚,绊出此等大快人心之事。叶佩佩一干拿着麦克风的人,差点想大声歌唱,绊得好,绊得妙,绊得我们呱呱叫。

  

  谢英姿捧着爆米花,丹凤眼无辜得与拉拉和亮妹对视了一下,之后幸灾乐祸得转头看身边的朱盟和韩云笑,不料,朱盟黑亮灼灼的目光又与她遇上,深不可测,吓得她赶忙回头继续啃爆米花。

  

  轮到亮妹当麦霸嘶吼,拉拉朝英姿挤挤眼,附到她耳边轻语,“英姿姐,你总算出手了,亮妹说她看到是你。。。”说完,小眼瞥了瞥英姿的右腿,意有所知。

  

  谢英姿白了拉拉一眼,把几颗爆米花抛在半空中,快狠准得接进口中。之后又扔进几颗进拉拉的小嘴中,“吃你的吧,废话那么多。”

  

  心情舒畅得环视包厢,朦胧灯光中,英姿发现刘兰今晚一直有些异常,老处女今晚捏着手机,使劲低头发短信,边发边傻笑,一副处女十八怀春的姿态,以前她谈的那些个短命恋爱,也不见她这般投入魂不守舍过,心里不禁问号一堆。

  

  顶顶吃爆米花的拉拉,“看到刘兰没?晚上有点不对劲啊?”

  

  拉拉点点头,“早不对劲了,她最近跑五楼跑得很勤。”

  

  谢英姿呆滞了几秒,塞了颗爆米花进嘴,奔腾大脑运作着,老处女最近是有点不对劲,春风满面,就差插两朵桃花在头发上,“五楼?冰箱?”顿了顿,有些不相信,“冰箱和。。。。”说不下去了,这就好比听到大象说英语一样稀奇。

  

  拉拉笃定得点点头。神神秘秘得再度凑到结巴的英姿耳边,“冰箱贱卖了。”

  

  谢英姿缓过神,寻思着,老处女寻寻觅觅多年,金身不破,撇开嘴巴臭爱指桑骂槐的缺点,倒是还算贤良淑德,一看她那大屁股,就知道能生能养。冰箱虽然冷了些,保不定,他内火旺,与干柴一相遇,立马能生产出多功能小冰箱来。也算是桩美事。善良的谢英姿内心,还是祝福多一些。

  

  包里的手机在振动,谢英姿翻出手机,是杜醇,兴奋得小跑出去接电话。

  

  “喂,醇醇。”

  

  “英姿,还在加班吗?”杜醇娇柔的嗓音从山水之间传来,谢英姿的心也被她一声“英姿”给唤软了。杜醇知道她经常加班。

  

  “没呢,跟同事在唱歌。”声音也欢快起来。

  

  “哦,我告诉你件事,你听着。”

  

  “啥?”

  

  “四月份我会来A城,李妈妈让我辞职,她给我找了份在A城的短期工作,在一个人家当家庭教师,八月份A城幼儿园有招聘,她想让我试试。”

  

  “真的?你要来?”声音扬高了十八度,谢英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真的,我要来了,高不高兴啊?”杜醇甜甜发问,好似夏日的卷卷冰激凌。

  

  “你不废话吗?老娘等你多少年了,孤苦伶仃还要受奸人迫害,每天水深火热,就等你过来给我补补身子呢。”

  

  “有这么虚吗?”

  

  “虚,每天都虚,吃不好睡不好,想你想得要命。”

  

  “哈哈。。。。哦,不说了,小家伙们开始闹了,我先挂了。”

  

  打完电话,谢英姿一想到好朋友以后就在身边陪着自己,她谢英姿再也不用孤孤单单得一人吃酸菜鱼了,喜上眉梢。哼着小曲转身,不料脚却踩到一个障碍物,兴奋过头的她大肆发飙,“谁挡老。。。。。”

  

  呼之欲出的“娘”字困难得咽了回去,她吞了吞口水,微微哈腰,“呵呵,总编,没踩着你吧?对不起啊。”

  

  朱盟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脸促狭,“谢英姿,你今晚腿抽筋得很厉害啊?抽了一次又一次,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英姿楞了一会,双唇微张,腿抽筋?一次又一次?难不成朱盟刚才看见自己出脚了,要是真的瞧见了,她一介狗奴才,动了主子的人,那不是剥皮的下场?有些心虚慌张,双唇微抖,“呵呵,总编真是关心下属,我这老毛病了,不碍事,不碍事。”三十六计走为上,人多的地方,也不怕这贱人下毒手。暂时先躲过今晚。“呵呵,我先进去了。”

  

  走出一步欲开溜,身后朱盟再度冷冷开口,泼出口的是一堆冰雕,“等一下,我刚才经过这里,听到你说你每天受奸人所害,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奸人让谢小姐你这么不好过。”走到英姿身前,他脸带淡笑,“谢小姐是我很器重的员工,作为你的上司,我很希望帮助谢小姐一些。”

  

  两人对视几秒,四只眼睛有电流劈裂啪拉闪烁,空气中的温度陡然上升几分,热得谢英姿手心出汗,坏了坏了,这贱人就爱玩偷鸡摸狗的把戏,肯定在她刚才放松警戒的时候,把她的话全听了去。

  

  脑中电闪雷鸣,吭不出半个字,朱盟却不放过她,“谢小姐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可要注意身体啊,被外人知道,还以为我这上司对下属关心不够,你说是不是?”朱盟狭长的眼放出致命冷光,却保持微笑。

  

  “呵呵,总编多虑了,总编T恤我们员工,这报里的同事谁不知道。我跟朋友说着玩呢,不小心让总编你听到了,呵呵,哪里有什么奸人啊。”不是奸人,你也是贱人。“我这身体虚,总编也是知道的,从小就这样,家里穷没发育好,呵呵。谢谢总编关心。”开始惨兮兮哭穷,祈望着金龟子手下留情。

  

  朱盟盯着她不说话,沉默了一会,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只是淡淡得说了句,“进去吧。”说完,转身率先步入包厢。

  

  谢英姿捏着电话呆若木鸡,顿感自己命运多舛,刚刚还快乐得飘飘欲仙,下一秒,就被朱盟狠狠得拽落在地,摔得她屁股心肝一块痛。仰头一声长叹,到A城两年多,她头一次认识到,想要混口饭吃,好难。

  

  黯然的一天终于即将结束,众人唱到快10点,即作鸟兽散。后来的谢英姿,乖巧得坐在众人中间,比处女还处女。

  

  冷寂闪烁的空间里,她不唱歌,她思考。她认识到,老板之所以是老板,总有他异于常人之处,比如说鬼鬼祟祟,耳朵特尖,眼睛特亮,手段特阴,等等等等。与老板斗,那是痴人说梦话,不可能,她一奴才,保住饭碗才是正事。毕竟现在的工作称心满意,薪水高,待遇好,还有成就感,就是危机感比较重。。。。。

  

  在拉拉尖细腻味的情歌声中,谢英姿总结了目前的形势,对自己出色的总结能力感到满意。只是有一个重要的部分被她所遗漏,那就是,为什么朱盟会特别“栽培”她,在她身上手段特阴,耳朵特尖,眼睛特亮?情歌缱绻缠绵,一门心思保住饭碗的谢英姿没有发现,有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已经悄悄闯入她的生活,披着伪装的黑色外衣,让她的生活上蹿下跳。

  

  她吃和睡的人生主题里,在悄悄迎接新的成员。

  

  

                  章节18

  转眼又是周末,编辑办公室的一群人被前任编辑邀请,参加他孙子的一周岁庆宴。前任总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特好捉摸,他在任的时候,谢英姿几乎把所有的马屁功都用在这白头发老头上,这老头也喜欢活泼爽朗的女孩,所以谢英姿颇为得宠。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的香饽饽已经彻底变嗖,谢英姿看着老上司和蔼真挚的笑,差点痛哭流涕。一行人吃完饭,奔向老上司的豪宅继续聚会畅谈。说着说着,大家终于把话题扯到神秘的朱盟身上,巴望从老总编的嘴里挖点啥消息出来。

  

  老总编也是在太阳鸟混了多年的角色,核心的八卦消息自然知道不少,眯着眼,笑微微得替众人解惑,“朱盟啊?这年轻人我知道一点,跟他父母一样,书读得多,原来一直在大学里教书,不过他阿姨,也就是董事长,希望他到太阳鸟来帮忙。”乐悠悠得喝了口茶,“我倒是没猜到董事长安排他到报里当总编,这小子有才着呢。不过仔细一想,也对,年轻人嘛,毕竟经验少,多在下面锻炼锻炼,将来才能担当大任。”

  

  大家面面相觑,原来这朱盟在A城日报只是过渡,得罪了他,保不定哪天圣旨来了赐毒酒一杯。老大哥关严紧锁眉,毕竟是老江湖,开口说出的问题也是高级一些,“可是陈编,董事长栽培朱总的话,那她女儿怎么办,搞不好将来太阳鸟要分割成两派了。。。。。”

  

  在场的年轻人点点头,浮想联翩开来,这不是现实版的玄武门事变嘛。

  

  老总编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后慢吞吞得喝一口茶,吊足了众人胃口。“也然也不然。关严只说对了一部分,事实上,这董事长女儿是学艺术的,还是独生女,太阳鸟是董事长的娘家产业,交给女婿,还不如交给自己的侄子,对不对。况且董事长还年轻,我看她还不会考虑退休,大家想想,老董事长可是干到七十,才把大权交给女儿的。老董事长是多聪明的人,早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反正天塌不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大伙四下走动,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谢英姿拍完马屁,奔到老总编孙子的摇篮旁,和粉嘟嘟的小家伙互瞪。小宝宝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她,所以她也睁大眼睛与之对瞪,心里嘀咕着,老娘现在惨兮兮的奴才样,原来都是拜你这小东西所赐。你要晚蹦出来几年,老头子就不会嚷着要提早退休带孙子,老头子不退休,那姓朱就会跑其他地方兴风作浪,那她谢英姿现在还是女中豪杰一个,吃得香,睡得好。

  

  是你,都是你。

  

  小宝宝粉嫩小嘴咿咿呀呀,仿佛在挑衅道,有本事你就把我塞回去啊。谢英姿扑哧一笑,伸手拙劣得逗弄小家伙的粉颊,心里感叹着,几十年前,这朱盟也是粉嫩可爱的小婴儿,可怎么长着长着,一晃眼就成了城府极深的阴险男人了呢?

  

  甜笑得凑近小家伙,闻着他的浓浓奶香,哄道,“宝宝,阿姨美吗?”满意得收到小宝宝天真的笑,下一秒,美美的阿姨褪下外衣,恢复狼外婆的凶悍样,横眉竖目警告道,“长大以后给我老实些,要不然罚你娶老巫婆。”

  

  上班时间做牛做马,下班时间,谢英姿因为朱盟的警告,没有再敢去幸福食坊吃夜宵。朱盟说她“越吃越笨”,她起先是一万个不服气,偏想忤逆他。可后来仔细一琢磨,自己这智商最近是有点失常,犯点事就被抓住辫子,还是次次落在朱盟手里,这不是笨是什么?

  

  据说,人一吃多,人的大脑就会分神用来消化食物,谢英姿一拍脑门,黑眸晶晶亮,这朱盟一语点醒梦中人,夜宵还是少去为好,等她的智商恢复到正常水平,再吃不迟。

  

  星期四,谢英姿采访完回来,构思如何把稿子写得更有感染力些。最近A城最后的旧区路北区面临被拆,城市发展日新月异,更别提A城这个摩登城市,路北区的拆迁,有人欢喜有人愁。就拿住那里的人来说,年轻人巴望着快点搬入崭新明亮的新家,摆脱落后简陋的生活环境。老年人呢,那情绪就复杂多了,住了一辈子的家,一花一树,一砖一瓦,连条细缝都熟悉到刻骨铭心,一下子难以接受这方土地被拆的事实。

  

  谢英姿跑去采访过两次,也颇为感伤,那里的氛围亲切得如家乡水旺,邻里彼此熟悉,每家的孩子自小就是一起光屁股玩泥巴长大的,不似城市里其他小孩,被钢琴课声乐课美术课剥夺了童年的时光。当她站在街角,看细碎阳光照耀斑驳的瓦片,听老房子木板传来的吱吱嘎嘎声时,轻风拂面,竟有种回家的错乱感。可是这样养育一代又一代人的地方,居然要拆了,想到此,谢英姿不禁有些唏嘘。

  

  停下打字的动作,她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个歪歪扭扭稚气十足的笑脸,笑脸旁是个电话号码。这是她去采访时遇到的一个小女孩星星给她的,星星爷爷的爷爷就已经定居在路北区,而到她这一代,它将要开启新篇章。那天,星星在路边摆摊,因为她说要用劳动所得为奶奶买八十岁生日的礼物,于是英姿买下了她做的所有编织小玩意。星星很高兴,一口一个“谢姐姐”,蹦蹦跳跳得拉她去狭小却温馨的家做客。

  

  回忆那个洋溢着童音,茶香,家的味道的下午,谢英姿呆坐在椅上发愣,思绪已经被温暖的微笑填满。就连朱盟走进也未发觉。

  

  “谁的电话?”朱盟瞥了一眼灵魂已经飞到天外的谢英姿,出声把她拉回地球。

  

  “呃?”尚未完全回神的英姿,睁着迷蒙的丹凤眼抬头看朱盟,似乎在他眼中感受到了冬日的温暖。终于回过神,“哦,没什么,一个小朋友的电话。”顿了顿,伤感溢上心头,“她家住在那个快拆迁的小区,她邀请我下次去她家做客,可是我猜,下一次,她的家就夷为平地了。”娓娓述说心中激扬,没有假笑,没有拍马,满心惆怅的谢英姿不知不觉中首次向朱盟敞开心扉。

  

  朱盟看着一脸黯然的英姿,第一次发现简单如她,也会流露出这般类似于悲伤的表情,“人总要朝前看的。。。。。如果不想错过,那就趁她的家还不是平地的时候去。”说完,深沉得看了眼正低头把玩纸片的她,转身走进办公室。

  

  人总要朝前看的。。。人总要朝前看的。。。谢英姿盯着那扇黑胡桃门,支着手,反反复复地回味着这句话。

  

  周五下午,快下班时间,稿子受到顶级上司朱盟表扬的谢英姿,携拉拉一起去洗手间开小型茶话会,不料洗手间已经被占,叶佩佩和刘兰站在镜前,刘兰眼眶通红,晶莹泪水汩汩外流,边流边擦,整张脸花了一片,叶佩佩则不住得安慰流泪的她。两人见英姿和拉拉走进,瞬时有些尴尬,沉默了几秒,在拉拉的追问下,刘兰终于道出实情。

  

  “他这个人虽然很冷,可是我都三十岁了,5555,那些米饭也不是白吃的,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排斥我。。。。我们约会了几次,我发的短信他也会回复,也没有初次接触时那么冷淡,有几次他还在我面前笑,5555,我以为。。。我以为。。。。”刘兰越哭越伤心,鼻涕眼泪抹了一把,“昨天我约他晚上看电影,他说他要加班,可是今天他的同事告诉我。。。。”哭得喘不上气,“告诉我,他按时下班,而且还上了一辆女人的车。。。。5555。。。。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我三十岁的女人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感情的事自然知道不能强求。。。。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要是有喜欢的人,我。。。我。。。”崩溃如泥石流扑滚而来,刘兰搂着叶佩佩,嚎啕大哭。

  

  谢英姿瞅着刘兰凄凄惨惨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年前,她的宝贝闺蜜杜醇梨花带雨,泪水涟涟的情景。那陈世美顾天朗,扔下交往五年的杜醇,背着她和医院院长的女儿交往,他奶奶的,甩了她貌美如花的闺蜜。杜醇那天,也如刘兰一般,抱着她足足哭了一个小时,她哭,她也哭,心里恨不得把顾天朗那臭小子撕成碎片。

  

  她也曾经不顾杜醇反对,守在顾天朗医院等着那小子下班,在车里守了三天,却忌惮于杜醇打人就绝交的警告。到了第四天,她咕噜噜灌了半瓶酒下肚,黑沉着脸走到顾天朗面前,那小子也算识相,知道她谢英姿就是来打架的,只是一脸平静得看着她说,“英姿,你打吧,狠狠打,你痛快,我也痛快。”

  

  她在那姓顾的眼中发现了一缕痛苦,突然就没了兴致,如果他挨了她的拳头,就能消却他所有愧疚的话,她谢英姿偏不如他意。天下怎有这等好事,她偏偏要他套一辈子背叛的枷锁,永远脱身不了。她要他知道,他顾天朗一辈子顺风顺水的日子,是拿一个女人的眼泪换来的。

  

  双拳攥紧,双目喷火,不愉快的记忆像汹涌潮水涌上心岸,吞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又是一个陈世美,装什么清高圣洁,还不是一路货色,都是欠扁的家伙。过分冲动再次火爆登场,谢英姿愤愤转身,扭头扔下一句,“老娘找那小子去,把我们A城日报女人当瘪三吗?等着老娘把他揍成瘪三。”说完,箭一般冲出去,留下面面相觑还未回神的其他三人。

  

  拉拉首先回神,心焦得甩甩手,“哎呀,怎么办,怎么办,要出事了,英姿姐要找冰箱打架,我听说她小时候把人打骨折过,我。。。我去看看。”说完,飞一样得尾随出去。

  

  刘兰和叶佩佩也心乱如麻,跟着步出了厕所,走廊里已经不见任何人影,冷寂一片。两人大眼瞪小眼,顾不得狼狈的仪态,回到了编辑办公室。

  

  朱盟正在和关严讨论明天的新闻主题,见两个失神落魄的女人回来,特别是刘兰,妆花得像抹了油彩,微蹙眉头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刘兰不说话,叶佩佩游移的大眼躲闪了半刻,抵不过朱盟逼问的眼神,支支吾吾开口,“总。。。。总编,不好了。。。谢英姿找人。。。。打架去了。”

  

                  章节19

  “什么?”朱盟醇厚的声音扬高八度,眼神凌厉得恍若换了个人,颤得叶佩佩缩了缩,“叶小姐,你把事情说清楚,谢英姿为了什么事,找谁打架去了?”

  

  叶佩佩和刘兰互看对方一眼,哆哆嗦嗦得说了大概,只是没有点出女主角的名字,聪明人一看,就知非哭肿眼的刘兰莫属。但是朦胧着,总比揭开那层纱来得更妥帖,现在的情况倒是,谢英姿篡夺女主角的戏份,重出江湖准备大开杀戒。

  

  朱盟嘴唇抿紧,眼眸中似乎酝酿骇人的巨浪,天知道这个只长力气不长脑细胞的女人会闯出什么祸来。有些不放心,把文件啪得甩到叶佩佩手里,“你们下班吧。这件事谁都不许再说出去。”说完,阴沉着脸迅速走出办公室。

  

  彪悍女冲到五楼网站部的时候,冰箱办公室人只留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一个翘着二郎腿的胖子正抱着电话大飙脏话。

  

  “郑暖阳呢?下班了?”女流氓的气焰十足。

  

  “小。。。小姐哪位?”胖子放下电话,被从天而降的凶婆娘给震慑到,愣愣得瞪着她。

  

  “老娘替天行道的。”走上前,“啪”得拍了一下桌子,拍得胖子满脸的肥肉抖了一抖,“说,姓郑的在哪?家庭住址?全给老娘报上来。”

  

  “他。。。他应该在对面的博雅咖啡,好。。。。好像有人说在那等他。”

  

  谢英姿狠狠得瞪了眼哆哆嗦嗦的胖子,扔下一句“算你识相,”风一样离开。川流不息的下班人流中,大步流星的高个女郎背后,跟着一路小跑的小个子女郎。

  

  长手长脚的朱盟,问过网站部一个明显受惊的胖子后,知道谢英姿刚离开不久,马上朝博雅咖啡快速走去。步入幽雅西化的博雅咖啡,浓香咖啡味萦绕鼻尖,舒雅萨克斯音乐弥漫每一角落,中间还混杂着一个熟悉洪亮的女人声,不似其他女人的软侬细雨,也没有他常听的吹嘘拍马,此刻的这个女人,真实得让人有些伤脑筋。

  

  悄悄靠近,隐没在叶片巨大的人工灌木后,双手横饱,站在阴影中的他看不出表情。经过的女侍应看到一个优雅俊男站在角落,刚想出声,他微笑竖起食指到嘴边做“嘘“声,魅力电倒小女孩,羞得她含笑点头离开。

  

  “。。。。。姓郑的,穿得倒挺有人样的嘛,哟,还喝咖啡呢,怪不得了,连心都喝黑了。。。。”

  

  “这位小姐,请问我认识你吗?”冰箱的声音,声如其人,冷静客气。

  

  “哎哟,我哪有这荣幸认识你郑工程师,你大忙人,上班约会,下班约会,连加班也要约会,应付那么多女人,可要保重身体啊。。。。。小心现在使用过度,老了急着换肾。。。”

  

  “这位小姐,我不认识你。我想你误会什么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离开。”

  

  这时有侍应上前劝说英姿离开,拉拉尖细的声音时隐时现,却被洪亮嗓门吞没,

  

  “老娘也是来消费的,走什么走?去,给我来两份蓝山咖啡,咱么也学学某些人,把肠子心肝喝黑了残害人间。。。。。去去去。。。瞧不出来吗,老娘也是文化人,不打架。。。。”

  

  “这位小姐贵姓?”冰箱对坐的女人,娇柔开口。

  

  “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英姿姐,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咖啡还没喝呢,急什么。。。。。姓郑的,看你平时装得挺圣女贞德,原来也就是这路货色。。。。老娘劝劝你,没事多读读三从四德,学学古人从一而终。。。。。”彪悍女已经混乱性别,一口一个“老娘”,但核心思想倒是表达得一清二楚。

  

  “还有这位小姐,大家都是女同胞,我就发发善心点拨你一下。坐你对面的男人,充其量也就是皮囊好一点,这年头,长得好的男人全是人弹,炸你没商量。男人长得丑才牢靠,就好比买了终身保险,一辈子不愁。好了,我就说到这了,不打扰二位了,再见。”

  

  “这位小姐,谢谢你的点拨,我会好好考虑的。”

  

  撒泼小村姑谢英姿满意得点点头,狠狠得瞪了眼沉默黑脸的郑暖阳,拉着拉拉气势磅礴得走向收银台。

  

  正得意飘然,空气中纯正的咖啡香味提醒了她,状似随意得问道,“拉拉,带钱了吗?”

  

  杨拉拉毛绒绒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你带了吗?”

  

  “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

  

  “英姿姐,你怎么不说话,咱们会被人家轰出去的。”拉拉紧张得乱瞄。

  

  “吵什么吵,屁大点事,大不了你回去拿钱,我在这做人质。。。。”姿态是高调的,气焰已经少了半截。

  

  两人微笑走到收银台,谢英姿抬头挺胸,两手插兜,一心虚,她就习惯手插兜。这服务员小姐明了眼前这刚结束闹场的女人千万不能得罪,职业优雅笑容泛起,首先开口,“两位小姐,一位先生已经替你们结过账,咖啡也被他拿走了。”

  

  “他人呢?”

  

  “那位先生刚刚离开。”

  

  英姿和拉拉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英姿姐,会不会你刚才发飙的时候,哪个男人突然爱上你?”

  

  一记快狠准的炒栗子狠狠袭来,痛得拉拉呱呱乱叫,谢英姿白了白她,“回头把你那堆爱情小说全烧了,都把人毒傻到这种地步了。”

  

  话音刚落,一阵“starry starry night…”悦耳响起,是她的手机,她的铃声歌曲跟杜醇一样,vincent,纪念梵高的乡村歌曲。拿出一看,是朱盟的私人号码,“喂?”

  

  “谢英姿,到我办公室来。”朱盟命令的声音停顿两秒,“我有上好的蓝山咖啡招待你。”

  

  红唇张成O型,星亮丹凤眼有万千思绪涌上,混乱入麻。拉拉纳闷得看着已经僵化成雕像的谢英姿,摇了摇她,“英姿姐,谁的电话?你这种表情。”

  

  把O型嘴闭上,她望向远方的目光悠远深沉,静静开口,“朱盟的。”

  

  “总编?找你什么事?”

  

  “喝咖啡。”

  

  “咖啡?”拉拉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倏地捂住嘴巴,小眼瞪圆,“是。。。是他?那刚才。。。。”指着冰箱坐的方向,“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不过我猜,喝完那杯咖啡,”她微眯眼睛,语气低沉,“我谢英姿就该上断头台了。”

  

  来时潇洒,回时颓废,谢英姿的人生呈波浪状起起伏伏。薄暮不期而至,她本光明一片的心渐渐暗沉,一脸沮丧得回到编辑办公室,神情如缺水即将凋落的君子兰,叶佩佩和刘兰还未走,见她进来,立马站起,俨如一副为烈士送行的凄惨悲伤。

  

  “那姓朱的怎么知道的?”她劈头一句,乱发下的丹凤眼炯炯有神,即使要死,她也要死得瞑目。

  

  刘兰怨妇般幽怨的大眼看着她不说话,叶佩佩明显心虚,低头又抬头,缓缓举起手,“。。。。我。。。。总编逼我。。。。说的。。”

  

  谢英姿眼神已经狰狞晶亮,正欲开口,黑胡桃门倏地打开,朱盟站在门口,“你们几个可以下班了。对了,杨小姐,不介意我喝了你的咖啡吧,下次我再请你。”温柔一笑,无奈摊摊手,“没办法,咖啡的香味实在太诱人,即使会喝黑心肝,我也无法抗拒。”

  

  叶佩佩和刘兰听得一头雾水,拉拉站在英姿身边,吓得连连摆手回答,“总编,我不介意,不介意。”心里已经开始为英姿默默祈祷。

  

  朱盟笑容突地收起,严肃取而代之,“好了,其他人马上下班。谢小姐,请你进来,你的咖啡快冷了。”说完,走进办公室。

  

  “英姿,我什么都不说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刘兰拍拍英姿肩膀,满脸内疚自责,随即离开。

  

  拉拉拽着一直沉默的谢英姿,急得跳脚,“英姿姐,你。。。你还看得到明天的太阳吗?”

  

  谢英姿深深得睨了眼拉拉,挺起胸膛,“怕什么,二十年后,老娘又是条好汉。”扔下这句,彪悍女豪气无比得步向总编办公室。

  

  

                  章节20

  泰戈尔说,我们的国王在可怖之夜突然与暴风雨一同降临。谢英姿踏入明亮宽敞的国王的领地,她的国王正闲适无比得靠在自己的宝座上,他背后落地窗外的世界,五颜六色竞相争艳,可她的周围只有白色,抑或黑色。

  

  朱盟左手托杯,君临臣下得望着她,白白的皮肤在白昼灯的反射下,透出说不出的阴冷之光。“坐吧。你再不进来,你那杯也会进我肚子的。”放下咖啡,朱盟浅笑,“可是我仔细一想,这样特别的咖啡,怎么能独吞呢,谢英姿,你说是不是?”

  

  坐他对面的谢英姿心如止水,做好了英勇就义的心理准备。也是邪门,这朱盟随时随地能抓到她小辫子,他朱盟降临到这个世界,除了当他的金龟子,八成另一个职责就是专生来灭她谢英姿的。这一次,亲眼目睹了她找其他部门的小头头闹事,估计会加个“破坏团结”的罪名安到她那脑袋上,然后她面前刀光一闪,霎时成了刀下冤魂。更别说她的“美男是人弹”理论,这不报应来了,人弹快爆炸了,只不过,翘辫子的人是她谢英姿。

  

  已经万念俱灰到只剩沉默,眼神却是真实的桀骜不驯,连谄媚的笑也干脆不挤了。豁得抬手拿起朱盟桌上的咖啡,帅气得揭开盖子,咕噜咕噜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咖啡味充斥口腔,还未来得及品尝余味的醇香,谢英姿粗鲁得抹了抹嘴角,“啪”得用力把杯子放在朱盟桌上,办公室内静谧一片,有挑衅的余香叠叠。

  

  国王和臣子的角逐,被咖啡香勾引而出。蠢蠢欲动许久的反叛的心,已经跃出云霄,奴才谢英姿,决定在光荣倒下前揭竿起义,好好体会一把做人的滋味。

  

  朱盟静静得看着谢英姿铮亮挑衅的目光,慵懒得靠在老板椅上,微微一笑,看了她许久,久到她欲站起身拍桌大吼,“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少给老娘来这一套。”可是理智还残存了最后一分,谢英姿不懂朱盟以静制动的兵法,她只知道,朱盟看她,那她也得昂着头看他,她娘教的,决战时刻,气势是不能输了一分的。

  

  两人视线一来一去,朱盟终于懒懒开口,“怎么,这次连马屁都懒得拍了?”轻缀了口咖啡,他笑眼斜看她。

  

  赌气的一歪头,“不拍了。”

  

  “为什么?”

  

  “没什么效果。”斜睨一眼朱盟,越拍越衰,她还拍个什么劲。

  

  朱盟了然得点点头,皱了皱浓眉,揶揄的神色也不掩饰,“也是,确实没什么效果,你朝我拍马屁的时候,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样也好,你轻松了,我也少点煎熬。”

  

  煎熬?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英姿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怒气腾腾,豁出去的开口,“我怎么让你煎熬了?”昂起脖子,“你知道拍马屁多累吗?”

  

  朱盟嘴角勾出更深的弧度,望着终于露出本性的谢英姿,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因为愤怒而闪闪亮亮,这一刻的她有着致命的迷人。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女流氓气质尽显,那一天,他对这个陌生女人失常的行为,居然讨厌不起来。

  

  他现在明白,这个女人的思维另类,通俗得说,就是从不按常理出牌。

  

  “谢英姿,我倒是不知道你满肚子牢骚,不如趁今天,痛痛快快都说出来吧。你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我做上司的也过意不去。”

  

  你会过意不去?你不要太过意得去,谢英姿心里冷哼。歪着头不吭声,丹凤眼射出桀骜不屈服的光,老娘满腹的牢骚数到天亮都数不清,说了也是白说,你照旧当你的金龟子,老娘却早晚被你的金龟脚踩在脚下,这什么世道。所谓生得凄惨,死得壮烈,她奶奶的,今天老娘就壮烈一回。

  

  “不说话?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牢骚太多了呢?谢英姿。”谢英姿三个字从朱盟口中吐出,咬字清晰,别有番风味。

  

  继续不吭声。算是默认。

  

  朱盟挑了挑眉,看起来这女人今天的牛脾气上来了。“好吧,这个问题跳过。”声音一沉,“那么,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人家谈恋爱,那是两个人的事情,当事人自己不吭声,你一个旁人还没搞清事情真相,就跑去找人家对峙,”朱盟倾身靠近她,眼神是逼人的凌厉,“谢英姿,我问你,你那脑子到底长在什么地方?”

  

  “头上。”

  

  “我怎么没看见?”

  

  “你。。。。。。”气得瞪着目光炯炯的朱盟,被批没脑袋的谢英姿火冒三丈,可无名火却无处发泄,磨着牙,丧气得扭头不看向朱盟。

  

  “为什么那么激动?”

  

  “见不惯。”

  

  “见不惯什么?”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见不惯男人把女人耍着玩。”

  

  朱盟露齿一笑,慵懒得双手横抱胸前,“谢英姿,你是女权主义者吗?”

  

  谢英姿没好气得再度瞪了眼挂着讽刺笑容的朱盟,心里嘀咕着,这是扯的哪啊?一堆废话,老娘想痛快的死也不让,“不知道,没研究过。”

  

  “我倒是看出来了,你的从一而终理论很新鲜。你那颗脑袋原来还是装了点墨水的。”

  

  咬牙切齿起来,“谢谢总编夸奖。”

  

  “这句话是违心的吗?”

  

  “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暮色深不可测。朱盟唇边的笑更加迷人,谢英姿则是一脸忤逆,两人的目光剧烈交接,迸发出激烈的火花,缭乱了夜空。

  

  “好了,下班吧。”朱盟收回视线,指了指两个咖啡杯,“把这两个咖啡杯拿出去扔了。。。。哦,还有,你那杯我尝过一小口。”状似无奈得摇摇头,“不过味道真是不如我喝的这杯。”

  

  傻鸡谢英姿一楞,视线缓缓移向自己喝过的一滴不剩的咖啡杯,眉毛微微抖了一下,抬起头,“你恶心不恶心?”

  

  “彼此彼此。”

  

  在朱盟挑衅眼神的目送下,再度沦为奴才的谢英姿落寞得离开总编办公室。手里拿着两个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她不可置信得瞪着杯口,痛苦得咽下一口口水,回味那掺了朱盟口水的咖啡,万千思绪满腹,却无语在心头。

  

  恨得双拳捏紧杯子,白色咖啡杯皱成一团,好似她皱紧纠结的心,得不到宣泄。黑着脸到了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被冷冷水泥团团包围,昏暗灯光打在她孤零零停驻的破起亚上,竟让她觉得有些苍凉。

  

  坐到驾驶室,瞪着方向盘,一脸不服气。说她谢英姿没脑子,她谢英姿能文能武,就拿车来说,不仅会开车,还会修车。真正没脑袋的人会开车吗?会修车吗?嘴里嘟嘟囔囔,脏话乱飙,插上钥匙开动车子。

  

  起亚没动静,不死心得再试,这车子静得比处女还处女。咧着牙,扭曲着脸再试,只有静,没有动。像泄了气的皮球楞了会,谢英姿烦躁得猛抓头发,趴在方向盘上哀嚎,边嚎边拍打方向盘,“连你也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又嚎又拍了半会,觉得手掌有些疼痛,苦着脸,顶着鸡窝头下车。

  

  粗鲁得打开车前盖,一只脚跨在车前档上,弯着腰一阵捣鼓。彪悍女自夸会修车,其实全是瞎扯,只是某次到修车厂,看师傅把黑乎乎沾满油的电线拔进拔出,也就偷学了一手,有一次,起亚儿子又把她晾在大马路上,她如法炮制,一阵乱扯乱拉,车居然开动了,从此彪悍女就安了个“修车能人”的帽子扣到自己的鸡窝头上。

  

  偷学来的手艺终究是拿不出手的,一次运气,不意味着次次运气。彪悍女黑乎乎的手不死心的对着冰冷机器东扯西拉,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垂到眼前,遮住了她的视线。粗鲁得一把撩开,结果脸上额头沾了几道黑色油污,煞是滑稽。尝试着又去发动,依然没动静,气得她猛踢车胎,靠在车旁独自生闷气。

  

  冷冰冰的停车场里,灯光倒影出她孤零的影子,谢英姿回忆朱盟的一字一句,越想越气。说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没脑子,还暗讽她恶心。感觉心肝快气炸了,谢英姿深深吸了口气,不行,今天得去酸菜鱼滋补滋补上火的心肝。

  

  “又怎么了?”朱盟拎着公文包,站在两米外挑眉看她。暗色的灯光拉长他挺拔的身影,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缓缓走到英姿车旁,他瞥一眼头发乱如疯魔,脸上沾着油污,眼神却十分倔强的谢英姿,只觉好笑。勾起隐隐的笑,转头再瞥了眼起亚的车前盖,“车又坏了?”

  

  谢英姿瞪一眼衣着光鲜的朱盟,自己一身衰样,全是拜他所赐,扭过头不理他。

  

  被晾在一边的朱盟也不气恼,笑容温熙,“又变成哑巴了?那这样吧,再不回答我下一个问题,下个月工资扣30%。”

  

  “你。。。你。。”听到那惊煞人的“扣30%”,葛朗台二世谢英姿猛地转过头,铮亮发光的眼眸几乎欲喷出火焰,却被那“30%”给活活熄灭。钱是她谢英姿的心头肉啊,哪怕要下地狱,她也得揣着钱下去。

  

  “终于开口说话了。”朱盟笑着迎视英姿的目光,缓步走到她面前,那几道油污越加明显,配在一张生动的脸上,实在是点睛之笔。皱了皱眉,“你这车不是刚拿去修吗?”

  

  “又坏了。”口气仍然不善。

  

  “谢英姿,你确定你是拿到叫做修车厂的地方修了吗?”

  

  “你。。。你什么意思?”红着脖子怒吼。

  

  “你听不懂?哦,我忘了你不太爱用脑子。那我解释下,我的意思是,你拿去修车的地方可能无证经营,简单的说,是家只收钱不办事的黑店。”

  

  暂时忽略朱盟话里刻薄,英姿倒确实想起,上次送去维修车子的店,似乎是不太正规,她图着地点近,那维修店又号称在打折,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送去修了。

  

  “我在问你问题,再不说话,那就扣40%。”朱盟怕是谢英姿见过的,把威胁说得最为儒雅悦耳的男人了。

  

  事到如今,豁出去的谢英姿再拽,也拽不过资本家手里的票子,那可是沾了她的血,她的汗的票子啊,不情不愿得开口,嘴角微微颤抖,“那。。。那家店好像确实挺。。。小。。。”似乎给她修车的师傅还是个嫩头青,她当时心急火燎得去采访,一看没什么大碍,付了钱就开车跑了。

  

  “还有呢?”

  

  “。。。。在搞优惠。”

  

  朱盟盯着谢英姿的温暖目光盛满笑意,靠近她一些,轻言道,“谢英姿,知道便宜没好货这句话吗?”空旷无人的停车场里,他们剑拔弩张的目光中,在悄悄萌生着不知名的情愫。

  

  谢英姿瞥一眼近在眼前的朱盟,英俊的五官占据她全部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却又死鸭子逞强,逼着自己直视他,“我们穷人不知道。”不要脸的暴发户,满身铜臭味,在她面前卖弄钱包和俊脸,小心哪天被持刀女巫打劫。

  

  朱盟玩味一笑,这女人准备今晚反骨到底了。打量她狼狈的脸颊和头发,稍稍收起笑容,抬手看了看表,决定暂时到此为止,“上我车吧,我送你回去。”说完,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走了一两步,见谢英姿靠在车旁没动静,皱了皱眉,“走不走?”

  

  “不走。”英姿翘着头,扭过去不看他,一上你这贱人的车,老娘就蜕变为衰神,那么高档腐败的车,她穷人谢英姿还真没福气享用。

  

  “真不走?”朱盟眯起眼睛,语带威胁。

  

  “今晚就睡这了。”某人骨子里的无赖因子终于爆发。

  

  所谓朱盟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娘今晚要以天地为铺盖,以水泥地为枕头,老娘一介踏踏实实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却被奸人残害到这般凄惨的境地,天啊,我要拿我冻伤的身子骨向你控诉,向你控诉。

  

  

                  章节21

  还来劲了,朱盟笑盯一脸叛逆的谢英姿,好奇会是怎样的父母养育出这个活宝。悠悠转过身,走到谢英姿面前俯下身狠狠说道,“谢英姿,你要是让加班的人知道我报里出了女流浪汉,看我怎么整顿你,”顿了顿,语气罕见得加重,“和你的车。”

  

  谢英姿被朱盟恶狠狠的气场所震慑,心虚得瞥了眼盯着她的朱盟,咽了咽口水不说话。

  

  “快点上车,我不想说第三遍。”说完,朱盟满意得等到谢英姿心虚乱飘的眼神,朝自己车走去。

  

  女泼皮即使愿意豁出去一把与朱盟单挑,却舍不得起亚儿子当自己的随葬品。撇了撇嘴,深呼吸几次,古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梁山好汉说,老子山穷水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谢英姿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大不了一命拼一命,看看谁比谁狠。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想到此,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得跟在朱盟身后。

  

  朱盟坐进驾驶室,谢英姿打开车门,憋屈的她见朱盟车座那白色柔软的车垫,再瞥了眼自己黑油油的手,灵机一动,伸出魔爪就想玷污那纯白的羊毛垫。

  

  “弄脏了明天给我换全套的。”某个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起,彻底破坏了女泼皮的小算盘。

  

  小心翼翼得坐好,女泼皮不痛快到极致,转头狠狠得白了眼身边的朱盟,目视前方窗外独自生闷气,压根没有注意到后视镜中自己满是污垢的脸。另一边,倒映在后视镜中男人的脸,则漾出无比得意的浅笑,轻快得在方向盘上打拍子,很明显的是,身旁这个女人已经驱除了他工作一天的疲劳。

  

  或许该给她涨工资了?朱盟眯眼偷偷得想。

  

  兜兜转转在城市中,飞翔而过的广场上已经人群簇拥,夜晚的每一刻,最不缺的是欢笑。唯独某一个女人。谢英姿坐在朱盟一旁生闷气,越看朱盟的侧脸越觉英俊得邪恶,这样的一个道德沦丧的人,奶奶的,居然还长得像正人君子,翻翻白眼,谢英姿华丽丽得不平衡了。

  

  “我有驰域的金卡,要不要?”朱盟决定给沉默的活宝一点甜头。

  

  “不要。”谢英姿口气坚决,可是心里对“驰域”这个名字怦然心动,那可是全城最好的维修店啊,出入的全是高档名车,奶奶的,她那辆破起亚,要是能大摇大摆开进去,那还不就是汽车里的灰小伙了。然后她款姐谢英姿潇洒得甩出金灿灿的金卡,一群人围着她的起亚儿子一顿膜拜,哇,美好得让人流口水。

  

  “我最后一遍问你,要不要?”

  

  “咳咳。。。”谢英姿昂着头咳了两下,“你这么想给我,那我就勉强收下吧。”死鸭子嘴硬,一直是她谢英姿的特色。

  

  朱盟抿嘴微笑,转头瞥了眼昂头做清高状的谢英姿,被她那伪装的清高所取悦。更别说,活宝硬装出来的清高,还被油污给打了大大的折扣,玩心大起,瞥了眼不远处街边的零售店,邪邪一笑,缓缓停车在路边。

  

  “去,下去给我买包烟来。”停好车,朱盟从钱包中掏出张大钞,轻轻捅捅边上的谢英姿,出声支使。

  

  “不去。要去自己去。”下了班还要给你当奴才,老娘我今个罢工不干了。“再说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赖在车上纹丝不动。

  

  “不抽烟,并不代表不会抽。”朱盟预料到谢英姿的反应,挑挑浓眉,把玩着大钞,不咸不淡得开口,“快点,帮个忙,我烟瘾上来了,零钱给你当小费,怎样?”他也学着放低姿态,试探女泼皮的反应。

  

  英姿灿亮的丹凤眼不耐烦得白了眼朱盟,见他表情正经严肃,口气难得乞求。寻思着资本家支使人惯了,买包烟还得差遣她跑腿,难道她谢英姿脑门上刻着“太监”两个字眼吗?可是转念一想,难得他还会用求人的口气,心一软,一把抓过大钞,“这次免费,下次收费。什么烟?”

  

  “随便。”

  

  “有随便这种烟吗?”已经开吼。

  

  “只要是烟就行。”某人憋笑已经到内伤。

  

  谢英姿瞪了一眼他,豁得开门下车,留下朱盟侧头对窗外大笑。事实证明,奴才当久了,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奴性,要不得,真是要不得。

  

  当谢英姿绯红着一张脏脸,气呼呼得踏出零售店大门时,她就是一颗急欲引爆的炸弹。莫名其妙得被店员盯视,在她们偷偷的讪笑下照了下墙上的镜子,轰得,她脸颊炸开如红番茄,还是颗沾了汽油的红番茄,红番茄上杂草丛生。

  

  好一只猥琐的红番茄。

  

  红色炸弹腾的打开车门,看到朱盟嘴角掩不住的浓浓讪笑,把香烟狠狠扔在朱盟的西装上,怕再丢人,坐进车中发飙,“奶奶的,你故意的是不是?”彪悍女表情凶悍,再也不在乎边上的是老板,朝着他一通乱吼,“什么买香烟,姓朱的,你就是想看我谢英姿出糗,你安的什么心?”

  

  “没办法,今天咖啡喝多了。”朱盟摊手波澜不惊,在夜光的朦胧照耀下,笑容晦暗不明。

  

  “你,你。。。。”呲着白牙,手戳着朱盟,气得蹦不出一个字来,“我。。。。。”遇到你这贱人,我,我喝咖啡自杀算了我。

  

  “我什么?”没安好心的朱盟继续追问,怕彪悍女赌气下车,边逗她边启动汽车。

  

  气得牙齿舌头狂打架的谢英姿,扭曲着一张又油又黑的巫婆脸,胸口剧烈起伏,瞪着朱盟的俊脸缓不过气来。耳朵终于恢复运作,听到汽车马达启动的声音,“我要跳车。”

  

  见朱盟顾自看前方驾驶,戳着手大叫,“老娘要跳车,听到没?”已经吼到脖子青筋突起。

  

  “听到了,我在帮你选个最佳的地点。你急什么?”

  

  红色的火焰一浪一浪涌上谢英姿的心头,革命的鼓号一次次被资本家的讽刺哨声淹没,人间只剩凄厉惨叫一片。仰头疯癫哈哈一笑,好似夜半女鬼,该女鬼处于临界状态,“姓朱的,你就等着老娘告你谋杀吧。”

  

  朱盟侧头淡笑瞥一眼旁边的黑脸女鬼,薄唇微启,“谢英姿,就你这样子,谁见了都想当杀手。”从此人间消停了一片。

  

  “哼。”谢英姿气鼓鼓得歪过头,瞪着后视镜中猥琐的自己,嘀咕着,别说别人,老娘这会就想把自己解决了。

  

  车缓缓滑行在一片灯红柳绿中,气势口才都输了人的谢英姿瞅着再过一条街就是“幸福食坊”了,颓败的脑袋瓜总算有了点生气。丹凤眼骨碌一转,亮晶晶如银河之星。这百年一遇的贱人今晚把她当马戏团小丑耍了一回又一回,明显上了瘾。她要是进幸福食坊吃东西,难保这贱人也跟在后头,然后她又要兼职小丑,丰富这贱人的下班生活。她奶奶的,又没加班费,她谢英姿凭什么让他高兴得意,多对不起爹娘。

  

  想起爹娘盼她出人头地的殷切希望,谢英姿难过得摇摇头,女儿都成被耍的猴了,还提什么出人头地啊。打定主意,冲路边点点,“停,就停这,我要下车。”

  

  “我还没选好地点呢,急什么?”朱盟嘴边依然挂着温柔的笑。

  

  “老娘就是急着见阎王爷行了吧,停车停车。”

  

  “你这样下去,”停好车,朱盟刻意得上下打量了谢英姿,慵懒得靠在方向盘摩挲下巴,“我怕路人以为在拍鬼片。”

  

  瞪圆眼,“老娘就是演鬼片的,有本事你也去演一个啊。”

  

  “不去吃夜宵吗?就在前面了。”朱盟并不恼怒,点了点不远的前方。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彪悍女猛地打开车门,骂骂咧咧得下了车,旋风似的冲进了路边的服装店。

  

  鬼鬼祟祟得躲在塑料模特后,狡黠得盯着玻璃窗外朱盟的车扬长而去,黑乎乎的脸得意一笑。转过身,一对小情侣正无比好奇得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挽起衣袖,“看什么看,没见过女流氓吗?”吓得小情侣赶忙转移视线,佯装选购衣服。

  

  文化人谢英姿还是懂得何时温婉,何时撒泼的。微笑有礼得问过服务员小姐洗手间的方向,在洗手间把乌黑的脸哗哗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白里透红的皮肤再也看不出肮脏的迹象,才肯罢休。

  

  进来时是个女流氓,出来时是个假淑女。受了一晚上气的谢英姿,脚步轻快得穿梭在人群中,为自己甩掉讨人厌的朱盟而洋洋得意,身心饱受摧残的痕迹不能被夜风吹散得一干二净,她却渐渐飘飘然起来。啊,酸菜鱼,我的干娘,我来也。

  

  幸福食坊的耀眼大招牌就在眼前,谢英姿嘟起嘴哼着小曲,轻快走进门。一进门,老板娘的招牌笑脸近在眼前,“啊,谢小姐,你怎么这么晚,那位先生等你很久了呢。”说完,笑着指着那头端坐的男人。

  

  谢英姿循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晴天一个雷劈,娘的,那不是她的冤家是谁。

  

  此刻守株待兔的朱盟,儒雅脸庞上挂着一抹笑,深深刺痛了谢英姿的心。眯起眼,抿紧唇,悲愤莫名。还真邪门了,她谢英姿怎么就逃不出这贱人的算计呢?不仅成了猴,还成了灌木丛中一只傻兔。颜面无光,气得转身就想走人,可不明就里的老板娘却热情得推着她往朱盟的那桌走。

  

  “谢小姐,坐坐,哎哟,这位先生说要等你,一直没点菜呢。”

  

  黑着张白脸的谢英姿,没好气得瞪了眼对面的朱盟,他也在看她,气定神闲。

  

  “吃什么?”她认命得翻着菜谱,低着头不看他。

  

  “你点吧。”

  

  抬头瞄到旁桌白雾缭绕的火锅大餐,想都没想,“我要吃火锅。”管你爱不爱吃。

  

  “好。”

  

  “你吃辣吗?”

  

  “不太吃。”

  

  啪得合上菜谱,谢英姿抬头微笑得朝老板娘说道,“老板娘,我要一个麻辣火锅,”挑衅得瞥了眼朱盟,“要最辣的,不辣不给钱哦。再来一盆酸菜鱼,辣椒。。。。越多越好。。。。。”

  

  “哟,谢小姐,今天喜欢口味重嘛,当心上火哦。”

  

  “没事,已经上火了,以毒攻毒嘛。”话是对着老板娘,可眼睛却直直得盯着朱盟,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老板娘一走,对坐的男女靠在椅背上,看着彼此静默片刻,此时无声胜有声,大佬间的暗战已经开始。

  

                  章节22

  “不是说不来吃夜宵的吗?”暂时处于胜利一方的朱盟率先开口。

  

  “改变主意了。”输方回答。“你怎么来了?”

  

  “想吃夜宵了。”其实非也。

  

  “总编,你们有钱人上这种小店,当心肠胃不适啊。”笑容虚假,巫婆的毒舌开始诅咒。

  

  “托你吉言,还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斯文一笑,“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尝尝这些家常小菜,感觉还不错。”胜方高调炫富。

  

  输方气结。不怀好意得倾进朱盟,笑容阴森森,“最后一句话嘛,还是等咱们吃香喝辣以后,你再做评价吧。”

  

  闻言,朱盟阴森一笑,倾身靠近谢英姿,近得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那种纠缠的热气,“谢英姿,咱们真是心有灵犀,我也刚想对你说同样的话,你怎么就抢了我的台词了。”

  

  朱盟的视线黑亮有神,谢英姿脸一红,赶苍蝇似的手在空中嫌恶一挥,“奶奶的,什么香水这么臭?香水虽然能去除你们有钱人的铜臭味,不过拜托能不能同时提高下品味?臭死了臭死了。”已经是胡言乱语,哪壶不开提哪壶,傻鸡的心肝却被刚才那过度的亲近搅得乱了方寸,砰砰直跳。

  

  朱盟慵懒得靠在座位上,冷冷开口,“今天心血来潮喷的,既然谢英姿你这么说,那我记得明天多喷点。”眯眼微笑,“我还挺喜欢自己身上的铜臭味混合着香水味。”

  

  “是嘛?一群小蜜蜂闻香来采花粉,总编你要量力而行啊。”

  

  “这么说,要不我聘任谢英姿你当我的专属保镖?有那么多小蜜蜂,我也挺头疼。谢英姿你长那么多力气,光长不用多可惜啊。”

  

  谢英姿气瞪朱盟,瞅着他微薄的嘴唇吐出一字一字的嘲讽,专属保镖?替他挡蜜蜂?这贱人正式招聘她谢英姿为贴身太监呢,当老娘脑残呢,“不劳总编费心,我怕我谢英姿力气太大,伤了你那些心肝小蜜蜂,到时总编你怪罪下来,我谢英姿怎么担待得起啊?再说了,破坏采蜜这种美事,要天打雷劈的。”后几个字是牙根里狠狠蹦出来的。

  

  朱盟作恍然大悟状,“哦,我忘了你谢英姿最怜香惜玉了,今天下午就怜香了一回,所以总编我相信你,这项任务非你谢英姿莫属。谢英姿你刚才不是提醒我量力而行吗?你不提我还想不到,你一提,我还真的有些烦恼,你不帮忙,”朱盟露齿一笑,“那才叫真正的天打雷劈。”

  

  谢英姿豁得站起身,用筷子戳着朱盟的鼻子,怒吼,“姓朱的,老娘才不给你拉皮条。”

  

  朱盟眉微微一挑,冷冷直视她,“谢英姿,你究竟搞没搞清楚拉皮条是干什么的?”

  

  “菜来了,谢小姐你等急了吧,来来坐下坐下。”老板娘眼见这对男女有些不对劲,出声调解。

  

  有第三者在场,彪悍女不好再发作,怏怏得坐下,可眼睛却不无法朱盟挑衅的目光,用同样的挑衅回敬。在谢英姿不辣不付钱的威胁下,飘满火红辣椒的麻辣火锅惊艳登场,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惊艳的酸菜鱼,浓汤里漂浮着若干醒目干红的辣椒,染红了浓汤,也染红了朱盟和谢英姿的脸颊。

  

  桌上的红色晚宴,色和香是毋庸置疑的,可那味,或许会给你上天入地的销魂感觉。朱盟和谢英姿不动声色得看着面前的辣汤辣鱼辣菜,都偷偷倒吸一口气,但在对方面前,仍是云淡风清,一副小小case算什么的洒脱。

  

  饮食男女倒是把“以气势压倒对方”的理念贯彻得彻底。

  

  谢英姿其实也不太能吃辣,适可而止的辣或许能刺激习惯平庸的味蕾,她也不拒绝。就好比她谢英姿,规规矩矩得做人办事,偶尔脱线麻辣一回,也算个性。可是眼前的辣,不是一点点辣,是辣死人不偿命。闻着空气中辣味十足的香味,谢英姿在想象着传说中的,被辣昏的感觉。

  

  重重得掰开筷子,豪气戳着满桌的菜,谢英姿下挑战书,脸皮一扯,虚假一笑,“朱总,浪费可耻,咱们今天不吃完不走啊。”老娘要是辣挂了,也得拖着你这小白脸一起辣挂,绝不便宜你。

  

  朱盟面无表情得执起筷子,“我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谢英姿你要注意些,我会记得待会不带你去中心医院,”深黑眼眸对着她,灼亮耀眼,“以谢英姿你的魅力,我怕上次那位医生很难忘记你。”他低头莞尔,笑得邪恶,“不过这样也好,你即使什么都不说,他就能开出药方了。熟了嘛,多方便。”

  

  手用力再用力,谢英姿死死瞪着朱盟,差点要把筷子捏断。赌气得从红通通的火锅中捞出一堆红得离谱的食物到朱盟碗中,姓朱的,老娘今晚好好伺候你,笑嘻嘻说道,“不劳总编你挂心,咱们吃了再说,这谁上医院还不一定呢。”说完,丧心病狂得捞起一堆飘着啦香的酸菜鱼,放进朱盟碗里。

  

  “吃吃,浪费可耻,这可是当初你教导我的。”

  

  “彼此彼此。”朱盟也不客气得捞了一堆到谢英姿的碗里,孩子似的一来一往,谁也不饶谁。

  

  就这样,繁华冬夜里,小饭店里的成熟男女,都好似回到了爱耍性子的十八岁,紧盯对方蠕动的嘴巴,虎视眈眈。辣气腾腾中,两人互相监督,面无表情得狼吞下满是辣味的食物,为了示威,甚至都没有点清淡饮料,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宗旨,坚决贯彻。

  

  被辣昏的感觉是什么?谢英姿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快被辣昏的感觉已经席卷而来。好在她还没昏。舌头火热麻痹,全身辣出缕缕热汗来,似乎每个细胞都处于辣到癫狂的状态,当个辣妹子,呃,原来是如此销魂。

  

  强忍吐舌头扇风的冲动,她看对面的朱盟,只见他也是白脸泛红,额头有丝薄汗溢出,嘴唇鲜红,也明显被辣得够呛。心里有些小得意,在自己昏过去前,看到这种快意的场面,她谢英姿昏而无憾。不过她得忍着,要昏也得姓朱的滚蛋了再昏,嗯,她忍。

  

  两人互相较劲,桌上的食物还剩小半,这时谢英姿的手机响起,弯腰拿手机的时候,佯装包内钱包掉下,她弯腰到桌上假装捡,趁朱盟看不到,低着头吐出舌头哗哗扇风,冷风吹来,麻痹感官总算有一些纾解。

  

  一脸正经的坐好接电话,朱盟正看她,不理会他的盯梢,仔细一看,是星星打来的。“喂,星星吗?”

  

  “姐姐你好厉害,居然猜得出是我。”星星尖细悦耳的童声从那端传来,语带兴奋。

  

  “呵呵,星星长大以后也会和姐姐一样厉害。找姐姐有事吗?”

  

  “姐姐,”星星的声音有些犹豫,“你能不能到我家来,我想请你帮个忙?”星星语气严肃,“姐姐你能来吗?”

  

  不忍小孩失落,英姿瞥了眼朱盟,“能来,姐姐马上过来。”

  

  放好电话,拎起包准备闪人,“我有事,剩下的你给我吃完。”

  

  “去哪里?”

  

  “路北区,有个小女孩找我帮个小忙,我得走了。”

  

  “我送你。”

  

  “不用,小孩见生人会害怕,特别是脸白的那种。”

  

  “谢英姿,就你现在这样,你以为小女孩会不怕你吗?”

  

  “我怎么了?”

  

  “你知道现在你的嘴唇像什么吗?”

  

  “像什么?”

  

  “一根烤焦的香肠。”

  

  “切,姓朱的,你也好不到哪去,而且你还是大号的。”

  

  “这样更好,我知道小孩子最爱吃烤焦的香肠了,走吧,我们给她送夜宵去。”

  

  

                  章节23

  CK事件

  

  秋夜,华灯初上。朱盟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客厅,对着躺在沙发上啃苹果看电视的谢英姿问道,“老婆,我那条黑色CK内裤呢?失踪一个礼拜了。”

  

  啃苹果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都失踪一个礼拜了,你才向我报案?晚了。”确实晚了。

  

  “怎么晚了,家里的衣服都是你在洗,你不可能不知道?”擦着头发,挪开谢英姿的长腿坐到沙发上,再把她的双脚放到自己膝盖上,含笑问躺得悠闲的老婆,“老婆,我那条内裤没长脚。”

  

  某人舒服得换了个姿势,继续大口啃苹果,眨了眨眼睛,“朱爸爸,可是你狗儿子长脚了。”

  

  “猪头?猪头怎么了?”

  

  “你自己去它闺房去看看不就得了。”哇,苹果好甜。

  

  过了半响,一声咆哮从客厅那端轰隆传来,“谢英姿,我的CK内裤怎么成猪头的床单了?”

  

  扑哧一笑,继续吭哧吭哧啃苹果。

  

  某个气呼呼的高大黑影凶猛扑来,一把抢过沙发上瘫软如泥的女人手中的苹果,狠狠扔进垃圾箱,“还吃吃吃,你怎么当家庭主妇的?把内裤都洗到狗窝里了。”

  

  前一秒还是泥状的女人,下一秒倏地跳起,站立,一气呵成。“喝,姓朱的,老娘天天为你洗衣做饭,任劳任怨伺候你,鼻涕眼泪往肚子里咽,”叉着腰逼进朱盟,“你老婆我没吼你,你倒先数落起我了啊?”恶狠狠得戳着朱盟的胸口,“你那条内裤,猪头喜欢,我狗儿子喜欢,为娘的为什么不能给它,啊?你能用CK牌内裤,凭什么我狗儿子就不能用CK牌床单?凭什么?凭什么?”

  

  朱盟定定得瞪着眼前的凶婆娘,暗暗嘀咕着,主妇的气焰,果然如传说般嚣张。改变战术,温柔一笑,搂着面前的凶婆娘,嗯,很好,凶悍的表情软化了些许,年轻有光泽的脸颊还有些隐隐的忸怩,“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我最爱穿那条内裤了。”语气有些撒娇。

  

  “认识到错误了?”凶婆娘得寸进尺,气焰更盛。

  

  “认识到了。。。。我错了。”

  

  “嗯,这还差不多。”继续戳胸,“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别在你老婆我面前吼,你吼一次,我就给猪头添一条床单,听到没?”

  

  “听到了。”

  

  “大声点。”

  

  “听到了。”声音大得把睡熟的猪头吵醒,一阵狗吠。

  

  求饶声中,朱盟眼瞳里倒影着秋夜之光,灼亮灼亮,谢英姿,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一个星期后,秋夜更迷离。

  

  “老婆,怎么我另一条黑色CK内裤又不见了?”某人皱眉,嘟嘟囔囔得走到狗窝里看,挑眉瞪着坐地上打游戏的老婆,“怎么又成床单了?我说谢英姿,你别忘了你不仅有个狗儿子,你还有个老公我。”

  

  某人继续手中的精彩赛车游戏,一心两用,“没忘没忘,明天给你买一打回来。”

  

  “那你得放好,凭什么用我的,你把自己的内裤贡献出来给它做床单。”老公朱盟也一屁股坐下,瞧着老婆赛车。“笨,左边。。。。。左边。。。。”

  

  一个闪亮的“game over”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谢英姿气恼得拍了拍脑门,放下游戏控板,横眉竖目,“你吵什么吵,你一吵我就输。你瞧瞧猪头,多聪明,该闹时闹,该静时静,你学学狗的智商行不行?”

  

  “你还好意思提这只笨狗,你说说,你得孝敬它多少条我的CK内裤?”

  

  “我怎么知道?我把一堆内衣内裤摆床上准备放进柜子,它跳上来就叼你的全棉CK,我容易嘛我,不仅要伺候你这个爱名牌的男人,还得伺候爱名牌的狗。什么德行。。。”转头继续开始新一局赛车大战。

  

  朱盟一把夺过控板,按下“pause”键,皱着浓眉,“老婆,猪头万一有收集CK床单的习惯了怎么办?”

  

  谢英姿嘴边奸诈一笑,轻轻凑到朱盟耳边,“放心,你老婆我,会天天出门采树叶给你遮羞的。。。。”继续补充,“现在流行复古。”

  

                  章节24

  春冬交接的夜晚,夜风吹来席席暖意,那细丝的温暖混合着霓虹的闪闪,分外飘然。谢英姿懒懒得靠在柔软的椅座上,口中的辣味依然,却不再如初始般肆虐,细细体味,还有丝异样的温暖,连带得整个人也慵懒嗜睡起来。

  

  “谢英姿。”某人醇厚嗓音在静谧的空间朗朗响起,竟有些呢喃的余味。

  

  “干。。。干嘛?”那穿透莲强的嗓音,如此清晰,宛如魔音。以至于她要用大吼来掩饰魔音的侵袭。

  

  “好端端的,吼什么?”朱盟微皱眉心。

  

  “老娘今天上火,不用吼的,浑身不痛快。”斗得寒毛竖起的傻鸡挺直腰板,莫名的,就是不痛快,浑身不痛快。朦胧睡意被她狠狠赶走,傻鸡又重上战场,在她那被辣红的眼眸里,朱盟不是boss,是一只鸡,比她威风比她凌厉,他们斗了几次,斗一次输一次,她斗得成了红眼鸡,所以暗暗发誓,即使把全身的毛都给斗飞了,她秃鸡谢英姿还是得斗,虽败犹荣,不丢人。“刚才叫我什么事?有屁快放。。。。。叫什么魂,你知不知道我快睡着了。。。。”昂着鸡头斗。

  

  被挑战的一方也不介意凶婆娘的宣战,心情似乎挺好。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今天没听到你的马屁,怪不习惯的。”语气竟有些直触人心的柔软。

  

  “你不是说听我的马屁是受罪吗?我谢英姿不害人。”还是吼。“姓朱的,”端正坐起,“我告诉你,我谢英姿郑重告诉你,我不是马戏团里的小丑,被你耍着玩。”指天指地的样子,已经激动到口水飞溅。

  

  “你错了。”朱盟趁着红灯缓缓停下,朗目灼灼看着撒泼的她,“谢英姿,你错了。”玩味得看了她两秒,“你比马戏团小丑更好玩。。。。。你很有天赋。”

  

  “你。。。。。。”好一个贱人。谢英姿指着朱盟,抖落着手,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毛一根根凌空被拔下,痛得她血脉沸腾。

  

  朱盟勾出一抹胜利的微笑,不理会她的结巴,“别你了,你说的地址到了。那个站在街口的小女孩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星星?”

  

  秃鸡咧着嘴缓过神来,顺着朱盟的视线看去,陈旧的老街口,绑着羊角辫,穿着米老鼠粉色外套的星星正不时眺望马路的方向,手上牵着一只黄色小狗,小狗则时不时围着她跳腾,一人一狗在星空下,恍如一副和谐的粉色漫画。

  

  “星星,星星。”谢英姿未待车停下,摇下车窗招呼,凶婆娘褪下黑色外衣,蜕变成天真的小姑娘。那欢快的模样全部跳跃进朱盟的眼帘,赶都赶不走。

  

  下车奔到星星身边,小狗因为突然出现的生人而警惕,扯开嗓门狂吠。

  

  “三三,不要叫,姐姐可不是坏人哦。”小小的星星蹲下身轻轻抚摸急躁的小狗,抬起头来对着谢英姿和朱盟露出天使般粉嫩的甜笑,“姐姐,这是我的三三。。。。。”扑扇的大眼睛有好奇的光点点,“咦,姐姐的男朋友也来了哟。”低下头拍拍小狗毛茸茸的头,“三三,这是谢姐姐,这是谢姐姐的男朋友,叔叔你姓什么?”

  

  “哎,哎。。他不。。。。”谢英姿急忙开口,要与朱盟划开界限。

  

  “姓朱。”朱盟笑微微,弯腰伸出手与星星相握,“你叫星星?很高兴认识你。还有三三。不过星星,你叫她谢姐姐,是不是也应该叫我哥哥?嗯?”低头摸摸三三的毛发,小狗难得温顺得趴在地上,呜咽了几声,亟待人的怜爱。“你看,三三也没反对。”

  

  “叔叔。。。。哦,不对不对,哥哥好。”星星害羞得吐出舌头,小脸做出夸张的动作,一派纯真。

  

  被晾在一边的谢姐姐心里颇不是滋味,狠狠得瞪着大小通吃的朱盟,换来了他更为灿烂的笑容。怕星星被自己的巫婆脸吓着,随即露出亲切腻人的甜笑,“星星,你说要姐姐帮忙,究竟是什么忙?”

  

  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星星,被她一问,瞬间大眼一黯,耷拉下头发不说话,只是蹲下静静得摸着三三的脑袋,沉默得让人心伤。谢英姿和朱盟眼神交流一下,也不说话,静等星星自己开口。

  

  “姐姐,哥哥。”星星终于抬起头,小脸徘徊着一种叫做伤感的东西,“我们明天就要搬到舅舅家了,舅妈有小宝宝了,妈妈不让我带三三过去,三三怎么办呢?隔壁的浩哥哥想要三三,可是他经常用石头扔三三,有次还让三三流血了,我知道,他要三三肯定是想每天欺负它玩,我好害怕。”星星垮着张脸,小小的眉毛挤在一起,欲言又止,低头看了留恋得看了眼小狗,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姐姐,你能帮我养三三吗?你放心,三三打过针,它也很干净,我隔几天就给它洗澡,它很喜欢干净的,每次洗澡都不吵,它也不挑食,不爱乱跑,不像其他小狗都很调皮,我的三三最乖了。”星星童音中流露出浓浓的自豪。

  

  “这。。。。”谢英姿杵在那里,凤眼和黑溜的狗眼对上,压根没猜到是这档事。养狗?她谢英姿都把自己养成猴了,还养狗,有见过猴养狗的吗?茫然得看向朱盟求救,扯了扯他的衣角,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怎么办?我。。。没养过狗。”不行,还得哭一下穷,“我也没钱养啊。”

  

  朱盟目光闪烁着笑意,瞥了眼正静观大人动静的星星,小声耳语,“你有钱吃酸菜鱼,会没钱养狗?”笑更深,“你少给我哭穷,你有多少工资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不爽得白了白眼,似乎于心不忍,撇开眼不看星星求助的目光,和小狗乞怜的眼睛,把心一横,“我养不了。”她谢英姿一人行走江湖多年,习惯了自由,最恨身边有包袱让她左顾右盼。她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要,要了,就会牵肠挂肚,怕这怕那。成天吊着胆子在拖油瓶身上,怕是会束缚她的自由人生。

  

  “确定?”

  

  “确定。”硬着头皮蹦出“确定”二字,心里却一再浮现三三乌溜溜的大眼,那种光芒让人难以置之不顾。小时,她和杜醇还未成为好友时,她曾从杜醇黑白分明的大眼里读到了类似于困兽的挣扎,远远得看着她清冷走过自己面前,小小谢英姿体会到懵懂的痛的滋味,至今仍刻骨铭心。

  

  朱盟含笑点头,对着星星温柔开口,“星星,姐姐答应了。”

  

  “啊?真的吗?好棒好棒,三三有新家了,三三有新家了。”等待到心焦的星星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脸上霎时光彩叠现,抱着英姿大腿跳起来,小狗则围着他们轻叫,似乎也猜出有什么好事发生。

  

  “你。。。。”谢英姿懵了,咬着牙瞪着朱盟嘴边得逞的笑,心中却没有火热的岩浆涌出,取之的是一种恍惚的释然,或许潜意识中,她从来都是不懂得拒绝的,所以连带着的,心也不懂得拒绝。叹了口气,蹲下身,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均是笑眯眯,连夜风也飘出几丝童趣,“好吧,姐姐帮星星的忙,姐姐会代替星星照顾小狗的,拉钩?”

  

  “姐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帮忙。拉钩?”

  

  朱盟站在一旁,看轻柔的风吹起女孩们的软软发丝,狗在他们身边打转,美好得如童话再现。视线定格在大女孩年轻生动的脸庞,被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染,嘴边不自觉得勾出弧度。

  

  “星星,为什么把狗狗取名叫三三。”谢英姿不解,三三这名字,还真不太雅观。

  

  “姐姐喜欢这个名字吗?是哥哥取的,他说三三是家里的老三,就叫它三三了。”

  

  “呵呵喜欢喜欢。”还真不太喜欢。

  

  夜色已深沉如水,星星的妈妈出来找女儿,听说他们要收养小狗,一阵感谢。星星泪眼婆娑得把三三抱上车,小狗灵性十足,感知到与小主人的离别,一开始硬是不上车,却在星星的温声柔语中,被强行抱上了车。

  

  朱盟怕小狗惊着,刻意放慢车速,谢英姿则轻柔得抚摸着小狗,一人一狗都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奶奶的,一夕之间,她谢英姿要养狗了,她拿什么养?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腾地无名火起,转头狠狠盯着肇事者。

  

  “怎么,想用目光杀死我吗?”朱盟闲闲开口。

  

  “不错,还想先杀后奸。”

  

  朱盟深沉得看了眼女杀手的冷漠表情,“听起来还不错。你快动手吧,我等不及了。”

  

  “变态。”被朱盟的痞子口气给惹得没了气势,谢英姿刷红了张白脸,道行终究是低了几级。低头看拖油瓶,喃喃道,“三三,不行,我得换个名字。”

  

  “这名字不是挺好的?”

  

  “老娘的狗怎么能当小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谢英姿最恨小三。”大声吼。那顾天朗就是被小三给撬走的,她能不恨吗?

  

  “你吼什么,我是习惯了,可这狗会受惊的。”

  

  怏怏得拍了拍狗头,凶婆娘还是压低嗓门,自言自语道,“女儿啊,为娘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这狗是公的。”有人插嘴,引来了无知人士的白眼。

  

  继续自说自话。“叫什么呢?狗娃?”

  

  “谢英姿,你就不能想个稍稍不猥琐的名字吗?你脑子里装的东西能不能高雅些。”

  

  “老娘就是猥琐了怎样,老娘脑子里就三个名字,狗娃,小狗子,狗东西。三选一。”抱着手臂,某人无赖气焰涌上。

  

  在红灯前停下,朱盟无奈得转头瞥了眼耍无赖的女人,皱皱眉,“小狗子?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了?”

  

  “这是太监的名字。”

  

  谢英姿无语,歪着头掩饰满脸的尴尬,难不成真被朱盟说对了?她谢英姿已经猥琐到只想得出太监的名字,难道真如他说说,她谢英姿。。。。有天赋?

  

  “还是狗娃吧,”朱盟无奈得摇摇头,“取出这个名字,已经是你智力的极限了。”

  

  “是啊,我这智力,哪入得了总编您的眼啊。不过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编可要当心了。”某人闪亮回击,两人一来一去的火热姿态,独成风景。

  

  “谢英姿多虑了,近朱者赤,听出来了吗?我就是那个姓朱的,可见跟我在一起,你谢英姿迟早会“赤”的。我期待那一天的来临。”一个漂亮的回击球,不偏不倚正巧击中谢英姿的嘴,形势又再度逆转。

  

  两个不打不相识的年轻人把利嘴当拳头,不错过任何一场双方间的战斗。战败一次又一次,又重新披甲上阵,从来都是她秃鸡谢英姿的风格。火星四溅,小狗似乎也被这滚烫的战斗氛围所感染,汪汪得叫了几声,犬吠加剧了战斗的激烈。

  

  “叫什么叫?再叫,天天喂你吃咸菜。”输红了眼的女战士把火气转移到无辜者身上。

  

  “咸菜?谢英姿,狗急了还跳墙呢,你记得把你家的围墙砌得高点。”朱盟一个左转,专心开车的同时却不忘兼顾战场,有些人就是能做到一心二用。

  

  “姓朱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明明告诉你我穷得叮当响,还让我养狗,我自己都快把自己养成难民了,你让我怎么养狗?”

  

  “你穷得叮当响?你叮当出来我听听?”他一脸讪笑。

  

  “好,我明天就挂个大铃铛,让你们这些有钱人听个够,行了吧?”这么想听,老娘叮当你个够。

  

  “顺便再给狗买一个,一大一小,很般配。。。。。既然你哭穷,买铃铛的钱我来出。”嘴边挂着朵邪恶之花。

  

  谢英姿攥紧拳头,丹凤眼有火花喷涌而出,浑身的火焰冉冉升起。奶奶的,这贱人暗指什么,她谢英姿就算智商再离谱,岂能听不出。千钧一发之际,脑中灵光一闪,钱?多么销魂的字眼,她怎么给忘了。敲不破这小白脸的门牙,撬开他的钱包也行啊。

  

  “哦,我怎么忘了总编你最大方了。养狗的事是你应承下来的,这样吧,狗我先养着,不过保险费,医疗费,住宿费,伙食费,赡养费,清洁费你来付。每月付一次,不能拖欠。”闲闲得翻看手心手背,老娘受罪,你这贱人也别想无事一身轻。

  

  无赖上门讨钱,一副天经地义的德行。朱盟莞尔瞅一眼女地痞的撒泼样,欣然一笑。“好,钱我出,不过要是被我知道这狗天天啃咸菜,”顿了顿,他看向前方繁忙的路况,“小心我把你变成咸菜。”

  

  “放心,我给它吃香的喝辣的,把它当娘娘伺候行了吧。”谢英姿在心里冷哼,还扬言把老娘蹂躏成咸菜,看不出来吗?老娘早就是一根苦哈哈的咸菜花。

  

  到了英姿楼下,英姿牵着狗娃走出,朱盟走到他们面前,张望了四周一圈,“这一带似乎没有宠物店。”

  

  “没有,去那干嘛?”她蹲着逗狗玩,一声声“狗娃,狗娃”叫得欢畅。“狗娃,咱们乡下狗不去那,对吧?”小狗愣愣得朝着她叫两声,却感知到陌生的新主人没有敌意,温顺依旧。

  

  “即使是乡下狗也要吃狗食的,你想饿死它吗?”朱盟也弯腰逗狗。

  

  “我吃的,分它一点就行了。”越看这黄色小狗越喜欢。

  

  朱盟眉心皱出波纹,沉声低语,“谢英姿,你准备就这么打发我出钱养的狗?”表情严肃,这女人不唬上一唬,是不知道地球是圆的,钱是拿来花的。

  

  女葛朗台二世举手求饶,“好好好,您大爷的钱,我给你花了还不成吗?”嘟嘟囔囔,“花钱谁不会。。。。。”站起身,伸脚挠了挠狗,笑嘻嘻,“来,狗娃,给朱爷爷磕个头,快。。。磕完了,跟妈妈回家。”

  

  “凭什么你是妈妈,我是爷爷?”朱盟挑眉。

  

  “你大爷出钱,德高望重的,不叫你爷爷,难道叫我爷爷?”

  

  “不行,我还没那么老。”

  

  “你烦不烦,”谢英姿摆摆手,险恶得白了眼不依不饶的朱盟,“行行,给你封个干爹当。”

  

  “你见过哪个干爹那么大方,亲爹才这样。”

  

  亲妈瞪圆眼睛,张口就嚷嚷,“干爹就干爹,这亲爹的位置轮不到你,别人的位置你抢什么抢。”

  

  “我怎么不能当亲爹了,”朱盟邪恶一笑,倾身逼进谢英姿,威胁以为浓重。“谢英姿,你倒给我个理由啊。”

  

  朦胧灯光下的俊脸渐渐放大,近得能看清他嘴边隐隐的胡茬,谢英姿心肝一颤动,糟糕,高压电入境,被电麻了,被电傻了。结巴着嘴,“理由。。。。。。。”眼珠子一转,挺起胸膛对峙,又斗上了。“理由还不简单,我把亲爹的位置留给丑男了。”挤笑谄媚,“总编这样玉树凌风,就别掺和了。”

  

  朱盟做恍然大悟状,“噢,谢英姿,我怎么忘了你的美男是人弹的精辟理论了。。。。。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眯眼对上她闪烁不定,明显慌张的双眼,“你不知道人弹专门挑软柿子下手的吗?”

  

  

                  章节25

  “谁。。。。谁怕了。。。。”秃鸡结巴得更厉害,“你出去打听打听,有我谢英姿怕的东西吗?”昂着头嘴硬,心跳却不听话得加速,看着昏暗夜色下朱盟唇边似有似无的的笑意,浑身警报大作。她谢英姿,对于人弹,还真是有点怕怕的。

  

  人弹的破坏力不可小觑。

  

  月夜撩人。有车渐渐驶近,五六个年轻男女嬉笑打闹下车,原名三三,现改名为狗娃的小狗吠叫了几声,惹得男女频频看向这边,一个胆小女生还娇滴滴得扑到男孩怀里,惹来了朋友的阵阵讪笑,渐渐走远。朱盟抬头瞥一眼,收起笑容,“上去吧,让狗熟悉熟悉环境。”看了看表,状似无意得问道,“你有半夜起床吃东西的习惯吗?”

  

  “没有,问这个干什么?”白一眼人弹,没好气得冲口而出。这厢的街道复又冷寂,唯剩女人的清亮吼声。

  

  朱盟手插兜,笑着开口,“也没什么,怕你半夜把狗烤了吃了。”

  

  鸡毛飘零。被拔掉半身毛的秃鸡呲着牙,瞪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小狗乖巧无声,只是默默得嗅着空气中的火药味,静观新爹新妈的暗战。谢英姿含火眸子死死瞪着朱盟,心中哀吼一声,孽缘啊。气煞不过,“我不吃狗,我饿疯了就想吃人,”耸着肩膀假笑了两声,“老娘还要靠这条狗攒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呢。”

  

  冲动是魔鬼。彪悍女稀里糊涂得扔下这句,昂头挺胸得拖拽着狗,噔噔噔得冲上楼回家,引得小狗汪汪叫唤。被刻意忽略的朱盟也不气恼,嘴边挂着一抹隐都隐不去的笑容,听着女人和狗奔腾而上的动静,笑容扩大再扩大。

  

  轻快得把车钥匙抛到空中,见它在空中划出一个无暇的弧度,又伸手接住。打开车门坐好,眼睛飘向邻座,笑容蔓延到眼睛,再转头看了眼有着女人和狗的住楼。攒下半辈子的养老钱?挑挑眉发动车子,那就攒吧,反正他是要收利息的。

  

  周末时光,阳光明媚。彪悍女睡到日上三竿,在狗饥饿的嚎叫声中,终于懒懒起身。不文雅得捂着嘴打了个大哈欠,伸伸懒腰,低头瞅着小狗那可怜兮兮的目光,蹲下身摸摸它光洁的毛发。她爱干净,昨晚刚把狗娃带回家,就兴冲冲得撩开袖子给狗洗了澡,狗也听话,任凭她又洗又吹的,着实乖巧。

  

  “嘿嘿,狗娃饿了吧。”有模有样得和狗对话,“冰箱里就剩下几片菜叶了,好了,咱们先去大餐一顿,然后下午大采购,好吗?”狗儿子吐着舌头似语非语,她拍拍手起身,“好了,就这么定了,这个家里,为娘我做主。”初次养狗,狗娘还挺会摆气势。

  

  狗儿欢快得在客厅打转,她则翻箱倒柜得找环保袋,手机响起,跑去一看,是冤家。嘴边骂骂咧咧,“喂?”

  

  “起床了吗?”他醇厚的声音在正午响起,有嘈杂的鸣笛声混合其中,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起来了,怎么,特地打来给姑奶奶我请安吗?”昨天还一脸吹嘘拍马的奴才谢英姿,自昨晚的撒泼后,完全忘却了奴才守则,利嘴完全解放,心里吼啥,嘴巴必同步跟上,绝不掖着藏着憋出内伤。昨晚点醒梦中人,她谢英姿,还是要对自己好点的。

  

  捏着电话轻笑的朱盟,总结发现,这个叫做谢英姿的女人,属于给点阳光就嚣张的一类。威严开口,“到楼下来。”

  

  奴才的惯性思维还是无时不刻宠爱着谢英姿。踩着拖鞋奔到窗边,见朱盟一身休闲得靠在车旁。金龟子无事不会登她的茅草房,谢英姿不顾自己那后现代的短发造型,牵着狗踩了双破拖鞋急急得下了楼。

  

  “又有什么事?”猥琐女冷着脸走到朱盟身前,高傲开口。神情桀骜像女王,只是这形象,不太能配合女王的霸气。

  

  朱盟也不马上说明来意,眼睛先是扫了眼彪悍女那酝酿了一夜的后现代乱发,嗯,这个他熟悉。视线向下,面无表情得扫到了她脚上那双后现代拖鞋,左脚那只,一团粉色围绕着一个硬币大小破洞,能隐约看清她丝袜的颜色,很好,丝袜也是粉的,这女人原来有这癖好。右脚那只更后现代,一个同样的硬币大小的实心黑圆覆盖在粉色上,只不过像是后来缝上去的,使得那圆有些粗糙。剑眉微蹙,有些奇怪。

  

  谢英姿愣愣得追踪着朱盟的视线,脸颊被番茄红统治,刚才心急火燎得就穿了这双旧鞋冲出了门,看起来是被金龟子给笑话了。不过转念一想,她窘个什么劲,这可是她亲娘挑灯做出来的爱心拖鞋,丑是丑了点,旧是旧了点,可爱心无价,不丢人。脱口而出,“看什么看,没见过穷人穿破拖鞋啊?”

  

  “这两只鞋怎么不一样?”朱盟也不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劈头就来了一句。“左边这只怎么有个洞?”

  

  彪悍女表情扭捏,强撑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爸的香烟烫的。”

  

  “你爸体罚你?”

  

  “不是不是,我爸下棋的时候太专注,烟头掉到拖鞋上没发现,就烫出洞来了。”

  

  “后来呢?”某人听得意兴阑珊。

  

  “没后来啊,就是脚上烫出了洞,涂了半个月的药膏。”

  

  “你爸穿粉色拖鞋?”在他印象里,似乎粉红是少女的专属。

  

  “何止我爸,我们一家都穿粉红的,我妈粉红女郎。”所以她们家的蛋糕店取名为“粉红磨坊。”她爹当年觉得这名字颇丢人,噎在肚里很久,刚哆哆嗦嗦提意见的时候,她爹那精光小眼瞄到她娘的眉毛抖了抖,立马又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消化了。从此以后,她家的粉红女皇掌权到现在,势力牢不可破。

  

  听者抿嘴淡笑不语,又指了指右边那只脚,“那这只呢,这中间那个圆是怎么回事?”

  

  傻鸡一听更得意了,献宝似的轻抬脚,得意洋洋得笑着,“这个是我后来缝上去的,你看,这么一来,多对称啊。”

  

  朱盟憋笑点头,狭长的眼不曾离开过面前的活宝。果然一家都是怪胎,活宝就是被这样养成的。“过来吧,我带了点东西过来。”说完,打开后车盖,取出一堆东西。“我家附近有家宠物店,我买了点狗粮过来。品牌很多,我每样都买了点,应该会有狗娃特别喜欢的,你注意一点,下次容易挑选。”回头不放心得嘱咐专研狗罐头的女人,“听到了没?别以为你自己不挑食,就想当然得以为狗也不挑。”

  

  面子上撑不过去,死鸭子嘴硬起来,“谁说我不挑食了?我谢英姿也有不爱吃的东西好不好?”

  

  “那你说说,不爱吃什么?”朱盟边搬东西边问话,眼中满含戏谑。

  

  “我。。。。。我。。。。”牵着狗结巴,应不下话。还真问倒她了,这好像,她什么都吃什么都爱啊。她谢英姿可以没有钱,反正年轻力壮,大不了重头再挣。但脸面是一定要的,特别是在百年一遇的冤家面前,眼珠子转了两圈后,终于想起来,“我不吃蛋糕。”她家就是开蛋糕店的,回想儿时时光,小屁孩谢英姿,总是嘴上粘着一团奶油,然后全身奶油味得跑去和男孩子打架,人称“奶油怪兽”。

  

  只不过怪兽有一天彻底被奶油撂倒,吃得太多,拉了两天两夜的肚子,从此一切与奶油搭上边的东西,她都视之为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朱盟点点头,“难得还有你谢英姿放过的东西,这倒是出乎我所料。”

  

  朱盟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放好,“东西挺多,要不我把东西再拿上去。”

  

  “不用不用,老娘自力更生怪了。”某女豪气得甩甩手,低头拎东西准备走人,饿急了的狗则摇着尾巴等待回家。

  

  “怎么个自力更生法?”朱盟逗狗,也不急着离开。

  

  “我连门都会修。”

  

  “真的吗?我家刚好有扇门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逗狗的同时不忘逗人。

  

  谢英姿尴尬得挠挠乱发,好不容易能吹上一回牛,又惹来一阵腥,真是不痛快。“你们有钱人的门太高级,我这技术,也就只能对付对付破窗破门。”只能老实坦白自己那三脚猫的修门技术。

  

  朱盟站起身,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亮闪闪的卡,“驰域的卡。”

  

  喜滋滋的谢英姿刚想伸手去接,朱盟的手却缩了回来,引得她一顿懊恼,他却早一步开口,“不许让狗吃得太多,它不是你。听清楚了吗?”

  

  彪悍女一把抢过卡,不耐烦得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婆似的一堆废话。它吃不下的我来吃总行了吧,不浪费你朱大爷一分钱。”

  

  抢完卡,女流氓也不说声谢谢,天经地义得牵着狗要离开。

  

  “吃过饭了吗?”朱盟在后头喊住乱发女王和女王的小狗。

  

  “没有。”女王一声“没有”应得干脆利落。紧随其后的,是小狗委屈的呜咽声。

  

  “我也没有,把狗带上一起去吃饭吧。”朱盟气定神闲得靠在车旁邀请,优雅从容得让人难以拒绝。

  

  “还是不用了。”踩着破拖鞋的女王回首娇媚一笑,粉色的脸颊映衬着天空的淡蓝,“跟你吃饭,我会脑中风。”

  

                  章节26

  y哼着小曲,女王晃荡着身体回到小屋,一副痞子的吊儿郎当样。眸子星亮璀璨,得意得走到窗边向下望,朱盟已经离开。眨了眨眼,英姿寻思着金龟子是去找愿意陪他吃喝的脑残女人了,叉着腰又在窗边哈哈狂笑,笑得狗娃吠红了眼。也是,这顶着乱发的女巫发起颠来,别说是人,就连狗也把持不住镇静。

  

  翅膀长硬的太监谢英姿,难得拒绝了主子朱盟的邀请,心情像白捡了十个金元宝一般雀跃。笑得一颤一颤,低头瞅到狗娃饥饿央求的大眼,拍了拍脑门,“哎哟,我的儿,为娘怎么把你给忘了,等着等着,给你弄大餐去,可不能影响我儿的发育啊。”说完,屁颠屁颠翻出朱盟买的狗罐头。

  

  把狗食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会,心满意足得坐在地板上看狗娃享用午餐。狗娃似乎从来没吃过狗罐头,闻到食物的醇香,警觉得一闻再闻,最后才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得舔食,新鲜食物的香味最终征服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狗,狗娃乖乖蹲下稀里哗啦得吃起丰盛午餐。

  

  狗娘谢英姿满意得看着这一幕,慵懒得把头支在手掌上,第一次感受到,在这个过去只属于她一人的小窝里,又多了一道灼热的呼吸,让孤单许久的她有些慰藉。露出浅浅柔笑,朦朦胧胧得开始感谢一个人,没有他,也就没有这个有狗陪伴的温暖正午。

  

  轻柔得摸着狗娃的毛发,它温顺得任由新主任抚摸,一人一狗煞是合拍。沉思片刻,眸子放出道光亮,拍掌大叫起来,“狗娃,要不给你改个名字吧。”狗娘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了小狗的进食,怔怔乖巧得瞪着英姿。

  

  绽开抹媲美朝阳的笑容,摸摸狗头,自言自语,“既然你没有亲爹,那就干脆让你跟了干爹的姓了。。。。。那只猪姓朱,姓朱,”丹凤眼有些迷茫,刹那灵光一现,拍掌欢呼,“有了有了,叫猪头,”亲昵得靠近小狗,吓得小狗缩了缩,“猪头,这名字真是太棒了。”

  

  这个飘着肉香的正午,原名三三,后改为狗娃,最后正式改名猪头的猪姓小狗,莫名其妙得盯着客厅里笑得像脑中风的女人,狗眼闪过不易察觉的慌张。还是赶紧把狗碗里的东西吃下肚,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一发疯就过来跟它抢肉吃。

  

  新一星期又翩然而至。一大清早,刘兰和叶佩佩忧心忡忡得等到了谢英姿,终于各松一口气,幸好,这谢英姿平时的马屁没白拍,臭烘烘的马屁终于救了她一把。谢英姿什么都没发生的嘻哈模样唬倒了老处女和娇娇女,却仍让拉拉担心。午饭过后,拉拉心急火燎得把英姿拽到电梯旁的无人小角落嘘寒问暖,一副你谢英姿亡我杨拉拉也不苟活的激昂。

  

  “英姿姐,你说吧,我知道你不好,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你好好的,我就猜到你很不好,总编到底怎么训你了?别憋在肚子里,憋出病来怎么办?”拉拉水汪汪的小眼看着谢英姿,拽着她的衣角,小脸单纯得写着关怀。

  

  谢英姿心头涌过一股暖流,居高临下得拍拍拉拉毛茸茸的脑袋,不错不错,没白疼这丫头。“拉拉,没事,真没事,那姓朱的能把老娘我怎么样?谁不知道我谢英姿是响当当的人才,抢新闻那是快狠准,”拍拍胸口,慷慨激昂,“老娘这样的人才他上哪找去。”激昂的同时不忘吹牛,一直是谢英姿的特色。

  

  拉拉还是有点疑虑,“英姿姐,你就喜欢凡事撑着,”凑近大呼小叫,“啊,英姿姐,你不好啦,你竟然有根白头发。”

  

  谢英姿翻翻白眼,阴阳怪气得学着大呼小叫,“啊,拉拉,你竟然有黑头发耶。”引得拉拉娇叫连连,轻轻拍打她解气。

  

  一高一矮两个女孩在电梯旁嬉笑打闹了一番,拉拉回办公室,英姿则打电话给杜醇,像老太婆似的事无巨细得交代了一堆来A城的注意事项,惹得杜醇在电话那头好不耐烦,她才讪讪得挂了电话。微笑转身欲回办公室,刚迈出一步,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身着黑色西服的朱盟走出,想必刚去过集团领导层。

  

  秃鸡一楞,心里嘘唏。她可悲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充斥着这种血淋淋的孽缘,才过了24小时,怎么就又让她遇上这不安好心的伪君子。虽然他是猪头的干爹,不过,她谢英姿作为一个一身硬骨头的穷人,自认把敌我间的阶级关系处理得很好,誓要捍卫所剩不多的尊严。见着对手,她全身顿时处于备战状态,用警惕的眼睛瞪着朱盟,准备随时吹响斗鸡场上的号角。

  

  朱盟看着面前女人如临大敌的搞笑表情,抑制不住得轻笑,眉心微皱,“谢英姿,你这表情,是脑中风的前兆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斗鸡场上的号角已经响彻傻鸡脑海,不斗白不斗,白斗也要斗。

  

  “是的话,我当然要表达一下上司的关爱,不是的话,”朱盟含笑停顿卖关子,“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让不是变成是,挺有挑战力的不是吗?”

  

  幽静的电梯间,电火劈开柔嫩的心窝。恼得深吸了口气,谢英姿对另一个欲疯魔的自己说,谢英姿,你不能倒下,这个贱人就爱吃饱饭泼你冰水,看你淋成没毛的鸡,看你在大庭广众前裸奔出尽洋相。

  

  默默对自己说:谢英姿,你即使斗得没了毛,但至少不能傻乎乎得跑去裸奔。谢英姿,我相信你,你是有脑子的。

  

  捏紧的拳头缓缓放开,假笑挂上粉脸,“总编尝试什么呀,多费劲。总编只需要晃晃钱包,都能把女人晃中风,”撩了撩短发,转头不看向朱盟,“总编的魅力,我们底下这些人佩服得不得了呢,唉,同人不同命啊,我谢英姿顶多只有赚点辛苦钱的命,不像总编你,天生揣着聚宝盆,”虚伪得笑看朱盟,“不过总编你可要当心了,那么多双手要抢你的聚宝盆,这扯破聚宝盆的事情,终归是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有脑子的谢英姿终于发挥了大脑的功用,明里暗里的讽刺朱盟天生金龟子的身份。哼,拽个什么劲,老娘要是生来就是金龟女,说不过你,早就用钱砸死你了,指不定谁是瘪三呢。

  

  朱盟插兜笑意更深,“你谢英姿如此为我的聚宝盆着想,我倒是没有料到。不过你倒是小看我那聚宝盆了,力气大的女人才抢得到,我还怕抢的人太少呢。怎么,你要不要试试?”

  

  谁稀罕他的臭钱。蓦地转过头,“不要了,我劳动致富。”

  

  朱盟了然得点点头,“好吧,看得出来,你谢英姿是个勤劳的员工,我做上司的,当然要照顾你多劳多得的想法。你说是不是?”

  

  “你,你什么意思?”傻鸡还没反应过来。

  

  朱盟摊摊手,笑容邪魅如恶魔再生,“没什么意思,你不是要劳动致富吗?”居高临下得俯视谢英姿,轻言悦耳,“总编我成全你。”

  

  接下来的时间,一知半解的谢英姿终于明白朱盟“成全她劳动致富”的意思。她被某人“照顾”了。更加繁重的采访量,零零碎碎额外的工作,留下加班,加很多的班。当然,某人说到做到,多劳多得,干得比驴还多的小记者谢英姿,工资单上的数字也今时不同往日,引得众人眼红了半天。

  

  不过兴许是因为英姿帮刘兰出过头,刁难成惯性的刘兰这次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声不吭。话说回来,谁都知道,自上次谢英姿那么一闹,朱盟人前对她更加冷漠,一堆任务指派下来,谢英姿做的比谁都多,也就无话可挑剔。趁着英姿采访出门,办公室里其他人都私下揣测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急脾气的谢英姿准是冲撞了总编大人,总编不好明着涮勤劳肯干的小记者,只能来阴招。哎,世事无常啊,马屁精谢英姿也有吃不开的时候,工资涨了有什么用,还有比起早贪黑的驴更辛苦的吗?

  

  周五接近下班时间,暮色暗沉,春天却已经悄悄来临。朱盟最后交代了关严一些问题,瞥了眼无精打采的谢英姿,接收到她恶狠狠的白眼后,憋笑走进办公室。

  

  起早在外奔波半天,采访发稿完以后,彪悍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精力正点滴流出静脉,白了眼朱盟后,她捂着脸呻吟,娘啊,女儿怕是还没劳动致富,就让医院先致富了。

  

  电脑“滴”的一声,一个MSN窗口腾的跳出来,她定晴一看,咬牙切齿起来,是朱盟。

  

  Colin: 如果我今天没数错的话,你今天白了我5次。

  

  奶油怪兽:数错了,6次,还有一次你背过身看不到。

  

  Colin:准备明天白几次,我心里有个数。

  

  奶油怪兽:没想好,那要取决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我也没办法,我的眼睛一看到你,就控制不住。

  

  Colin:我劝你还是少白几次。

  

  奶油怪兽:哼,你就这么不经白?有本事你来,老娘奉陪。

  

  Colin:白眼再多我也受得了,我只是怕别人受不了。

  

  奶油怪兽:我白我的,关别人什么事?

  

  Colin:其实从你第一次白我开始,我就很想告诉你,死鱼也白得比你好看。

  

  

                  章节27

  初春的气息弥漫在街角,绽放的花瓣,甚至都市女郎的裙角间。初春的城市骚动不安,蠢蠢欲动的因子经过一个冬天的酝酿,终于在摩登城市的春天闪亮爆发,小记者谢英姿马不停歇得穿梭在城市各个角落采访跟踪最新事件,然后火速回报社赶出稿子,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她职业直觉敏锐,天生是个做新闻的料子,写出来的东西直触核心,不光老徐头,就连顶头boss朱盟,除了在msn上时不时得跳出来冷嘲热讽,也会偶尔夸她两句,不过也是夹枪带棒型的夸奖,长期下来,她的耳朵也长了茧,这边进,那边出,也不再乐得屁颠屁颠。

  

  她也认命了,有些人的嘴巴天生浸过茅坑,她谢英姿又不是超轻型洗涤剂,有心却无那个力,想疯魔时,对天深呼吸几次,也就平顺了。她想通了,她的小心肝只有在寒风的萧瑟中才能变坚强,往好处想,至少她老了顶多被脑中风折腾,心脏病是找不上门的。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朱盟也非常忙,常常工作到深夜才离开办公室,加班时,只要谢英姿的电脑突然跳出msn窗口,她就明白他的休息时间到了。说的好听点是休息时间,谢英姿再明白不过,其实就是耍猴时间,那只猴姓谢,还任他免费耍,所以他的兴致高昂。

  

  万物皆为同道,即使是猴,也是会有自尊心的。她一开始尝试过置之不理,可踟蹰再三,猪头的小康生活还指望朱大爷呢,把这款爷哄舒服了,说不定会开支票让她的猪头洗个三温暖,为了狗儿子的物质生活,原本自尊心极强的狗娘谢英姿也就咬咬牙牺牲小我了。

  

  虽然嘴皮战场上,她总是输的那方,可杂草谢英姿,从来都是“春风吹又生”,哪怕是最后一秒,她也不放弃战胜野火的希望。

  

  忙里偷闲时,和亮妹、拉拉咬耳朵,亮妹说朱盟不止管报里的事,他在董事长楼层里有个专用办公室,董事长已经放手让他参与集团一些运作,他还有个男助手,只不过还是以报社为大本营。亮妹还鬼鬼祟祟得透露,“骚屁股”韩云笑最近有点烦,屁股扭得更勤,却因为和金龟子朱盟毫无进一步的发展,而容颜黯淡。谢英姿欣慰得点点头,寻思着,黯淡是正常的,金龟子要那么容易攻陷,就不叫金龟子了,直接改名毛毛虫。

  

  忍不住唏嘘,春天来了,害虫好多,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工作的焦头烂额并没有冲刷谢英姿对于生活的盼望,因为杜醇快来了。她两天后坐火车来,谢英姿喜滋滋得坐在办公椅上,盘算着要带杜醇扫荡哪些大街小巷,仰着头旁若无人的痴笑成功吸引了包括朱盟在内的所有人的视线,刘兰和叶佩佩对看一眼,心中异口同声:油菜花开了,会不会有男人精神病发,要采男人婆这棵凶猛的猪笼草?

  

  朱盟不动声色得微眯眼,剑眉微拢,瞥了眼继续发痴的谢英姿,声音有些扬高得交代周鸣把一堆文件送到各部门。说完,视线再次聚集在谢英姿上,却发现她已如入无我境界,微张红唇仰头一脸傻笑,丝毫注意不到办公室里的冷气骤降几度。朱盟眼眸一暗,寒光逼人,开口道,“谢小姐,请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走到门边又回过身,“哦还有,进来前先把你嘴边的口水擦干净。”说完“砰”得关上了门。

  

  老板对猪笼草不加掩饰的嫌恶,逗笑了在场的其他女同志们。神游太虚的谢英姿再度浸淫在冰冷的现实海水中,恶狠狠得瞪了眼刘兰和叶佩佩,两人却笑得更欢。摸摸嘴角,还真有湿润的液体,懊恼得拿纸乱抹了嘴角一通,黑着脸走进总编办公室。

  

  一屁股坐在桌前的软椅上,不理会桌前男人同样阴沉的俊脸,双手横抱,滑椅嗖得利落一转,不再面向朱盟,“有屁快放。我很忙。”对于咫尺之外的这个男人,谢英姿已经有恃无恐,他越想念她的谢式马屁,她就越反骨得送上谢式猥琐,绝不想随了他的虚荣心。

  

  朱盟舒服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也同样抱着肩膀,表情却阴云密布,“你忙?忙什么事忙到流了一脸的口水?”

  

  “关你屁事。”

  

  “谢英姿,容我提醒你一下,你上班时间的工作并不包括流口水这一项,”端正坐好,他的眼神铮亮逼人,“作为你的上司,这样的屁事多少与我有关吧。”

  

  歪坐的谢英姿端坐不动如石蜡雕像,却清清楚楚得让朱盟扫到了她咽口水时,喉管轻轻上下滑动的样子,朱盟嘴角一扯,“不说话了?谈谈你所谓的屁事吧。”

  

  “一些私事,有什么好说的。”石蜡遇到灼热高温,殊死抵抗不过,而慢慢软化成烂泥。放在衣兜里的手紧紧一握,难得能偷空开会小差,却又被冤家抓到了把柄,这下可好,前段时间工作得半死不活的龚全被那几滴口水给抹煞了,仰着头一脸桀骜,心中却郁闷到几欲溺死在自产的口水里。

  

  猛然想起杜醇来的那天是星期四,她谢英姿的心肝闺蜜是娇滴滴的美人,她怎舍得她在火车站被一群色眯眯的男人女人上下盯视,况且杜醇还是第一次来A城,人生地不熟的,豁得开口,“星期四我要请假。”

  

  “理由。”

  

  “朋友要来,要接人。”口气坚定。

  

  “不准。”某人也是口气坚定。

  

  腾地跳起,谢英姿“啪”得猛拍了朱盟的老板桌,力道大得让桌上的文件微微弹了弹,大吼道,“老娘要请假。”

  

  “我再说一遍,不准。”朱盟纹丝不动,并没有被彪悍女瞬间袭来的火焰击倒。口气失去了往日的讪笑,满是铁钉钉的坚定不移。

  

  勤劳青年谢英姿鸡血腾腾上涌,微眯丹凤眼,她有口喷黑血的欲望,据理力争起来,“凭什么不准?前段时间我累得连驴都不如,”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看,看到我的黑眼圈没,这就是血的证据,被你这姓朱的差遣的证据,我谢英姿这样拼死拼活的给你这资本家卖命,凭什么连一天假都不能请?啊?”居高临下得圆瞪着朱盟,她决定不能再这样窝囊下去了。

  

  两军交战,以静克动从来都是兵法上策。朱盟温润一笑,眼睛毫无保留得接收下彪悍女眸光投来的控诉,资本家终于缓缓开口,“谢英姿,我记得你那天对刘兰说过,黑眼圈是聪明女人的勋章,还记得吗?”

  

  傻鸡一楞,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天中午时分她跟那帮女人插科打诨,朱盟正好走进,那时的她正对着刘兰洋洋得意得喊道,“丑什么啊?我谢英姿再丑,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我智商非同小可,黑眼圈可是聪明女人的勋章!”

  

  愤愤得回嘴,“是说过又怎样,我这一对黑眼圈,还不是拜你这吃骨头不吐渣子的资本家所赐。”

  

  “是啊,我这资本家都慷慨到赐你勋章了,”朱盟坦然一笑,双手交握,“谢英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胸腔剧烈起伏,谢英姿气红了双眼,把黑的硬扯成白的,从来都是这贱人的专业特长。恨得磨牙咧嘴,冷哼一下,“满意,我谢英姿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就是遇到总编你,能让我少活好几年的人,我能不满意吗?我不管,星期四我要请假,扣多少钱随便你,大不了让。。。狗娃饿几天,反正饿个十几顿饭也不算什么,就当清清肠胃。”

  

  “扣钱我不感兴趣,总编我只想扣人。”朱盟仍旧不妥协。任凭英姿搬出狗来也无动于衷。

  

  彪悍女眉凌厉一挑,口气更加不善,“扣什么扣?我那朋友头一次过来,要出事了,老娘跟你拼命。”

  

  朱盟黑亮眼神一暗,抿紧嘴唇,低头翻阅文件,“星期四去F城跟踪那件拐卖婴儿的案子,警察已经大致追踪到孩子的下落,这件案子现在全城关注,派你去是信任你谢英姿能办事,做好这件,给你四天假。”冷冷下令,声音干脆威严,掷地有声。

  

  “不。。。。”谢英姿刚想拒绝,这案子再大再热,也比不过杜醇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不容许彪悍女继续撒泼。朱盟率先抢断她的话,“出去吧,我的耳朵接受不了长时间的高分贝。”低头继续手中的事,嘴上却下了无情逐客令。

  

  一心护花的谢英姿楞成雕像,杵在原地心里颇不是滋味,盯着朱盟一会,还是不死心,结结巴巴得拿狗出来做文章,“那。。。。那。。狗娃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会出去几天,它又不会开狗罐头。。。。”扭过头,蠕动着嘴巴,满脸的不甘心,“当初也不知道谁让我养狗的。。。。那狗还没发育完全,闷出抑郁症来,你负责吗?”

  

  “狗娃给我,我来带几天。”朱盟仍旧低头不看她。

  

  “你说得简单,它水土不服怎么办?”死不肯妥协。

  

  朱盟终于抬起头,嘴边露出隐隐的讪笑,“谢英姿,相信我,这狗一离开你,会马上发现处处都是天堂。”顿了顿,“你见过狗对天堂水土不服的吗?”

  

  “我谢英姿教狗有方,天天教它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哼,少给老娘玩有钱人炫耀钱的把戏。”穷人谢英姿愤懑得偏过头,“一身铜臭味。”

  

  “谢英姿,说不清为什么,我这有钱人,偏偏就只爱在你面前炫耀。”

  

  等待小白领谢英姿的,永远是无奈的妥协。在家里,和杜醇通长途电话,把朱盟里里外外骂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凶猛,还是不解气,决定死活都要翘班接杜醇。杜醇心思敏锐,觉察出谢英姿这番罕见抓狂的痛骂事出有因,追问再三下,谢英姿才吞吞吐吐得道出上司安排她到外地出差的事宜。杜醇从小就明事理,绝不肯成为别人的累赘,在电话里死活不让英姿来接她,再三承诺自己可以找到唐家。护花使者谢英姿怎肯就范,扯着嗓门死活不肯,两个女孩在电话里互飙高音,谁都不妥协。最后,杜醇使出温柔的杀手锏,悠悠吐出吓人的威胁,唬得谢英姿一楞一楞的,唬到最后,两个女孩扑哧一笑,彪悍女的火爆气场在好友的柔情中化成了一汪春水,东流入大海。从此世界一片宁静安好。

  

  再三叮嘱杜醇注意事项,列出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以及应对措施,在杜醇一再的保证下,谢英姿才罢休挂了电话。

  

  临出发前,朱盟来接狗娃去豪华公寓小住,狗娘一脸的牵肠挂肚。最后脑门一拍,眼珠骨碌一转,拽着朱盟,把狗娃带到宠物医院称体重。

  

  “看清楚了没?5.1公斤。我回来的时候,还得再称一回,你要是让我发现它瘦了半斤八两的,老娘非把你那豪华天堂掀了不可。”叉着腰,横眉竖目,狗娘护狗毫不含糊。

  

  朱盟忍俊不禁,蹲下宠溺得摸摸狗娃滑溜的毛发,“知道了,我让它每天享福,除了一天三餐,再加下午茶和夜宵,满意了吧?”站起身,朱盟儒雅的脸闪过一丝坏笑,“狗娃她娘,我要是把它养肥了,有什么赏赐吗?”

  

  俊朗的脸在眼前放大,白得刺眼,俊得让人不安,谢英姿头一扭,甩下一句,“养肥了再说。”风风火火得冲出宠物医院。

  

  其实老娘八百年前,就为你向老天爷要了个赏赐,命中注定的女巫婆,会伺候你到“欲仙欲死”的。

  

  耐心等待女巫的垂青吧。

  

  F城之旅于后来的谢英姿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得知杜醇安然到达目的地,她也心无旁骛得工作。不长不短的五天出差时间,随着警察和被拐婴儿的父母亲戚,辗转在小城各个或阴暗或压抑的可疑地点,那不寻常的五天里,她的心情随着那些失落痛楚的父母们一起起起落落,品尝心如刀割的滋味。那些天,一旦内线传来团伙落脚的消息,即使是半夜,他们一干人就急匆匆得赶去,希望害怕忐忑交织心间,心弦从来没有如此紧绷过。

  

  可是大多数时间,总是踏空。这时候,失去心头肉的母亲们就会徘徊在崩溃的边缘。那些婴儿是在一家小医院出生的。由于管理的混乱,被医院里的内奸抱出,而那时,沉浸睡梦中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一就降临到这个世界,就面临着和母亲的离别。这个恶性事件轰动了整个A城,小婴儿们的遭遇沸腾了摩登城市里冷漠许久的心灵,报社里也格外重视这次的跟踪报道。

  

  谢英姿和另外一个记者身负重任,常常刚抚慰完差点哭晕过去的母亲们,又心情沉重得打开电脑,在夜深寂静时分,慎重得敲下每一个字,敲击键盘的“哒哒”声仿如黑暗丛林深处传来的祈祷,幽远绵长,执着等待黑暗尽头的曙光。

  

  朱盟在深夜时,打过三通电话给她。淡淡得告诉她,她们的稿子正牵动着城市里善良的读者,有人翘首期待他们,带着A城的孩子凯旋归来。静谧的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谢英姿,静静聆听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的嗓音,辨别他若有若无的鼓励,只觉得他的声音慢慢侵入她疲惫却兴奋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沉淀到底。

  

  天不绝人。致人骨肉离分的罪孽,自有天数的惩罚。最后一天的黄昏,仍旧不放弃希望的他们在郊区一家破旧不堪的小旅店里找到了犯罪团伙,以及安静不哭的小宝宝们。

  

  安静不哭对于襁褓中的小婴儿们,也许从来不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为了让他们不啼闹,那些良心被雷劈成两半的犯罪分子,竟每天给他们灌安眠药。泪眼婆娑的父母们摇着昏睡不醒的小宝宝,惶惶不知所措。

  

  女侠谢英姿当场就火冒三丈如烈焰中的正义女神,狰狞疯狂得跑到被拷的中年头子前,攥紧拳头,对着他圆鼓的腹部,狠狠得揍了三四拳,揍得男人嗷嗷如猪在叫。那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警察手忙脚乱的拖拽中,猪脚用力得踹了一下谢英姿,她毕竟是个女人,站立不稳,右脸狠狠得撞在边上柜子的尖角上,当时就红肿了一大片,痛得她直飚眼泪。

  

  如果眼泪能换来团聚,以及迟来的良知的回归,谢英姿绝不吝啬她的泪水。传完大快人心的稿子,热敷过淤青的右脸,朱盟刚好打来电话。她简单汇报了这边的情况,才猛然想起自己有个狗儿子,做娘的疏忽到这份上,她也有些内疚。惴惴得问起猪头的状况。

  

  “咳咳。。。叫狗娃别想我。。。”

  

  月夜如水,朱盟爽朗低沉的笑在远方清晰传来,“谢英姿,原来你还记得你有条狗。放心吧,这狗还真没想你,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这狗的记性也好不到哪去。它现在,只记得有爹,不记得有娘。”

  

                  章节28

  昏天暗地的五天,终于在怀中婴儿的啼哭声中微笑结束。

  

  这五天,总共才睡了20个小时的谢英姿,顶着一头脏兮兮的乱发,一对勋章黑眼圈,苍白着脸回到了家。洗完囫囵澡,草草吹了头发,就饥渴得飞扑到床上,势要与床鸳鸯相会到白头。

  

  无梦到夜幕降临,被夜市开锣的喧闹声搅醒,累瘫的彪悍女总算恢复了些元气。打着哈欠起床,觉得肚子有点饿,翻箱倒柜的找任何能吃的东西,啃了点干巴巴的饼干,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已经发软的半块饼干,摇摇头,“哗”得把整包东西都扔进垃圾桶。

  

  凯旋归来,怎么着也得让干娘给她补补。

  

  打开手机,走到卫生间欲打电话给杜醇,寻思着趁放假带杜醇出去转转,可抬头一瞥到镜中的白脸乱发女鬼,吓得后退一步。她一退,镜中的女鬼也后退了一步,充血的眼神煞是惊恐。呼吸有点乱,定神细细一看,抓着头发开始哀嚎,这才几天功夫,她谢英姿就把自己整成了这副人见人唾,狗见狗弃的残样,可见在制造猥琐上,她确实有些天分。

  

  布满血丝的丹凤眼扫到右脸,树叶大小的淤青块,颇为悲壮得覆盖在她巴掌大小的右脸,镜中的女郎此刻改名钟无艳。因公受伤本在小记者谢英姿眼里,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可是此时,她的心中却似塞了一堆理不清的蓖麻,纠纠结结,理不出脉络。

  

  隐隐害怕顶着这张残脸见人,却挤着眉,想不出自己怕见到谁。眸光一亮,手掌猛得一拍洗漱台,对对,她怕见到杜醇。是的,她谢英姿怕杜醇担心自己,也怕她告诉远方的父母,令得她们担心。肩膀倏地垮下,似乎又不是。她谢英姿就是挂彩长大的,常常就是挂了一身彩回家,她凶神恶煞的娘就举着扫帚满院子得追着她跑,然后她胖乎乎的爹就用圆圆的肚子挡在中间,任由扫帚雨点似的落在肚皮上,还假惺惺的“哎呦哎呦”喊痛。

  

  所以从小到大不让父母省心的谢英姿,其实从没挨过一次打,全落她爹的肚子上了。长大成年后的她也曾疑惑过,有次趁母亲出门不在,忸怩得向父亲道歉。她爹神秘一笑,拍拍圆溜溜的肚子道,“闺女,爹还要谢谢你呢,你那厉害的娘,也只有在举扫帚追你跑的时候才肯跟你爹我调调情,哎,你不知道,那会儿,你老爹我做梦都希望你天天打架。”

  

  迷茫得摇摇头,长大以后的谢英姿倒不再挂彩了,让父母好生不习惯。她究竟是怕见到谁呢?正顾自纠结时,手机铃音天籁响起,一看,是朱盟。谢英姿死盯着屏幕,脑中划过道惊雷,

  

  茅塞顿开,原来是他,她怕见的是这个男人,这个脸比她白的男人。

  

  钟无艳的心理暗中作梗,从来不想输却总是输的谢英姿有些气馁。狠狠得瞪了眼镜中狰狞的自己,接了电话。

  

  “回来了吗?”电话中的朱盟嗓音温柔,还能听到几声狗吠。

  

  “嗯,回来了。有屁快放。”谢英姿口气不善,越是心虚越是气焰嚣张。

  

  “我在楼下,狗娃也在,我让它放屁给你听。”朱盟在那头微微讪笑。

  

  彪悍女心虚已达极致,偷偷得溜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朱盟的车赫然停在楼下。无奈得覆手在脸上默默呻吟,天啊,你为什么总让这小白脸在我人生最猥琐的时刻出现?我招你惹你了我?

  

  “咳咳,那个。。。。。你带狗娃回去吧,它也没什么机会住你五星级公寓了,让它再住一晚吧。”无奈拿狗做挡箭牌,她这副残样,死活不能让这小白脸看到,闭着眼都能想象朱盟漂亮眼睛射出的鄙夷的光。就算她谢英姿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主,可好歹也不能被人笑她钟无艳附身。

  

  受伤事小,脸面事大。凡事总冲锋在前的谢英姿,首度龟缩在壳里,死活不爬出来。

  

  “这可说不定,狗娃说不定是个富贵命。”朱盟坐在车中,微笑抚摸安静的狗娃,抬头向上望五楼的某个窗户,漆黑一片,皱了皱浓眉,“谢英姿,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急欲挂电话的某人已经不耐烦。

  

  “你习惯在说谎时先咳两声。”

  

  轰得一下,黑压压的客厅里,生性老实的谢英姿脸上红霞闪闪,照亮了整个幽闭暗沉的空间。捏着电话,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心里呼嚎着,谢英姿,你有病啊你,撒个小谎还咳嗽,你快去喝止咳糖浆自杀吧你。

  

  “两分钟以后下来。”朱盟沉声命令,说完,“啪”得挂了电话。

  

  微凉的夜,杵在窗边当雕像的谢英姿,深深得吸了口气,又努力再努力得吐出了口气,使劲左右甩了甩了鸡窝头,活似夜晚飘忽其间的幽怨游魂。活动下筋骨后,混沌的大脑重归清醒。攥紧拳,去就去,老娘八百年前的愿望就是用猥琐克制你的狡猾,这下可好,今天终于如愿了。

  

  风风火火得冲下楼,彪悍女大跨步得迈向目标轿车,眼中燃烧着豁出去的火焰。朱盟从后视镜瞥到走来的高个女郎,嘴角一勾,抱着狗娃开门出来。

  

  夜幕下,机灵的小狗一见到女主人,激动得奔到英姿面前汪汪直叫,伸舌头舔着英姿的球鞋,看起来记性已经恢复了八成。被狗的亲热劲给哄得愉悦,狗娘笑着蹲下摸猪头的头,“你这小东西,总算还有点良心,”用食指戳了戳狗头,嘟嘟囔囔,“你要是敢投奔敌营,老娘跟你没完。。。。。”

  

  “怎么,在给狗洗脑呢。”朱盟站谢英姿左边的一步以外,正对着谢英姿无恙的左脸,在光线不足的灯光下,暂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不过洗了也白洗,我提前帮你洗过了,”他绽开抹笑,“这狗现在是我敌方的人。”

  

  没好气得白了眼得意的朱盟,谢英姿努力过滤他邪笑的姿态。站起身,抱起狗转身就走,快得好似脚底抹了油,彪悍女有钟无艳的“美貌”,却无钟无艳的“洒脱”。“这五天谢谢你了,拜拜。”头也没回得道谢,显得不太真诚,其实苦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朱盟皱一皱眉头,蓦地抓住遁走女人的肩膀,一用力,让她扭头面对自己。“我话还没。。。。”话没说下去,铮亮的眼睛突然发现了谢英姿脸上的淤青,抓着她的手仍旧不放,两人沉默维持暧昧的姿势,谁都没再说下去,中间的小狗抬头瞪着狗眼,左一眼,右一眼,惶然静观爹妈的动静。

  

  彪悍女尴尬到想找地缝休眠,以前从不在乎的脸面问题,在遇见眼前的男人以后,开始进入她的视野。幸好黑夜遮挡了她的红晕,钟无艳挣脱钳制,昂着脖子大声嚷嚷,“看什么看,要看丑女到街上去。”吼完,黑着脸欲走。

  

  朱盟却不罢休,再度抓住她的手臂,深沉如墨的眼眸倒影着女人和狗,低沉却轻柔得问道,“怎么弄的?”

  

  这人什么人品,硬要揭别人的伤疤。谢英姿愤恨得瞥一眼紧抓不放的朱盟,却猛然发现他表情严肃,五彩流光成了背景,面前的他没有预期中的讪笑,鄙夷,甚至她被流光晃花了眼,仿佛在他眼中看见温柔以及关怀。心一软,怏怏开口,“就是。。。就是打那拐带婴儿的混蛋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柜子上了。”摸摸右脸,自嘲道,“淤青是我们正义女神的象征。”

  

  朱盟严肃不笑,眼神有些凌厉,“谢英姿,我是叫你去采访,不是去打架。才去了五天,就带了脸上这战利品回来,你就不能让别人少操点心?”

  

  “老娘就是这么让人操心长大的,我爹娘都没吼我,你凭什么吼我?现在是下班时间,朱盟先生。”再度开吼,不再口口声声喊“总编”,彪悍女气急之下喊出朱盟的名字,却也是第一次,她的心里,或许再也无惧了。

  

  狗娘的高分贝震慑了猪头,它张嘴叫了几声,这方行人极少的街角,只剩狗吠以及男人女人沉重的呼吸声。

  

  朱盟扯开嘴角苦笑,放开手,“谢英姿,你真的可以再笨点。”伸手抱走横眉竖目的女人怀中的狗,“走吧,你不是说一回来就要检验狗娃的体重吗?”也不等她反应,转身快步向车走去。

  

  凶婆娘缓过神来,气得跳脚,马上追在后头,“喂喂,你等等,我不去,我这样子怎么见人?姓朱的,你安的什么心?”朱盟不理会她的叫嚣,径直往前走。

  

  谢英姿追到车前,朱盟正把狗娃放进副驾驶座,转头气势汹汹得把谢英姿拽到车里坐下,“放心吧,我以人格保证,没人会看你。坦白说,你以前的形象,比起现在,真的好不到哪去。”

  

  谢英姿猖狂一笑,“哈,我谢英姿现在最不信的,就是你有人格。”够恶毒了。低头把玩着狗娃毛茸茸的耳朵,“狗娃,你干爹的人格是不是被你吞下去了呀?”

  

  朱盟启动车子,宠溺得望着对狗说话的女人,笑容温柔,“放心吧,不久的将来,你就能见到我的人格的。我的人格太大块,狗娃这小胃消化不了。”

  

  到了宠物医院,时间晚的缘故,医院里稀稀拉拉的动物和人,有些冷清。谢英姿鬼鬼祟祟得下了车,接收到朱盟的讪笑后,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干咳了两声,终于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

  

  两人站在体重仪旁,朱盟颇为得意的开口,“看清楚了吗?5.2公斤,狗娃比你去时重了。”说完,挑衅得等着狗娘反应。

  

  男人的目光太过挑衅,狗娘气煞不过,低下头仔细看体重的数字,指指点点,“5.2怎么了,鬼知道这秤准不准,再说了,狗娃现在发育阶段,每天长骨头长身体,还长毛,那些都是重量,除去这些,我看它是瘦了。”反咬回去,“姓朱的,你到底怎么当干爹的,居然把狗养瘦成这样?”

  

  朱盟俊眼一眯,口气恶狠狠,“谢英姿,我看你打架的功夫不怎么样,耍赖的功夫倒是顶呱呱。”

  

  

                  章节29

  “谁耍赖了?谁耍赖了?数字不能说明一切,”女泼皮睁着眼睛说瞎话,“姓朱的,你到底发育过没?你不知道发育时长身体的吗?”低下头抱起狗,“瞧瞧,抱起来轻飘飘的,都瘦成这样了。。。。。”

  

  朱盟微微苦笑,彻底领教了女泼皮的功力,“数字不能说明一切?那谢英姿,五天前,是谁指着体重仪,口口声声老娘只相信阿拉伯数字?怎么,才五天功夫,你就彻底翻供了,”横抱双手,“自从发育完全以后,总编我的记性就特别的好,想翻供,门都没有。”

  

  女泼皮表情如干焉的康乃馨,耍赖被驳斥的感觉有些糟糕,郑重得放下狗,叉着腰摆开架势不服输,“发育得好了不起啊。。。。老娘就是当年家里穷,才没发育好。。。”偏头嘀咕,“嚣张什么。”

  

  朱盟懒懒得瞥一眼四五步外的长椅,一个抱着雪白贵宾犬的老太太正眯眼望向热闹的这边,低头再看一眼聒噪的女泼皮,心情愉悦,低下头靠近她些,“谢英姿,记得嗓门再大些,我真怕那边的老太太听不到。”

  

  谢英姿一楞,对于朱盟近在咫尺的距离有些不适应,扭头看身后,却发现那瘦小零丁的老妇人正抱着小狗朝他们走来,褶皱满布的脸上甚至挂着笑眯眯的笑容。直直得瞪着老太太,忘了掩饰自己的右脸。

  

  老太太走到他们面前,先是仔细得瞄了眼谢英姿招人眼球的右脸,大惊小怪得“哎呦”了一声。之后收起笑容,转向朱盟,皱巴巴的脸有些严肃,“小伙子,别怪阿姨管闲事,跟女朋友吵归吵,千万不能动手啊,姑娘家脸最重要了。”

  

  朱盟莞尔,俊脸闪过丝显而易见的尴尬,但仍然保持一贯的儒雅礼貌,点点头,“阿姨教训的是,”意味深长得看一眼一旁努力憋笑的谢英姿,“不会有下次了。”

  

  当两人逃荒似的冲出宠物医院时,男人和女人的表情迥异。男人阴沉不悦,女人则进入疯癫状态,坐进车中后,张嘴哈哈大笑,笑到流出了胜利的眼泪,而男人的表情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哈哈,哈哈。”谢英姿拍着大腿,指着朱盟,吊了吊嗓子,“咳咳。。。小伙子啊,跟女朋友吵归吵,千万不能动手啊。。。。。。哈哈。。。。”眨了眨眼睛,再次扑哧大笑。前仰后倒的姿势没有半点女孩子的娴静。

  

  “谢英姿,小心你的下巴。”吃了闷亏的朱盟无奈一笑,有些宠溺得看了眼身旁幸灾乐祸的女人。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就让她胜利得意一回吧,反正最终的赢家,总是他。

  

  夜的女神开始轻轻召唤悸动的灵魂,灯红柳绿是夜女神的翡翠外衣,吸引无数追寻美的视线。

  

  “吃饭了吗?”微笑退去,宁静的音符又在小小空间飘荡。

  

  谢英姿摇摇头,“没呢。”摸摸瘪下去的小腹,“哎哟,我得吃酸菜鱼。载我去幸福食坊。”不知不觉一声令下,小记者已经开始学会使唤金龟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见,与姓朱的呆久了,她确实也“赤”了。

  

  到了幸福食坊,才发现往常食客盈门的小馆子,今天却门庭紧闭,谢英姿跑到门前看贴着的小纸条,原来是老板娘一家有事要出门几天,回来后再开业。粉脸流露小小失落,她可饿着呢,转头看朱盟,五彩霓虹下,他一身低调名牌,从上到下的金贵不凡,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恶作剧的念头势不可挡,偏头扫了眼四周,最后定格在远处一家简朴的小饭店,有了主意。女流氓微抖落着肩膀,一脸耍阴谋的贼笑,朱盟靠在车窗临危不惧,意兴阑珊得等着这女人的把戏。

  

  谢英姿挑眉,下巴懒懒点点那小饭店的方向,“有钱人,我要去吃那的盒饭,有胆子走一趟吗?”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

  

  “有,我谢英姿就大方请你吃个排骨饭。没有的话,嘿嘿,那可对不住了,下次别怪公司里有人大嘴巴,到处传播你总编胆子比女人还小。”

  

  “这是威胁吗?”朱盟云淡风轻得望一眼不远处的小饭店,视线最终锁在女泼皮上,移都移不开。“我看你嘴巴也不大啊。”

  

  “我谢英姿的嘴巴可大可小,就看你总编的胆量如何了。”

  

  “你觉得我会怕你这张可大可小的橡皮嘴吗?”

  

  “少废话,”嚣张叉腰大笑,“哈哈,怕了吧?”一个盒饭就吓倒了衣冠楚楚的金鬼子,谢英姿好不得意。

  

  “这有什么好怕的。”朱盟悄悄倾近提前欢庆胜利的女流氓,“谁怕谁,还说不定呢。”

  

  “喂,你抢我台词干什么,你侵权。赔我侵权费。”

  

  “你这女人抢起钱来嘴倒是挺麻利。就不赔,怎样?”

  

  “好,你逼我的,明天我就学孟姜女哭长城,到公司揭露你这资本家一毛不拔的嘴脸。”

  

  “好,孟姜女你去吧,不过容我纠正一下,我这资本家相反最喜欢拔鸡毛,特别是你谢英姿的鸡毛。”

  

  “你这黄鼠狼。”

  

  “你这没毛鸡。”

  

  。。。。。。。。。。

  

  美妙的夜空下,街的一角吵吵闹闹,夜之花正在无人时悄然绽放,任凭谁都挡不住耀眼的芳华。

  

  夜的女王牵着狗大步带路,后头跟着一个英俊绅士,绅士的手上拿着几个往外滴油的盒饭,香飘了一路。这画面,说和谐,又有点不和谐。

  

  两人坐在夜色缭绕的街角小公园,不远处的石凳依稀有人相依相偎,在金黄昏暗的路灯下,偎出恬静依然的气息。

  

  这厢又是另一番独特的风景。朱盟把红烧排骨饭放在狗娃面前,狗儿欢呼得呜咽一声,随即低头伸出舌头开始享受美味晚餐。他默默看狗进食一会,嘴边挂着淡淡温柔的笑,走到谢英姿右边坐下,打开盒饭。

  

  满脸不悦的谢英姿正对着嫩绿的素菜皱眉,眼角扫到朱盟在自己右边坐下,似乎脸上的淤青灼热起来,撇撇嘴,起身走到朱盟右边坐下。

  

  本已举筷的朱盟见此,抿嘴一笑,待谢英姿坐下,又站起身再度坐回她右边。

  

  “喂喂,你干嘛非得坐我右边?”女王终于不耐烦。

  

  “我高兴。”绅士也不是省油的灯。

  

  女王斜睨眼绅士,侧身正对他坐,表情忽然明媚,“怎么,看我丑成这样你很高兴是吗?你要高兴随你,到时别跟我抱怨看了我这张丑脸,害你吃不下饭。”

  

  “我当然不会抱怨,其实光看你谢英姿这张脸,就能让我开胃。”

  

  谢英姿瞪圆眼看着朱盟,在一片金黄中,透出孩子气的恪醍懂,对于朱盟的“开胃理论”有些惘然。

  

  “不明白?”

  

  女王摇摇头。

  

  朱盟笑意随夜色而加深,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吞噬了谢英姿全部的视线。他掰开筷子,夹了块番茄进嘴,悠哉游哉得解惑道,“谢英姿,听过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吗?见识过野兽的美女,普遍都比较有优越感。”

  

  被暗喻为“野兽”的女人顿悟过来,瞪了眼身边浅笑不已的朱盟,转过身狠狠得扒了口饭,嚼着满嘴的蔬菜白饭,望向前方相依走过的情侣,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姓朱的,美女遇到野兽的结局是什么?”

  

  “野兽变成王子,然后与美女白头到老。”

  

  “换句话说,野兽终于征服美女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那要看野兽是不是王子了,”朱盟停下吃饭的动作,扭头看身旁神情陡然得意的女人,深眸里是属于夜的颜色,“谢英姿,你知不知道,有些野兽一辈子都只能是野兽?”

  

  女人飞扬的神采有些暗淡,低下头继续扒饭,塞着满口的饭朝男人咆哮,“我不管,结局是野兽胜,美女输。”野兽谢英姿还真不觉得自己有蜕变为王子的潜质。

  

  “吃完了再吼,被你喷得满身是饭粒。”朱盟安坐在旁,任由身旁的火爆女人撒泼,只是安静得吃着手中的饭菜,偶尔还把饭盒中的肉夹到狗娃碗里,趴在地上的小狗乖巧进食,兴许是习惯了高分贝的河东狮吼,锻炼出一身的处变不惊。

  

  兴许是吼累了,谢英姿怏怏得坐好吃饭,嘴里嘀咕不停,“全部是素菜。。连个肉花都见不到,这饭怎么吃啊?”饭盒是朱盟去买的,饥肠辘辘的谢英姿喜滋滋打开饭盒的时候,半张脸垮下,因为饭盒里全是绿油油的蔬菜。她不爱吃的蔬菜。“我不是说买排骨饭的吗?”

  

  “排骨饭全是酱油,你还想不想要你那张脸?”

  

  事实证明,野兽也会对河面倒影自己的“倩影”,野兽也是爱美的。谢英姿不吭声,踢了踢饭盒里的胡萝卜,认命得夹起塞进嘴巴。胡萝卜在口中被咬碎,嚼着嚼着,居然尝出了奇特的甜味,甜到入了骨髓。

  

  吵闹不休的公园一角终于有些属于夜晚的静谧,蛊惑人的静谧正诱发出爱的种子,等待某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然后破土而出。

  

  朱盟把饭盒吃得个干净,瞄了眼打饱嗝的狗娃,出声打破难得的宁静。“那些被拐的婴儿都好吗?”

  

  “那帮混蛋简直不是人,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喂他们安眠药,不过好在救得及时,医生说,再多喂几天,孩子的脑部发育肯定会有问题。”谢英姿无奈得摇了摇头,放下盒饭,接过朱盟递过来的纸巾,“真难想象,要是没找到他们,离开父母的他们会有怎样的人生?”

  

  “好在他们安然回来了,不是吗?”朱盟的表情也肃然感慨。

  

  谢英姿点点头,心头突然涌上了沉积多年的感伤,一脸黯然得看着远处广场上溜冰的少年,心上萧索一片,“我的好朋友,生下来就被人扔在了我们镇上的孤儿院,婴儿包里甚至没有半张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每到冬天,看到别人过生日,她总是特别伤心。我20岁生日那天,我俩都喝醉了,她抱着我不停得哭,反反复复得问我,英姿,我的生日到底是哪天,到底是哪天呢?”

  

  朱盟不动声色得望着身边的女人,似乎习惯了她总是洒脱的微笑,给人没心没肺的错觉,所以当她终于释放出内心悲伤的一面,他也对这个女人有了更深的笃定。

  

  气氛有些蓝色的忧郁,狗娃抬头打量爹娘的动静,站起身走到两人脚下蹲下,渴求爱的抚摸。朱盟淡淡开口,“你那个朋友,现在好吗?”

  

  谢英姿脚轻轻抚摸狗娃的背,“嗯,她有三个妈妈,待她比亲生女儿还亲。”想起杜醇的被抛弃,她沉默下来,最后攥紧拳头,仿佛对着月夜盟誓,“我想过了,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她,我谢英姿绝不抛弃她,大不了我养她。”

  

  朱盟深深得看着身旁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女人,那眸中耀眼的光芒,跳跃进他的心中,变成珍贵的回忆。月夜深沉,却有比月夜更迷人的东西环绕左右,蛊惑了他的眼。

  

  两人在公园吃完饭,顶着枯草般的头发的谢英姿困意来袭,打了几个哈欠后,朱盟送她和狗娃回去。走着走着,朱盟望了眼谢英姿的右脸,“脸上的淤青有用药处理过吗?”

  

  潇洒得甩甩手,“用什么药啊,老娘有蜥蜴般的复原能力,我娘亲口承认的,她说我蜥蜴投胎。”又捂嘴打了哈欠。

  

  朱盟不语,两人走到药店时他停下,“在这里等我。”

  

  困倦的谢英姿有些了然,有些确定又有些不确定,心上突然有莫名的暖意涌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佯装张望附近的街景。

  

  “给你,这种中药喷剂效果很好,一日三次,不要忘记了。”朱盟欲塞喷剂到谢英姿手里,见她不伸手,只好拉过她的手强行放到她手心。

  

  “咳咳,”脱线彪悍女实在不适应资本家的温情戏码,用满脸的吊儿郎当来掩饰慌乱,夜的女神正怂恿她继续脱线。“我说姓朱的,突然对我这么春天般的温暖,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你猜?”

  

  “喜欢。”

  

  “你再猜?”

  

  。。。。。。。。。。。。。。。

  

  

                  章节30

  当脱线冲动成为生活的常态,小记者谢英姿也开始认真检讨自己的脑中风。窗外夜色阑珊,窗内的女郎盘腿坐在床上,吐气有些不均匀,床边蹲着一只吐舌头的黄色小狗,静静得陪着女郎坐禅。

  

  我说姓朱的,你该不是喜欢我了吧?这句话反反复复得出现在女郎的脑海中,好似女巫微薄血唇吐出的咒语,一遍遍折磨她已经错乱的神经,让她的呼吸越来越不稳。那个女巫就是她谢英姿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谢英姿缓缓睁开眼睛,脸颊仍有红晕残留,她哗得瘫倒在床上。

  

  脱线从来不是错,错就错在,脱线到自作多情。懊恼得翻身,把头埋在枕头中间,一遍遍捶打脑袋,嘴里喃喃:“谢英姿,你这个自作多情的笨蛋,把穷人的脸都丢光了。。。。。你这笨蛋,你这垃圾,你这花痴。。。。”

  

  女郎为情懵懂的心跳呼应着狗的低喘,合奏出夜晚独特的小夜曲,虽然婉转,却总是动听。朱盟开门走进清冷偌大的公寓,门内已经没有小狗的扑腾迎接,他有些惘然,嘴边却溢出一丝爽朗的笑。随手把钥匙扔在茶几上,他走进浴室洗脸,温度适宜的水冲刷他的脸,他抬头看镜中的自己,突然抑制不住得大声笑出来。

  

  我说姓朱的,你该不是喜欢我了吧?

  

  你猜。

  

  喜欢。

  

  你再猜。

  

  他回忆起她最后牵着狗落荒而逃的样子,结果因为跑得太急,一只拖鞋跑飞到三步外,她红着脸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他一眼,像个袋鼠似的,单脚跳着捡回了鞋,逃也似的离开他的视线。他坏心的猜测,她脸上的温度已经能把鸡蛋煮出八分熟了。

  

  再一次看镜中的自己,似乎不知不觉中,笑容这种东西开始频繁出现在他自制的人生,他开始懂得什么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年少时,把求知和家庭奉为生活的全部,他一直全心投入,即使成绩斐然,却总不忘谦逊自制。父母从没有给他太多压力,给他选择人生的自由,宽松家庭氛围却也是无形的绳索,从没有让他跳离太远。

  

  他是束缚的。似乎许多无形的东西在默默的束缚他,他不曾叛逆,总是优秀。长辈面前的他谦恭有礼,积极上进。朋友面前的他,温文尔雅,和风满面。甚至在前任女友前,他即使体贴,却总是为自己保留最后的距离。是的,他不曾释放真正的自己。

  

  但是他开始确定,那个真正的朱盟已被河东狮吼唤醒,他已经选中了猎物。

  

  步出浴室,他打开客厅的灯光。天花板上的灯亮好似她眸中的星亮,调皮挣扎着。他知道,她总是口是心非。他也明白,有些女人,看起来婉转承约,其实是彻头彻尾的攻击型,单纯的只想吞噬。而有些女人,就比如她,她破嗓大骂,上窜下跳的模样,给你进攻型的错觉,其实错了,别说进攻,她连防守都不会。

  

  朱盟慵懒得靠在沙发上,眼中闪烁的却是野兽窥探猎物的光,又有几个人知道他是进攻型呢。看向窗外的霓虹,浮现她最后一闪而逝的微楞尴尬,其实他真的很想告诉她,她的答案已经近似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游戏来得更猛烈些。

  

  彪悍女美好的夜晚被自己亲手毁灭,谢英姿认为,认真总结的孩子能吃饱。认真的孩子苦着脸总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是被资本家的美色所迷,美男是毒蛇猛兽啊,不仅毒舌,还有毒肠,她谢英姿怎么能把家父兼师傅的忠告给忘了呢。使劲扇了自己两巴掌后,自认为中毒尚不深的女侠跳起,舞了套花拳绣腿后,总算褪去了几分颓败的阴郁,跑去给杜醇打电话。

  

  两个女孩在同一个城市里打电话聊天,都兴奋非常。叽叽喳喳得捧着电话,指手画脚骂资本家的无良,也算尽兴。谢英姿摩拳擦掌得等着杜醇出来玩,那头的她却告知,只能周末出来。掰着指头算日子,同时哀叹一声,真是望穿秋水啊。谢英姿脑袋耷拉下来,等就等,哪怕是把秋水等嗖了,她也要等不是。

  

  接下来的两天无所事事,一有空就爱窝床上孵小鸡的谢英姿,吃饱就睡,睡饱又吃,实在睡不着就给父母,杜醇,或拉拉打电话。托资本家的洪福,算是把前段时间透支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清醒时分,无聊到只想抓头发的她,特地跑到文具店买了毛笔和墨水,小孩子似的中规中矩得趴在桌前,歪歪扭扭得写下了“美男是蛇蝎,小谢要当心,若要活得好,把爹话来听”的打油诗,还一本正经得把纸条放在杜醇给她买的红色香囊里,准备随身携带当紧箍咒。

  

  朱盟打过几个电话来,做贼心虚的她自然是通通不接,把被子盖在头上装昏厥,她一直有做缩头乌龟的天赋。

  

  所谓冤家路窄,缩头乌龟躲不过巨型大象的任意踩踏,他们最终还是在MSN上遇上了。是在休假第三天的中午,阳光普照,百无聊赖的宅女悄悄打开MSN,丹凤眼懒懒一扫,突然全身寒毛竖起,不好,毒蛇在线。

  

  刚想关掉MSN时,在人前叫狗娃,其实闺名是猪头的小狗,正趴在桌下,张嘴咬她的睡裤,摆明了要跟主人玩耍。它又哪晓得主人正遇上野兽干爹,急着撒丫子跑路。

  

  “猪头,猪头,不要闹,睡裤很贵的。”英姿被狗分去了注意力,心疼自己小熊宝宝睡衣,低下头一阵威胁,“别咬了,咬破了,老娘把你的皮剥下来做睡裤。”轻轻甩甩脚,猪头总算停下破坏行为,谢英姿笑笑正得意,不料电脑中传来的悦耳声音,炸响在耳边。不好,有人找她,会。。。。会是谁呢?

  

  蛇蝎找上门了。谢英姿抬头一看,蛇蝎美男朱盟伸出红信子,又来招惹她了。瞪着电脑心里嘶吼,你这登徒子又来惹老娘发春,小心老娘成傻姑天天追着你跑。以毒攻毒谁不会。

  

  Colin: 电话为什么不接?

  

  瞪着窗口,手放在键盘不动弹。回忆起那一夜的糗事,谢英姿皱着眉要关掉窗口。索性眼不见为净。

  

  Colin:再不吭声,明天的休假取消。

  

  好吧,蛇蝎使出制服奶油怪兽的杀手锏来了。奶油怪兽喷出满墙的鲜血,臣服,满满的臣服。

  

  奶油怪兽:有屁快放。

  

  Colin:没屁就不能找你了吗?

  

  奶油怪兽:不能。要不你去吃点洋葱,酝酿些了再来找我。

  

  跟老娘比猥琐,你这小白脸还得学个两年。

  

  Colin:这方面你倒挺有经验,是不是经常这样污染环境?

  

  奶油怪兽:别人还欢迎老娘污染呢。少废话,老娘要下了。

  

  Colin:我以为你很闲。

  

  奶油怪兽:托你资本家的福。

  

  Colin:应该的,好歹你在帮资本家养狗。

  

  奶油怪兽:怎么感觉你把我当成狗保姆了?

  

  Colin:难道你不是吗?

  

  死死瞪着屏幕,奶油怪兽再次喷血,走火入魔了。

  

  奶油怪兽:下了,老娘不要再跟你说一个字了。

  

  Colin:说个要下线的正当理由吧,要不然明天的休假取消。

  

  奶油怪兽:老娘要用网线,另有用途。满意了吧?

  

  Colin:哦?网线除了上网,还有什么用途?

  

  奶油怪兽:晒被子。

  

  Colin: 谢英姿,你果然比较适合当穷人。

  

  休假的最后一天,谢英姿开车到郊外的富人住宅区接杜醇,她在一户有钱人家教5、6岁的小女孩,谢英姿有些担心她能不能应付陌生人家的生活。杜醇倒是挺坦然,娇滴滴的美人,抱着她站在骄阳下撒娇,“英姿,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友善的有钱人,不要担心了。倒是你,都几岁的人,又打架打出伤来,你管好自己啦。”美人的媚功从来都是谢英姿的死穴,好似被灌了迷魂汤,老母鸡谢英姿最终妥协点点头,是该让杜醇独立了。

  

  亲眼看到杜醇的安然无恙,听到她的那句“英姿,我很好。没了爱情,我还有你们。不要担心我。”风中的谢英姿心底涌上一股激流,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心头的阴霾也随风吹散远去,渐渐轻盈。

  

  她执着的相信,爱情的伤如果结疤,那么离痊愈也就不远了。

  

  又长又短的休假终于过去,小记者谢英姿又整装待发,背着炸药包上班去,信誓旦旦得要炸出大新闻来。朱盟给的喷雾倒是效果不错,再加上睡眠充足,淤青已经退却了很多,但为了面子,她还是抹了拉拉送的粉底,东扑西补的,最后顶着张花姑娘的脸庞去上班。

  

  “哇。。。哇。。。哇。。。”大清早的,实习生周鸣见着谢英姿走进办公室,香肠嘴呱呱乱叫起来,小眼一直停留在她脸上。

  

  钟无艳心里七上八下,心想难道粉涂得不够多?等下一定要再去补一层。嘴上绝不露怯,“哇什么哇,想当青蛙到田里去,少在办公室乱叫。”甩下包坐下。

  

  “哇,好大一个花姑娘。”周鸣一屁股坐到英姿桌上,指着她阴阳怪气。“英姿姐,你脸上的粉有一两重吧?”

  

  花姑娘忍了再忍,最后还是铁拳出手,狠狠扫向喋喋不休的青蛙。“吵什么吵,再吵,老娘在你脸上扑个五两粉,”瞪圆眼,“要不要?啊?”

  

  “不,不要了。。。。我有青春痘就够了,粉你留着吧。。。。。”周鸣被打得跳起,摆手逃走。

  

  “哟,英姿姐,在F城遇上什么好事了吗?你都开始化妆了,不过化妆的本事,下回我教你啊。”叶佩佩对镜左照右照,她也只能抓紧上班前的一点时间照镜,自然有些拼命。

  

  “呵呵,佩佩,好事倒是没有,不过春天来了嘛,新年新气象,我也是受了你们这些爱美人士的感染。那化妆的功夫,以后还要多多请教了。”看着娇娇女的熊猫眼妆,她嘴上客气,其实心里不屑,她谢英姿当猴当兔,兼当数种动物,再不能又当熊猫了。她好累。

  

  贼头贼脑得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关严正在看早报,刘兰则安静得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只是初始打了个招呼,而后就对着手机发短信傻笑,游移得看了她几眼,和叶佩佩同样困惑的熊猫眼在空中相遇,心领神会起来。老姑娘八成又跳进爱河游泳了,唉,但愿不是裸泳。

  

  朱盟想来还没到。谢英姿坦然得打开今天的日程表,站起准备到记者部走一趟,西装美男朱盟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在她的花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面无表情得对在座的手下点了点头,“各位早。”说完,走进办公室。

  

  撇撇嘴,处于发春早期阶段的花姑娘更加心虚,又逃也似的离开编辑办公室。边跑边嘀咕着,还好还好,这次没穿拖鞋。

  

                  章节31

  中午时分,杰出小记者谢英姿坐在人声鼎沸的公司食堂,低着头猛扒饭,对座的杨拉拉一脸诡异,从落座开始,小眼就没有离开过她白花花的脸。

  

  谢英姿边吃边心虚,头低得更深,颈部的肌肉有些酸痛,心里烦躁不堪。心里嘀咕着,躲什么躲,好歹她饭前又扑过层粉,她心虚个什么劲。抬起头发飙,“拉拉,追星追累了,怎么?开始追我啦。管管你那双眼珠子,老娘都被你盯得全身起毛了。”身体前倾了一点,用筷子敲了敲拉拉的餐盘,“听到了没?”

  

  拉拉却不附和,只是把餐盘挪得远了些,小眼含着谨慎。这一小动作彻底惹怒了钟无艳,小声嘶吼,“喂,你什么意思?把盘子挪那么远干嘛?”

  

  “英姿姐,我。。。。。我好怕你脸上的粉掉到我盘子里。”

  

  “你。。。你,好你个杨拉拉,皮痒了是不是?”花姑娘褪下幽香四溢的花衣裳,现出了老巫婆的真面目。磨刀霍霍,“你下午最好离我远点,要不然,我让你今天带着猴pi股下班。”

  

  “好嘛好嘛。开个玩笑而已,英姿姐你最好了。”拉拉见情形不对,瘪瘪嘴装可爱,拍起了英姿马屁,把盘子殷勤得推近英姿,笑眯眯开口,“英姿姐,为了表示我的忠诚,来,你多撒点粉下来,我当成胡椒粉全吃下去。。。。。”

  

  “杨拉拉!!”

  

  午饭过后,因为一张脸而东躲西藏的谢英姿,在拉拉不眠不休的提醒下,开始不情不愿得承认:脸上的粉,确实是涂多了。杵在洗手间对镜自照了良久,洗了怕淤青现身,到时又保不定一番唇舌,她谢英姿闯荡南北多年,心里通透得很,这女人啊,永远嫌身边的丑女太少。那娇娇女要是见了,还不得捂着红唇大呼小叫,“哎哟,英姿姐,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不过好,这样一来,你走大街上,总算有点回头率了。。。。。”

  

  刚想拧开水龙头洗去一脸粉的英姿,联想到此,大春天的,打了个冷战。使劲摇摇头,寻思着,都顶着花脸晃悠公司半圈了,花就花吧,油菜花都满地开了,凭什么她谢英姿这朵正义之花就不能花枝招展个一天。揽镜自照,她心里竟飘飘然了几分,这么一看,这镜子里的小姑娘还挺水嫩,究竟是朵花啊。

  

  同一时间,朱盟正站在记者部与老徐头谈公事,记者部里稀稀拉拉的人,见大老板在场,微微调整生物钟,佯装勤快。谈完公事,朱盟淡扫一惹者部,视线定格在贼头贼脑偷望他的杨拉拉上,走上前,小姑娘见此,惊恐徘徊在小眼里,挥之不去。

  

  “杨小姐,知道谢英姿小姐去哪了吗?我有事找她。”朱盟轻轻开口,儒雅悦耳的声音被办公室突然响起的电话声覆盖,拉拉却听得十分清楚。

  

  “总编,英姿姐在。。。洗手间。”孵小鸡。

  

  “是嘛,那我等她有空再找她。谢谢。”

  

  得到满意答案的朱盟,款款走出记者办公室,直奔洗手间而去。这女人一个上午不见踪影,还顶着一张比墙壁还白的脸四处乱窜,不明原因的人,还以为她在脸上刷了白漆。想到此,朱盟无奈得摇摇头,情不自禁得又勾出一抹笑。

  

  风风火火步出洗手间的谢英姿,刚一踏出门,就遇上了来守株待兔的朱盟。女侠铁骨铮铮,一脸傲然,眼皮子只是微微抬了一下,装作不认识来人似的,大摇大摆就要走人。

  

  “谢英姿,别走得太快。”朱盟不咸不淡得开口,成功得让跑路女郎停步不前,并且转身。

  

  “我走得快不快关你什么事?”女郎还开口了。

  

  “确实不关我的事,只不过想好心提醒你,”朱盟噙笑走到谢英姿面前,“怕你再把鞋给走飞了。”

  

  女郎的脸本就煞白,有些不堪一击,扭头就想走人。

  

  可玩心大气的某人怎肯轻易罢休。他意兴阑珊得继续问道,“谢英姿,你会唱戏吗?”

  

  彪悍女被问得云里雾里,这小白脸又是唱的哪一出,没好气得瞪一眼他,口气凶巴巴,“问这个干嘛?”被明损暗损了很多次的谢英姿,直觉自己不该这么问,这一问明摆着就是往朱盟挖的陷阱里跳,可是终究嘴巴跟大脑衔接不上,短路的她,还是傻傻的跳了进去。

  

  “一看你这张脸,我就以为你来公司唱戏。”朱盟笑挂嘴边,“而且我猜,你是扮演黑白无常里的白无常吧?”

  

  陷阱里的荆棘狠狠得戳进女侠粉嫩的皮肉,血流不止,精神创伤更是不小。咬着牙回嘴,“是,我知道总编就爱我天天唱戏,没办法,谁叫我们命苦啊,不像有些人,生来就是老佛爷,听听小曲,看看猴耍,干坐着就能逍遥一辈子,唉,我就奇怪了,还真有人能命好一辈子?”微微耸了耸肩膀,丹凤眼盯着朱盟,“我谢英姿倒要睁大眼看看,有些人能不能好一辈子。”

  

  淋漓酣畅得数落完,谢英姿只觉痛快,洋洋得意得双手横抱,等着朱盟反击。

  

  朱盟也不懊恼,“下班以后等我,去买点东西,今晚关严搬新家,请大家去他家吃饭。”

  

  “我怎么不知道?”

  

  “你躲在洗手间里唱了一中午的戏,怎么可能知道?”

  

  谢英姿嗔怒得白了眼朱盟。“你买你的,我买我的,干嘛拉我一起?”

  

  “你不是叹自己命苦吗,提东西的苦差事不让命苦的人干,难道还让我干?”

  

  下午,胖哥关严因为乔迁之喜,乐得如弥勒佛。给美人老婆打了几次电话,每次都柔声细语得提醒老婆好好准备晚上的家宴,有贵客驾临,临挂电话时还不忘补上一句,“老婆,切菜要小心,洗菜要戴上手套,还有还有,忙完了记得要抹上我给你买的护手霜。。。。多抹点。”

  

  此时耳尖的众人,齐刷刷的,身上的寒毛垂直成90度,心中唏嘘连连,乖乖,胖哥原来把老婆当成大熊猫来养呢?人间美谈啊。

  

  下班时分,刘兰对着镜子又描眉又补妆的,心满意足得伸展了水桶腰,捏着手机首先冲出办公室,冲出一股香风,熏晕小青年周鸣。

  

  周鸣鬼鬼祟祟得凑到英姿耳边,耳语亲昵的姿势,正巧被开门走出的朱盟看到。英姿挑眉沉浸于周鸣告知的八卦中,无暇顾及朱盟瞬间暗沉的目光。

  

  抿着嘴沉思,这刘兰,挑挑拣拣那么多年,怎么还是过不了美色这一关?冰箱那样朝三暮四的男人能要吗?这女人该不是受虐狂吧?

  

  朱盟已经离开。谢英姿又整理了明后天的安排,把今天写的稿件最后再修改了,收到了朱盟发来的短信,“在停车场等你。”

  

  她鼓着嘴瞪着手机屏幕,又抬头扫了圈办公室,周鸣正背起斜背包跟她说再见,两人挥别后,冷清清的办公室就只剩她一个人了。把手机“啪”得扔在了桌上,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哼小曲。是你要等我的,老娘可没请你等我。

  

  等吧等吧,让你等到冒烟,我会拿着灭火器来救你。

  

  世道变了,如今胆大如虎的谢英姿在办公室里磨磨蹭蹭了半个小时,中间打电话给杜醇插科打诨了十几分钟,很是尽兴。扭头看窗外已经华灯初上的夜景,心想朱盟估计早不耐烦得走了,这才提包到停车场取车,盘算着给关严一家买些什么做贺礼。

  

  抛着钥匙,小曲哼得溜响,刚想插钥匙开车门,身后的男声打断她的好心情。

  

  “磨蹭了35分钟,谢英姿,你好大胆子。”站在谢英姿身后的朱盟,俊脸忽明忽暗,冷得像是结了霜。

  

  被身后突如其来的男声惊魂一吓,谢英姿拿钥匙的手不稳,“啪”得把钥匙掉落在地。捡起钥匙,她站起身毫不示弱,“老娘让你等了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休想老娘下班时间还给你当奴才。”既然他不是喜欢她,那么单细胞动物谢英姿认为,朱盟这男人时时揪住自己不放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剥削她的劳动力。

  

  她谢英姿吃肉长出的力气,要养爹娘养杜醇,还要拉扯条狗,所以说,死活都不能再分出些给资本家白用。

  

  朱盟也不想和这女人多废话,微蹙眉眼,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向自己的车大步跨去。“谢英姿,让我等半个小时,你今天休想拍拍pi股就走人。”

  

  彪悍女即使再彪悍,可力道终比不上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她边拉扯边聒噪,“喂,喂,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你以为动粗的,老娘就怕了你吗?有,,,,,有种单挑。”被塞进了朱盟的车,民女还是聒噪个不停,而人家根本不理会她的挑战书。

  

  “就你这种民女,花钱请别人抢,别人都不乐意。”朱盟讪笑,开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你少看不起人,有人暗恋我好几年呢。”其实是她暗恋别人,那件事还十分的糗,沦为笑谈,可是今天为了占上风,谢英姿决定死活也要颠倒事实。士可杀不可辱,她娘教的。

  

  “噢,是谁?”

  

  “哼,这种纯纯的暗恋干嘛拿出来跟你分享,你们这种谈速食恋爱的有钱人,懂什么情调?”

  反唇相讥。

  

  “好啊。谢英姿,哪天得让你见识见识我朱盟的情调了,洗刷一下我们有钱人的冤屈,你说对不对?”

  

  “哎呦,你折腾什么情调啊,穷人嘛,最多爬花园的墙,偷个一把玫瑰回来,往床撒个玫瑰花瓣充情调,你们有钱人呢,往床shang铺上一叠钱,就是情调了,情调得不得了呢。一千朵玫瑰都比不上。”

  

  “这个点子不赖,谢英姿,你果然是有钱人的好帮手。怪不得我如此赏识你。”

  

  夜的帷幕闪闪拉开,街上的行人渐多,春夜旖旎。两人下车走进商场,兜兜转转,选购赠送关严的礼物。转了半天,朱盟最后选中了套上好的镀金高级餐具,被金色雕琢修饰的餐具本身的用途已经暗淡,反而是观赏性更高。英姿趁小姐包装的空隙,揶揄一掷千金的男人,“啧啧,果然是有钱人,就爱买金的,来,你张嘴我看看,是不是镶了金牙?”

  

  朱盟被女人调皮的神色逗乐,下意识得拍拍她的脑袋。“没有,怕被人抢,镶了颗银的。”

  

  谢英姿挑挑拣拣了一路,拿不下主意,最后还是很没创意得选了套紫砂茶具,因为胖哥爱喝茶,办公室里常常是茶香袅袅,飘出缕缕田园气息。胖哥也常奉献他的上好普洱,与大家分享。只不过她是没耐性的人,觉得喝普洱太过麻烦,还得洗涤几次,还不如白开水来得方便快捷。

  

  拿起柜台小姐开出的发票,谢英姿刚想去付钱,朱盟抢过发票,向前走去要付账。“喂,你有钱人耍威风啊?”她紧随跟在后,脸颊绯红,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殷勤,着实不太适应。

  

  朱盟斜睨她一眼,排在收银台长长的队伍后,淡淡开口,“谢英姿,你这样一个好帮手,我当然要偶尔犒劳一下了。”

  

  两人买完礼物后,又去了地下超市买红酒,看到零食两眼放光的谢英姿,猴急得拿了一堆大包小包的零食,看得朱盟傻了眼。这一看不要紧,两人身边经过的浓妆艳抹的女郎,猛地提醒了朱盟一件事,“我说,以前化过妆吗?”

  

  “没有,干嘛?”

  

  “知道化妆以后,回家怎么处理吗?”

  

  “洗脸啊。”

  

  “用什么洗?”

  

  “水啊。”

  

  “还有呢。”

  

  “。。。。。洗面奶吧。”

  

  “。。。。。。。。连我这大男人都知道化妆要用卸妆油卸妆,谢英姿,你当女人当成这样,有多失败知道吗?”

  

  “你是我娘吗?要你管。”

  

  “钱包拿着,队伍太长,先去排着,我们快迟到了。”朱盟把自己钱包塞进谢英姿的手里,转身又走进超市的人流中。“我去拿样东西,马上就来。”

  

  仰着脖子踮着脚张望的谢英姿,老老实实排在队伍中,有些窝心得等待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现。队伍以蜗牛速度缓慢前移,无聊的她推着车打了两个哈欠。低头眼睛一亮,哎,朱盟的钱包。她谢英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钱人的钱包长得怎样,贼溜溜的四处扫了眼,他还没来,馋涎欲滴得打开钱包观摩。

  

  一叠现金,有钱。一叠信用卡,有钱。这钱包是真皮名牌,看着那低调的logo,还是有钱。多动的手触摸到钱包一个很隐秘的口袋,鼓鼓的,似乎有东西,贼溜溜的手抽出那薄薄的东西,她一楞,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突然红霞如火一般蹿升上来。娘的,这不是安全tao是什么,她谢英姿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玩意,居然还是色胚朱盟的。

  

  心上的线复杂打结,解不开,她解不开心上的结。那莫名的情绪支配她,大脑空白了会,趁没人注意,手忙脚乱得把东西塞回原处,此时,朱盟正好拿着瓶卸妆油跑回队伍。

  

  她面无表情得看了他一眼,扭头不吭声,朱盟倒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两人默默得等待结账。

  

  气氛有些安静得诡异。谢英姿拽着钱包付完帐,也没立刻还给朱盟,一直马不停蹄得往地下停车库走,也不理会朱盟一次次射来的询问的目光,待他打开车门后,她一个箭步上前,拿出自己放在车中的电脑和包,怒气腾腾得关上门,又一个箭步走上前,抢过朱盟手里她的东西,把他的钱包狠狠甩在他身上,晴天一声怒吼:

  

  “再见,你这个恶心的安全tao!”

  

                  章节32

  偌大停车场回荡着女人的怒吼,黑色钱包撞击了下朱盟的胸口后,滑落在地,今夜两人之间的暗涌,也在它的滑落中,瞬间急转而下。

  

  一脸莫名其妙的朱盟目送谢英姿的背影离开,直到迈着流星般的步子走到十米外,朝着两个停步看热闹的年轻男人大吼,“看什么看,再看老娘收费了!”,他才回过神来。眉目揪起,弯腰捡起钱包,把它左右翻看了几遍,仍是苦思不解的表情。

  

  再见,你这个恶心的安全tao。

  

  “。。。。。安全tao。。。”朱盟盯着手中的钱包,嘴巴默念这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词汇。再抬头看远方女郎的身影,阖上的电梯门已经带着她离开这有些昏暗的空间,独留他一人置身于她点燃的簇簇火团中。

  

  抿嘴细想方才的情景,似乎在他拿卸妆油回来后,她就开始莫名的沉默,只是冷冷地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他原期待她会说些什么,或嘴硬,或讥笑,可是她没有,她异乎寻常得安静。对,异乎寻常。以他的了解,这个女人即使会三不五时得折腾出事情来,可绝对是事出有因,也正是因为她有自己的逻辑,所以每回脱完线后,她可以安之若素得挺起腰板顶嘴,让他啼笑皆非。

  

  可是这次不同,朱盟深信,她确实是恼了,虽然是莫名其妙的恼怒。钱包上logo的冷光刺了他的眼,也许这才是一切症结所在。皱着眉打开钱包翻看,除了卡就是钱,别无他物。浮起她目光灼灼的样子,又半信半疑得翻看每一层,最后,终于在一个隔层里找到了让她跳脚的罪魁祸首。

  

  白昼灯一缕一缕淡淡倾泻,朱盟哭笑不得得盯着手里的东西,自己也搞不明白它从何而来。脑中划过一丝轻烟般的画面,倏地,他低头哑然失笑。慢慢踱回到车中坐下,笑意自内心层层泛开,有了丝了然。

  

  我的傻姑娘,你总归是在乎的。

  

  朱盟若有所思得发动车子,这突如其来的在乎,并不在他设定的游戏里。挑挑眉望向那道阖上的电梯门,暗忖道,不能再玩了,再玩,这傻姑娘就要跑了。

  

  他再清楚不过,这傻姑娘别的优点没有,跑路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春雨不期而至,淅淅沥沥而下,似乎响应着某种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绪,湿润吞没了一切,包括理智。谢英姿气鼓鼓得坐在出租车上,胸口一起一伏,打开窗深吸口微凉的空气,似乎安抚了些躁动的情绪,电台悠悠传来的歌声又肆虐她的耳。

  

  Smile a little smile for me ,rosemarie

  What’s the use in cring?

  In a little while you’ll see,rosemarie.

  You must keep on trying…..

  I know he hurt you bad.

  I know. daring, don’t be sad…..

  

  “司机先生,能不能把电台关掉,我最近用耳过度,一听情歌就发病。”发起病来老娘就对不住了。终于受不了春夜醉人的肆虐,正在气头上的女郎克制住要把音响砸烂的冲动,用凌厉的眼,柔柔的声,向司机下最后通牒。

  

  “小姐的耳病倒是挺特别。”顾客永远是上帝,敦厚的出租车司机斜睨眼身旁一上车就阴沉着脸的上帝,乖乖得关掉。

  

  管他上帝有没有坠入情网,能付钱不打劫就好。

  

  谢英姿到关严装潢一新的新宅时,办公室里的一干同事已到得差不多,朱盟还没到。她进门前悄悄甩一甩头,妄想把内心的阴霾一甩在门外,挤一挤笑,敲门进客厅。

  

  窗外春雨滴答,窗外暖风习习。谢英姿把贺礼送到关嫂手中,使出马屁功,左一个“嫂子真是不得了,根本是倒着长,上次看着还觉得才28,这次可好,直接奔25了,”右一个,“嫂子,你再这么倒着长,就是委屈关哥了,小心人家举报他诱拐未成年少女啊。”

  

  这谢英姿就是这样,心里越是烦闷,嘴皮子就如脱了闸,休想控制得住。哄得关嫂如夕阳下娇艳的美人花,对关严说了一堆恭喜乔迁的喜庆话,她走到刘兰身边坐下,甜笑是热的,眸中的颜色却异常的冷。

  

  与在座的人打过招呼,胖豆关豆豆坐在地上,正和周鸣比拼超级玛丽,小小年纪,已经肚子一个游泳圈,想来长大后的她,无须担心浮力的问题。淡扫一圈关严的典雅新居,淡妆配上点睛的浓抹,既温馨,又能修身养心,让人有些羡慕。墙壁上关严和美人老婆的合照,一朵鲜花插在一团海绵上,说不和谐,可是,他们偏就和谐了。

  

  谢英姿嘴边的笑禁不住收敛了几分,暗道,事实胜于强辩,比起贵死人的丝绸,终究是胖海绵贴心牢靠啊。手无意识得紧紧绞着,奶奶的,她谢英姿要撕碎那块烂丝绸。

  

  “唉哟,英姿,英姿,你干嘛抓我的新毛衣,”刘兰大呼小叫得拍着谢英姿的铁爪,“放手啦,抓烂了赔我新的。。。。”

  

  谢英姿一惊,马上堆起满脸歉意得笑,双手合十,“呵呵,刘姐,我最近练铁砂掌呢,见什么就抓着练上了,呵呵,不好意思啊。”正抚平刘兰的毛衣,门铃响起,关严和她老婆异常热情得把贵宾-----朱盟,迎进门来。

  

  朱盟淡笑恭贺过关严夫妇后,被隆重得请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关严老婆边泡茶水,边请众人再等几分钟,晚饭马上。谢英姿和朱盟坐在沙发的两头,离得最远,她只是初时漠然得随着众人唤了声,“总编好”,之后,眼睛粘在电视里的超级玛丽上,看上去十分投入,其实心却飞到朱盟钱包的某个角落里,一头扎进快溺死其中。

  

  胖海绵的好,不止好在其的华而不实,更好在一身顾家的功夫。关严掌厨,老婆带着手套当下手,煮出的味道难怪飘出一股琴瑟相和。谢英姿艳羡得瞄了眼热火朝天的厨房,不料又与朱盟抬起的视线对上,她内心唾了口口水,又继续粘在小玛丽上。

  

  嗯,周鸣好歹是长青春痘的人了,连一颗胖豆都赢不过的话,直接自己投胎当跳豆算了。

  

  “哇,我赢了,第三次了哦,周叔叔,说话算数,请我吃麦当劳,我要点两个巨无霸汉堡,再带一个回家跟爸爸分。”关豆豆一声童稚欢呼,蹦跳着一堆肉讨赏,而输到只能咧着乱牙傻笑的周鸣,则无奈点头应允。

  

  这智商倒着长的家伙,英姿在心里痛骂一声,其实心乱如麻到连谁数谁赢也没分得透彻。晚饭吃得热火朝天,胖豆和跳豆,大嘴拌小嘴,搅热了因朱盟在场而显得有些拘谨的气氛。红酒下肚,众人面上红润,也算都尽了兴,话语也都多了起来,只不过,朱盟和谢英姿除外。朱盟一如既往温润的笑,时不时附和几声,大家也都不敢太造次。而英姿则坐在刘兰身边,静静得听她酒后吐情话。

  

  “英姿,我跟暖阳的事,你大概也听说了一点。”刘兰抓过英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不吐不快,“我跟他之间有些误会,害得你。。。。。。”她游移得看了眼英姿,又瞥了眼朱盟,决心继续,“其实真要谢谢你那次帮我出头,爱情就是酒啊,永远都是在误解中变浓变醇,”她捂嘴甜笑,飞霞泄露了心中的缱绻,“一开始是我追着她,呵呵,现在可好,轮到他追着我了,我30岁的女人了,突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扎羊角辫的18岁,你看啊,”似醒似醉的刘兰,绵着腰,凑到英姿身边小声耳语,“爱情也让我倒着长了。”说完,咯咯得直笑,引得倒酒的叶佩佩手一颤,酒洒了一半。

  

  谢英姿也灌了口红酒下肚,脸颊漾出耀眼的酡红,拍拍刘兰的肩,边拍边暗骂,你这女人算不得好马,还吃起了回头草了,那郑暖阳是草吗?那分明是断肠草,你这笨女人还嚼得欢畅,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明个就翘辫子是不是。亏得老娘为了你晚年的贞cao,还跟那姓朱的撕破了脸,你倒好,断了线的藕,你竟然又拿520强力胶粘回去了,那我雪中给你送的炭呢,你打算直接泼回到我身上,烫死我是不是?

  

  气红了眼的谢英姿,灌了一杯又一呗,趁着众人酒醉猛拍朱盟马屁的时候,偏着头,瞪了眼另一端的朱盟,浅笑应付众人的他,不偏不倚得注意到另一方巫婆恶毒的视线,笑更深,更久。

  

  酒席总有散的一刻,周鸣当护花使者,开着刘兰的小红车,送她和叶佩佩回家。郁结在胸的谢英姿,醉醺醺得站在蒙蒙小雨下拦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的,却是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

  

  “上车吧,这地方的出租车很少。”朱盟坐在车中看路边歪歪扭扭站着的女郎,她不胜酒力这一点,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不用你假惺惺。”女郎醉归醉,词语倒是用得贴切自如。

  

  朱盟揉揉眉心,砰得开门下车,拽过谢英姿的电脑和包扔进车中。不来点硬的,她说不定会跟他这样折腾到天亮。

  

  “喂喂,抢劫啊你,你也不问问老娘什么来路?”她轻飘飘得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

  

  “什么来路,你倒是说说。”朱盟也不顾细雨的亲吻,讪笑站在路边陪着她发酒疯,眼底下是再也掩不住的细雨般的温柔。

  

  女郎豪气冲天的竖起大拇指,点点自己的胸口,大着舌头回答,“老。。。。老娘以前的帮派叫。。。叫,”翻翻白眼,叫什么来着,“青。。。。青红帮。。。。。。我谢英姿,是。。。女护法,专门替天行道,”抓着朱盟不放,“想当年,峥嵘岁月,我女护法谢。。。。谢英姿,单枪匹马,杀到杜醇学校,一个人杀出条血路,血洗男生宿舍,把。。。。把胡为那小子。。。。揍得光屁股叫娘,哈哈哈哈。。。。。。。”仰着脖子大笑,雨中的女护法已经雨中凌乱,软着身子疯魔。

  

  夜醉人,连那雨丝也掺了几分酒味,舍不得浅尝。朱盟勾起的笑,在月夜下透出迷人的情暖,声音宠溺,“好了,女护法,我们回家好不好?”

  

  半个身子已经挂在朱盟身上的谢英姿,嘴里则依然嘟嘟囔囔,“我。。。。我回我的家,你回你的动物园。。。咱。。。咱们不是一路的?”此刻的她,酡红不减,为她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妩媚

  

  朱盟皱眉,“动物园?你说我住动物园?”

  

  “哼,随时揣着那玩意的男人,禽兽。。。。。”手戳着朱盟,“你给我滚回动物园的笼子里去,少出来让我发春。。。。。”

  

  吼完,在身体慢慢滑下之前,朱盟低首在她耳边轻轻喃喃,“谢英姿,我喜欢你被醋灌醉的样子。。。。。。”喃喃声徐徐环绕女郎周遭,只是女郎已紧闭双眼,在安全的胸膛中,酣然入睡。

  

  醉酒过后,不仅伤身,而且伤脑。隔天清晨,谢英姿站在自家的洗脸台前刷牙,拧着眉,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猪头一大清早得蹲在她身边陪她洗漱,前脚跟后脚的,她烦躁得瞪一眼狗,差点想吼一声,“陪你那禽兽干爹去!”可她的心终究是海绵做的,认命得给狗拿早餐,自言自语道,“你爹禽兽,儿子你不禽兽就行。”

  

  似乎薄薄安全tao的触感仍在手中,挥之不去,谢英姿懊丧得瞪着猪头吃早餐。她明明在乎的,却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才不在乎,她要在乎,她就给禽兽当老婆。

  

  多狠的毒咒啊。

  

  昏昏沉沉得上班,办公室里的一干人也是宿醉,所以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老板朱盟却时时刻刻保持翩翩风度,精力充沛得好似机器人。头头手中掌握着遥控器,底下的各人也只能强打精神,不敢懈怠。

  

  无产阶级人士谢英姿,终于决定拿出冬天般凛冽的气势,正面与资产阶级对抗。不卑不亢得接受调遣,完成任务,绝不多一句废话。资本家的态度也同样凛冽,当然这样僵持的敌我抗战,只维持了两天,就在傍晚时分的电梯前,彻底崩溃。

  

  小记者谢英姿心结火燎得把稿子送到采编室,又被老徐头差着顶同事的班,心里叫骂,可她做起事绝对还是实打实,绝对的一丝不苟。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人去楼空,偶尔有加班的低头工作,无太大动静。太阳已经早已西下,没了火红的踪影。她一脸疲惫得靠在墙上等电梯,赏味窗外暗色的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些松弛。

  

  沉沉的皮鞋声自远处传来,渐渐清晰。她懒懒转头,终于发现三步外的朱盟,正目光炯炯得看着她,像是天外的夜色,深沉得值得人揣摩。

  

  她警觉心起,目光也从慵懒转为玩味,或者更确切得说,讽刺。吊儿郎当得一笑,视线从朱盟的俊脸,慢慢,慢慢下移,刻意停留在某个部分,笑得讽刺辛辣。

  

  朱盟怎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淡笑走到她身边,“看够了吗?”

  

  “你说呢?”还是挂着那抹女流氓的笑,今天倒是罕见得没有脸红。或许是。。。。看透了吧。

  

  “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他仍是一脸的处变不惊。

  

  “喝,姓朱的,你这张烂嘴居然敢调xi我。。。。。”

  

  “是你的眼睛先调xi我的。”

  

  “哼,你倒是拉个证人出来啊,说我谢英姿调xi你,你找啊,你找啊。。。。。”

  

  “人证没有,物证倒是有。”

  

  “哪。。。。哪里。。。。”

  

  “怎么你忘了吗,咱们站的地方有录像监控。。。。”

  

  “我。。。。我才不怕呢,别人问你,我就说我没调xi你,我就调xi你的裤子。”

  

  “噢。。。”朱盟做恍然大悟状,“谢英姿,我现在才知道,你内心是多么渴望调xi我,居然连我的裤子也不放过。。。。。”

  

  

                  章节33

  “幸福食坊的老板娘回来了吗?”朱盟和谢英姿并肩站在电梯里,目的地都是停车场。

  

  “回来了。”

  

  “有点想念那的酸菜鱼的味道了,晚上一起去吧。”朱盟眼睛目视下跳的楼层数字,佯装无意得开口邀请,眼角却一直等待女郎的反应。

  

  “不用了,我最近改吃素。”女郎口吻冷淡,张口就是拒绝。

  

  “哦?”朱盟有些讶异得转头,忽而一笑,“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女郎冷眉淡目,“自从看到你钱包里那恶心的东西以后,我就再也吃不下荤菜了。”

  

  “原来我可以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朱盟似乎在自言自语,视线再次移向跳动的数字,声音却是淡淡的讥诮,以及愉悦。

  

  “知道我最近爱吃哪道菜吗?”身边的女郎有了倾述欲,眉目突然热络了起来,甚至隐隐透出些兴高采烈。

  

  朱盟淡淡转过头,没有错过谢英姿眼中一闪而过的恶作剧之光,只是看着她不应话,视线是冷的,眸中的星亮却悄然跳动,期待着答案。

  

  不吐不快的谢英姿,哪管他接不接话,上前利落得拍了下朱盟的肩膀,满脸灿烂的笑,“不瞒你说,我最近特爱吃那个。。。。。拍黄瓜。”

  

  女人对待心灵阴影的方式五花八门,曾经去过风月场所采访,自以为已经习惯人类最原始本能的谢英姿,把芝麻大的阴影无限膨胀,乃至到了最后,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堵得慌,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几乎快窒息于阴霾中。

  

  偶尔的拌嘴如昙花一现,更多的时候,她选择站在楚界的一边,任凭汉河那头的他招摇着投降的白旗,她牢牢占据这方,自己不趟河过界,手里还攥着把长矛,一见他过来,就咧着牙甩出长矛左戳右刺,把他赶出自己的城池,算是个恪尽职守的守城刺猬。

  

  朱盟最近有点烦。姨妈渐渐加重的工作量,急需整顿的部门,还有时不时在某个角落窜出攀谈的美人,都没有让他太伤脑筋,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怕的当然是那个不可控的,并且不可控到脱线的女人。也许是开始吃素的缘故,她开始对待他,罕见得心平气和。不聊天,不斗嘴,不讥笑,说白了,她表达在乎他的方式很让人心烦。

  

  两个阶级之间,终于不可避免的,开始冷战了。

  

  闲暇时分,朱盟靠在椅上望蓝天游走的云朵,纯白迷人,他微眯眼,猜想云朵中是否会有黑色的尘埃,因为天空中的白云是那么纯白无暇,就像某个人的心灵,干净到容不下沙子的存在。豁得站起身,他苦笑叠叠。为了你,我当清洁工总可以了吧?小姑奶奶,你那心里的小阴影,我用最好的清洁剂洗,总行了吧?

  

  冷战持续了两个礼拜,往常周末时间陪杜醇的谢英姿,因为杜醇的走不开,终于将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周末。春天的野外令人神往。周五中午饭后,难得清闲的谢英姿低头看自家报纸的旅游版,痴迷于纸上依山傍水的乡村景色,这河溪,这小桥,多像家乡水旺的春天啊。

  

  同时,办公室的一伙人正热烈讨论周末的安排。周鸣朝沉默的她大吼,“英姿姐,这周末什么安排啊?明晚有大学生篮球赛决赛,我能搞到票,去不去?”

  

  她仍旧流连于那片绿野难以自拔,头也不抬得脱口而出,“不去,我有安排了,塘溪古镇。”翘首以待起来,还想下班后就出发。众人咋咋呼呼得各有安排,有的约会,有的看比赛,而出走青葱绿野多年的女郎,在看厌城市霓虹后,终于决定出去吹吹野风散散心。

  

  下班后,谢英姿匆匆赶回家,思量着自己要走两天,行李不是问题,可猪头怎么办?把狗儿子不管不顾两天,她是万万做不到的。要不送到拉拉家照顾两天?那也不行,那女人对狗毛敏感,曾发誓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绝不和养宠物的男人结婚,再帅再亮眼都不行。朱盟就更不考虑了,不知道因为什么,白天见他,她总情不自禁得揣测他晚上去了哪,是不是每晚睡不一样的床?

  

  想到那的时候,谢英姿常常禁不住练起铁砂掌,逮到什么就扭成一团,离练成盖世神功也就一步之遥,就差实战了。坐在车中等红灯,她又想练铁砂掌,手机悦耳响起,拿起一看,有人主动送上门请她开战,那她谢英姿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喂?”嗓门有些不耐。

  

  “你周末要去塘溪?”

  

  “是啊。你要让我加班我就跟你急。老娘一急会干出什么,就不知道了。”你最好离我远点。

  

  “什么时候走?”

  

  “回家收拾点东西就走,你少管我。”

  

  “怎么听起来像是逃难?那狗娃怎么办?”

  

  谢英姿眉一揪紧,被晚风一吹,突然舒展开,“带着去,让它也出去野一野。少罗嗦,没事我挂了。”

  

  “那正好,咱们一家三口,是应该出去郊游了。”

  

  “喂,谁跟你是一家了?”其实是想说,我游我的古镇,你用你的安全tao,咱们的娱乐方式还真的不一样。猛然缓过神来,“你,你说你要去哪?”

  

  “你和狗娃去哪,我自然也去哪。”某人说得理所当然。

  

  “不行,我一看到你就食欲不振,老娘去塘溪就是去吃香喝辣的,你要一跟来,我还不得恶心到天天啃油菜花?”

  

  “那正好,啃成菜花美人,也不枉我这段时间的栽培。快点回来,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比我还快?姓朱的,你才是逃难的吧?”

  

  “谢英姿,你错了,我哪是逃难,我这是奔向未来。”

  

  傍晚的日落犹如弧度完美的金色圆盘,镶嵌在天边的一角,有黑鸟缓缓飞翔于那片昏黄中,好一副醉人的画卷。谢英姿站在自家楼下、朱盟的车旁,手中的小狗已经安静得任由狗爹牵着,而狗娘望着天边的那抹夕阳,幻想着乡村最美丽的时刻,暂时忘却了与狗爹的争斗。

  

  丹凤眼冷然得飘向正与狗亲昵的男人,虽然屡屡受挫于他手中,但管它结局成败如何,爱拼才会赢。英眉向上一挑,先摆出架子再说,“我说,你回去吧,我出去是赏景,你们有钱人的品味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只有赏钱赏女人的兴致,跟你出门太倒我胃口。”

  

  “就是想倒你胃口,才决定跟你一起出游的。这点你都看不出来吗?”朱盟仍由猪头舔自己的皮鞋,口气也是漠然的。

  

  谢英姿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去看朱盟眼中的不怀好意。朱盟怕这脱线女人会临时改变主意,微笑抱起脚下的小狗,走到一脸不爽的谢英姿面前,“这样吧,我们民主一点,投票决定。”

  

  “就两个人,怎么民主?”

  

  朱盟坏笑得抓起猪头的一只前腿,又稍稍空出另一只手举起,眼中闪耀着媲美夕阳的得逞之光,“看见了吗,二比一,你还有什么话说?”

  

  铃儿响叮当,车儿跑得欢。塘溪古镇离A城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司机朱盟搭载着女王和女王的小狗,行驶在征服女王的道路上。到了塘溪已经是晚上八点,古镇已经是灯笼连缀,排成了夜长廊,微红的光映着古色古香的楼和景,恍如来到了梦最开始的地方。

  

  两人拿着简单的行李,在一家干净简单的家庭旅馆订了两个房间,就牵着狗直奔古镇最有名的桥边饭店而去。小桥流水人家处,历史悠久的小饭馆迎接疲惫的城市男女,为他们送上一碗浓茶,一叠乡野小菜,由得他们在流水叮咚声中攀谈到深夜,尽兴就好。

  

  谢英姿精致盎然得如归家的孩童,眼睛不曾放过任何一抹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东转西看的样子,颇有些小小的女孩天真。朱盟喂好猪头,抬起头时,正巧看见谢英姿往口中塞入了个大菜饺子,眼睛滴溜乱转,看起来颇为开心。他亦被感染,勾勒出淡淡的笑容,也咬了口饺子入口,想要品味她的快乐。

  

  “这里真有我家的味道,”酒足饭饱的谢英姿,坐在绸绢般的小河边,看月光撒在河面波光粼粼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以前夏天的时候,她就常和杜醇在河边的草地上打瞌睡,冬天则在雪地上打滚嬉闹,那样的记忆似乎还在昨天,可是一眨眼间,她们都已长大,小河还在,身影却换了一批又一批。

  

  “是嘛?”朱盟坐在谢英姿身边,眼里有她,可她的眼里只有河水碧波。

  

  谢英姿终于转过头看他,语气有些兴奋,手指着小河,“我家乡也有条这样的小河,有时能清得看见水下的小鱼,还有河藻。河藻你见过吗?”

  

  朱盟摇摇头。

  

  “真是乡下人,河藻都没见过。”谢英姿得意得嘲笑,处于逻辑混乱状态。话匣子打开,“我家乡很漂亮,夏天的时候,萤火虫就在你身边飞,抓一把能做成一个灯笼。冬天的小河边最好玩了,雪停了以后,我和醇醇就在河边堆雪人,比谁翻的跟头多,”说到这里,她笑得前仰后合,“有一次。。。。。哈哈哈。”

  

  静静聆听的朱盟见她自顾自开心,有些不快,“怎么了?”

  

  谢英姿笑得喘不上气,“有一次我和她翻得太猛,两个人翻到了河里,还好那次河水结了薄冰,有个邻居把我们捞上来的。后来我们俩齐刷刷的发了一个礼拜的高烧。哈哈,是不是很好玩?”

  

  朱盟也被快乐女郎传染,绽开一缕更深的笑,“是好玩,有挨打吗?”

  

  谢英姿一听,笑得更大声,榕树下的长板凳上,狗儿温顺泰然,城市男女笑如花开。“说到这更好笑,我妈原来已经拿了扫帚准备扫荡我的屁股,可后来掀开杯子一看,我烧得太厉害,那屁股还没扫荡呢,就已经烧红了,我娘当时见我已经烧红眼了,吓得扫帚都拿不住了。哈哈哈哈。”

  

  朱盟淡笑不语,碧水叮咚,夜空的光痕,似乎都不及眼前女人闪亮。他猜得没错,这样的她,会有个无拘无束的童年,以致成年后,她也能活得这般肆意洒脱。不像他。朱盟在她瞳孔里看见那个在童年就一板正经的自己,不曾开怀的笑,痛快的哭,在钢筋水泥城市里忘却了自己,也曾经多么向往大自然的萤火虫。

  

  “谢英姿。”他有些激昂得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收起笑看向他,却发现他目光灼灼,眼中似有流星划过静寂。

  

  “遇见你真好。”

  

  

                  章节34

  “遇见你真好。”

  

  躺在陌生旅馆冷硬的木床上,暗夜中,谢英姿睁大眼睛看天花板上点点粼光,旅馆后面就是一条小河,水面倒影出月光的柔和,她的心也随着光点一波一动,似乎内心深搐荡着水花,怎么也无法平静。

  

  反反复复默念着朱盟的那句“遇见你真好,”她记得身旁的他,泛着温柔真切的笑,眼中也有属于小河的碧波,无声吸引她的视线,而她,心几乎也沉溺其中,却在最后时刻,勒令自己戒掉这样的诱人蛊惑。

  

  “嗷,谢英姿,你这笨蛋你这花痴你这二百五,现在我命令你说一百遍,美男是蛇蝎。。。。”她不耐得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猪头睡在朱盟房间,就在她隔壁,所以她的嘟囔有些大声。

  

  “来,谢英姿,跟我默念,美男是蛇蝎,美男是蛇蝎,美男是蛇蝎。。。。。。朱盟是美男。。。。。美男是朱盟。。。。”全乱套了,全乱套了。

  

  “嗷,受不了了。”谢英姿挤着眉坐起身,抱着头深呼吸几次后,她下床走到窗口边吹夜风,赏月色。小镇已经酣眠,就连狗也是早眠的,四周静得能听到小镇浅浅的呼吸声,仿佛它以这样平和的呼吸走过了百年,不掺一丝急躁。

  

  偏头看一眼隔壁,她有些不安。短发在乡村柔风中飘扬,她远眺月空那轮弯月,有些痴楞。只听过狼人在月圆之夜嚎叫现出原形,怎的她谢英姿也在月夜下发起春来,莫非她也要现出原形了?那她的原形会是什么,见了男人就想扑倒的狼女?

  

  乡村的夜风微凉,冷如月色,她一个哆嗦,“哈求,”打了个喷嚏。

  

  “还没睡吗?”深夜的隔壁窗口传来再熟悉不过的男声,谢英姿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没有,我认床。”狼女一个深呼吸,抚着胸口,势要抵抗深夜隔壁的蛊惑。头探出看隔壁,“你怎么还没睡?”这男人莫非也发春了?

  

  对天叹一声,我为了你发春,而你的发春,却与我无关。

  

  朱盟也从窗口探出身来,对着她微微一笑,之后也仰头眺望月色,月色勾出他侧脸迷人专注的弧度,“跟你一样的原因,不过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去披件衣服,要是感冒了传染给狗娃,我调你长期驻守宠物医院。”

  

  白了眼隔壁窗口的男人,谢英姿悻悻得去披了外套,刚想回到窗口,刚跨出一步,又猛地缩了回来,之后啪得坐到床沿上。黑暗中的她,表情有些孩子般的赌气。

  

  “喂,谢英姿,人呢?”朱盟在窗口等了半天,隔壁窗户旁空荡荡,终于忍不住开口呼唤。皱了皱眉,刚才的她眼睛还亮如猫头鹰,不像是困倦了,“出来陪我赏月。”

  

  “朱盟先生,你好歹也是文化人,就不能在‘出来陪我赏月’这句话前加个‘请’字吗,挺浪漫的一句话活活被你糟蹋了。我是狗吗?人三陪小姐好歹还被人毕恭毕敬得唤作‘小姐’呢。。。。喂,我憋心里很久了,今天咱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某人一个疾步走到窗前,噼里啪啦吐出一堆牢骚。

  

  “敞开天窗?”朱盟皱了皱眉,扭头朝她一笑,趴在窗框上的两个人都有些孩子气,“好吧,你开着窗,我也开着,都把亮话掏出来吧。Lady first, 谢小姐,请开始吧?”

  

  “我不爽你很久了。”

  

  “我知道。说详细点。”

  

  “我不爽你比我有钱。”

  

  “嗯,说详细点。”他看起来很平静。

  

  “我不爽你比我白。”

  

  “嗯,还有呢?”他不表态。

  

  “我不爽你随身携带那玩意。。。。。”

  

  “嗯,继续。”还是不表态。

  

  Lady彻底恼了,“我最不爽的是,既然我那么不爽你,可是奶奶的,我今晚居然感觉自己有点喜欢你了。。。。。”很好,又脱线了,果然深夜使人心不设防。

  

  啊,我的脸,你去了哪?我又把你弄丢了!你快回来,虽然我知道你回不来了。

  

  在某人的循循善诱下,脱口而出的告白冲出心房,回荡在春夜中,又飘回到女郎的耳中,炸红了脸颊。天啊,神啊,我。。。。我刚说了什么,我没说什么吧?谢英姿不敢相信自己的嘴巴竟然吐出了人生第二次告白,以为在梦游,狠狠得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不用扇自己了,你刚说喜欢我了。”朱盟的声音听不出惊讶,平静如河上的涟漪,殊不知河底已有漩涡盘旋。

  

  “我。。。。。我刚口误,咳咳,口误,哎呀。。。好困啊,我先睡了。”某人红着脸假装伸了个懒腰,勇敢一回后,又要缩回壳里冬眠,打算二十年后再出来。

  

  “谢英姿。”朱盟及时制止女郎的跑路。

  

  “干。。。。干嘛?”

  

  “还记得你从F城回来的那晚,我让你猜的谜题吗?”

  

  谢英姿一楞,脸上的番茄红更加鲜艳璀璨,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记得,那个谜题化成灰烬她也记得。“记得。”

  

  突然很烦躁,她胡乱得在空中挥挥手,明白过来朱盟的意思,这个男人在回复她的告白呢,婉转得告诉她:谢英姿你快去集市买面镜子,照照你那身蛤蟆皮、皮上还沾了点臭烘烘的牛粪,照完后,你就干净撞镜子,等待下辈子投胎得好些吧,别以为我跟你吃过几次饭,遛过几次狗,你就把暧昧当爱情了,谢英姿,我朱盟是朵金玫瑰,只爱用刺扎你的蛤蟆皮,扎不痛快我不姓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她摆摆手,欲转身睡觉,或者更确切得说,舔舐被刺伤的蛤蟆皮。

  

  “站在原地不用动,听我说完。”朱盟听出了她口气的烦躁,只能喝令这个女人稍安勿躁。他一直知道,这女人的大脑,生来是用来跑路的,不是用来分析的。似乎波澜不惊的,他的视线从月色转向隔壁窗户的她,忽明忽暗的脸庞透出夜的平静,“听好了,我要说了。”勾开抹柔笑,“恭喜你,谢英姿小姐,你的答案非常近似了。”

  

  “啊?”她还没缓过神来,慢半拍的脑部细胞终于消化出朱盟的话后,谢英姿沉默了半分钟,心中有些窃喜有些彷徨,粉颊温度上升,她害羞了。“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想听吗?”

  

  她羞涩得点点头,之后又习惯性得咳了两声,嘴硬起来,“咳咳,说吧,虽然这种表白我都听到耳朵长茧了,唉,人有魅力真是怪烦的。”

  

  波光照射在朱盟笑意斐然的脸庞上,有些邪魅,“哦,既然你听多了,那我就不说了。”

  

  “喂喂,我要听我要听。”她探出身子,对着隔壁窗口的他招手大叫。

  

  “你不是嫌烦吗?”

  

  “我不烦还不行吗?”某人小女孩似的嘟着红唇讨饶,小女儿姿态尽显。

  

  “答案是,非常喜欢。”朱盟终于决定饶过害羞女郎,一声“非常喜欢”像是淅沥的春雨,撒进渴望雨水很久的心田,滋润了彼此的心。喜欢你的雨,一滴滴积少成多,汇聚成滂沱大雨,而你,尽情接受这份积少成多的喜欢吧。

  

  亲爱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我只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每天都比昨天多了些。你能不能在某天告诉我,这是不是爱情。

  

  谢英姿的心间砰然花开,惴惴的,又溢出难以言表的甜蜜,甜丝丝的,沉默了得看着旁边的朱盟,他笑颜盈盈,他的发与她的发,都在风中飘舞,舞出同样的旋律,同样的节拍。“你耍我呢。。。。。明明我那晚猜对的,你又想哄我玩呢。”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喜欢啊。”

  

  “我说的答案是什么?”

  

  “非常喜欢啊,还不就少两个字吗?一样啊。”

  

  朱盟有些咬牙切齿,“一样?谢英姿,你吃芋头长大的吗?那喜欢和非常喜欢能一样吗?”

  

  “你那答案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我的答案了嘛。”某个女人顶着芋头脑袋,已经把话题延伸到数学问题上了。真的真的是芋头吃太多了。还不死心歪着头轻轻嘟囔,“还不都一样。”

  

  朱盟有种被外星人征服的无力感,他低头揉揉眼角,声音有些无奈,“谢英姿。你随便拉个女人问问,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四舍五入?”很好,他朱盟遇到女人中的极品芋头了,为他欢呼吧。

  

  谢英姿嘟着嘴,嘴上不服输,心里却舍不得四舍五入,去掉那两个“非常”。抬起头望月,心却粘在了隔壁窗口的男人上,“咳咳,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我就说嘛,有魅力烦死人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阴下脸,转过头吆喝,口气凶悍,“喂,姓朱的,你这色胚,钱包里揣着那恶心的东西,还好意思跟我这玉女表白?”她倒是理所当然得提前忘记了,首先表白的是她自己。

  

  朱盟也不退缩强辩,“钱包是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朋友送的,里面有这东西,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满意这样的答案吗?”

  

  “你当我三岁小孩呢,哼,不满意。你再给我编个其他更好的理由来。”

  

  “好,坦白说,我不爱用那个牌子。”

  

  “你。。。。你。。。。你,”谢英姿张大红唇,手抖着抖着指着隔壁的朱盟,月光下的脸有些狰狞恼怒,“你这色胚,你配不上我。”差点想喷出一口热血来,染红那一轮月白。

  

  朱盟处变不惊,只是淡淡瞥一眼身边跳脚的女郎,眯笑回应,“我都三十岁了,你还指望我是金童吗?”

  

  一句话噎住了憋红眼的谢英姿,她翻翻白眼,“你姓朱的辣手摧花,我怕了你了,这样吧,你摧你的残花,我找我的金童,咱们就在这挥挥手,也不用说再见了。”她的人生中,很少有这般甩甩衣袖就离开的潇洒,当然其实是不想离开的。

  

  朱盟毫不退缩,懒懒一笑,夜空下的俊脸自信洋溢,“谢英姿,我一直坚信你是朵坚强的塑料花,辣手摧花配上塑料花,多完美的组合啊。”他向她招招手,“我看我们就把事情定了吧。”

  

                  章节35

  朱盟毫不退缩,懒懒一笑,夜空下的俊脸自信洋溢,“谢英姿,我一直坚信你是朵坚强的塑料花,辣手摧花配上塑料花,多完美的组合啊。”他向她招招手,“我看我们就把事情定了吧。”

  

  听此,飘飘欲仙的谢英姿扭过头,掩饰嘴上甜如蜜的笑,再转过脸时,又是个那个表里不一的谢英姿,“喂,定什么定?我们玉女是那么好定下来的吗?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玉女是什么行情。。。。”一沾到糖,尾巴就翘上天的谢英姿决定在定下来前,先摆出高姿态来。

  

  虽然他决定定下她了,她也巴不得被定下来,不过那气势是一定要摆足的,要磅礴的。记得青春期年少懵懂的她,干了那件啼笑四方的蠢事后,她娘倒是扭了几下她的耳朵,骂了她几声“蠢货”后也就罢休了。可奇怪的是,她一向作风软趴趴的爹,罕见严肃得让她头顶棋盘一整天,在她顶得快成一斗鸡眼时,她爹终于语重心长得开口,“乖女啊,伟人教育我们说,凡事要争取主动权,这话真他妈太对了。你得学学你你爹我。。。”

  

  被棋盘顶成二楞的她当时就还嘴了,“爸,你少糊弄我了,我怎么瞧着都是你在我妈面前被动啊,学你我还不得被动挨打吗?”

  

  “咳咳,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蠢货,要通过现象看本质,懂不懂?再说了,我跟你妈结婚前,都是你妈被动,要是没你爹我当时的争取主动权,能生出你这个蠢货吗?能吗?”她爹横眉竖目起来,突地又舒眉神秘一笑,颇为得意,“再说了,男人嘛,白天被动,晚上主动就可以了,这叫攻防兼备,游刃有余。”在接受到她似懂非懂的目光后,她爹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反正乖女听好了,凡事要争取主动权,争不了主动权,那也得虚张声势,能唬人就尽量唬,你的明白?”

  

  把她爹的气韵学得八分像的谢英姿,决心用实践检验真理,捋了捋风中的乱发,以维持自己女王威仪,“来,家庭情况,银行存款,过往情史,有无私生子,都给我报上来。”气势绝对是磅礴的,头发绝对是零乱的。

  

  花前月下,朱盟沉默打量隔壁窗口神情高昂、眼神却躲闪不停的女王,低头爽朗轻轻一笑,抬手磨蹭自己的下巴,他戏谑的眼睛飘向夜空,月亮澄亮如镜,他心情也透亮愉快。一番虚张后,转头看隔壁窗口的女人,不出意料的,眼神有些慌张了,却仍高昂着下巴。多有趣的女人啊,他已经期待起未来鸡飞狗跳的生活了。

  

  成功得把气氛推高到一个极点,为了早日把佳人揽进怀中,他决定今晚暂时配合她的女王架子,好好做一个裙下之臣。眯笑,“好,玉女你听着。在下家有父母二老,都是教书匠,因为理财有道再加勤俭节约,所以银行存款怕是能令你满意的。。。”

  

  女郎冷哼打断他,“勤俭节约?瞅瞅你那些西装,以后不许买了。”挥手一甩,她管家婆的角色倒是进入得够快,压根忘了现在拼了命矜持的人,是她谢英姿自己。“后面的是重点,快,老实一点,争取坦白从宽。。。。”

  

  朱盟啼笑皆非,配合谢教官的教导,举起手做坦白状,“报告,小的谈过两次恋爱,暂无私生子流落在外,如果谢教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生一个玩玩。”

  

  谢英姿被隔壁男人的调皮状逗笑,扑哧笑出来,风中的她和他漾着孩子般的笑,在月夜下荡出旖旎的味道。笑的痕迹久久停留,她微翘嘴忸怩,“色胚。。。。。咳咳,条件勉强过的去吧,不过鉴于不是金童,本姑娘今晚考虑一下,明天等回复吧。”甩甩手,高傲女王优雅退场前,还小声以朱盟听得见的声音嘟嘟囔囔,“哎呀,真是委屈本玉女了。”

  

  黑暗中的床前,女郎捂嘴伸手做V状,白牙闪闪。隔壁的房间,男人对窗而立,愉悦的浅笑久久不退。小河上,春波在夜光下粼粼,却已经开始潋滟了。

  

  那晚的谢英姿,犹如漂浮在海上的浮舟,起起伏伏的,或彷徨,或雀跃,但更多的是,则是等待着隔日日出跳出水平面。那抹日出的名字,叫爱情。

  

  古镇的早晨在公鸡啼鸣中苏醒,有炊烟袅袅升天,是乡村独有的轻烟。谢英姿因为晚上太兴奋而晚睡,等她醒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在朱盟的敲门催促和猪头的犬吠中,她窝在洗手间里揽镜自照了许久,才惶惶着心开门走出。

  

  朱盟一身休闲,帅气外套配蓝色牛仔裤,好看的眉眼看着她不说话,懒懒的却有些灼热,她脸一红,刚想低头躲闪他的目光,可转念一想,她谢英姿是谁?出了名的“怕谁就死杠谁”的谢记者,上前媚笑得拍拍他的肩膀,“哇,老家伙,年轻好多了嘛。”

  

  “老家伙?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还让我叫你姐姐来着。”朱盟挑眉看她。

  

  “有这样的事吗?我怎么忘了。”某人开始有选择得“遗忘”起来。

  

  朱盟上去狠狠得揉乱谢英姿本已服帖的短发,对着头顶鸡窝头的女人宠溺一笑,“算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耍赖的功夫顶呱呱。”说完,牵着猪头下楼。

  

  两人到桥头饭馆吃过清粥早饭,就牵着狗逛起古镇的老商铺。朗朗春色无边,天是纯的蓝,云絮点缀纯蓝,晴空下,姹紫嫣红点缀黑白分明的院墙,远古的景就这样徐徐展开。放眼那悠长古朴的街巷,你以为它在忆着过去,殊不知它正随着你等待未来的叩响。

  

  街上的游客三两,谢英姿走在朱盟身边,东张西望,看似悠闲自得,其实正寻思着怎么开口那句,我是你的人了,呃不不,你是我的人了。可她爹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凡事要争取主动权,她这要是饿狼扑羊似的吼出“我是你的人了,”呸呸,是“你是我的人了,”她不铁定得被动挨打吗?

  

  走到无人的胡同中,心神正犹豫不决中,青石板路的崎岖不平处绊了谢英姿一脚,就在她快摔成狗爬姿势时,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把她从出丑的边缘拉回。

  

  朱盟皱了皱眉,把乱晃的谢英姿拉近自己身边,之后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定了定神的谢英姿,刚想道谢,却极其诧异得看见自己的手心被牢牢握住,心一跳,脸一热,张口惊诧得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抬起头,朱盟嘴角上扬,“把嘴巴闭上,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识相得把嘴巴阖上,谢英姿瞥了眼被朱盟的另一只手牵着的猪头,猪头正饶有兴致的瞪着狗眼看他们,独立惯了的她终于决定要煞风景,“喂,我是狗吗?牵什么牵?”其实心里是乐翻了天,唉,没办法,嘴硬惯了。

  

  这口是心非的女人,朱盟心里感叹,“吼什么,你这手现在除了我愿意牵,还有谁要牵?”

  

  “那是他们没眼光。”被一语猜中的谢英姿忘了逞强,红着脸佯装看古老的灰白砖墙,“算了算了,看在你还算识货的份上,我就将就将就了,”转过脸来,又是那个彪悍的凶婆娘,靠近朱盟些,“喂,姓朱的,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过两天把三从四德给我背下来。”气势好磅礴啊。

  

  朱盟莞尔,笑中带刺,“背不出来怎么办?”

  

  “那好办,我谢英姿有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手下不留情,你要不背出来,我就把之前你对我的迫害,之后对我图谋不轨,妄想摧残我这株玉女花的事情全抖落出来。”

  

  “等等,我这还没开始摧残呢,嗯,我知道你急,不过咱们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你你。。。谁。。谁急了,老娘是急着摧残你。”

  

  “那更好,我求之不得呢。Baby, come on !”

  

  “朱盟!!!”一声河东狮吼,“你皮痒了是不是?”

  

  “好痒啊,baby,来,帮我挠一下。”

  

  “好,你等着,我让你好好尝尝销魂的滋味。”

  

  胡同传来的嬉笑打闹,偶尔伴着阵汪汪的狗吠,萦绕着小镇的某个角落。小巷的深处,丁香般的爱情正飘溢过来,它已拂去纱,现出最真实的面貌。

  

  手牵手扫荡完古镇所有的街巷,下午日落时分,晚饭后,谢英姿站在桥边小饭店,百无聊赖得看着四周,丹凤眼飘向拱形小桥时,两眼一放光,兴冲冲得拉着朱盟冲出饭店。

  

  “快,我想到一个很好玩的事情。寻宝。”吃肉长大的谢英姿拽着朱盟,朱盟又拽着狗,狗痛苦得呜咽着。狗娘啊,饭后不宜运动,也不宜冲动啊。

  

  “什么好玩的事情?”朱盟被拉着冲上了拱桥,站在桥上下望流水,流水不急不缓,叮咚叮咚得流过寻常百姓家。寻宝?这女人该不会让他潜水到水底下寻宝吧?朱盟沉思,不是不可能,这女人一向不走寻常路。

  

  黄昏下的金色阳光洒在谢英姿年轻的脸庞上,盎然生动,她兴冲冲蹲下看桥的缝隙,“你过来看看,我听老人家说过,年头久的桥上,古人偶尔会把铜钱掉进缝里,时间长了,听说常有人掏出年代很久远的铜钱。你看这镇子,也有些年了,我们也来找找,说不定真有呢。”红彤彤的脸颇为兴奋,说话间,已开始寻宝。

  

  朱盟嘴角上扬,被谢英姿的小孩性子感染,好吧,他承认,她不仅不走寻常路,还不过寻常桥。挽起袖子,他也来了兴致,“好吧,看看我们的运气。”

  

  就这样,夕阳下的小镇,静静流淌的水色上,两个年轻寻觅的身影流连在古桥上,小狗则闻闻嗅嗅,伴在他们左右。在搜索过古镇的十八座桥后,已是天黑夜静时。腰酸腿痛的寻觅并没有白费,他们找到了三个古铜钱。

  

  这三枚铜钱,朱盟和谢英姿各发现了一个,至于最后一个,则是谢英姿过去牵蹲在地上的猪头时,在猪头屁股下找到的,所以归根结底,是猪头找到的。爱不释手得捧着这三枚劳动结晶,谢英姿想象着它们曾经过多少双古人的手,之后的流年岁月中,它们静静躺在桥缝中,被晚风吹拂,水流冲刷,多少双脚曾经靠近它们,却又渐渐远离。而现在,它们等到了他们。

  

  朱盟看着笑颜如花的谢英姿,她十分专注,“在想什么?”

  

  谢英姿抬起头,看着路灯光芒勾勒出朱盟的眉角,而他的眼中有她,“在想这三个铜钱跟我们真有缘分。”

  

  朱盟点点头,“说不定它们等我们很多年了。”他抬头看夜空,月影斑驳,低下头,对上的是她星亮能说话的眸子,心底不禁涌上一些感动。

  

  谢英姿先是锁眉冥想,之后看了看朱盟,又看了看猪头,最后把视线定格在手中的铜板上,突然抱着朱盟的肩膀不放,表情调皮,“亲爱的,你看,我有个很土的点子,土是土了点,不过你既然决定从了我了,也从了我那很土的点子吧。”

  

  

                  章节36

  “亲爱的,你看,我有个很土的点子,土是土了点,不过你既然决定从了我了,也从了我那很土的点子吧。”

  

  “有多土?”

  

  “土得掉渣。”

  

  “土得掉渣?亲爱的,你知道我走时尚路线的吧?”

  

  “时尚?”谢英姿眉一上挑,猛地拽起朱盟的衣领,变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姓朱的,以后你给老娘走和尚路线,听到没有?要是敢多看别的女人一眼,看我怎么扒你身皮。”

  

  寂寥小桥边,被凶婆娘揪住衣领不放的朱盟轻轻求饶,双手却不知不觉得环住佳人的细腰,将她牢牢圈在自己怀中,“好,好,我错了,你看我们的狗儿子正看着我们呢,家庭暴力会影响它发育的,万一以后长歪成你这样,可怎么办呢。”

  

  “长歪?再歪也不如你歪,”女郎有些怒意,昂着脖子反驳,突然察觉一丝不对劲,视线缓缓向下,抬头见到朱盟坦然自若的表情,两眼微微眯起,前一秒彪悍洪亮的嗓门豁得柔媚,“豆腐好吃吗?”

  

  朱盟认真得点点头,昏暗中的脸庞隐隐透出夜的邪气,“好吃,还是热的。”勾出一抹极致俊雅的笑,似乎沉醉于某些情绪中,“嗯,出家真不错,斋饭很香。”

  

  黑暗中有双拳头已经攥紧,流水叮咚响,有女郎缓缓开口,细听,还能听出吱吱磨牙声,“呵呵,还有更香的呢。”

  

  “噢,是吗?不过谢谢了,今晚我暂时已经饱了。”

  

  “不饱不饱,我让你一次吃个够。”

  

  “不。。。不用了,”有男人在桥边树下惊呼,还佯装连连后退,“亲爱的,我只爱吃豆腐不爱吃拳头。”

  

  “哈,法师,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嘛,一素一荤,多健康啊。”谢英姿挥舞着拳头,气势汹汹得靠近朱盟。

  

  此时,古镇的盏盏红灯笼突然亮起,红亮了一小片天,也映红了朱盟和谢英姿的脸。见谢英姿发愣,刚才还在后退的朱盟突然迈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遮蔽了她的视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眨一眨眼,方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咫尺,温热的呼吸让她的大脑停止运转,迟钝到只能干眨眼,朱盟唇角有丝浅笑,声音没了戏谑,只有蛊惑的蜜意。

  

  “如果让我点菜的话,我会选这道荤菜。”

  

  说完,他的唇渐渐靠近,最后终于在女郎的朱唇上着落,唇齿游移间,渐渐释放日积月累的钟情。红灯笼高高挂起的古镇,人影稀落,就连渺渺尘埃也将沉淀。小河上,蜻蜓点水而过,吹皱一方河水,水中的红色灯影模糊,相拥的人影模糊,似梦又非梦。

  

  夜曲渐渐奏响。美妙的桥边之吻后,谢英姿还是没有告诉朱盟那个土得掉渣的点子是什么,只是郑重得把三个铜板放进包中,之后红着脸拖朱盟去坐船,心里美滋滋一片,嘴上却还是吊儿郎当的口气,“老娘要赏灯赏月赏男色。”

  

  眼前铺开的是水墨般的映像。船夫站在船尾摇曳,小舟轻摇水面,船桨哗哗声似乎述说着小镇与水的千古佳事,烟云往事就这样随着一汪春水向东去,再也不回头。谢英姿欣然得看着两岸的红灯笼,点缀着清冷夜色,缭乱寻觅的眼睛。朱盟坐在她身边,与她十指相扣,猪头安静得趴在她的脚边,静谧的四周,她看着身边男人,以及他们的狗,突然很想知道,幸福的颜色是否就是这样淡淡的。

  

  朱盟看着身边女孩安静的侧脸,她眼中的光闪烁着,教他移不开视线,“在想什么?”

  

  “在想,这里的人是不是很幸福。”谢英姿悠悠转过头,小孩般的笑着,“我记得小时候有首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颇为享受得深吸了口气,“这首诗真符合这里的意境,过着过着,就忘了自己在哪里,又是在什么时代。我都不想回去了。”

  

  朱盟也有些感悟,之后低首轻笑,越笑越大声,还引得猪头汪汪叫唤起来。

  

  “喂,你笑什么?”

  

  朱盟好不容易止不住笑意,戏谑得瞥了眼谢英姿,“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疯狂什么?”

  

  “女流氓也开始吟诗了。”

  

  “女流氓?”女流氓眯起了眼,寒光寸寸,倾身拍拍朱盟的脸,“我怎么忘了,你朱盟以后就是我这女流氓的人了,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浪漫静谧的夜里,情话却始终不太悦耳,不过,却有人很享受。

  

  泛着温柔笑意的朱盟面对甜蜜的威胁,也不皱眉,腾得拉过身边的谢英姿入怀,狗儿也被这一举动吓得瞪大了圆眼,贴耳在她身边轻语,轻如水雾,却浓如墨,“好,要说话算话。”

  

  谢英姿懒懒得靠在朱盟身上,望着河两岸的夜景以及灯笼,捅捅身边的朱盟,“哎,你看这两边的红灯笼,要是在古代,在这河边站几个招客的老鸨,不就成了。。。。啊?那啥?你们男人最喜欢的地方。”

  

  朱盟好笑得瞟了眼遐想连篇的女人,“你倒说说看,男人最喜欢什么地方?”

  

  “温柔乡啊。”

  

  他笑意更深,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我的温柔乡在这里。”

  

  不出意料的,谢英姿红霞满面,手用力挣脱开,嘴上还嘟囔不休,“去。。。去你的温柔。”心虚得瞥一眼后头正顾自划船的老船夫,再回头,正巧对上朱盟得逞的眉眼,心下一热,火气上窜,扭头就生起了闷气。

  

  朱盟见她闹别捏,没有她的闹腾,周围安静一片,“怎么了?”

  

  “突然觉得自己觉悟太低。。。。”她其实是害羞,不过哪能说实话,就随便搪塞个借口给他。

  

  “嗯,你一直都不太高。”

  

  “喂?谁让你插嘴了?”

  

  “好好,你继续,继续。”

  

  “自古穷人跟资产阶级都是势不两立的,”谢英姿用食指戳了戳朱盟的脑门,“可我谢英姿现在居然跟你这万恶的资本家坐在一条船上,”低头摇头哀叹一声,“唉,我没脸见乡亲父老了。”

  

  朱盟作势严肃得拍了拍谢英姿颓丧的肩,“放心吧,你谢英姿打进了敌人内部,乡亲父老会理解你的。”沉思几秒,“其实我们资本家就爱培养灰姑娘,缓解两个对立阶级的矛盾,只能用联姻了,你说是不是?”

  

  “喂,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是灰姑娘了?有灰姑娘像我谢英姿那么有钱吗?我哪灰了,老娘那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是,你确实与众不同,你谢英姿是升级版灰姑娘。”

  

  谢英姿刚想发飙,不料船已泊岸,只能按捺下全身沸腾的冲动,一声不吭的上了岸。脚刚一着地,爪子揪着朱盟的衣服,风风火火得朝无人的石板巷子冲去。古镇的人们见多了城市男女的热情奔放,只是淡扫一眼,绝不放心上。

  

  在小巷停下,严刑逼供开始。彪悍女站在墙角,院内人家的海棠树枝桠伸出墙外,花开朵朵红,海棠树下叉腰的女孩,生动的脸颊如盛开的海棠花。

  

  “喜欢培养灰姑娘是吧?”先是假笑两声,之后音量飙高,“说,培养过几个?”

  

  朱盟状似无奈得摊摊手,“不是已经坦白过了吗,就两个。”其实都不算灰姑娘,只不过这话不敢跟眼前的女人实说,怕再掀起新一轮世界大战。察觉到他的委屈,猪头乖巧得围着狗爹的裤管转悠,在狗娘的淫威面前,就连狗儿子也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谢英姿冷哼,“我反悔了,定什么定,我谢英姿哪有本事定下你这大资本家,我谢英姿啊,就是一个阿斗,没什么本事,以后万一有哪个女人上门求我滚蛋,又哭又闹的,我哪吃得消?唉,我们穷人啃啃窝窝头就行了,没本事惯了,就不劳你资本家辛苦培养了。你培养别人去吧。”头一扭撂下狠话,谢英姿心里好生得意,这就叫以退为进,她谢英姿虽然偶尔当当阿斗,可关键时刻,她的智慧如金子般闪闪发光,如潮水般波涛汹涌,千古奇才呐。

  

  月光下的朱盟哭笑不得,这女人学得一手变脸绝活,前一刻小鸟依人,后一刻就怒发冲冠了,她当人来疯第一,谁还敢称第二。上前抱住一脸决绝的人来疯,轻啄她光洁的额,口气再次讨饶,“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后我让你培养,行不行?”

  

  “说好话谁不会?把手举起来,向嫦娥姐姐发誓。就说,从今以后,我朱盟的眼里心里就只有谢英姿,我将一切管辖权交给谢英姿小姐,如果违反,就让我从此以后只能见到月亮,看不到太阳。”

  

  朱盟面色犹豫,抬头望一眼月色,似乎在想象着自己见不到天日的光景,嬉笑对着女郎周旋,“亲爱的,能不能把后面的惩罚改一改?”

  

  “门都没有。磨蹭什么,嫦娥姐姐正等着你表决心呢,现在开始倒数,3.。。。2。。。”

  

  “好好,”骑虎难下的朱盟举手讨饶,常胜将军就这样对着弯月,泪眼婆娑得写下了卖身契。所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一次,失足得不是一般的严重。

  

  就这样,塘溪事变中,阿斗女王运用一招以退为进,夺权成功。从此翻开了生活崭新的一页。

  

  

                  章节37

  古镇的第二天,花香缕缕,混合着久远干燥的木头味,令人心醉。把狗暂时放在旅店,朱盟和谢英姿手牵手徜徉河边长廊,任由阳光如瀑布般倾泻在身上,淋过他们的肩膀,淋过门聊天做针线阿婆褶皱的脸。

  

  才是上午,岸边的船夫用老旧的船夫帽遮脸酣睡,身旁的黄狗也是眯眼躺着,好不惬意。这样的一个地方,最不缺的,怕就是睡眠。

  

  从小就顽劣的谢英姿,拉着朱盟跑到一个人家院墙外伫足,眼馋那户人家婀娜开放的紫薇花,簇簇粉色的花朵绵延出高高的墙外,好是喜人。

  

  朱盟见谢英姿对着满树的花两眼放光,心想人类都是有共性的,女人总归是爱美的,这女人过往的猥琐记录并不说明一切,她,总归是个女人。相信在他的熏陶下,不久的将来,她的品味将以火箭冲刺的速度提升。一想到此,满脸的欣慰。

  

  谢英姿抱臂斜睨眼朱盟,下巴朝满树红花点了点,“去,爬上去给我采几朵下来。”

  

  绅士朱盟楞了楞,不可置信得抬头看了眼高墙,表情有些惊讶,“这是人家家里的,爬墙采花可不是君子所为,咱们站着欣赏就可以了。”

  

  顽劣女郎摇摇头,嘻笑着,“哥哥你大胆上去采吧,八百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君子了。再说了,又不是让你采墙内的,就那几枝墙外的,你看吧,那几枝侵占了公共地盘,就是让我们过路人采的。”

  

  谢英姿上前环抱朱盟,表情又调皮又慵懒,脸上的娇艳一点不逊于红花,“你们男人不是最爱采跑出墙外的花吗?这不,表现你勇敢的机会来了。”

  

  朱盟眼中蕴含着挥之不去的温柔,揉乱她的发,“哥哥采你就够了。”

  

  谢英姿先是有些小女孩的羞涩,腰板一挺,突然瞪圆了眼。“哼,到现在都没送过我一朵花,还有脸站在我面前,”手放开,脸蛮横一偏,“考验不通过,回去等休书吧。”

  

  朱盟搂紧发小脾气的女郎,仍试图与之周旋,“想花还不简单,回去你想要多少,我就买多少。”

  

  “你有钱了不起啊,你也学那些男人用钱砸女人是不是?我谢英姿就那点品味吗?不行,我就爱路边的野花。”

  

  得了势的谢英姿,别看平时大咧咧的,其实人性里有个闪光点就是爱记仇,这不,卧薪尝胆那么久,胡搅蛮缠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决定学习孙大圣,把他的世界搅得风云迭起,不得安宁。眼角泄露了一丝狡黠,却镇定得压制了下去。

  

  “谢英姿,这不是野花,这花可是有主人的。”轻轻贴在她耳边,“咱们这样属于偷窃。”

  

  “偷来的才珍贵。你学学人家罗密欧,他可是你们男人的楷模啊,冒着生命危险半夜爬楼,成功得把朱丽叶这朵贵族花弄到手,人家那性质也属于偷啊,也没见别人说他是贼嘛。少啰嗦,采或是不采,我也好早点回去写休书。”

  

  佳人有意刁难,朱盟岂能不知。她最擅长的就是闹腾。可这样灿如桃花的她,灼亮生动的脸庞,跳入他一直刻板的生命里,除了喜欢,还是喜欢。人生从来都是痛并快乐着的,朱盟头疼得瞄了眼招摇的紫薇花,他一向是好公民,今天为了爱情,也只能向前辈罗密欧学习,犯一次法了。

  

  泄愤似的捏了捏她的脸,他漾起同样灿烂的笑,“谢英姿,我代表严肃的法律,向你表示真挚的敬畏。”顿了顿,“我第一次发现,当记者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去当贼头的,发动群众造反的本领一流。”

  

  谢英姿有些得意,“是啊,我爸说了,要在战乱年代,我就一女土匪。”

  

  随后,朱盟利落得踩砖爬上了墙,刚折了几枝下来,就听院内有动静。有狗。乡村土狗不比温顺的猪头,狗眼机警得望向这边,撕心裂肺得叫唤着。两人吓得变了脸色。

  

  “快跑。”谢英姿拽着采花小盗朱盟,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落荒而逃。跑到青石板铺就的河边,两人气喘吁吁得停下,看着各自狼狈的模样,不约而同的弯腰哈哈大笑。

  

  谢英姿接过朱盟冒着被抓的风险给她采的第一束花,眼神晃过一丝欣喜,笑容甜美。恶作剧之心再生,笑笑招朱盟靠近些。浅笑的朱盟以为佳人有吻相送,听话得站在她面前,表情还有些期待。

  

  谢英姿摘下一朵花,捏在手中观赏了片刻,“好看吗?”

  

  “很好看。”

  

  她点点头,之后狡猾一笑,倏地将手中花朵别在朱盟的耳后,假装兴奋得拍拍手,“黑发丛中一点红,哇,戴在你头上好合适啊,配块丝巾的话,你可以转行当老鸨了。”边说边笑着跑开。

  

  朱盟豁得取下花朵,扔在地上,表情狰狞,“谢英姿,看我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老鸨要收拾人了!”

  

  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春日的上空,白云也正幻化成花的模样,天空一片娇柔。

  

  回A城的路途有些轻快,来时算是陌路,中间隔着一层纱,谁都不舒坦。回时天还是那片天,美景常在,手却相牵。再厚的纱,终是抵挡不住日益膨胀的爱,以及彼此间日渐加强的磁场。

  

  既然谁都抵抗不了,那就不如坦然接受,他们是心底坦荡荡的男女,所以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狗儿已经睡着。坐在车中,谢英姿手舞足蹈得吹嘘起自己过去的惩恶扬善的壮举,兴奋得口吐唾沫星子。她这人说话本来就爱吹上几分,活生生得把芝麻小的事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聒噪声愣是盖过了呼呼的春风。

  

  “你知道大力水手吗?哦对,你哪知道,你童年就在培养灰姑娘了,怪忙的。”她自言自语,接受到朱盟无奈的视线后,她继续侃大山,“大力水手只要吃了菠菜,哇塞,战斗等级几十倍得涨,我不是吹牛啊,”还真是在吹牛,“我只要舔两口我妈做的奶油蛋糕,哇塞,我就成了。。。。”

  

  “奶油怪兽。”朱盟冷不丁得打断她。

  

  “你。。。你才怪兽呢。”被摸清底细的谢英姿偏着头不服气,她想说自己是“女侠”的,可事实上是,小时候她经常为了杜醇打架,以致后来,街坊家的小孩一见她和杜醇走过,就起哄大叫“美女和野兽来啦。”

  

  “你有见过这么可爱的怪兽吗?”觉得脸上无光,嘴硬起来。

  

  “我旁边不是坐了一个吗?”朱盟脸上挂着笑意,连浓黑的眉也舒展开,“而且我猜你是鸭嘴兽吧,嗯,我挺喜欢这种恐龙的。”嘴巴够硬够特别,并且生命力顽强。

  

  “你。。。。你欠揍是不是?”怪兽抡起拳头,铮亮的丹凤眼已经蠢蠢欲动,每次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她就想揍人。当然,只是想,小时候绝大多数架,都是为杜醇打的。她爹娘喜欢杜醇得不得了,又知道闺女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怕她憋着憋着,哪天真憋成女土匪了,所以她要打架也由得她去。

  

  “我小时候练过拳击。”朱盟不冷不淡得扔出个重型炸弹。

  

  抡拳的谢英姿咽了一小口口水,腿有些轻软,手松了松,可还是倔强得维持握拳的姿态,她娘教的,输人不能输阵。眼睛盯着朱盟握方向盘的手不放,头一歪,“拽什么,小时候是小时候,”猛拍自己胸口,“实战出英雄,英雄在这里。”随后挑衅得看着朱盟。

  

  朱盟只是瞥了眼她,表情不变,“我也实战过。”他的人生唯一一次打架,痛快无比,那一次的脱轨,表面上是以爱情的名义开始,似乎更多的,是将对青春满腹的遗憾,通过拳头,全部挥毫出去,酣畅无比。

  

  谢英姿困难得眨眨眼。糟糕,吹牛吹过头了,八成遇上隐遁的高人了。这遇上同样爱掰的人,她是一点不怕,最怕的还是平时一声不吭,关键时候用拳头说话的人。自己的斤两,她心里明白得很,纯粹是三脚猫功夫。

  

  咽了一大口口水下肚,眼珠子一转,手老老实实得放在膝盖上,拍拍大腿,嘻笑起来,“呵呵,亲爱的,我们可真是英雄遇英雄啊,果然是天生一对。”遇到劲敌时,她溜的速度也是一流的,要不为啥高中时她的一百米冠军能蝉联三年呢,练出来的呗。

  

  朱盟被身边一脸谄媚的女人逗笑,跟她在一起,悠长的路途满是欢笑,感觉心的一部分渐渐填满,他知道所谓的孤独已经被她驱散。眼微微眯起,他不放手。

  

  “谢英姿。”

  

  “啊?亲爱的,你请说。”堆起谄媚的笑,谢英姿不知不觉又狗腿上了。也难怪她,从小她最怕的事,就是遇上高人。

  

  “听说你曾经把人打骨折?”朱盟面无表情得开口,隐隐透出些威严。

  

  她为刘兰出头痛骂郑暖阳后,有一次在茶水间,他无意中听到郑亮和杨拉拉聊起她,实在不是他爱偷听,而是那两个女人聊起八卦来肆无忌惮,人前嗓音娇柔,人后洪亮得能媲美乌鸦。他一听到是关于她的,也就静下心来听。

  

  拉拉的声音忽高忽低,他只听清了她不仅把一个男孩打骨折了,还丢了初恋,对她打击之大之深,铭心刻骨。自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过架,改练嘴上功夫了。从此,女土匪隐退江湖,成了现在的小白领。

  

  话音刚落,谢英姿谄媚的笑彻底垮塌,眼眸一暗,挠挠头,转过头佯装看路边一闪而逝的风景,“那个啊,就是。。。。年少轻狂。。。而已。”说话也有些困难了。若有所思得看向前方,突然明白朱盟的意思,摆摆手,“噢,你放心,放一百个心,我已经很多年不暴力了,你很安全,”又嘻嘻哈哈得靠近朱盟,“亲爱的,我哪舍得对你下手啊。”

  

  朱盟展开淡淡的笑,宠溺得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方才的严肃,“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事实上,只有他对她下手的份,何时轮得到她对他下手。很好,这个没有危机感的女人很称他的心。他眼神坚定,目视前方,“我听说你把人打骨折后,还有后续故事,是吗?”

  

  脑海划过一道惊雷,谢英姿全身僵硬成木头人,结巴起来,“该死的,你。。。你怎么知道的?”

  

  朱盟勾出一抹高深的笑,“你能打入敌人内部,凭什么我就不能?”

  

  

                  章节38

  朱盟勾出一抹高深的笑,“你能打入敌人内部,凭什么我就不能?”

  

  谢英姿忽然沉默,闲置许久的大脑再度开机,脑细胞处于奔腾状态。

  

  时光荏苒,在她谢英姿美妙的人生里,有过大吵,有过小打,轰轰烈烈一番后,得些所谓的“男人婆”、“美少女战士”之类的绰号,她也并不介怀。捍卫尊严是刻进她骨髓里的使命,哪怕这种尊严不是她的。

  

  多少年了,她仍记得那个萧瑟凛冽的冬天,杜醇穿着一身素旧的棉衣,被那些顽劣的孩童逼到墙角,如困兽般蹲下哭嚎着,“我有妈妈,我有妈妈的。。。。。”

  

  她小时候曾经读到过一则童话,说是在天的尽头,高耸入云的城堡里住着一位孤独的公主,一头火龙张牙舞爪日夜守护着她,直到持着宝剑的王子从天而降,带着公主离开禁锢她一生的围墙。

  

  听完这个童话,其他人总会捏起拳头,想当然得将那条碍事不懂风情的火龙列入邪恶的一方。她却不同。她谢英姿从认识杜醇的那一刻,就对天地盟誓,要做一条守护她的火龙,将熊熊火焰对准所有欲伤害她的人,直到属于她的王子到来,代替她守护她的下半生。

  

  所以她成了一条火龙,用硬冷鳞甲包裹全身,而杜醇是她心上柔软的心跳。人一生得此知己,纵使身上添再多道疤,遭遇再多挫伤,她都无憾。

  

  只是从小到大,那一次的出拳却不是为了杜醇,唯一的一次。她化身火龙太久,以为自己即是正义,不想,她太年轻也太轻狂,为正义而战的结果却是如此残酷不忍回眸。她逾越了,她伤了别人的身,却痛到自己的心,她抱着杜醇泪流不止,她活该。

  

  当年哪吒闹海后,经历剥鳞卸甲之痛,焕然重生。而她谢英姿,曾经天真以为会开心永在,却也在那次噬人的情痛后,蜕茧化蝶。因为爱所以痛的滋味,她尝过,所以她成长了。

  

  往事蹉跎不堪回首,一回首,万千惆怅涌上心头,谢英姿有些惘然。语气也惘然着,“是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彼此坦陈对方的过去,然后展望未来不是吗?”

  

  “那件事。。。。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能给我点时间吗?我。。暂时不想说。”那是她少女时代最深的一道疤痕,即使已被如梭岁月抚平,却仍有浅浅痕迹述说当时的痛彻心扉。

  

  朱盟察觉到谢英姿罕有的沉重,车厢里阳光温润如吻,可谢英姿的唇和眼却是压抑的。她薄凉的语气让他明白了,她似乎守着自己的过去,或者更确切得说,她守着过去的情殇。

  

  那样潇洒的她,如一颗夜明珠,势不可挡得吸引他全部的视线,朱盟几乎确定,曾有男人也被她全身的光华吸引,他猜,连她自己也不知她有这种魅力。他真切得祈愿那些往事已散,他是个既宽容又锱铢必较的男人,大方到愿意接纳她心中所有的小阴影,也小气到不容她隐瞒一丝一毫。

  

  “好,我给你时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朱盟偏头淡扫了一眼谢英姿,她也只是忐忑得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突然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反手相牵,“我对感情的要求不多,开诚布公却是必须的,英姿,你明白吗?”他第一次不带姓的唤她的名,熟稔得仿若已经这样牵手许久。

  

  微风习习,高速公路旁的大片油菜花田里,花朵恣意盎然,浓烈得稀释了些心底的忧伤。敞开通风的车厢里似乎溢出了天长地久,谢英姿紧握朱盟修长有力的手,淡却坚定得应道,“我答应你,盟盟。”

  

  手一哆嗦,轮到朱盟惘然,浓眉微蹙,受惊的眼神飘向一脸讪笑的谢英姿,不出意料的,刚才那个眉眼忧伤的小女人不见了,进入她眼帘的又是那个闹腾不休的,“盟盟?你叫谁呢?”

  

  某人扑哧一笑,一派天真,“你啊。”

  

  眉蹙得更紧,“似乎大熊猫才叫这种名字吧。”据他所知,大熊猫都是这类名字,比如方方圆圆,香香甜甜等等。

  

  用笑将阴霾掩上,谢英姿又狗腿上了,“盟盟啊,你在我眼里就是只大熊猫。抢着抱你的人太多了,我这鸭嘴兽得把你看得紧点。”眯眼沉思了几秒,忽然笑如桃花开,烂漫了一片,“鸭嘴兽和熊猫好像几亿年前就是一个山头的,哎呀盟盟,几亿年前我俩就结伙占山为王了,可见缘分天注定了,沧海桑田了几亿年,哎呀,你盟盟还是逃不过我的鸭爪子,可悲可叹啊。”阴阳怪气得耍了一通,她自己先捧腹大笑起来。

  

  朱盟也被逗笑,往常宠辱不惊的眼神划过惊喜,“说学逗唱的本事挺好,你果然是一只优秀的鸭嘴兽。”

  

  谢英姿假意拍拍朱盟的肩,颇为认真得说,“所以盟盟你要继续努力,做一只配得上我的大熊猫。”

  

  “你能不能换个杀伤力小点的名字。”

  

  “不能,盟盟啊,这说明我疼爱你,方圆几百里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驯兽员了。”

  

  “你不是鸭嘴兽吗?怎么又成驯养员了?”

  

  “这年头流行自力更生,就不许我们鸭嘴兽出来兼个职啊。”

  

  华灯四溢,春天原野的气息已经渐渐远去,摩登城市夜的秀场正在上演。

  

  朱盟把谢英姿和猪头送到她家门口,两人手牵手相缠,站在门前谁都愿做先离开的那一个。猪头似乎嗅出离别的味道,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咬着朱盟的裤管,谢英姿犯了急,“猪头,猪头,哎哟,你这不省事的东西,回头我扔块破布让你咬个够,有钱人的裤子咱可咬不起啊。。。”

  

  朱盟却听出丝不对劲,皱着眉道,“猪头?谢英姿,你什么时候给狗娃改名字了?”

  

  谢英姿一神,头皮有些紧,十分不自然得挠了挠头,被当众抓着小辫子的滋味不太好受。挠得有些吃痛,抬头对上朱盟严厉质问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刚才还跟这尊神缠绵悱恻个什么劲,应该快些送走才是。

  

  用美人计吧。嘻嘻哈哈得怀抱住朱盟,主动投怀送抱,“呵呵,盟盟,喜欢狗娃的新名字吗?我有才吧?”

  

  美人计有些不顶用,朱盟仍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瞥了眼蹲在地上的猪头,“什么时候改的?”

  

  “你送狗罐头的那天,我发现我人品太好,就连身边的资本家也被我感化了,掏钱特别爽快,于是我就被感动了,于是我就让猪头跟你的姓了。”

  

  美人计初见成效,朱盟淡笑回抱美人的细腰,吃了美人不少豆腐,“原来你那天就把我扶正成猪头的亲爹了?”语气颇为得意。

  

  两人贴身无缝隙,彼此都能触到对方胸口的心跳,美人窘得眨了眨眼睛,豆腐已被吃去不少,口舌之争是万万不能落了下风的。揶揄道,“也不算扶正吧,只能算是个候选。。。。换。”

  

  “私自改名,要罚。”朱盟深黑眼眸一暗,在昏暗的走道灯光下,表情忽得阴郁,猛地袭上她的红唇,狠狠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唇舌交缠,带着试探与深入,澎湃出心潮深处的滚滚浪花。

  

  平时彪悍,可在情事上生涩懵懂的谢英姿在这场几欲窒息的吻中,完全被动。急喘着气,红霞满面得瞪着朱盟,完全不知所措。

  

  朱盟漾出一抹得逞的笑,温柔中泛着邪魅,意味深长得点点头,“恩,名字改得好,要赏。”唇又再次密密贴上,手钳制住她的头,不让她有一丝逃窜的机会。

  

  又是一个令人窒息到忘了呼吸的吻。而小狗则莫名其妙得看着拥吻的两人,伤心得哀嚎着,你们俩有完没完啊,我想洗洗睡了。

  

  绵长的吻后,朱盟在谢英姿耳畔轻喃,“我等着你跟我说故事的那一天,但愿不是一万年。”

  

  整张脸红通通如苹果的谢英姿,头埋在朱盟胸前,只觉得爱情的滋味已经沁入骨髓,她已中了毒。温顺得点点头,忽而又觉得自己好生没用,反骨起来,抬起头娇笑,“放心,我会在一万年的前一天告诉你的。”

  

  朱盟一副被打败的颓唐表情。

  

  夜已深,楼道里有脚步踢踏靠近,分离的时刻还是来了,朱盟放开谢英姿,看着她取钥匙开门,终于忍不住开口,“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仍红着脸的谢英姿回头狡诡异一笑,“我娘说了,不能让大灰狼进女孩子的闺房。”

  

  

                  章节39

  爱情之花在古镇傲然开放,只是碍于风雨太大,只能躲在暗处低调得芬芳着。

  

  星期一的早晨,容光焕发的小记者谢英姿又是最后一个冲进办公室。看似普通的早晨,其实完全不同了。她环顾四周的同事,再淡扫一眼那扇紧闭的黑胡桃门,心中讴歌着,啊,今时不同往日,我谢英姿也是朵有主的花了。

  

  上班时间还未到,大家都做着准备工作。娇娇女一大清早就有些萎靡,那无神的熊猫眼乌黑暗淡着,“啪”得合上化妆镜,往左看了眼刘兰嫣红的老处女脸,只能嫌恶得承认,老处女也有春天。往右看,头发长成了些的谢英姿脸色红润,居然有了几分女人水一般的娇媚。丧气得肩膀耸了耸,ho,上帝是不是疯狂了?火星什么时候成水星了?

  

  叶佩佩一大早就如吞了几百吨炸弹,办公室谁没看出来?年轻小伙周鸣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觉得不摆平这颗黑色炸弹,以后又怎么摆平千千万万颗大小炸弹呢?摆平这个女人关系到他将来的战斗力问题,他要以天生的姿色和魅力,打个漂亮仗。

  

  “佩佩姐,今天这身连衣裙漂亮,好眼光啊,改明天我买件哄哄我女朋友。”好傻好天真的青年首先跳出来排雷,在座的其他人皆屏息等待爆炸声。

  

  “我不是你姐。”心情一不好就会发狂咬人的娇娇女,果不其然,逮着个送上门的新鲜货色,就咬上了。她血腥的发癫记录,就如女人的经期一般,一年一般出现两次。其实说白了,就是发情期。在座的其他各位都深深领教过,所以从不敢在她的发情期里招惹她。

  

  谢英姿幽幽想起去年的发情期。繁华似锦的夏夜,加班完后,正欲回家的叶佩佩接到一个电话,她当时正坐在花枝乱颤的娇娇女旁边,只听一声,“喂,林竹哥啊。。。”那能渗出蜜水来的嗓音,当时就把她哆嗦得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他们几个正哆哆嗦嗦得准备下班时,只听那尖细的一声,“什么?你说什么。。。。”静止几秒后,娇娇女要哭不哭得对着电话发起脾气来,还带着哭腔。

  

  同事间混久了,自然知道她爱面子,大家也就鸟兽散,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全当没看到没听到。第二天上班,办公室有些狼藉。其他安然无恙,只是她和刘兰桌子上的文竹全被摔烂在地上,还跟剁咸菜似的被剁扁了,本来枝繁叶茂的绿叶被糟蹋得惨不忍睹,叶子泥巴混了一块,面目全非。

  

  你说是你林竹哥欺负你,又不是文竹欺负你,你拿植物撒什么气?发癫无罪,可也不能杀生啊。再说了,即使要杀生,你好歹也要给文竹留个全尸啊,人家长那么大容易吗?

  

  谢英字咧开嘴边一缕隐隐的笑,不料正让叶佩佩的熊猫眼捕捉到了,火气腾得窜上来,决心杀鸡儆猴。小青年周鸣不知道踩到了炸弹,还笑微微得继续踩,“佩佩姐。。。哦,不是不是,要不我叫你佩佩妹妹啊?哈哈。”傻乎乎得咧着口歪牙。

  

  “我也不是你妹妹。”叶佩佩睨着周鸣,场面开始失控。“你可以叫我叶姑奶奶。”

  

  关严和刘兰看似悠闲,其实已经警惕得竖起耳朵。谢英姿十分镇静得佯装开电脑,整个魂都飞到了战场上。

  

  周鸣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欠火候,蹭得坐在了叶佩佩的桌上,欠揍得笑嘻嘻着,“我说叶姑奶奶,我姑爷爷周末有没有好好款待你啊?”

  

  谢英姿在旁边悄悄摇了摇头。这傻大个,何止踩了炸药包,他是把自己送到碉堡前,请碉堡把他炸上天呢。火上浇油的事能干吗?聪明人都知道不能。

  

  叶佩佩蹭得站了气来,胸腔剧烈起伏着,本来情事不顺情绪就不稳定,这下可好,终于找到出气筒了。指着周鸣的鼻子怒吼道,“臭男人,全给我滚,滚开!滚开!”

  

  “叶小姐,需要我滚吗?”朱盟拎着公文包站在门口,冷若冰霜的表情成功遏止了这厢的火山爆发。

  

  世界瞬间平静了。叶佩佩呼吸一窒,脚一软,吓得赶梅出丝笑来,和气得拍拍周鸣的肩膀,“呵呵,总编早上好,我们玩玩开玩笑呢。是吧,周鸣?”虽然发情发昏了头,可聪明女人叶佩佩明白,让朱盟滚的结果,当然是她叶佩佩被滚成肉泥,想想就惊心。

  

  “各位早上好,差不多了,开始工作吧。”朱盟吩咐过刘兰准备好会议资料,在视线投射到谢英姿时,看似冷然依旧,其实谢英姿掐表算过了,他看她的时间比别人多了1.5秒。别小看这1.5秒,这可是质的飞跃啊。

  

  编辑办公室重归和谐。忙碌中,谢英姿不禁感叹,我男人好帅啊,勉强配得上我。

  

  中午时分,谢英姿手支下巴,沉吟片刻后,冲到记者办公室找杨拉拉。

  

  初恋的糗事她只跟拉拉说过,心底最保留的东西,本来她是绝不奉献出来与人分享的。可那一天,在幸福食坊里,正逢杜醇遭遇分手重击,她心情低落至极,而拉拉苦追男人三年,最终还是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两人都喝了点酒。

  

  结果是她醉了。那时的她大脑混沌不堪,拉拉问起她的初恋,她瞅着拉拉醉醺醺的模样,心想就放肆一回吧,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也该拿到阳光下晒晒,免得发霉。于是就什么都说了。

  

  她谢英姿糊涂二十多年,糗事多也不多,少也不少,那次就算一桩。

  

  之后,拉拉眨巴着小眼告诉她,她爷爷是酿酒高手,她中文系教授的爹是李白的粉丝,笃信好文采都是从酒中酝酿出的。于是才是七岁女娃的杨拉拉,已经开始学着她爸举杯畅饮,十五岁,直接把黄酒当饮料。

  

  所以大学毕业后,杨拉拉投奔娱乐事业而非文学事业时,她爸叉着腰让她把这么多年喝的酒全吐出来,说什么他投资失败,她是半成品尔耳。杨拉拉年轻气盛,当时就回嘴道,“爸,你认命吧,历史证明,文人都是极其缺乏投资眼光的,太感性。”当场就把她爸气趴下。

  

  当隐没民间多年的饮酒高手杨拉拉得意洋洋得告诉她时,谢英姿有种上当的感觉。她那时已经气得连“后悔”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风风火火得把拉拉叫到无人处,拉拉一些莫名其妙。她谢英姿跟朱盟呆久了,近朱者赤,也学了两招虚张声势,站在原地,只是用凌厉的丹凤眼盯着拉拉,把小个子拉拉吓得直往外缩。

  

  “拉拉,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见唬得差不多了,她开始逼供。

  

  “没。。。。没啊。英姿姐你别吓我。。。”拉拉怯弱得望着她,犹如掉入陷阱的小白兔。

  

  “真没有?听说你把我那件事说出来了?”她扬了扬眉,把手举起,五指在拉拉面前晃了晃,突然攥紧成拳头,“最近手好痒。”

  

  拉拉彻底慌神,把人家的私事告诉旁人,确实没什么道德,况且亮妹这张嘴最不牢靠,八成把她供出来了。错都错了,一定要有知错能改的态度。

  

  膝盖有些发软,拉拉突然抱住谢英姿的肩膀,“英姿姐,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跟亮妹说了一点点,”举起自己的小拇指,“真的是一点点,我这个人还是很有人品的,你要相信我。”

  

  谢英姿恼怒得戳了戳拉拉的太阳穴,“亮妹就是天生做特务的料,什么都跟她说,你有没脑子的?”

  

  拉拉委屈得瘪了瘪嘴,微低头悔过的样子有些楚楚可怜,“。。。。。亮妹把她十七岁开始的七次恋爱都跟我说了,她要我等价交换,我就把我谈的两次招了,可她嫌少,后来。。。。后来我就只好把你。。。你的搭进去,”心虚得抬头瞄了眼谢英姿,“凑数了。”

  

  谢英姿气得呲牙咧嘴,可心想她跟朱盟是以至此,迟早会知道的。拉拉毕竟年纪小,定力不好,叹了口气,她挥挥手,“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下次不犯就行。”她也不想再找亮妹了,那女人太危险,相信在她警告过的第二天,她当年的糗事会路人皆知。

  

  亮妹就是个病毒,她不敢碰。

  

  回办公室的路上,两人也如平常般聊天打闹。拉拉见谢英姿已无怒意,最后笑眯眯得问。“英姿姐,下个月是我生日,你送我什么呀?”

  

  谢英姿没好气瞥了眼小个子女郎,“送只乌鸦给你。”

  

  天还是那样的湛蓝如昔,可谢英姿已经不再是那个谢英姿,因为她不再孑然一人,这个原本陌生的城市,越来越多的东西让她牵挂,比如杜醇,比如猪头,比如黑胡桃门后的他。

  

  相爱的人从来无法阻挡爱情的热度。白天上班,碍于同事的眼光,有些刻意得避免交集。晚上约会则是卿卿我我,吵闹斗嘴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每当朱盟走出他的办公室,或是在哪个场合遇到,她的眼总是不自觉得能找到他,哪怕是他宽厚的背影,也能让她找到归属感。所谓爱情的归属。

  

  就这样过了两个礼拜,小记者谢英姿瞒天过海,甚至没把恋情告诉杜醇,她太在乎杜醇了,在乎到,害怕自己的幸福会伤害不幸福的她。

  

  父母那边更是不会说,她爹娘的急性子她哪能不知。在电话里告诉他们,说不定挂了电话,她爹就出门买火车票了。她娘十八岁就开始在她耳边唠叨,好奇将来会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娶她,还说,那个男人要么是脑残,要么人生受挫太严重,严重到审美观出现错乱。

  

  周末公园湖边草地上,阳光柔和,微风拂面,青紫红蓝遍布四周。谢英姿盘腿坐在油布上,眼神迷离得盯着身旁儒雅俊逸的男人,直盯得他发毛。朱盟抱着猪头,敲了敲她的脑袋,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知道我挺有观赏价值,可你能不能管管你的眼睛,”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脸,“你那么喜欢我,我会害怕。”

  

  这次她倒没还嘴,只是舒服得伸了个懒腰,背靠着他的背,屈膝仰望蓝天云絮,一脸幸福,“我说,你一直都是脑瓜很好使的对吧?”

  

  朱盟挑眉,不以为意得答道,“在遇上你以前一直很好,遇上你以后我就不确定了。”

  

  谢英姿莞尔,难道真被她爹妈猜中,只有脑残的看得上她?气呼呼得转过脸,“你智商下降是你自己的事,少赖我。”

  

  朱盟淡淡睨一眼她,慈爱得把猪头放下,让它自己追蝴蝶嬉戏,“我倒是觉得智商没怎么变,就是审美上变化大些。事情都这样了,我也挺痛心的。”

  

  谢英姿一听,忽的站起身开始打包收东西,嘴上也不闲着,“哎呦,你都痛心成这样了,我们这种人真没本事,还降低人家审美观,造孽呀。唉,我这种人什么都不行,好在有自知之明,那咱们就再见吧,哦,不用再见了,明天我就把猪头的名字给改了。”

  

  话音刚落,谢英姿自叹,她不是人才,谁还敢称人才。

  

  假意忙碌的手不出意料得被抓住,整个人扑进了朱盟的怀抱,还未缓过神来,朱盟灼热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谢英姿,你学过孙子兵法吗?”

  

  两人亲密相拥的姿势让她全身一热,想挣脱又挣脱不开,脖子脸颊红彤彤的,“没。。。没怎么看过,干嘛?”

  

  朱盟把玩着她的柔软短发,将她的头放置在自己的手臂上,狭长的双眼闪过促狭,“你以退为进的战术运用得不错。”啄了口她的额头,“我个人觉得,你除了有自知之明的优点外,说谎话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每次你一说,我就知道你说谎了。”

  

  朱盟白净的俊脸近在眼前,就连明媚的阳光嘤嘤的鸟语,也开始逊色。谢英姿只觉得美色在自己面前晃啊晃,她沐浴在他的阴影中,困难得咽了咽口水,推搡了他一下,“你能不能让我先起来,咱们这个样子,”害羞得左看右看,“有伤风化的。”

  

  “伤都伤了,继续让他们伤着吧。”

  

  “你还有羞耻心嘛你?”

  

  “你不是八百年前就知道我不是君子了?”

  

  谢英姿啧啧摇头,表情颇为困扰,“我谢英姿真是命苦啊,被你这号伪君子盯上了。”

  

  朱盟松开钳制,让她起身,“亲爱的,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这时猪头踏着欢快的步伐,直接扑到了谢英姿的怀抱中撒娇。女人和男人的亲昵时间暂时结束,女人和狗的玩耍正欢畅开始,朱盟愉悦得远眺湖上碧波,远方,有飞鸟扑扇翅膀,轻盈得掠过平静水面,溅起一波水花。

  

  美景如诗如画。他惶然发觉小时候关于幸福的谜题已经解开。这个世界,也许已经不再有桃花源存在,但仔细寻找,他相信,他的桃园已经炊烟袅袅,那里,有个女人会等他夜深回家。他望着身旁追着猪头转的女人,淡淡开口,“下个星期我朋友过来,一起见见吧。”

  

  

                  章节40

  他望着身旁追着猪头转的女人,淡淡开口,“下个星期我朋友过来,陪我一起见见吧。”

  

  女人蓦地停下追逐的脚步,笑容僵滞在嘴边,“朋友?你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丝毫未斟酌这问话的逻辑性。

  

  朱盟舒服得躺在草地上,温润的眼睛却始终锁在她身上,“我的女朋友在这里,我没有男朋友。”

  

  扔下撒欢不休的猪头,谢英姿奔到朱盟身边蹭得坐下,软软得戳着他的胸口,口气凶巴巴,“我警告你,你要是有男朋友,小心我剥你皮煮汤喝。”

  

  朱盟讪笑得握住她的手,拉她躺在自己的身边。绿油油的草地上,两人幸福得接受着阳光和轻风的洗礼,“你一直都是这么暴力的吗?”

  

  谢英姿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想,”兴致勃勃得侧躺对着朱盟,“小时候,我家蛋糕店隔壁的隔壁有个汪伯伯,开肉店的,还杀猪,”甜美一笑,表情颇为得意,“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乖巧可爱,嘴又甜,每次我去买肉,就夸他杀猪的刀法特帅,切肉的手势特优美,老头子一高兴,就常常免费送排骨给我吃。。。。。”

  

  “这么说,你的马屁功是在骗肉吃的时候就慢慢养成的?”

  

  谢英姿嘟起嘴,蜻蜓点水似的拍打了下朱盟,因被戳穿而有些难堪,“哪是骗嘛?我经常拿我家蛋糕喂那馋嘴老头的。”捧起脸,稚气的脸充满向往,“唉,汪伯伯的杀猪功夫特好,一刀毙命的那种,我一直认为他是隐遁乡野的高人,因为他,我那时还确立了人生第一个奋斗目标。”

  

  “什么目标?”

  

  “成为一个杀猪的屠夫。”

  

  朱盟不可思议的眨眨眼,半响,再也忍受不住捧腹大笑。谢英姿羞红着脸,吹胡子瞪眼得看着哈哈大笑的朱盟,“你笑什么?我可是很认真的。”

  

  湖边一对小鸟正鸳鸯戏水,晕开一圈圈涟漪,美不胜收。朱盟笑着拉过谢英姿入怀,胸膛如阳光般温暖,“那后来呢,你伟大的目标实现了吗?”

  

  谢英姿摇摇头,贪婪呼吸着他身上清爽的香皂味,“这就是我最郁闷的地方,我跟老头子说我要拜他为师,老头子说他不收女徒弟,”抬起头,表情愤愤不平,“你看,那老头搞性别歧视,亏我拍了他这么多年的马屁。”

  

  朱盟颇为同情得点点头,眉轻轻皱起,“嗯,歧视得好,下次去你家的时候,提醒我登门拜访下。”之后仰头唏嘘感叹,“恩人啊,我朱盟差点就落一个女屠夫手上了。”

  

  刀光剑影中,谢英姿咧着口洁白发光的牙扑向朱盟,彪悍本色一览无遗,“姓朱的,别高兴的太早,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头黑心的猪。”羞答答的女屠夫舞着爪子开始反攻。

  

  形势逆转。朱盟一个疾闪,瞬间反扑女郎与自己身下,唇角勾出高深莫测的笑,用额头摩挲她的额,“我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黑心猪。”

  

  清波浩渺的湖中央,身姿轻盈的鸟儿比翼双飞,一前一后,那扑扇翅膀的声音仿佛是呓语:有你的旅途,我不再惧怕风浪。

  

  三天后,朱盟的朋友就来了,一个男人,长头发的粗犷男人。

  

  坐在洋溢着西洋画般古典浪漫气息的小酒吧里,好奇宝宝谢英姿环视满墙的艳丽油画,有些画粗野奔放,有些婉约含蓄,似乎只消看上一眼,闭眼就能感受画家兴奋的脉搏,间接感染观赏者的思绪。

  

  她暗忖着,下次一定要带会画画的杜醇过来,这个散发乡村气息的小酒吧,兴许杜醇会喜欢。

  

  粗犷男人穆瑞,也就是朱盟朋友,笑眯眯得开口,“谢小姐,初次见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地方?”

  

  谢英姿微微一笑,瞅了眼扎发辫、穿破牛仔裤的穆瑞,就差脸上烫个“艺术”二字的匾额了。心底不由感叹有钱人朱盟的品味真是特别,就连挑朋友也挑个像gay的。腼腆得看了眼悠闲喝酒的朱盟,礼貌回答,“穆先生,这里很特别,我很喜欢。”

  

  “谢小姐,你可以叫我穆瑞。”瞧瞧,连名字听着就像gay。

  

  “穆先生,你可以叫我英姿。”

  

  穆瑞刚从在南美洲回来,热情四射,瞥开独自喝酒的朱盟,拉着初次见面的谢英姿热络得聊天,聊巴西雨林、狂放的美洲女郎、精彩的狂欢节,谢英姿虽然嫌弃他口水喷得太多,可也时不时礼貌附和着,气氛还算不错。之后穆瑞猛不丁得来了一句,“英姿,听说你是个小记者。”

  

  谢英姿在心里嗫嚅着,什么小记者,称不上大的,老娘好歹也是中记者了,眨着眼状似热情得问道,“呵呵,穆瑞,听说你是拍小写真的。”

  

  由于职业习惯,穆瑞豪放不羁的眼睛含笑打量朱盟的新女友,一个看上去散发真和热的女人。他是个摄影师,对于美丽有先天的直觉,也最爱观察人的眼睛。眼前的女人有双很清澈的丹凤眼,黑亮有神。他喜欢她的眼睛。

  

  对于男人来说,一个孩子般的成熟女人最是致命,穆瑞突然明白已单身两年的朱盟,会和这样的女郎手牵手微笑走进他的视线。

  

  说实话,他很久没有看到朱盟露出这样发自肺腑的笑了。记得上一次出现这样的笑,是他三十岁生日那天,他们一群老男人跑到运动场,打赌谁能跑完一万米,最终跑到终点的只有他和朱盟,其他人均在中途放弃。那一晚,光着膀子的他们肆意嘲笑对方的衰老,也感叹老男人的坚持。

  

  豪爽得请侍者再来几瓶啤酒,他点点头,“对,我拍小写真的,你们要拍情侣照找我,不打折的啊,老盟有钱,这次我得宰宰他。”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谢英姿双眼闪闪发光,“真的吗?不打折没关系,那就买一送一吧,我爸妈一直想补拍个结婚照。老年人嘛,要求高,就喜欢找顶尖的,我不找你穆瑞找谁啊?”占便宜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一直是谢英姿的风格。

  

  穆瑞喝酒的姿势停滞在了空中,接着愣愣得转头看着朱盟,“我说老盟,你这找的什么女人啊?一上来就抢钱。。。。”

  

  一直不说话的朱盟噙笑瞥了眼谢英姿,终于开口,“抢钱是她的本能。”

  

  第一次见面倒是没有陌生人间的拘谨。杯觥交错的酒吧里,朱盟和穆瑞聊着琐事,谢英姿偶尔插几句,在穆瑞面前和朱盟斗嘴,自然不做作。

  

  聚会结束后,谢英姿眼馋朱盟的豪华车,以他喝酒为由,近乎野蛮得坐到了驾驶座上,美其名曰,“从小交警叔叔就教育我了,喝酒的人不能开车,咱们要奉公守法。”一个要求别人爬他人墙采他人花的女人,能是个守法的好公民吗?三岁小娃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碧蓝色夜空上,稀稀拉拉的星星散布一片黑色中,那些光芒积聚起来是热烈无比的,可一旦稀释散开,就给人一种永恒的孤独和倦意。

  

  所幸,星星永远是孤独的,但人不同。朱盟感觉有些潮热,扯下领带,有些不放心得看了眼驾驶座上的谢英姿,“开慢点,交警叔叔就喜欢抓你这种菜鸟。”

  

  谢英姿愉快得打着拍子,神气无比得握着方向盘,在红灯处缓缓停下,“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怎么可能抓得到?”

  

  朱盟嗤笑,“你就算没有三岁,顶多也就四岁吧。”

  

  一个凶狠的白眼缓缓飘来。朱盟无视白眼,眯眼揉揉太阳穴,“穆瑞的技术很好,以后我们就找他拍。。。。那个吧。”

  

  “哪个?”坐在驾驶室的某人不懂装懂,其实已经内心已经乐得跳起迪斯科。

  

  “算了,我理解你那智商,以后你就知道了。”

  

  谢英姿嘴上嘟嘟囔囔得抱怨,随后转头问,“那大块头看起来是艺术家,艺术家都喜欢旁门左道,他该不会是gay吧?”

  

  “gay?你歧视gay?”

  

  “有点,我们女人已经够苦了,这年头,不光要跟女人抢男人,还得跟男人抢男人,要说苦,谁能比我们女人更苦。不过还好,gay为控制人口数量贡献了绵薄之力,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朱盟忍不住想象好男人穆瑞成为gay的诡异景象,寒毛竖起,连忙澄清,“你那什么眼力,穆瑞只爱女人。”

  

  “噢,那我不歧视他。”

  

  “不过我三十岁生日,那个钱包是他送的。”

  

  谢英姿了然得点点头,沉思片刻,“那我还是歧视他吧。”

  

  

                  章节41

  赛狗事件

  

  夏夜十一点,夜深如海,却依旧燥热难忍。朱盟洗去一身的疲累,湿漉漉的发丝垂在额前,平添几分慵懒俊逸。受了脚伤在家修养的谢英姿正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得看着午夜连续剧。穿着清凉短裤,受伤的脚规规矩矩得放在沙发上,脚踝肿成了馒头状。另一只脚则大咧咧得垂在沙发边,左右摇晃着,整个人好像一只在沙滩上悠闲晒太阳的长腿螃蟹。

  

  他倚在门边,看着灯光下她扁平的小腹,有些苦恼。拿着毛巾坐到地板上,她很自觉得接过毛巾,就这么躺着帮他擦头发,灼亮的眼睛则始终胶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精彩处,兴奋得使劲得拍打他的肩膀,“哈哈哈,这样都能摔跟头。。。。。哈哈。”

  

  朱盟有些吃痛,按住了她抽风的手,转过头喝止她,“小姑奶奶,我的肩膀不是沙袋。”

  

  谢英姿没好气得瞟一眼他,擦头发的动作没有停下,力道却有些加重,“当一回沙袋你还委屈了?没看老娘为了整个家庭光荣负伤吗?你看贤良淑德的我抱怨了吗?”凶完了后,又盯着电视傻兮兮得咧嘴笑。

  

  擦完了头发,朱盟站起坐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得将谢英姿受伤的脚安置在自己的腿上,此时电视屏幕上插播广告进来,气得谢英姿捶了下沙发,嘴上嘀咕不休,“深更半夜放那么多广告,放给鬼看啊。”

  

  朱盟细细查看她的脚伤,低着头附和,“鬼也要消费的嘛。”

  

  谢英姿扑哧一笑,随即嘴唇微微翘起,用未受伤的脚踹了朱盟一下,“哎,你干嘛给我请半个月假,我不是说了么,我蜥蜴投胎,四五天就好了。一个人关在家还不得把我憋死?醇醇怀孕了以后,就被那姓唐的关起来了,连犯人都比她自由,这下可好,我又受了伤,我俩就是牛郎织女,压根见不着了。”

  

  朱盟若有所思得瞥了眼她的肚子,缓缓点头,“关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谢英姿一楞,又踹了踹朱盟,眼睛瞪得有些圆,“关起来还好?那姓唐的口口声声为醇醇好,害得醇醇天天跟我喊闷,”猛地坐起身,指手画脚得喊着,“我看那唐穆森就是实行霸权主义,有这么对待我们女同胞的吗?”

  

  朱盟等身边的女人把满腹牢骚吼完,终于不紧不慢的开口,“如果霸权主义能够换来世界和平的话,我倒也不介意尝试一下。”

  

  刚才吼得生龙活虎的女人有些焉了,声音有些发虚,“你。。。你什么意思?尝试什么?”

  

  电视里播放着激昂高亢的音乐,一场恶战即将拉开。朱盟轻轻得掐了下下谢英姿完好的右腿,表情严肃,“还问我什么意思?想教训你的意思。”

  

  谢英姿“哎哟”痛苦得呻吟了一声,有些委屈,“喂,你今天吃错药了是不是?有这么对待贤妻的吗?苍天啊,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嫁,我不嫁,今天就不会这样被虐待了。苍天呐。。。。”鬼哭狼后得有模有样,谢英姿心底小小称赞了回自己的演技。

  

  朱盟只觉得耳朵发痒,不太受得了这种做作的分贝,眉微微揪起,“贤惠?你指的是你拖地板扭伤了脚,然后又忍着剧痛爬起,拖完剩下的地,再忍痛洗完了衣服,之后去医院的那种贤惠?”

  

  谢英姿双唇微微颤抖一下,看着朱盟严厉的眼睛,内心开始敲锣打鼓,又挺着腰板回答,“是啊,这件事就充分证明了我的贤惠,”指着馒头大的脚踝,“看看,你看看,铁一般的证据。”

  

  朱盟倒是无意反驳,只是扯出一丝笑,“早上坐电梯的时候,我听几个阿姨聊天,说这个楼里,不知哪个傻男人的媳妇,在公园里跟狗比赛一百米,结果狗跑完了一百米,那个女人跑到半路就扭伤了脚,后来还是狗聪明,替她叫来了路人帮忙。”瞅着谢英姿脸颊渐渐扩大的红晕,他笑意更深,“我后来仔细一听,哎,那个傻男人不就是我朱盟吗?你说是吧?媳妇。”

  

  谢英姿嘴边蠕动嗫嚅着,却吭不出半个字来,只是直直盯着朱盟,表情时而难堪时而呆滞。朱盟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温润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一个表情,手猛地按下她的头,狠狠吻上,“你这个多动的女人,还没怀孕就让人这么不省心,怀孕了以后怎么办?关起来还是便宜你了,我恨不得拿根绳子,天天牵着你才安心。”

  

  谢英姿推搡了下他,张大嘴,有些颇为惶恐,“牵着我?你当我是猪头啊!”

  

  他宠溺得揉着她已过肩的长发,“猪头都比你懂事。”

  

  

                  章节42

  总有人说爱情是杯酒,色泽红艳,入口醇香,无怪乎神仙也会醉倒在瑶池边,一梦醒来,三百年已过。

  

  谢英姿对爱情的理解有点特别,她觉得她的爱情如年少时爷爷偷藏在地窖下的红高粱,有高血压的爷爷总爱趁夜深时潜入地窖,抿上两口,然后再心满意足得眯眼哼歌爬上来,日子久了,奶奶怀疑他在下面藏了个田螺姑娘,三不五时得下去偷人,哪知他是下去偷酒。

  

  长大后成为新闻系学生的谢英姿,曾经有模有样得采访爷爷奶奶。老头因为当年东窗事发,被勒令彻底戒酒,以致后来,一里外闻到红高粱的飘香,就想抹一把老泪。

  

  采访内容是这样的。

  

  小记者:谢求喜先生,请问当年你私藏酒精的心理活动如何?

  

  谢求喜:闺女,啥叫酒精?

  

  小记者:就是红高粱。

  

  谢求喜:那啥是心理活动?

  

  小记者:心理活动就是心理活动嘛。。。。。。(挠挠头)就是你当时在想什么。

  

  谢求喜:噢,这个意思。爷爷想得太多啦,内容可丰富了,那个激动啊,心肝一蹦一蹦的,每天没魂似的,一有空就蹲在地窖上,想下去偷两口,又怕你奶奶逮着。跟一黄鼠狼似的,就想偷鸡吃。

  

  小记者:阮仙凤女士,请问谢求喜先生的陈述是否属实?

  

  阮仙凤:没错没错,那会儿他一有空就蹲在地窖上头,眼神直勾勾得盯着下头,蹲累了就开始绕着地窖转圈,转得我眼晕。我估摸着,我的老花眼就是那会落下的。

  

  小记者:你没有怀疑过吗?

  

  阮仙凤:怀疑啥啊?我估摸着他爱在那晒太阳,哪知这老东西想当黄鼠狼来着。

  

  小记者:谢求喜先生,请问你偷酒吃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

  

  谢求喜:那可是相当的复杂啊,简单得说,就是快乐到得忧郁症。老婆子,现在是不是有这种病?昨天我看那连续剧里有个姑娘偷人偷出忧郁症了,嗯,对对,我也偷酒偷出那毛病了。那连续剧今晚几点放?快开始了吧。

  

  阮仙凤:快开始了吧。哎,你打什么岔?孩子的采访要紧。

  

  小记者:谢求喜先生,请你把当时的想法说得具体些。

  

  谢求喜:哦,就是吧,一开始偷偷得挺开心,喝上两口脚底就发飘,等时间一长吧,上瘾了,脚底管不住得就想下去,哪怕看着酒坛子也好,看着酒坛子了吧,又想闻闻也好,闻到了吧,又想喝个一小口,喝个一小口后了吧,又想再来个一大口吧,喝个一大口了吧,又想再来几口吧,然后一眨眼,眼一闭,等眼一睁开,咋个整坛子酒都空了,旁边还站着这么多人。。。。。

  

  小记者:后来呢?

  

  谢求喜(摊摊手):还啥后来啊,批斗呗,你奶奶绝啊,把地窖都给填平了,逼得我只好藏到了茅房,结果第二天就被哪个蹲茅坑的给喝光了。。。。。哎,连续剧开始了,喏,那偷人的姑娘出来了。

  

  小记者:请你用一句话总结你的偷酒经历吧。

  

  谢求喜:噢,一句话?(沉思),偷酒就好比偷人,没有最忧郁,只有越来越忧郁。

  

  阮仙凤:原来你老年大学的学费没白交啊。

  

  爷爷说得太对了,最近的谢英姿觉得自己越来越忧郁了,当然也是甜蜜的忧郁,却有些烦人。春夏交接的夜晚,刚淅淅沥沥下过场小雨,驱散了些城市的浮躁与喧嚣,滴滴雨露从树叶上倏然滑下,偶尔滴在她和朱盟的脸上,两人也没太在意,径自坐在公园石凳上,挨得很近。

  

  谢英姿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两人扯了一通童年的趣事后,终于把话题谈到了工作上。她转过头来,“哎,你在报里还得呆多久?你姨妈锻炼你够了吧,你看,广告量也上去了,口碑更好了,这几个月,咱们报明显把A城快报比下去了。”

  

  朱盟面无表情得瞥了眼谢英姿,“你就这么想我走?”

  

  谢英姿怕得罪财神爷,倾身靠近,笑得谄媚,“我哪舍得你走啊。我这不希望你平步青云多发财嘛,你看吧,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贪财的女人,”摊摊手,“你成功了,我也发财了,这是一件多么一举两得的事情啊。所以盟盟,要天天向上,明天就跟你阿姨打报告要求上调吧,天天楼上楼下的跑多辛苦啊。”

  

  趁机咬牙使劲捏了捏朱盟的脸,“瞧瞧,累丑成这样了,你别以为那韩云笑一天跟你偶遇三次,你就真以为自己还是香饽饽,其实,你不香了。所以,快调上去吧。啊?”

  

  春夜烂漫无边。朱盟眼眸中蕴含着那灼灼的温柔,也使劲伸手捏了捏谢英姿嬉笑的脸,以牙还牙,只不过力道轻了许多,“我丑成这样还不是为了称你?你那几根肠子,打了几个结我还不知道,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想让我白天离你远点,说个理由出来吧。”

  

  谢英姿一听,寻思着山外有山,她谢英姿虽然聪明伶俐,不过朱盟好歹也比她多吃了几年米饭,比她聪明了那么一些。索性开门见山,“那好吧,我也不废话了,你每天在我面前晃让我很苦恼。”

  

  朱盟似乎若有所思,点点头,“对,我白天也不太敢出现在办公室,总觉得有人要随时扑向我,”漾出丝笑,戳了戳她的额头,“原来是你啊。”

  

  谢英姿握住他的手,表情有些苦恼,还透着些严肃,“我说正经呢,刘兰佩佩她们都是人精,佩佩今天还问我,怎么最近老是望着你办公室那扇墙,我就只好骗她说,我这几天落枕,脖子只能固定在那方向才舒服。”急得拍拍朱盟大腿,“你看看,我已经尽量在外面跑了,不敢呆办公室太久,可她们还是瞧出动静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我眼睛老控制不住的望你那扇门,可也总不能骗她们说落枕啊?”

  

  彪悍女郎藏着掖着心事那么久,可一心急,就把表白的话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吐出来以后,还混而未觉,可见爱情确实是陈年的红高粱,不醉倒人,它就妄称“爱情”。

  

  朱盟不动声色得把女郎的孩子气尽揽眼中,放入心底好好珍藏。欣慰一笑,点点头,“要不明天我叫人把那堵墙拆了吧,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得盯着墙想我了。”

  

  谢英姿重重得袭击了朱盟一下,“我说正经呢。”叉着腰,嘴巴瘪起,“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让她们知道。”爷爷的前车之鉴再前,谢英姿隐隐明白上瘾是何滋味,那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脚步,最后是自己的心。逐渐的沦陷,慢慢的侵蚀,绕是她再强大,也抵挡不过。

  

  有些不甘心得仰望皎洁的月光,有丝乌云挡住了月华,只留一圈朦胧的光晕,闪闪发光着,嘀咕着,“偷偷摸摸从来不是我谢英姿的风格,现在居然沦落成这样了。”

  

  朱盟不以为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着月空的那端,淡淡得说着,“那就让她们知道吧,偷偷摸摸也不是我的风格。”

  

  谢英姿吓得缩了缩,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我还想留条小命呢。”对着天空指手画脚起来,嗓门有些高亢,“要是让公司里的女人知道了,我谢英姿抢到了你这只大钱包,还不得用口水把我淹死?淹死我事小,可我家里还有爹娘爷爷奶奶要养呢。”

  

  “你不是会游泳吗?淹不死的。”有人说得云淡风轻。“实在撑不住了,我会跳下来救你。”歪着头想了想,“我上次听谁说了,说现在流行英雄救野兽,”吻了吻她的发,“那我也赶回时髦吧。”

  

  野兽狠狠得捶了下英雄,“去你的野兽?我能在平地上跑,干嘛傻乎乎得跑到水里游?”偏着头,一脸桀骜不驯,“我才不犯傻呢。反正现在不能说,地下就地下吧,也体会一下当年地下党干革命的辛酸。”又嫌恶得戳了戳朱盟的胸口,有些撒娇有些泄愤,“都是你,我为什么会好端端的看上你这资本家呢?我真是活腻了。”

  

  朱盟温柔得揽过女郎入怀,笑着开口,“资本家是所向无敌的。”啄了口她的额头,“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

  

  橘黄色的路灯光洒在小路的积水上,倒影着城市的影子,行走间,似乎那光影流离出毕加索画下的映像,模糊得美丽着。童心大起的谢英姿如一只澳洲袋鼠,裤管卷起,一蹦一跳得跳过那些积水,好似回到了羞涩怀春的十八岁,开始与男孩刻意保持距离,也对着商店里的花裙发起呆。

  

  十八岁的时光尽管已经流走,但那懵懂的感觉却是心上偶尔轻拨的弦,余音缭绕。朱盟缓缓跟在蹦跳女郎的后面,手插着兜,突然招招手让她过来。待她眨着通亮的眼睛,似乎对他的接下来的话颇为期待。他终于开口,“你现在经常上班的时候,偷偷望我办公室的门是吗?”

  

  谢英姿害羞得眨眨眼,甜甜抿笑,如午后刚出炉的甜甜圈,点点头,“。。。。好像是吧。”

  

  朱盟突然泛出一缕似有非有的笑,“知道总编我最关心什么吗?”按住她的肩膀,“总编我最关心员工的效率,听好了,这个月工资扣10%。”

  

  谢英姿笑容彻底僵滞,刚想冲口大骂,眼珠子骨碌一转,倏地泛出更为甜美的笑,笑得人毛孔悚然,双手圈住朱盟,“总编,能不能在扣我工资前告诉我,我的肠子到底有多少个结?”

  

  意兴阑珊得刁难着,以牙还牙的把戏谁不会?可是却未等到理想中的答案,一个深深的吻袭上红唇,疏影横斜中,石头小道上的相偎身影在浅浅提示你,有时候,一个吻就能让金钱黯然失色。

  

  月色很美,但这方风景有酒醉的陈香。

  

  

                  章节43

  现代社会自从第一次科技革命后,人类欲望在蒸汽机雾气腾腾的鸣嚣中,一步一步得被填满充实。吃饱了,穿暖了,就连本势不两立的阶级门户也开始通婚了,似乎这个世界已经圆满了,其实不然,忧郁症杀来了。

  

  朱盟开玩笑说,谢英姿的大脑是最简单的草履虫结构时,她正在酸菜鱼汤里大捞特捞鱼肉,面无表情得承认,“我现在是一只忧郁的草履虫。”

  

  草履虫的生活一定是冰火两重天的。以前的谢英姿坦坦荡荡的穿梭在办公室,笑容明媚,最见不得人偷鸡摸狗得活着。她也懂得明哲保身之道,遇上该类人,心里鄙夷一番,嘴上却也客客气气,不愿生是非。

  

  风水轮流转,与朱盟在一起后,她每天如履薄冰得活着,听到女同事门热烈得讨论朱盟时,她一身不吭得站在旁边,点头附和几声,其实手心已经汗湿了一片,总觉得自己窃取了公共物品。

  

  胸怀坦荡的一个人,却揣着天大的秘密,对她这种直肠子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于是她忧郁了,也理解了长耳朵国王的苦衷,因为她也好想挖个洞,可惜现代城市里到处是水泥地,跑到公园挖洞,又容易被管理人员抓到。

  

  这恋爱谈得人上火。谢英姿瞅着刘兰谈恋爱后如沐春风的样子,颇不平衡得啃起了手指甲。冰箱郑暖阳看似真的收敛起了过往的冷淡,一心一意得对待刘兰的倾慕。刘兰因之前谢英姿的大闹,两头不好交代,于是借自己生日请客,让他们二人碰头,很想两人冰释前嫌。

  

  这中间也确实有一些误会。其实郑暖阳虽然是而立之年,却是结过一次婚的,那日谢英姿在咖啡店里见到的女子就是他的前妻。两人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前妻娇惯惯了,是个爱发脾气的千金小姐,而郑暖阳处于事业初期,血气方刚,性格不合的结果自然是分道扬镳。辗转五年后,前妻又结束另一段婚姻,想与他重新开始,那些时日,他正处于刘兰的煲汤体贴和前妻的穷追滥打中,有些两难。

  

  是重新回到过去,还是选择未来,聪明如郑暖阳自然选择后者。这之间,刘兰的锲而不舍,以及成熟女子该有的胸襟,让她在这场持久战中,最终叉水桶腰笑到最后。

  

  谢英姿也是明礼的,从前或许会笑刘兰越老越顽固,在这场辨不清胜负的战争里固执得坚守岗位,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自己爱了,所以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已经发芽,哪怕成了刺,她也不愿意拔去。有痛,总比无爱要强。于是她也坦然了,与郑暖阳杯酒释前嫌,酒杯清脆一声响,那些不愉快也成了记忆,就此沉淀,从此,你我同看艳阳天。

  

  刘兰是朵迟迟未开苞的花,花瓣的颜色虽然暗沉,好在散发的幽香销魂入骨,老处女终于要开苞了。两人都是成年人,又爱得正当时,因心底认定了,只消一个勾魂眼眸,瞬间天雷勾地火,鱼水之欢来了,小冰箱也指日可待。

  

  办公室里的同事自然也是一番恭喜。叶佩佩除外。她正处于情变期,说出来的话仿佛是事先在茅房里熏了一遍,“哎哟,兰姐,看了那么多片子,你终于要进入实战阶段了,可喜可贺啊。”说这番话时,办公室里没有男人,自然口不遮拦。

  

  刘兰不是省油的灯,瞅着叶佩佩今年发情期活得好好的,也就不拘束自己本就犀利的嘴了,“佩佩,瞧你说的我都难为情了。年纪一大把才开始尝试,你们这些经验多的女孩子不要笑我就好。”辣妹子老归老,那辣味还是呛人的。

  

  女人间的金枝欲孽,谢英姿都识相装聋闪一边。可有些场景还是装瞎不得的。刘兰每天被郑暖阳贴身接送,中午时分,他一个电话,她娇滴滴得接起,然后两人手拉手去食堂,真是羡煞旁人。

  

  看得多了,谢英姿快被折腾出红眼病了。颇为哀怨得看一眼朱盟的黑胡桃门,恨不得用眼中的激光把那扇门凿出个洞,然后大摇大摆拖着他出来大告天下。往常确实冲动,可这一回若再把冲动当饭吃,那她谢英姿就要被冲动噎死了。

  

  她清净惯了,真不想成为八卦的焦点。

  

  可工作的时间煞是煎熬。自己的男人,晚上亲亲热热得叫“盟盟”,可白天还得虚假得在人前唤一声“总编”,他倒好,公私分得很清楚,虚情假意得点点头,来一声,“谢小姐辛苦了。”她当场就内伤了。

  

  这种类似偷情的感觉着实糟糕。谢英姿思考再三,既不想公开,又不想每日与朱盟抬头不见低头见,拍了拍大腿,终于找到了个折中的方法。

  

  方法虽好,可是朱盟却不答应。

  

  “不行,”彼时,他正把用红绳串起的铜钱挂到自己车前,一辈子没做过女红的谢英姿,破天荒得向杜醇讨教编织的方法,笨拙无比得花了三个礼拜编织了个红带,红带下是三个铜板,象征一家三口永结同心。当她扭扭捏捏得掏出自己的作品时,往常宠辱不惊的朱盟有些惊讶,漆黑如墨的眸子忽闪不定,唇微微抿紧,似会随时翻转起波浪,又似尊硬冷的雕像定格在那个凝视的角度。

  

  她有些发懵,忽然有了丝强烈的不确定。于是试探性得问他,笑得颇为忐忑,“那个。。。。你不要的话。。。。。”手几乎要缩了回来。

  

  “要。”他一把抢过那条红带子,“还真有土得掉渣。”嘴上嫌弃,可手下却不闲着,立马动手要挂到车上。

  

  他不顾她的讨好,话题还是扯到了她折中的方法。“不行,你不许回记者办公室,你一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的眼皮就会开始跳。”满意得挂好红带,见它左右摆动出美好的弧度,鲜红如女人的唇,他微微一笑,清新如海风吹开了纷繁复杂的心结,“让她们知道又怎样,顶多是闹一阵子,难道就为了不成为八卦的焦点,我们偷偷摸摸一辈子?你也想得太简单了。我们过我们的生活,何必介意旁人的目光。”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你是我试试看?就拿刘兰说吧,冰箱。。。哦,就是郑暖阳,在公司也算数得上的单身汉,他俩好上以后,多少人在后面嚼舌根,说刘兰是老母鸡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说冰箱清仓甩卖给了老女人,再难听的都有。”谢英姿面红耳赤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俩就这么轰动了,要换成我和你,流言还不得把公司的屋顶给掀了?到时你倒好,自己办公室门一关,耳根清净了,我呢,惨兮兮得在外头被机关枪扫,我阵亡了不要紧,问题是我还有爹娘爷爷奶奶要养呢。”

  

  朱盟嗤笑,饶有兴致得横抱手臂望着她,他是寒冰,她是烈火,“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你觉得我会房门一关,把你扔外面受罪?你是这么看我的?”

  

  他眼中寒至凛冽的光芒,熄灭了谢英姿眼中的火焰山,她缩了缩,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我也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就是描述一下可能的情况嘛。”

  

  朱盟目视前方,手攥紧方向盘,骨节突起,“该面对的时候,我们一起面对。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再说了,该来的总会来的,难道等我们孩子都有了,你还要藏着掖着?有本事你把肚子给藏起来。”微瞥她一眼,含着指责,“看起来胆子比谁都大,其实就喜欢缩在壳里,你能不能学两分刘兰的勇气?”

  

  谢英姿微垂眸,密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抖动,嘴里轻轻嗫嚅着,“刘兰好歹比我多吃了几年米饭嘛。。。。。。还有那个孩子。。。。。你也想得太早了吧。”胸口似乎有人使劲得捶着,咕咚咕咚得剧烈跳动,她瞪圆眼盯着自己的肚子,想象自己肚大如箩的场景,不禁毛骨悚然。像是夜半看了恐怖片般惊恐。

  

  朱盟瞅着她发焉的模样,失魂落魄没了蓬勃之气,莞尔微笑。他没看错,这个女人看似胆大如女侠,其实空有孔武之力,稍稍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卸甲逃窜。她呀,就是嘴皮子功夫。

  

  牵起她温热手,十指纠缠,似乎要将他心底深处的力量分一半给懦弱的她,从此你我伉俪二人,笑对江湖云涌。声音也是温润却坚定的,只是有淡淡的无奈,“好吧,暂时不说就不说,我给你时间适应,但是时间到了,你就得乖乖听我的。刘兰能做到的,我相信你能做得更好,这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至于办公室,你老老实实得给我呆在原地,哪都别想去。”忽然爽朗一笑,执起她的手吻了一下,“咱们要学学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吗?”

  

  刚才还萎靡无比的谢英姿忽然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声音脆亮如夜莺,“学他们俩干什么?那两个笨蛋差劲到只能变成蝴蝶才能在一块,我不要变成虫子,我鄙视他们。”

  

  自己男人不同意,谢英姿也就没了办法,继续贼头贼脑得过日子。春去夏又来,一树繁华,栀子花开,满目的缤纷似锦,爱情在夏天的火热中璀璨着。

  

  世上总有不漏风的墙,这天下午发生的事,让谢英姿眼皮狂跳,冷汗迭出。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谢英姿风风火火得跑到采编室,之后又去开了个记者部临时的会,忙得焦头烂额。等她回到办公室时,周鸣正站在她桌旁,心急火燎得拿起她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匆忙得说了句,“英姿姐,我手机没电了,借我用用,我家娘娘传唤我呢。”说完跑出去打电话。

  

  她忙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找老徐头要的文件。等她欣喜得从成堆的白纸中,翻出需要的东西时,周鸣又风风火火得跑了进来,嘴巴大咧,笑得邪门,“英姿姐,谢谢你。”眨眨眼凑到她身边,鬼鬼祟祟得样子让人冒火,“英姿姐,大熊猫是谁啊?啊?”

  

  谢英姿一怔,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定了定神,她已经够小心的了,特地在手机里把朱盟的名字改成了大熊猫,还逼迫着朱盟把她的名字改成鸭嘴兽。事情保密到这份上,居然还是让周鸣这三八男看到了点破绽,不禁有些气恼。没好气得白了眼这男人,“你胆子肥了是不是?居然敢看我手机?”

  

  镇定,一定要镇定,要学习我男人的镇定。

  

  周鸣歪笑得暧昧,“英姿姐,你别生气啊,我这不不会用你手机吗?一不小心就看了你的通话记录,没想到。。。。。”凑得更近,“说吧说吧,姐姐的春天如果到了,我做弟弟的也开心开心不是?”

  

  谢英姿长舒一口气,还好这小子没有把号码翻出来研究。脸一板,长辈的姿态端了出来,“一个男人这么管闲事,你要脸不要?”

  

  走了一步,又回头来狠狠吼了一句,“以后少叫我姐姐,我没你这种弟弟!”

  

  去记者部交文件的路上,谢英姿的脚步风中凌乱,脑中翻江倒海,背部汗津津一片,夏天果真是严酷般的闷热。交完文件,她小心观察着同事们的表情,生怕谁又跳出来鬼鬼祟祟得问起,“谢英姿听说你有奸情。你瞒得好呐!”

  

  老实小孩谢英姿躲在女厕所直到下班,就连朱盟的电话也断然掐掉。最后,掀开马桶盖,索性学长耳朵国王的方法,对着马桶里的清水开始说唇语,“我跟朱盟有奸情。”无声得说了三遍以后,突然站起身,手握成拳,眼底是火焰山的温度。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不是奸情把她杀死,就是她把奸情杀害。所以,在她还未做好公开的情况下,她谢英姿要展开自救。管他答应不答应,她谢英姿铁石了心打定主意了。不是有部电影叫《飞跃疯人院》吗?那么她天才谢英姿也来自编自导一部《飞跃编辑办公室》。

  

  

                  章节44

  想好剧本的第二天,一出《飞跃编辑办公室》的戏码就迫不及待得上演了。

  

  中午十二点半,朱盟正在楼上的办公室继续忙碌,公司股东大会召开在即,要做的事情确实很多。他曾经安于清净象牙塔中,每天教案一揣,觉得在讲台上挥洒青春,继续孔夫子的事业,也是不错。

  

  但是人生永远不是一潭死水,人生是涓涓细流,途径过叮咚小溪,终点是洋洋大海,怎可能永远停滞在一处。在而立之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开讲台。也忐忑过,他不是超人,也曾经累过不安过,好在从来都是自信的。这一点,她跟他很像。

  

  他眼里的她,因为心底最原始的对新闻的热忱、对正义的渴求、对公平的向往,而绽放着夺目的光芒。冲动是她的缺点,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即使有些笨拙,却似快磁石。全部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想,他们之间的磁场很强。他内心那盏灼灼燃烧的灯,隐藏在深处,与她散发的热,一直拥有同样的属性。

  

  想到此,朱盟嘴边的那抹淡笑,突然如水波般悄悄划开,惹得站在桌旁的助理忽的停下了汇报。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刚想请他继续,不料手机短信声响起,拿起一看。

  

  鸭嘴兽:到茶水间来,我等你。

  

  他挑挑眉,有些纳闷。她好事,却绝不多事,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倔强到十头牛都拦不住。所以一旦她决定雪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虽不以为然,可也只能尊重并配合她的决定。

  

  往常白天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怎么今天那么勇敢得邀请他到茶水间说悄悄话?朱盟有些想不通,不过还是站起身,请助理下次再汇报,脚步匆匆得迈向电梯间。

  

  不知为什么,他有种赴鸿门宴的直觉。

  

  谢英姿站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里,机械得搅着速溶咖啡,捏着手机的手居然泌出丝热汗。戏即将开锣,她这个总导演有些紧张。可是已经赶鸭子上架,爱拼才会赢,刘兰那老母鸡智商都拼出幸福生活了,她谢英姿岂能落后?

  

  抬手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二十分,再过十分钟,八卦协会会长亮妹将携几个协会骨干,准时在茶水间召开一星期一次的总结会议。说得好听点是总结,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八卦资源共享,该协会以抽丝剥茧、擅于在小细节中挖掘最火爆的花边新闻而闻名,作风凌厉,同事们闻之丧胆。

  

  上个月,协会会长亮妹,众目睽睽下挑战美人韩云笑,警告她的花肠子少动到朱盟身上,豪气万丈得声明朱大总编是她们地盘的人,绝不允许外人来翘墙角。韩大美人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曾经因舌战众青老年妇女而威武四方,怎可能因为几个小喽啰的恫吓,而放弃嘴里的肥肉。

  

  据目击者称,美人美眸水光潋滟,柔指轻轻掩嘴,小嘴微张,忽的叉腰娇笑三声,美眸射出千道万道利剑,扔下一句,“就凭你们?”扭着水蛇腰绝尘而去。

  

  八卦协会因此战而元气大伤,故集合众姐妹,势要与蛇蝎美人华山再战。

  

  人都说十个男人八个坏,九个呆,只有一个人人爱。谢英姿从来没统计过有多少个女人是爱朱盟的白脸,又有多少是爱他的钱包。她只知道,看似静好的日子其实已经暗流涌动。美人在的地方,必定战事不断,硝烟滚滚。绕是她这等拿下美人的孤胆英雄,内心也秫秫不安了。

  

  亮妹出身军旅家庭,从小就被实行军事化管理,养成了她极守时间的习惯,并间接导致了爱买便宜货的她,花了几乎一年工资,为自己买了一款高档的劳力士表,戴着表高调炫耀道,“精致的表配精致的人,只有我郑亮才懂得时间和钟表的爱情。”

  

  亮妹的守时是可怕的。谢英姿不安得跺了跺脚,焦急如火烧眉毛。这男人到底有没收到短信?或是在开会?掩面哀嚎着,你忙也要回个信啊,好让谢导我下次再安排个时间,也好过在这干杵着当热锅上的蚂蚁。

  

  总不能让她一人分饰男女主角吧?

  

  “找我什么事?”此刻,男主角终于不负众望得出现在门口。

  

  谢英姿猛地抬起头,原本黯然的丹凤眼立马盈盈亮亮,眼中那种好似猎人看到猎物的光,忽然攫住了朱盟的呼吸。他有些不自然。

  

  谢英姿忽闪一笑,放下手中温热的咖啡,走到朱盟后头,对着门口东张西望了许久,好在门廊边人迹空空,大家都在休息,殊不知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好戏即将开场。

  

  朱盟面无表情得看着谢英姿东跳西窜,只是由得她去,沉着得站在一边,眯眼看她耍把戏。

  

  谢英姿已胸有成竹,甜笑着蹦到朱盟面前,瞥了瞥表,再过五分钟,观众就要进场,得抓紧最后时间与男主角协调了。

  

  她不安得看了眼朱盟,他狭长的眼寒霜般得冷冽,她讨好得笑了笑,“呵呵,别急别急,待会就知道了。”状似无意得问了一句,“你办公室有备用衬衫的吧?”

  

  朱盟安之若素得站着,只是静静得看着她,挑了挑眉,没有给她回应。谢英姿急了,上前拉了拉他的手,“问你话呢,到底有没有?”

  

  “有。”

  

  成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了。门外已经有女人的高跟鞋噔噔噔得零乱响起,中间夹杂着协会会长亮妹高亢的号召声,只听她标志性的嗓门清晰得吼着,“老虎不发威她当我们是kitty猫。。。。”会长话音刚落,其他女人一呼百应,声势好是浩大。

  

  谢英姿的心猛地提起,一不做二不休,举起咖啡杯,朝朱盟挑眉诡异一笑,猛灌了一大口咖啡进嘴。朱盟也听到了门外女人的聒噪声,微皱眉之际,脑中忽然有道闪电划过,待他猜出究竟谢英姿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谢英姿已经“扑”得一声,把满嘴的咖啡全数喷到他的白色衬衫上,顿时,黑乎乎的咖啡溅满了衬衫领带上,还一直往下滴,狼藉了一片。

  

  那一刻他豁然开朗,他的备用衬衫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茶水间里咖啡香悠悠荡开,催生出戏的□。面前的女人漾起得逞的孩子般的笑,朱盟微蹙眉,隐隐期待她的下一步动作,他明白,她独特的逻辑塑造了独特的她,指望她消停,就好比指望乌鸦改唱小夜曲,全是空想。

  

  谢英姿深吸一口气,欣慰于朱盟安静如木桩般的配合,当然,呃,每当他表现出这般木桩子阴森森的表情时,那就表示他恼了。换做她,她也会恼,那么英挺俊逸的男人,沾着一身的咖啡,还含着她的口水,怎能不恼。

  

  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深吸口气,退了一步,豁出去了。用最大的嗓门开始吼,声音还故意对着门口,“姓朱的,你别以为你一个破总编,老娘就怕了你了?你看老娘不爽,哼,老娘也看你不爽很久了。枪毙我的稿子,你知道我们记者写稿多累吗?说我的稿子太个人化?哼,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谢英姿交出来的东西从来都是人间人夸的,”敏感的耳朵马上捕捉到到门外变得鸦雀无声,看起来那帮八卦女人正亢奋得听着,唇边咧出一抹胜利的笑,继续吼,“老娘不爽你了,就是泼你怎样?你能不爽我,凭什么我就不能不爽你?哼?”

  

  吼完,朝朱盟悄悄伸出胜利的V字型手势,以风卷残云,义愤填膺的表情冲出茶水间,百米冲刺的速度甚至撞到了广告部的一位女同事,对方却以看着垂死小猫的眼神,颇为同情得盯着她,欲言又止。

  

  亮妹众人被谢英姿的怒气汹汹所震慑,无限哀怨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种她即将奔赴黄泉的凄凉错觉。傻傻得走进茶水间里,只见总编朱盟被泼了满身的咖啡,正面无表情,或者更确切得说,冷若冰霜得擦着衬衫,机灵的亮妹怎肯放过这难得拍马屁的机会,殷勤得送上纸巾,朱盟回头冷冷得说了一句,“谢谢,郑小姐。”

  

  茶水间里静得仿能听到紧张的心跳声,一干女士前所未有的静默,朱盟见此,从容得摊摊手,指着衬衫上的咖啡渍说道,“下次请大家不要这么浪费。”说完,优雅得步出茶水间。

  

  他站在电梯里,无视电梯房里其他同事投来的好奇目光,掏出手机发短信。

  

  大熊猫:表演很精彩。

  

  

                  章节45

  茶水间的精彩一幕仅仅发生十几分钟后,在八卦协会的推波助澜下,几乎整个报社的同事都知道了小记者谢英姿置项上脑袋于不顾,公然挑衅总编权威,不仅用语言谩骂,更严重的是,用咖啡玷污了总编昂贵的白衬衫。

  

  更有几个事不关己说凉话的办公室女郎高谈阔论,说这出八卦着实精彩,为年度第一,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谢英姿好歹应该拿现磨咖啡泼总编,也好称总编那黄金身价。这廉价的速溶咖啡也真寒颤了点。

  

  不过干报纸的,大多也是有满腔热血正义之心的。大多数人表示莞尔,实习生周鸣更是惊得把满嘴的茶水楞全数喷了出来,溅了几滴到叶佩佩的新花裙上,惹得她不顾淑女仪态大叫连连。关严和刘兰混江湖久了,老成持重,刘兰不发一语得看了眼谢英姿的桌子,沉痛之情表露无遗。而老大哥关严脸颊的二两肥肉深沉得抖了抖,如缝般的小眼划过“这孩子完了”的无声感叹。

  

  编辑办公室阴雨绵绵,大家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事情发生后,大家先是震惊不已,可后来细细一推敲,虽然当初老总编在时谢英姿混得风生水起,可是新总编来之后,明显不吃她那一套,先是把出逃的她拎回了编辑办公室,后是重点“培养”,明显就是看她不惯。想来这谢英姿心里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一个极限,终于因这次稿子被毙,如火山爆发般把怨气通通撒了出来,酿出这出自杀性惨剧。

  

  编辑办公室的同事则心如明镜,因平时接触多,看得更明朗些。谢英姿工作上的认真高标准,大家岂有不知?稿子被毙,本是芝麻小事,但按她性子,怕是看得很重。她最近对朱盟的态度确实有些古怪,以前对着他还会时而点头哈腰,现在呢,不卑不亢的,还有点冷淡,想来心里不爽,面上的事就再也撑不住了。

  

  关严只是叹了声重气,如老牛闷哼,“小谢这小青年终究是沉不住气啊。”

  

  八卦女郎们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翘着二郎腿讥笑男人婆就是男人婆,一点都不懂黄金单身汉的价值,黄金单身汉能是用来泼的吗?他们可是用来宠的!亮妹跟谢英姿交情不错,不敢出言不逊,不过基于八卦本能,还是把消息传播得连清洁大妈都能绘声绘色得描述出八分。

  

  朱盟好歹是响当当的公众人物,就在八卦欲往整个公司蔓延之际,朱盟的一个电话让事情不得不点到即止。朱盟打给了亮妹。所谓擒贼先擒王,朱盟深谙此道。

  

  他是这么对八卦协会会长亮妹说的:“郑小姐,今天中午只是个误会,作为你们的上司,我为有谢小姐这样敬业的下属感到骄傲。下属犯错很正常,我表示理解。但是,在这样一个需要安定团结的发展时期,我不希望公司里流传开一些不利于我们日报的传闻,所以一旦明天我听到报里以外的公司同仁在议论此事,我想我知道该找哪些传播者。。。。。。”

  

  据当事者称,当时挂完电话的亮妹腿一软,蹭得瘫软在办公椅上,细密的冷汗布满她那张麻子脸,受惊不小。会长缓过神后,大手一挥,以无比颤抖的嗓音威严号召手下悬崖勒马,否则待谢英姿被咔嚓以后,就是她们几个当事人紧随其后当谢英姿的殉葬品。

  

  那个下午,八卦女郎们的二郎腿再也翘不住了,嘴巴该缝的缝,缝不住的,自己扇两个巴掌,也就清醒了。

  

  于是流言如一阵妖风,忽的飘飘吹来,又忽的,踪影全无。那天下午,报社里一派忙碌景象,宛如太平盛世。

  

  而那个时侯,流言总导演总主演总编剧谢英姿识相的远离漩涡中心,采访包一背,佯装无事般的跑去采访大学校庆,干完正事后,混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中蹭免费的冰激凌,而后兴致盎然得跑到大学湖边偷拍情侣搂搂抱抱,准备私藏。

  

  不过正当她躲在树荫后,把镜头对准正在互相喂食冰激凌的小情侣时,正在此处溜达巡逻的保安鹰眼一扫,瞪着眼睛指着她鼻子吼道,“喂,干什么呢?”

  

  事实证明,保安这项职业,需要声音具有极佳威慑力的人士才能担当。他话音刚落,谢英姿吓得稍息立正,而正欲把冰激凌往男孩嘴巴送的女孩,当时吓得手抖偏了三十度,顺利得把冰激凌送进了男孩的鼻孔。

  

  谢英姿急中生智,瞅着这保安兄弟一副练家子的体格,当即放弃了逃跑的行为。仗着自己一脸女大学生的清纯,谎称自己是学生会负责摄影工作的大四女生,声泪俱下得说道,自己快毕业了,也很忙,可是在母校校庆需要她之际,她热血沸腾,毅然决然得放弃了实习工作,全身心得投入到母校的学生会工作,誓要把母校校庆日的百态,全方位得呈现在广大学生和校友面前,强有力展现当代大学生蓬勃多彩的生活。而她路经此处,见这对学弟学妹,世所罕见的般配恩爱,令她不由有些感触,不知不觉得就把镜头对准了他们,真是十二万分的抱歉。

  

  当场就把保安兄弟给说得快潸然泪下了。

  

  临走时,保安兄弟还是好好的语重心长得劝告她,他虽然不理解摄影工作的性质,不过还是应该尊重学生的私生活,要拍,就光明正大的拍。于是,谢英姿乖巧的听从了保安兄弟的话,光明正大得请那对小情侣摆了个亲昵无比的喂食动作,两人笑得颇为灿烂。

  

  那一刻的谢英姿,深深赞叹当代大学情侣强烈的曝光欲望。

  

  拍完走出大学校门口时,她接到了老徐头的电话。不出意料的,老徐头对她这种类似太监刺杀皇帝的行为,进行了深刻严肃并且凌厉的批判。他作为太监头子,一方面为手下的愚蠢鲁莽感到痛心无比,另一方面,作为他手下的人,该关照的还是会关照的,所以在电话中,老徐头拍着胸板告诉她,他已经和朱总编通过电话,总编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所以他劝她不要再意气用事和总编对着干,明天还是要赶紧去道个歉的。谢英姿在电话顺水推舟,又再次声泪俱下得袒露了自己冲动后十分后悔的心理,错都在她,希望老徐头帮忙在总编面前替她美言几句,她确实是把工作成败看得太重了。于是在声声忏悔中,老徐头又骂了她两句,才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谢英姿,对着电话骂了一句,“你这大屁股老东西还知道有我这个手下?哼,老娘就是要折腾点事出来不让你好过。”

  

  之后拉拉,还有其他几个同事,均来电安慰,批判了她既愚蠢又勇敢的行为。拉拉告知她这风波不小,不过朱盟颇为宅心仁厚得把事情平息,不过她声音焦灼,担心总编还是不会让她好过,谢英姿心底热流涌上,在电话这头诡异笑着,“拉拉,放心吧,姐姐我自小到大祸闯得数都数不过来了,还不是好好的,放心放心,我只会活得更好。”

  

  这最后一句说得实在是实话,要不然她干嘛兴师动众得演上这么一出?还不是为了找个正当的名头出来搬出编辑办公室,省得每天在刘兰他们面前演假戏,还提心吊胆得怕哪天让他们瞧出个端倪过来。再说了,有哪个女人像她这般惨兮兮,连工作都和男友呆得如此近,被他管这管那,所谓距离产生美,为了产生美,所以她终于挥出爪子向距离开刀。

  

  单细胞动物谢英姿属于享受每一天型,今天就不想明天的事,何况受够了八卦臆测的中伤,为了爱情小苗能茁壮安全的成长,誓要把地下情进行到底,毫无悔意。

  

  不过当晚,男主角上门来敲她的门时,她有些后悔了。

  

  晚上关了手机,用电话跟杜醇通了会话后,她龟缩在客厅打游戏,内心惴惴不安到极至。三心两意得打游戏,时不时起身偷偷摸摸踮脚跑到窗口边下望,生怕熟悉的黑车出现。她犹记得白天他那森冷的表情,沾满咖啡的衬衫,以及他那条“表演很精彩”的短信,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男人最不好对付。

  

  街上车辆寥寥,平静如每一个虫鸣的夏夜,谢英姿眨了眨眼,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是可怕的,她刚认为自己侥幸逃过一晚时,门铃叮铃响起,清脆入耳,犹如恐怖片里上门讨债的鬼魅。她不安得咽了咽口水,再向下望了眼窗下,没有他的车,定了定神,想来是邻居。

  

  啪得拉开门,她楞了楞,突然挤出甜到腻人的笑,手下也不闲着赶紧关门,“咦?盟盟啊,这么巧。”说完就想关门。

  

  朱盟却不让她得逞,手一下撑住门,面无表情得走了进来。猪头听到门边的动静,也奔了出来,见是亲爹,亲亲热热得围着朱盟转,汪汪直叫,希望朱盟抱起它。谢英姿一瞅,寻思着这男人上门来,定是不让她有好果子吃,赶忙抱起猪头往他怀里送,脸上堆着殷勤讨好的笑。

  

  朱盟只是冷冷瞟了她一眼,颇为自然得穿上拖鞋,接过她手中的猪头,摸摸它脑袋,一声不吭得坐到沙发上。她一瞧他那似要暴风雨压境的表情,小媳妇似的低头缩在门角边,准备稍有动静,就狂奔到卧室避避风头。

  

  “过来。”朱盟冷冷一声令下。

  

  她自知自己确实过分闹腾,给他添了麻烦,有些理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得向前挪了一小步。

  

  “不过来吗?那我过去。”朱盟淡瞥一眼她,把猪头放下,像是回了家般扯下领带。

  

  “我来我来,你歇着。”谢英姿一瞅这架势,心想这会儿千万不能忤逆他,猪头是救不了她的,她只能展开自救。说完,状似天真得在朱盟身边坐下,“来,来,盟盟,我给你捶垂背。”

  

  手刚要落在朱盟肩膀上,突然猛地被抓住,然后她整个身体被带到他怀里,她吓得口水也忘了咽,直勾勾得盯着他,等待山风暴雨的来袭。

  

  “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的吗?”小小沙发上,两人姿势亲密,朱盟终于开口。

  

  谢英姿终于记得要咽口水,盯着朱盟棱角分明的好看唇型,困难得点点头,而后又痴痴得摇了摇头,全身肌肉处于紧绷状态。

  

  “我是专程过来打你pi股的。”说完,朱盟大手一挥,下移,“啪”得重重一下落在谢英姿半翘在沙发上的pi股,想来力道不轻,惊得谢英姿如袋鼠般跳起。

  

  “哇,你还真打。”她捂着屁股跳离三步远,还滑稽得摆出李小龙经典的摆拳动作,蹲出马步想要自卫。“喂,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你练过拳击我就怕你,我跟你说啊,我也练过的。”

  哆哆嗦嗦得示威着。

  

  朱盟忍俊不禁,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过来。“过来。”

  

  某人好似惊弓之鸟,还是蹲着马步,“那你再打我pi股怎么办?”

  

  “打了一下就够了,过来,有话说。”

  

  谢英姿不情不愿得坐了下来,只是这次警惕得坐得远了一些,不料朱盟步步逼近,主动坐到她身边。漆黑的眸子终于正经得看着她,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你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把你的计划说来听听。”

  

  谢英姿扭扭捏捏得蹭到朱盟身边,讨好嘻笑着,“咳咳,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明天我就当着他们的面,到你办公室道歉,然后呢,我就以没脸见你为由,申请搬到记者办公室,然后你就同意了。”笑如春花般灿烂无邪,“你看,这么一来两全其美,一,我用一个正当无比的理由搬出编辑办公室,从此快快乐乐堂堂正正做人,不用每天演戏似的对着你假笑,二,大家怎么都不会把咱俩凑到一块。哈哈,是不是很妙?”

  

  朱盟狠狠得刮了刮谢英姿的鼻子,温润的眼神颇为无奈,“你去哪还不是一样,你以为两个办公室很远吗?也就一分钟的距离。你就这么想离我远远的?”

  

  谢英姿嫣红的脸微微垂下,“那个。。。。反正每天跟你一墙之隔让我很不舒服,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太奇怪了。再说了,人家说距离产生美,距离那么近,实在难以产生美。你短时间又不调上去,”她突然挺起胸膛,拳攥紧,眼中似有腾腾火焰,“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自力更生,既然你不打算创造距离,那么就由我来创造。”突地转过头眯笑,“我好吧?”

  

  朱盟轻轻捏了捏谢英姿粉嫩的脸,随后,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惩罚性得吻上她唠叨不停的唇,而她起初反应不及,慌得不知所措,只能在他的带领下结束这个绵长令人气喘的吻。

  

  吻后,她头懒懒得靠在他肩膀上,红晕如晨曦刚跳出海平面的朝阳,脚下的猪头正温顺得趴在他们的拖鞋上,呼呼得吐舌头喘气。

  

  “我娘果然是对的,确实不应该让大灰狼进来。”

  

  他一声闷笑,“进都进来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低头拍拍她有些热烫的面颊,她羞赧得抬起头,他则饶有深意得把手搁在她的肚子上,“你这么不想让人知道,那以后肚子遮不住了,你怎么解释我们的事情?”

  

  谢英姿一楞,随即展开一抹如海棠花般粉红的笑,“这还不简单,那我就告诉他们,我跟你因恨生爱呗。”

  

  他敲了敲她的脑袋,“果真是蠢人干蠢事。”

  

  谢英姿一瞅暴风雨已过,多云转阴了,顿时轻飘飘得拍起了马屁,亲热得拉着朱盟的手,“盟盟啊,你今天真是演得好,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这个实力派演员遇上你这个偶像派,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呢。”

  

  朱盟浓眉微微一皱,听出了话中玄机,“木头桩子?凭什么你是实力派,我是偶像派?”

  

  “是啊,你是纯正的偶像派,我昨天看了部偶像剧,里面的男主角貌美如花,演起戏来就好像是木头桩子,面瘫了一样,真的,你这种就是天生的偶像派。”

  

  只听有人开始磨牙,接着是两声虚伪的朗笑,把她扑到在沙发上,“谢英姿,你胆子大了是不是?别忘了你的戏才演一半,明天总编我让你好好见识我实力派的功力。”

  

  谢英姿面对满脸狰狞的男人,临危不惧,眨了眨眼,哈哈大笑道,“哎呀我错了,盟盟,你其实是面瘫的实力派。”

  

  

                  章节46

  第二天,果真阴雨绵绵。

  

  一大早冲到办公室时,谢英姿只觉得室内的气压陡然下降了几分,沉重得教人喘不过气来,于是她打过招呼后打开电脑,状似在接收邮件,其实那颗心透亮透亮,明白众人那种“关心你在心,口却难开”的矛盾心理,不免有些悔意。

  

  不过事以至此,她心知覆水难收,好歹也是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自己唱的这一出,权当给同仁们平淡的上班生活增添一抹亮色吧,想到此,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小伙子周鸣首先沉不住气,慢吞吞得踱到她面前,以一种无比伤悲的目光望着她,那抹浓浓伤情让谢英姿打了个寒颤,她终于抬起头与他对视。

  

  周鸣有些难堪,突然咧出一口歪牙,笑嘻嘻得靠在她桌边,用云淡风轻实则细细观察她的表情问道,“英姿姐,今天精神不错啊。”

  

  “回光返照。”她面无表情得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得答道。

  

  话音刚落,只听办公室内的人均倒吸口气。周鸣满是青春痘的脸猛地黯然了,那些往日张狂肆虐的红色青春痘,仿佛也在此时悲伤得化出脓血来。他阖上那张大嘴,只是沉默着,用雾蒙蒙的四只眼看着她。室内一片死寂。

  

  谢英姿觉得,当年的女烈士江姐同志身穿蓝色马褂,脖子围一根红色围巾,一步一步迈向刑场时,身后衣着褴褛的群众们流露出的眼神,一定也似现在周鸣一般。于是她很后悔今天没有围一根鲜艳的在风中飘扬的红围巾。

  

  上午朱盟不在。谢英姿见到他时,她和拉拉亮妹坐在稀稀拉拉的公司餐厅里,拉拉发挥了娱乐记者的特长,事无巨细得报道了下午的那场风波,她小眼晶亮飞扬,最后猛地脱口而出一句,“英姿姐,你果然是当烈士的料。”其实想说勇士来着,结果鬼使神差得蹦了个“烈”字出来,而中国文字又是多么的玄妙精深,仅仅一个字而已,效果天壤之别。

  

  所谓祸从口出,谢英姿当场就赏了她一个糖炒栗子。而往常嘴巴呱呱不停的亮妹,罕见得沉默咽饭,只是那双天生特务眼骨碌碌直转,一遇上谢英姿那质问的目光,她心虚得直傻笑。

  

  后来在谢英姿悍人的逼视下,终于讨饶,“老谢啊,你也别惯我到处传,你不知道,最近公司里新闻少,我特空虚,一回家吧,我家老头老太就开始讨论到底是大西洋的鲨鱼多,还是印度洋的鲨鱼多,我都快崩溃了,你说那大西洋里的鲨鱼说不定哪天脑子抽风了,心想这鬼地方住厌了,全移民印度洋算了。住了印度洋几天,开始低头思故乡了,心想还是回大西洋探探亲吧,刷的,又呼啦全回去了。你说这么个鬼问题,我家老头老太楞想不明白,每天跟我抢电脑要查数据,你说连这鲨鱼自己都没想好明天要住哪,上哪查数据啊,我真的快崩溃了。”说完亮妹头一低,开始猛扒饭。

  

  谢英姿明理得点点头,慢条斯理得嚼了嚼嘴里的鱼肉,心想亮妹不愧是亮妹,嘴巴功夫好生了得,愣是把核心问题扯到了遥远大西洋鲨鱼的住宿问题上,她还是有那么两招的。嚼了两口,她把筷子朝亮妹点了点,“没了吗?继续说啊,我还等着呢。”

  

  亮妹理亏在先,自知躲不过这趟,只好窘迫得干笑了两声,“老谢,呵呵,你看吧,我家里这么不和谐,我就特希望我精神和谐些,所以,”她卖笑摊摊手,“所以,我一见昨天那事吧,我空虚的精神世界就一下和谐了,嘴巴就管不住了,对不住还不行吗?饶了我这一回,”她举起手来,“我保证下不为例啊,要不然就罚我堂堂美编郑亮到财务部当打杂小妹。”

  

  谢英姿嗤之以鼻,嘀咕着,这算什么毒誓,谁不知道你这女人盯上财务部那斯文的小会计师了,三天两头以九楼的厕所比较干净为由,跑到下面与美男巧遇。为这事,还差点让十七楼的清洁阿姨和九楼的清洁阿姨火拼上。

  

  她没口气得瞪了亮妹一眼,腾的用筷子夹起了亮妹盘中的美味猪排,“就拿这个赔罪吧。”说完,放进口中大咬了下去。

  

  “赔什么罪?”不知何时,拿着餐盘的朱盟突然出现在她们的桌旁,身后站着他的那位姓邓的男助理和吴康。

  

  刚因失去美味而颇为受惊的亮妹,再次受惊不小,微张嘴,拿着筷子的手不知不觉得抖了两抖,夹住的鸡蛋又掉进了盘子里。亮妹则小心翼翼得左看右看谢英姿和朱盟,忘了把满嘴的饭咽下去。

  

  正嚼肉的谢英姿有丝尴尬,愣愣得看着朱盟神色从容得放下盘子,在自己对面坐下。而邓助理和吴康则挑了另一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四人位置突然因一个穿着西装的英挺男人的介入,而显得有些拥挤。拉拉坐在谢英姿,不动声色得在桌下扯了扯谢英姿的衣角,示意她借此良机,好好跟总编赔礼道歉,总编当着她们的面,也不会再为难她不是?这总编一看就是君子嘛。

  

  戏码有些脱轨。谢英姿看着朱盟那欠揍的面瘫表情,心想你突然跳出来毁我精心导演的戏,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原来的剧本用不上了,于是她还是决定本色演出,随即摆出真诚忏悔无比的表情,嗓音还尽量怯怯的,“那个。。。。。总编,昨天的事很抱歉,一时激动冒犯了你,对不住啊对不住。”

  

  朱盟微微一笑,柔和得好似温暖朝阳,顿时让拉拉分泌出口水来。“谢小姐不用放心上,有你这样对自己高要求的手下,我感到很高兴。让我们忘了它吧。”话虽如此,不过谢英姿还是捕捉到朱盟深黑眼眸一闪而逝的促狭。

  

  促狭就促狭吧,男主角肯答应合作,她已经感激不尽。随即诚恳得接下去,“总编,你那衬衫给我吧,我帮你拿到洗衣店洗一下,呵呵,都是我不好。”精锐余光扫到拉拉赞赏得点点头,她为自己精湛的演技沾沾自喜。

  

  朱盟扒了口饭,抬起头时,脸上的笑意仍在,“不用了谢小姐,我女朋友会帮我洗的。”

  

  此话一出,亮妹筷子上的鸡蛋又再次松脱,二度掉入盘中。而她丝毫未察觉自己的失态,只是竖起天生的特务耳,全然忘记了要吃饭这回事。

  

  谢英姿怔楞了片刻,刚想皱眉发火,后来才想起来,总编的女朋友不就是她谢英姿自己吗?绽开丝得意的笑,点点头,“呵呵,总编的女朋友真是贤惠。”说完,颇为自信得等待朱盟的回应。

  

  朱盟只是瞥了她一眼,用一种无比痛心的口气说道,“谢小姐过奖了,其实我女朋友真的不太贤惠。”

  

  某人嘴角抽了抽。

  

  于是那天下午,在空虚的八卦会长亮妹的传播下,几乎所有报社同仁都知道谢英姿为了项上脑袋,还是低头向总编认了错。朱盟也是一个宽仁的上司,不计前嫌得与过激的手下和好。只是看似是和好了,不过谢英姿还是以无脸与总编同处一个办公室为由,灰溜溜得搬回了记者办公室。记者部的同事们,看着她强装高兴的笑脸,心里默默感叹,这个女人真是能伸能屈啊,要在古代,怕就是不畏□的女侠吧。

  

  其实在亮妹的嘴里,谢英姿亲口道歉不算什么大事,她那点八卦已经是过去时。大事中的大事是,她们黄金无比的总编居然被哪个女人下手为强捷足先登了。这就好比一个嵌着鲍鱼肉的肉包子,大家都想抢,结果不知从哪个巷子里窜出的无名狗突然叼走了人见人爱的鲍鱼包子,一时之间,女士们乱了阵脚,躲在洗手间里鬼哭狼嚎。

  

  谢英姿走进洗手间时,瞅着女人们撩起袖子,吼着嗓子要揪出那女人的凶悍样,顿时有种寒风扫落叶的瑟瑟冷意。她想,真不巧,我就在这让你们揪呢,可你们吼了也是白吼了,嚎了也是白嚎,我谢英姿是咬死了那鲍鱼包子不松手的。

  

  

                  章节47

  谢英姿搬到记者办公室以后,果然如她所愿,一天当中见到朱盟的次数屈指可数,颇称她意。有时在寂寥无人的走廊擦肩遇到,她朝他做个只有他看得到的鬼脸,或是挤挤眉弄弄眼,他则板着脸看着她,眼里却含着笑意,自有一番乐趣。

  

  下班后,自然不再藏着掖着。朱盟已经登堂入室,或者更准确得说,他开始拿出少年时求知的韧性,开始一点点如爬山虎般慢慢侵蚀她的生活,甚至她的空间。

  

  当谢英姿终于认识到这男人令人发指的韧性时,他已经从三天到她家报到一次的频率,上升到一天一次,当然周末她是绝对不让他踏足她房门半步的,因为杜醇周末会过来,而她还暂时未想好如何跟杜醇解释“她谢英姿跟猪头总编有奸情”这个事实。

  

  两人没好时,她常在打给杜醇的电话中骂骂咧咧,一口一个“猪头总编”,连带得让一向温和的杜醇也陪着她一起骂。她有些为难,准备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杜醇,当然最好是杜醇也有归属的时候。

  

  谢英姿认为,她跟朱盟之间那点事,从来不是一段佳话,只能归咎于可怕的孽缘。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没有风花雪月,杨柳依依,只有荒诞。即使一度她为自己老牛吃嫩草豆腐而沾沾自喜,而事实证明,她才是那株嫩草,而此刻正坐在她身边悠闲翻报纸的老牛,准确得说,是看上去比她这株嫩草还嫩的老牛,每天都在吃“谢英姿牌豆腐。”

  

  而这又是多么令人发指的行径啊。这头老牛一开始以每天送脏衣服给她洗为由进她的家门,随身携带电脑,并以一种优雅的无赖姿势坐到深夜才肯走。

  

  先是一堆衣服,之后是床单被套,后来当他把他家的窗帘都拆下来送到她手上时,她温柔得发飙了。不过她终于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温柔却恶狠狠得夺过他的电脑,笑微微得说道,“亲爱的,我看你的电脑也脏了,不如我也拿去洗洗吧。”

  

  这一招,终于及时制止了他把冬装挖出来让她洗的想法,可以说,为了能有理由上门,他把家里能洗的东西都翻箱倒柜翻出来。令人发指。

  

  换洗衣服还是照常送来洗的,只是每天上门的借口开始更换。就比如两个礼拜以前,他开始嫌弃自己家的沙发太硬,扬言还是她家那破沙发坐得舒服,最后还意犹未尽得添了一句,“你的床不知怎样,真想试试看。”

  

  她当时就用手肘狠狠得捅了捅他,而这个在外面无比假正经的伪君子,在捅完她以后弯腰嗷嗷大叫“痛”,她信以为真,手忙脚乱得上去扶他,这个无赖捂着肚子,边叫边拖着她到她的卧室,然后双双躺倒在她的大床上,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被他压倒在床上。

  

  等她的脊背贴上微凉柔软的床时,他的唇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贴上她的,以近乎吞噬的力量席卷她的舌腔,乃至她的理智。那晚,就在她的床上,他们几乎要擦枪走火之际,猪头的汪汪嚎叫终于适时得让她的理智回到她的身体,那时她看到自己衣衫几乎半褪,灵魂出窍。而他则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床边摇头乞怜的猪头,头一次不带温柔得怒道,“这狗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有安眠药吗?喂它两颗。”

  

  她脸红通通得整理好衣服,站起叉着腰怒指他,“我才要问你呢,深更半夜得赖在我家,你给我回去。”

  

  而他挑眉暧昧一笑,竟然倏地躺下,靠着枕头哼起小曲,嘴里还啧啧感叹,“嗯,果然你的床舒服,便宜还是有好货的。”那一刻的谢英姿,以为自己眼花,她哪是拐了一个金龟子进门,分明是活脱脱一个臭流氓。

  

  她气急,上去就想拉起这个流氓,结果却被他用力一扯,自己也直直得扑在他身上,当时就羞得浑身沸腾发热。而他俊逸眉角不怀好意得看着她挣扎,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大喊大叫,得意爽朗得笑着,“春宵苦短,娘子啊我们宽衣歇了吧。”

  

  她粉色的脸羞成了朵朵桃花,气煞不过,停止了挣扎,只是纤纤玉手狠狠得捏着他的脸说,媚笑着,“相公啊,想宽衣歇息,卖身契拿来再说。”

  

  于是那个差点酝酿出缠绵悱恻的月夜,最后终以发乎情止于礼的深吻结束。但征服只是一个开始,漫漫孤单长夜里,相信“征服”和“被征服”会游走整个梦境,旖旎着,梦幻着。

  

  外面一声轰隆闷雷,打断了谢英姿的凝神锁思。闷雷后,一道银色闪电划过窗户,猪头惊得跳起跌撞进她的怀中,狗眼惶恐得望着窗外喘粗气。刮起一阵风,他放下报纸去关窗,而她直勾勾得看着他的挺拔背影,有种笃定萦绕左右。

  

  当朱盟回身时,他看到橙黄温暖的灯光下,一双怔愣的丹凤眼迷离,泛着点点星子般的亮色。他站着,而她放下狗儿,光脚走到他面前,那双眼睛更是迷离,“我认识一个阿姨,是个寡妇,养着两个孩子,两个女孩子。有一个晚上她请我吃饭,突然刮起了大风,我帮她把家里所有的窗户关好,她牵着我的手告诉我,她以前不懂事,不知道幸福是什么,等到她懂事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能在大雨天为她关窗的男人。阿姨说得真没错,幸福就是能找到一个下雨天为自己关窗的男人。”

  

  说完,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上他的唇,用另一种方式倾述内心的笃定。浅浅的吻,伴着雷鸣的助兴,渐渐加深至浓,荡漾出不一般的呼吸。

  

  有些失控,朱盟蠢蠢欲动得看着她温婉承接的模样,见她喘着气,微微得笑着,以为是邀请,刚想继续低头再啄他的唇。她终于开口,“我话还没说完呢。”

  

  他心中春宵是板上钉钉的事,勾起抹性感的笑,“你说。”有些迫不及待。

  

  “你该回去了。”

  

  外面开始细细飕飕得下起雨来,雨势听起来有些大。室内温暖,朱盟只觉得有盆水淅沥浇下,心凉了半截,眼神幽怨,连口气也未能幸免,“外面都下大雨了。”

  

  “难不成你车顶漏雨?”

  

  雨下得更大,真是让人有些懊恼。

  

  日子就这样春去夏又来,顽劣如谢英姿,守住最后的底线,而坚韧如朱盟,则是悄无声息得馋食她那道防线,然后等待一个信号,进行诺曼底登陆。这是一场意志与意志的战争,没有输家。

  

  这期间,太阳鸟公司仍旧八卦不断,而那热度犹如室外攀升的温度,叫人过瘾。事情是这样的,公司金龟子朱盟有女友之事,以亮妹为源头,开始以音速的速度向四方传播,一天之内,公司二十二层楼的所有单身女性通通知晓这个噩耗,那一天,太阳鸟内部的女员工的工作效率呈直线下降的曲线。

  

  朱盟的姨妈,太阳鸟集团董事长孙佳芝和他的表妹孟筱然也闻听了此事,急于见见这传说中的“女朋友”,朱盟只是耸肩笑笑,称现在还不是时候。

  

  女人就是这般,馋涎的东西,哪怕自己得不到,也咒别的女人得不到。或者更恶毒的,哪怕是男人得到,也不希望同类占为己有。最悲伤的,莫过于时尚杂志的头号名花韩云笑,那韩小姐起先听到这个从朱盟口中说出的事实时,恍惚过后突然欣喜,她觉得,他们相遇了大大小小十几次,哪次不是天雷勾地火,所以十之八九,她就是朱盟口中的女朋友。

  

  大悲过的大喜容易让人失控,哪怕是韩云笑这样有些脑子的美人。可以肯定的是,美人的脑子那天去了夏威夷度假,更为可怕的,美人那天忘了自己的脑子旅游不在,于是莽撞自信得在下班后的停车场候着朱盟,嘴巴已经盘算好了要开口的第一句话,“总编,你怎么这样的嘛,人家我还没答应你呢。”

  

  守株待兔了半个小时,美人起先以无比撩人的姿势倚在自己的车旁,看在车影中自己完美的S曲线,自信心暴涨。自古以来,历史证明,美人只向男人妥协,脚边飞舞的那些蚊子算什么?没有付出哪有收获。韩美人为了把身姿最性感的一面完美展现在朱盟面前,以破釜沉舟的车模姿态等了良久,喂饱了一大群蚊子后,终于也等来了朱盟。

  

  当她娇滴滴唤一声“朱总编”时,正拿钥匙开车的朱盟狐疑得张望了一下昏暗的周围,有种妖精出笼的气息。果然他的眼触到了一双幽怨含水的桃花眼,水汪汪的。他读懂了她眼里的吞噬。这是个狐狸精。

  

  于是他面无表情得问道,“韩小姐,你好,怎么还不下班吗?”

  

  韩云笑娇笑一声,挺直腰板,刻意强调自己傲人的曲线。想了一秒,终于还是决定放弃想好的那句话,“我刚下班,就看到总编了,真巧真巧。听说总编最近挺忙的,我知道有个很不错的西餐厅,很适合我们这种上班族放松,怎样,有兴趣吗?”

  

  “很有兴趣,以后还要多多请教韩小姐,我女朋友还老是抱怨我没有情趣,吃来吃去就是中餐。那家西餐叫什么来着?”

  

  美人韩云笑强撑笑颜,哀伤得说道,“云的眼泪。”

  

  之后的新闻更是轰动。美人兵败如山倒后,消沉了一些时日,好生楚楚可怜。好在美人从不负美人的称号,打起精神,又吃起了回头草,盯上了董事长助理,又称日本男的吴康。可是现实是令人发指的,公司不知哪个混进gay酒吧采访的小记者,无意中拍下了吴康跟一个小白脸男人在幽暗暧昧的角落搂抱亲吻的照片,该照片虽然在第一时间被销毁,可是日本男是gay的消息还是走漏了,一时之间,公司全体女厕所处于癫狂状态。不少女同事因心急去厕所听最新八卦,冲进了男厕所,差点长针眼。

  

  这个多事之夏,各部门的头头明着暗着训了几遍,才算按捺下女人们亢奋无比的八卦之心。谢英姿听到这则消息时,不禁莞尔。看起来她还真不是当预言大师的料,当初那几个单身汉,她都看着像gay,结果都不是。而那最不像gay的吴康,反倒是如假包换的gay。不禁唏嘘一声,可惜了吴康那刀削般的五官,多么好的基因啊。

  

  传不下去喽。

  

  繁星当空照,夏夜的闹市区里,放松警惕的谢英姿拉着朱盟游荡在最繁华的商业区,嘴上还唠唠叨叨不休。

  

  “我跟你说啊,据可靠消息,王胖子拍的那张照片里,吴康抱着个小白脸嘴对嘴亲,胖子当场一哆嗦就按下了快门,胖子跟我说了,那小白脸不是一般的白,细皮嫩肉的,”她突然转过脸指着身边的朱盟,“吴康估计喜欢那种类型的,我跟你说啊,他天天在你身边转,你要当心点,”抚着胸口,“哎哟,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啊,脸白成这样,不仅要担心女人对你有意思,还要担心那该死的日本男。”

  

  朱盟只是浅笑,握住她躁动不安,指手画脚的手,“你担心什么,吴康是个绅士。”

  

  “喜欢小白脸男人的绅士。”

  

  “那又怎样?”

  

  “你就白啊。”

  

  “他大概喜欢脸也白,心也白的男人吧。”

  

  “啊?”

  

  “我的脸白是白了点,还好心不太白。怕什么?”

  

  “噢,我记得那戏文里,一代枭雄曹操的脸就是白的,天哪天哪,盟盟,你就是一代枭雄啊。”

  

  “枭雄好像生了三个儿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替我生?”

  

  

                  章节48

  

  两人吵闹了一路,只是,在看到“XX百货商店周年庆打折“那几个醒目的横幅前,谢英姿开始沉默了,眼神迸发出璀璨的猎食的光。

  

  店门口进进出出,生意好是兴隆。别小看那扇玻璃门,那可真是一扇神奇之门。进去前,女士们两手空空,对天发誓打折也不心动,我只买条丝巾。出来时,丝巾确确实实买了,还买了搭配丝巾的衬衫、裙子、鞋子,与丝巾颜色相配的眼影,唇彩,还有耳环,血拼得意犹未尽,于是对天感叹一声:这样的打折力度,想不心动,好难。

  

  谢英姿也是女人,曾经因作风过于明朗,而不幸被冠以“男人婆”的称号。她很冤,是谁会认为男人婆不爱逛街血拼?有了男人的男人婆,并且现在不太“男人婆”的谢英姿很想为“男人婆”这类边缘人物伸冤,她想说,有这种想法的人实在很离谱。逛街,她爱。血拼,她很爱。特别是看到打“半折”这个字眼,她恨不得把自己卖了换钱花。

  

  人潮耸动,谢英姿看着“全场半折加送兑奖积分”的大红横幅在风中飘扬,她头一次发觉红色不再是俗气的颜色,它艳丽得人心跳加快,它使人着了魔似的想扔票子。脑子一热,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虽然不太鼓,还好身边男人的钱包是鼓的,不够先借着。

  

  朱盟瞥了眼谢英姿铮亮的丹凤眼死命得盯着横幅,在白昼灯的映射下,双眼火焰熊熊。见她下意识得摸了摸钱包,他明白了七分。

  

  男人都说女人是被冲动支配的动物,就比如他身边这位,绝对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可悲的是,男人又被女人所支配,于是到头来,冲动酿出的祸水,男人需张口嘴全数吞下,只为博红颜一笑。唧唧复唧唧,冲动成就了一部分历史。

  

  他浅笑着,张望身边擦身而过的情侣,男人们手中大包小包,脸上的表情复杂不好猜测。于是他做好了今晚做苦力的心理准备。

  

  果然,谢英姿拉起他的手,决绝的一声“走”,世所罕见的干净利落。

  

  半折我来啦。票子,再见吧。

  

  百货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在水晶灯的烘托下,让人,特别是女人,癫狂不堪。室内的温度因为女人天生的购物欲而陡然上升,于是开始流汗,开始认为花光所有的钱留下交通费,才不虚此行。

  

  一切都非常混乱。谢英姿拉着朱盟逛起了女装部,抢了几件衬衫T恤后,眼睛落在一条款式简单大方的及膝裙上,本只是惊鸿一瞥而已,却教朱盟发觉。

  

  “挺漂亮的。”他站在他身边淡淡得来了一句。

  

  她的眼睛溺死在这条裙的白色里,有些气馁得摇摇头,“我不穿裙子的。”曾经的谢英姿为自己的不穿裙而困惑过,于是她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跑不快,穿了它就不能像袋鼠一样蹦跳,等等等等,可是她心里再明白不过,少年时那顶“男人婆”的帽子,成了沉重的框框,钉死了她那颗女儿心。

  

  朱盟不动声色得看了她一眼,明明想要,却死撑着抗拒,从来是她会的风格。招来了笑意盈盈的营业员,“小姐,这条裙子请拿过来试试。”

  

  “不要,我说了我不穿裙子的。”身后的女人哇哇大叫。

  

  营业员小姐面有难堪,却仍挂着礼貌职业的笑,“这位先生,因为这条裙子本店只剩下唯一的一条,那边的那位小姐也想试穿,如果两位不要的话,我就拿去。。。。。”

  

  “谁说我不要的,明明我先来的,不用试穿了,小姐你直接给我包起来的。”刚才还哇哇大叫死都不肯说“喜欢”的女人,脑子再度一热,急着抢白先下手为强。

  

  朱盟转过身闷笑,玻璃床的模特见证他讥诮的目光,果然啊果然,激将法和冲动是天生一对。

  

  这一场直冒汗的血拼,谢英姿收获颇丰。有个男人不仅愿意做苦力,还付钱付得积极,颇让她受宠若惊,她独立惯了,本有些别扭。可后来转念一想,去年年尾,叶佩佩左手一个玉镯,右手一个银表,全身光盈盈一片,明着炫自己的魅力,说男人为让她一笑,把所有能发亮的东西全捧到她的面前,东西多得她头疼。完了,她还暗着损在座的两个单身女人,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哎哟,兰姐,英姿姐,这几天工资打进来了,打折还要持续两天呢,我就不去了,都齐了嘛。你们俩结伴快去吧,人太多了,有个照应。哎哟,我男朋友都好怕我走丢的。”

  

  谢英姿不无得意得想,娇娇女你得意到头了,今年我谢英姿时来运转,并且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要让你流口水到干涸,上火到口腔溃疡,抓狂到秃头。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当初所有的奚落,一巴掌全打回你那张血淋淋如喝血过的唇。

  

  凭着积分拿到了一叠兑奖票子。冲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兑奖现场,奖台上摆满了家电,厨房用具,主持人大声鼓动着人们消费再消费,因为意想不到的收获就在手中的兑奖票中,

  “女士们先生们,刮开有奖等你拿,这里的每样东西都等你领回家。”果不其然,有人漾着通红兴奋的笑冲上台,手里扬着小小的纸张,那亢奋到假发歪了半边的模样让你以为他中了等离子彩电,其实他中得了一个面包机。

  

  伟大的经济学家曼昆先生总是强调,天下没有免费的甜甜圈。物质世界里,因资源的稀缺,人们学会分配有限的资源以取得最大的效用。人是经济人,所以一旦出现“免费”,“赠送”这类字眼,足以使现场失控。

  

  当谢英姿跳着使劲抓朱盟的衣领,并成功拽落一颗他的衬衫扣子时,朱盟知道,这个女人失控了。

  

  “天哪天哪,是三等奖,我发财了我发财了我发财了。”谢英姿兴奋得亲了一口朱盟,拉着他跑到兑奖台。

  

  “这里有位小姐中得了三等奖,是辆双人自行车哦,这位幸运的小姐在哪里?在哪里?”主持人在台上操着一口港台腔,蹦跳着把谢英姿拉上了台,“小姐很幸运哦,小姐贵姓?”

  

  “姓谢。”被请到台上的谢英姿双颊绯红,健康的肤色白里透红,果真是红运当头。兴奋得脑子里只剩下“我发财了”这几个字。

  

  “谢小姐,我们采访一下你,这辆自行车喜欢吗?双人的哦。”

  

  “喜欢,非常喜欢。”其实心声是,我发财了。

  

  “那会和谁骑这辆车?”

  

  “我男朋友。”啊,我发财了。

  

  “谢小姐男朋友来了吗?”

  

  “来了。”

  

  “谢小姐男朋友在哪里?男朋友在哪里?”

  

  是以至此,站在台下的朱盟无奈笑着,心想,我要不举起手来,这激动的主持人怕是不依不饶得继续用港台腔寻找“男朋友”。围堵在台前的人们,均有些艳羡,手下也不停着,使劲得刮,希望成为下一个幸运儿。

  

  “好,男朋友在那里,这位先生请你上来好吗?和女朋友一起领会这个爱的双人自行车。”

  

  主持人首先躁动,招手请朱盟上台。朱盟无法,无奈得看了一眼台上女人晶亮到痴傻的丹凤眼,哭笑不得。这鸡飞狗跳的生活啊。

  

  谢英姿朝身边的朱盟露出一个“我发财了”的笑容,之后视线又溺死在那辆红色的双人自行车,寻思着,红的好,不俗气,一点都不俗气。

  

  朱盟先是宠溺得看了她一眼,之后温润的眼睛精锐得扫视全场黑压压的人群,突然定格在右方的一个角落。有人正扛着摄影机拍着这边,一个女主持巧笑嫣然得看向这边。

  

  他捅捅身边的她,“那边有人在拍我们。”

  

  仍沉浸在红色巨大的喜悦中的谢英姿不以为然得瞥了一眼,喜笑颜开,“啊,真的吗?太好了我们上镜了,不过这些百货店里的摄影始术到底好不好啊?我怕他把我拍丑。”

  

  “他应该不是百货店的摄影师。应该是我们公司电视台的。”

  

  “啊?”某人脑中轰隆一声,嘴巴再也合不上。“你。。。。怎么知道?”

  

  “看到那个主持人了吗?她是我助理的女朋友。”

  

  那一刻的谢英姿,只觉得当头一棒,她想向伟大的经济学家曼昆先生忏悔,是的,她要忏悔。她想说,天下不仅没有免费的甜甜圈,还没有免费的双人自行车。

  

  

                  章节49

  《史记.滑稽列传》:“酒极则乱,乐极生悲,万事尽然,言不可极,极之而衰。”

  

  当谢英姿领悟“乐极生悲”这个词时,她已经悲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愣愣得看着那黑亮的镜头对准这边,好似一轮大炮,要瞬间将她谢英姿轰倒在大庭广众之下。

  

  容她感叹一声,这悲惨的世界啊。

  

  怔楞几秒后,她奔腾的大脑做出了一个决定:逃。

  

  双人自行车自然是不会忘的,既然木已成舟,倘若她逃荒似的撒手放弃这辆车,那么她至少会失眠三个晚上。她记得,曾经有一只伟大的猴子用亲身经历教育她,不要捡了芝麻掉了西瓜。现实是残酷的,她既然又重蹈猴子前辈的覆辙,西瓜“咕咚”一声落下了水,她虽然伤痛,却要死死捏住那颗能塞牙缝的芝麻籽,所以那辆车,她死了都要拿。

  

  迅速登记下地址,谢英姿瞅到那笑得阳光实则在她眼里狰狞的女主持人正往他们这冲来,她一惊,当即拿出高中时代蝉联女子一百米冠军三年的速度,拉着朱盟飞也似得冲向人群,双宿双飞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海中。

  

  朱盟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女人,逃跑的本事无人能敌了。光明磊落的谈情说爱,到她这里,就成了见不得人的偷情。

  

  你这笨蛋,明天我送你一本精装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王指示绅士速速回家,到了家门口仍旧惊魂未定,不等绅士下车,开了车门飞也似得冲上楼。咚咚咚得跑到了三楼,忽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奶奶的,包和钥匙还在车上呢。

  

  朱盟只觉得这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嘴边抑制不住得笑容飞扬。当他左手右手拿着满满的东西款款走上二楼时,只听那似乎要将楼梯踏空的可怕“咚咚”声停了下来,他笑得更深,接着可怕的咚咚声又再度响起,不过方向是向下的。

  

  楼道那昏黄的朦胧下,他的女人孩子般的脸庞沐浴在一片阴影中,用孩子般的眼睛,孩子般的口气质问他,“你怎么这么慢?”接着又咚咚咚冲上了楼。

  

  他挑挑浓眉,也孩子般的笑了。

  

  谢英姿气喘吁吁得靠在门边,头有些胀痛,身上也汗湿得厉害,她果真是老实孩子的命,这辈子就动不得什么坏脑筋。瞧瞧,才刚动了些忽悠人的坏脑筋,残酷的镜头就马上记录下她和他的奸情。

  

  不对不对,他和她哪是奸情,是爱情才对。不对,那是披着爱情外衣的奸情?也不对也不对,是披着奸情外衣的爱情。

  

  当朱盟看到谢英姿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的恍惚样,他知道她此刻的脑子定是成了浆糊,她本就不太聪明。

  

  他走到她面前,浅笑从容得看着她,仿佛也看清了她脑中的那些浆糊,而她困惑慌乱的眼睛倒影着他的从容。放下东西,他按住她的肩膀,“害怕了?”

  

  谢英姿脸红辣辣,不情不愿得轻点头,“我果然做不得坏事,才刚在他们面前演了出戏,搞得跟你水火不容的样子,才几天功夫,就被撞破了。”头轻轻靠在朱盟肩膀上,“明天怎么上班啊?我还不得被到处追杀?”闷闷得吐了一句,“今晚睡死过去算了。”

  

  朱盟揉着她软软的她,温暖得笑着,“现在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了?”爽朗笑了两下,眼神爱怜,“你不是当初想好说辞了吗,就说我们是因恨而爱啊?”

  

  谢英姿愣愣得抬起头,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如果你是他们,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不会。”

  

  “神啊,还是让我睡死算了。”

  

  回到家,谢英姿洗了个囫囵澡,混沌的大脑才算有些清醒。热水一遍遍冲走了她的焦灼,温暖着每寸肌肤,她只觉得内心的那个小宇宙徐徐燃烧,她清醒过来,神并不打算让她睡死过去,于是她唾弃了自己几秒:谢英姿,你不能让神仙都看不起你。

  

  攥起拳,她眼中有团火燃起。情场中大浪滔天的滋味她或许尚未体会到,但职场如情场,她谢英姿必须在漩涡般的职场中活下来,才能斗志昂扬得走向下个战场。

  

  朱盟逗弄猪头五六分钟后,他意外的发现,洗澡前那只待宰的兔子,洗完后,已经成了兔子超人。这让他想起她说的大力水手的故事,有种神奇的菠菜,可以让人的战斗粮十倍的增长。他本不信,但见到兔子超人的蜕变后,他也决定洗个澡。他想,她家里的洗澡水或许也有这种传说中的神力。

  

  洗完澡,朱盟穿着放在她家的备用衣服,事实上也不是备用,他只是很有先见之明,他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光着膀子在她的床上醒来,而他又爱干净,于是他颇为英明得做下了这个决定。果然英明,当他擦着头发在她的卧室找到她时,温暖的橙黄灯光下,轻纱窗帘阻挡一切夜晚的繁华,他钟情的女人穿着宽大的衬衫短裤,长腿一览无余,柔软的刘海密密垂下,而她正撑着下巴凝神思考,时不时翘起嘴吹起那烦人的留海。

  

  他只觉得心一窒,擦头发的动作也停滞下来。这唯美的画面,让他想起一个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短语:纯真的诱惑。

  

  月朦胧,鸟朦胧,心也朦胧。一切都悄无声息得催生着一种念想。他正愣神着,她发现了他正神情古怪的杵在门口,不耐得挥手道,“洗好了就回去。”接着又支手继续部署明天到来的恶战。

  

  这一次,躲是躲不过了,这么把别人当猴耍,搞得不好,拉拉亮妹会和她翻脸绝交。想到此,谢英姿又心烦意乱起来。

  

  窗外一声闷雷。她心一惊,抚着胸口抬起头,不料却发现门口的男人仍旧站在门口,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眸光看着她,似乎要从里到外的看透她的一切,侵吞她的所有。她心更惊。“你。。。。。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快走。”

  

  轰隆一声,这次是个响雷,看来要下雷阵雨。谢英姿转头看了眼窗纱外那风雨飘摇的黑暗窗外,转过头时,猛然发现朱盟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光盯视着她。

  

  室内幽暗静谧,她没有察觉门已半掩。

  

  一切美好得正当时。

  

  朱盟伸手拉起她,用温润的眼,温润的嗓音说道,“我车顶好像真的在漏雨。”

  

  待她反应不及,他早已蠢蠢欲动的唇猛然袭上,用近乎吞噬她一切的力量让她毫无还手之心,谢英姿究竟生涩,只能被动得接受这有点不寻常的深吻。

  

  雷声大,雨点淅淅沥沥落下,像是歌颂这夜,终于从暧昧冲向了爱的最高点。当爱情真的有爱存在,灵与肉撞击出的火花也成了温暖的火花,照耀这夜。

  

  吻逐渐加深,两人双双躺倒在床上。室内的温度陡然升高,肌肤也滚烫了起来,被吻得意乱情迷的谢英姿突然惊醒过来,用力得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朱盟,大步跳到窗外,粗喘着气,用震惊不已的眼眸盯着悠然躺床上的朱盟。

  

  朱盟似不惊讶,只是侧躺着面对她的逼视,深情慵懒。“你怕了?”

  

  谢英姿心跳得厉害,似有人在她胸口使劲捣着,面颊火热粉红。似乎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时的温度仍在,心跳得似要蹦出胸腔。心里惴惴,害怕中又掺着期待,分不清楚,嘴还是硬的,昂着头骄傲,“谁怕了?”

  

  雨声哗哗,是催情的曲子在唱响。朱盟下床走到她面前,嘴边一抹讥笑有些醒目,他抬起手缓缓解开衬衫扣子,眼睛则不离开她,待解完所有扣子,潇洒得脱下,猛地摔在地上,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谢英姿。“你敢吗?”

  

  盯着朱盟均匀有形的胸膛,谢英姿全身的热血全部冲入大脑,热得她失去了理智。嘴边弯起同样挑衅的笑,她也抬起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眼睛同样勇敢的迎视他,腾的把衬衫脱下也摔在地上。“谁怕谁?”

  

  她身上穿着bra,粉嫩的肌肤暴露在他的视线中,黑夜中,他的黑眸一暗,嘴角也性感弯起,用性感到极致的嗓音说道,“剩下的我来。”

  

  那个雷雨阵阵的风雨夜,因为有爱,所以灵与肉的契合也成了当然。果真是天雷勾地火。

  

  于是诺曼底登陆成功。

  

  第二天清晨,当chi裸如婴儿的谢英姿在同样chi裸的朱盟怀中醒来时,两人四脚相缠,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畔,一遍遍提醒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浑身散了架般,刚挣扎了下,见他醒来,紧张得马上闭起眼睛装睡。

  

  “眼睛又开又闭的,你累不累?”他慵懒无比的嗓音徐徐传来,带着揶揄。

  

  她脸一红,索性睁开眼睛,“你还好意思问我累不累?”抬起头来质问,不料却发现朱盟顶着乱乱的头发愣愣的看向她的右边,她也转身,也惊得愣住。

  

  此刻,猪头正乖巧得蹲在窗边,用纯真无比的狗眼望着床上睡眼惺忪的两人。

  

  虽然是不懂事的狗,可谢英姿还是红霞飞窜,脸一热,再这样热下去,她迟早得中风。她只是窘迫无比得瞥了眼身边的朱盟,见他邪笑,垂眸做害羞无语状。

  

  朱盟伸手抹摸她的发,“hi,小白兔。”

  

  她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走开,大灰狼。”随即提起被子遮住脸。

  

  朱盟扯开她蒙住头的被子,啄了啄她的额头,“娘子,又闹什么脾气了?”

  

  她口气闷闷的,“娘子娘子的,叫得还起劲,卖身契还没拿来就对我下手了,你羞耻不羞耻。”

  

  朱盟笑出声来,好生得意,“不羞耻,当然不羞耻,卖身契是迟早的事嘛,我先免费让你试用,怎么样,还满意吗?”

  

  “你你你,当着猪头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你不知羞耻。”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我哪错了?”他抬起头,朝猪头说道,“对吧,猪头?”

  

  猪头汪汪叫了两声。

  

  “听到了吧?他都说对。”

  

  

                  章节50

  当谢英姿裹着被单,无限惆怅得看着床边意气风发的男人,他正在打领带,嘴边有轻快的弧度,脚下猪头正围着他打转,静静的小室内有雨后的静谧悠然。

  

  他含笑的视线转向她,停下动作,缓缓走到她面前坐下,“会打领带吗?”

  

  她茫然得摇摇头,“只会系红领巾。”

  

  “从今天起学起来。”听到这样的答案,他自己动作娴熟得开始系起领带。

  

  “学什么?你自己不是会吗?”

  

  朱盟抬起头,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眼床上裹成粽子的女人,如此不解风情,难道真的是他的女人吗?小小虚叹了一下,他噙笑轻敲了敲她的木瓜脑袋,“什么都不会,我娶你干什么。”脸一沉,“学起来。”

  

  娶?谢英姿腰身有些僵硬,心一急,“哎,娶什么?我还没答应你求婚呢。”

  

  某个男人淡瞥一眼她,又低下头继续手中动作,“我刚不是求了吗?”

  

  谢英姿楞了一下,双眼大张如铜铃,突然扑向身边的朱盟,“你。。。。你就在这鬼地方向我求婚?你就这么打发我?”这跟她理想中的浪漫场面差别太大。天壤之别啊天壤之别,有哪个女人被这么寒碜得求婚的。

  

  被扑倒的朱盟也不懊恼,视线不怀好意得移向她□在外的曲线,粉色纯如美玉,笑着勾住她的脖子,“好,那你希望在哪里?”

  

  “我想想?。。。。。。游乐场的摩天轮下面。”

  

  他拍拍她的发,“好,满足你。今天就当预演。”随后他皱了皱眉,“其实我挺喜欢在床上完成咱们的终身大事,又能向你求婚,又能看你走光,感觉挺棒。”

  

  走光了半天的某人终于回过神来,如机器人般僵硬得往下看。

  

  “啊。。。。。。”紧随而来的是狗受惊的唤叫,中间掺着男人得逞的笑。“姓朱的,你等着,我要收拾不了你,我就不姓谢。”河东狮吼中,男人下床慌乱逃窜,枕头不偏不倚得砸中他坏笑的脸。

  

  “都是我的人了,嫁朱随朱吧。”某个男人迅速闪身到门边,撂下一句,哈哈大笑得走进卫生间。留下谢英姿气成了粉红番茄,却又情不自禁得泛出甜甜的笑。

  

  而窗外,又有雨滴从天而降,滴滴滑落下玻璃窗,那些湿润的轨迹仿佛是低吟,它们终于到达了终点。

  

  她曾经认为,男人好比厚厚云层里的水蒸汽,到了一定时候,自然会飘飘而落,或是霜,或是雨,或是雪。而现在她托掌看灰蒙蒙的窗外,哦,他的男人原来是雨呢。

  

  下床穿好衣服,她觉得有丝不适,好在从小就是运动健将,也就不将那些酸痛放在心上。她是杂草,自会春风吹又生。走到卫生间与他并排刷牙,镜中的两人有相似的嘴角弧度,刷了一会,他看她一眼。她刷了一会,也看了他一眼,好似做游戏。

  

  想到公司将要来的枪林弹雨,她刷牙的动作停了下来,垂下肩,丧气得漱了口,洗去泡沫开始对镜发呆。朱盟刷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含着满嘴的泡沫问她,“怎么了?”

  

  她突然双手捂脸,“我没脸去上班了。怎么办?”

  

  他舒眉温柔一笑,“那就不去好了,专心在家练习打领带。你要学的东西还挺多。”

  

  她嗤之以鼻,“切,我才不要当打领带女工呢。”

  

  朱盟附身狠狠啄了一口她嘟起的唇,嘴角的泡沫也沾到她脸上,引得她大叫。“喂,你故意的是不是?快洗掉。”

  

  他继续不坏好意得把满嘴的泡沫蹭到她脸上,“我这不在洗吗?”等到把满脸的泡沫转移得差不多了,他状似认真得指了指自己,“看,很干净吧?”之后洗了洗脸离开卫生间。

  

  “哎哎,我说正事呢,今天我免不了一场血战,我要请假。能躲一天是一天。”她尚且不管戏耍,追着他走出去。

  

  朱盟朝他眨眨眼,“迟早要来的,大不了我英雄救美。”

  

  谢英姿有些心花怒放,抱住他,“我是那个美人吗?”她记得他曾说她是野兽来着,听此有些白云般的飘然。

  

  朱盟温情脉脉得看着她,“是,你是披着野兽皮的美人。”

  

  谢英姿气得拍打了他一下,“你才是野兽呢。”

  

  “我也没否认过啊。”

  

  周五的太阳鸟似乎有颗原子弹引爆,巨大的蘑菇云散去后,女人们发现厚厚蘑菇云后,朱盟这个优质男人口中的“女朋友”居然是谢英姿-----这个平时谁都没看得上眼的平凡的还有点男人味的小记者。那天的太阳鸟里到处免费提供酸醋,而且浓度很高。

  

  这原子弹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事情是这样的,编导把那个商场的镜头放在早间新闻,不料早间新闻的剪辑师是个女人,平时跟亮妹私交甚好。初看到这个画面,该剪辑师心一惊,心想出大事了,年度最大八卦将要在她手中火热出炉了,她要红了。可后来仔细一看,觉得朱盟身边的女人颇为眼熟,当下抖抖擞擞得把亮妹从十七楼急召下来,指认这个传说中的“女朋友。”

  

  亮妹这段时间早摸透了小会计师的上班规律,知道他人勤快,是个早起的好青年。内心更是喜欢了几分,于是总是花枝招展的出现在小青年面前以混个脸熟,为最后出击进行铺垫工作。

  

  那天早上,亮妹好不容易以咨询财务为由,成功得把话题从会计分录转到大学录取比例,又从大学录取比例转到大学新生的早恋,再从早恋转到爱情观,九曲十八弯后,亮妹终于搞清楚小青年处于空窗期,并且对感觉的要求极高。亮妹一拍大腿,兴奋得抓着小青年的手大呼小叫,“刘会计师,我想的跟你一样,我这个人对感觉的要求太高了。比如说我对洗手间的感觉吧,我们十七楼的洗手间,我在那里补妆特没感觉,结果在你们十五楼的洗手间,我的感觉就来了,亏了我这感觉,哎呀哥哥我跟你有太多共通点了,可惜快上班了,我真恨不得时间走慢点,好久没遇到这么聊的来的人拉。”

  

  小会计师当即憨厚微笑,如她所料得接下话题,“以后有的是机会,郑小姐如果有空的话,我们下班继续聊,我请你吃披萨。”

  

  “好啊,披萨里我最爱吃海鲜披萨了。”

  

  小会计师诧异,“真的吗?我们居然连喜欢的口味也一样。”

  

  亮妹心说,能不一样吗?除了你的恋爱史和内裤的颜色,老娘连你上个月补过牙喝了一个礼拜稀粥,粥里每次就放三片榨菜的破事都摸清了。这太阳鸟还有我亮妹不知道的事吗?

  

  打得火热间,剪辑师那心急火燎好似要随时发癫的电话让她有些不耐烦,可后来还是碍于情面,八卦协会会长终于驾临电视台所在的八楼,心不在焉的,心里还记挂着怎样把小会计师这只瓮中之鳖给勾引到手,然后直接煮熟吞下去。

  

  当时剪辑室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得围了十几个女人,个个表情复杂,见亮妹来了,主动让出一条道。脸涨红成猪肝色的剪辑墅亮妹来了,哆嗦着手把画面放了出来,霎时,人群鸦雀无声。而亮妹当场就怔成了雕像,震撼到把小会计师抛到了九霄云外。以为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继续看,看了好半天,终于指着屏幕,聚集在丹田的气如火山般喷发而出:

  

  “谢英姿!!!!!”

  

  而同时正鬼鬼祟祟得坐朱盟车,在半条街以外下车的谢英姿眼皮打了个喷嚏。做沉思状,不好,有人念她呢。当场就想拎包回家。

  

  缩在壳里的鸵鸟,终究是要喝水呼吸赏夕阳的。谢英姿茫然得望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不知从哪涌上了勇气,像是冥冥中知道自己必须要过这一关,她破釜沉舟得迈向公司的方向。

  

  再不济,他也会来英雄救美的。再不济,她就回家当系领带女工做SOHO一族。

  

  走到公司巍峨的楼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夏天温润的日光,阴天雨后的早晨,晨曦搭配着淡淡的阴霾,暗沉得教人心压了一块石头般。她深吸了口气,决心用那势如破竹的力量面对她的燃情岁月。当年的她只是朵看似勇敢的白兰花,实则受不了太多的暴雨肆虐。好在岁月如白驹过隙,她已经涅槃,学不会花开不败,那就求花香永在,在最美的时候不知疲倦得恣意绽放。好歹她身边有他。

  

  还是早晨,八卦还不至于传播得那么快。谢英姿状似自然得混在上班人群里,手却不停得在包上打拍,泄露了她的紧张。出了电梯,她并没有马上回记者部,而是在女洗手间照了半天镜子,拉拉领子,左看右看几眼,放下心来。

  

  到办公室坐下,猛然发现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心咯噔了一下。细细回想,似乎出了电梯,除了清洁大妈,就没发现任何雌性动物出没,心咯噔了两下。办公室的男记者们正在讨论昨天的足球赛,唾沫星子飞溅,王胖子卷着袖子把转椅摇得咯吱响,“那帮踢球的,就跟老子上次在同志吧见到的娘们一样,都是光吃饭不长力气的货色,按我说,通通送去发配充军,日子过得太好了,踢起球来软不拉吉的,看着憋得慌。”

  

  有人接腔,“胖子,要不你上?”

  

  胖子继续摇那转椅,“我出名啦,出场费高着呢。”

  

  那人再接腔,“是啊,全公司的红人里,吴康最红,你王胖也算第二了,吴康最近躲着你吧,胖子你这么可爱,小心那男人对你因恨成爱啊。”

  

  “老实说,我还真挺怕的。”

  

  大家哄堂大笑,谢英姿听着他们插科打诨,也觉得有趣,跟着也笑了几声。不料,只觉得有股阴风簌簌涌进,她眼一乱,恍惚了两下后,只见亮妹气势汹汹得带头站在她面前,咬牙切齿头顶冒烟,而身后的女人们也是叉着腰,各种眉形扭曲着,气势好不磅礴。而拉拉和叶佩佩站在队伍的最后,也是一脸的“我们要剥你皮”的表情。

  

  她端坐原味,看似处变不惊,其实在计算她谢英姿究竟有几张皮,她只怕自己的皮不够这群女人剥。

  

  这就是侵占公共资源的下场。她有些郁闷。剑拔弩张只在一际之见,亮妹身为统领,首先开口,大吼一声,“谢英姿!!!”伸手假意在她脸上哗哗来回扇了两掌,撩起袖子,“我老亮不发威,你把我当动物园的猴了是不是?”

  

  “呵呵,亮啊,你静一静,咱们好好说。”谢英姿秫秫的,眼中尽是对亮妹这猴子头头的恐惧。

  

  “走,今天不搞死你这女人,就对不住我老亮响当当的名声。”说完,亮妹凶悍无比得拽起赔笑的谢英姿,呼喝众姐妹,“姐妹们,走,咱们今天好好伺候这个把我们耍着玩的女人。”

  

  有女人凉凉问道,“亮妹,你就不怕总编吗?世道变啦。”

  

  亮妹沉痛的特务眼有丝黯然,随即火焰腾腾燃起,“管不了那么多了。”说完拉着谢英姿浩浩荡荡得带着众女人奔向洗手间。

  

  在座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互看对方仍是一头雾水,于是拉住队伍后面的拉拉问个明白。

  

  拉拉也撩起袖子,中气十足得吼道,“总编说的女朋友就是谢英姿那女人,两人出来逛街被电视台拍到了,她。。。。她还装出跟总编苦大仇深的模样,太可恨了太可恨了。”说完也冲向了洗手间看好戏。

  

  男人们坐在原位默不作声,总编和谢英姿?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两人啊,不是一直谣传说这两人结梁子的吗?这才是真正的因恨生爱啊。

  

  沉默中,有人开口,“胖子,你很快要不红了。”

  

  洗手间里正上演一场大戏。谢英姿被推搡着站在墙角,好似被逼到墙角的猫咪。于是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个落难的公主,而她的王子骑着白马英姿飒爽得奔来救她出水深火热。但是她莞尔一想,似乎也没有哪个王子能闯进女厕所的。于是她放弃请求外援,展开自救。

  

  这时女人们正雨点般得像她飙口水。

  

  左边的问,“英姿,你们俩怎么好上的?”

  

  右边的问,“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中间的问,“那么块肥肉,你使了什么手段了?”

  

  后面的总结说,“你今天把全部问题都给我们交代清楚。”还有人凉凉得来了一句,“还在我们面前演戏呢,演技真好哦。”这次谢英姿听清楚了,是叶佩佩的声音。

  

  问题太多,谢英姿处于暂时找不到重点状态。嘻皮笑脸得在母夜叉们面前双手作揖讨饶,“姐姐们,饶了我吧,我跟他也没什么,就是吵着吵着吵到一起了,”摊摊手做无奈状,“就是那回事吗?一开始确实势不两立的。。。。。”

  

  亮妹首先不饶她,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她的脑袋,“噢,我就奇怪呢,上次你演那么一出,总编居然没什么反应,还打电话警告我不准说。”上前拍小鸡似的拍了下谢英姿,“原来你跟他合伙整我们呢。他我们惹不起,你就表个态吧。”

  

  谢英姿连忙赔笑,“亮妹,上次那事情是我自作聪明,他完全不知道,”突然扭捏起来,“他。。。。他就是比较纵容我。”脸上泛出的爱情甜蜜让在场的女人生出了鸡皮疙瘩,有些眼红。

  

  黄金汉朱盟啊,谢英姿就凭吵就把他吵到手了,早知道,就不在总编面前点头哈腰的了,早知道,吵架谁不会?拿手好戏啊。

  

  在场众女人均为失去与朱盟吵架吵出火花而遗憾。亮妹狠狠掐了把英姿,掐得她嗷嗷大叫,“好你个谢英姿,耍完我们,开始在老娘这里炫耀了,欠扁。”

  

  英姿吓得双手合十,“亮亮,我错了还不行吗?说不定我明天就和他分手了,你们别激动了好不?”

  

  大家听到“分手”二字,虽然知道谢英姿就是打个幌子招摇过去,不免有些欣然。这时,门口一个清亮女声响起,“都躲在这呢?总编已经叫你们的头头开始找人了。”是刘兰的声音。

  

  众女人一惊,亮妹的凶煞退了几分,在脚底抹油前朝谢英姿凶巴巴说道,“下次管好你的男人!”话音刚落,变脸似的突然变出谄媚的笑脸,让人反应不及,“老谢,以后要靠你罩了啊。”

  

  亮妹这风向转得太快,所谓风吹两边倒,简直是楷模。众女人先是乱打了她的没出息,之后也很没出息也谄媚了一阵,之后作鸟兽散。最后的是拉拉,她先是咧着牙把谢英姿的脸朝两边使劲捏,出气完后,朝她深深一鞠躬,“以后请总编夫人多多关照了。”说完嘻嘻得跑开。

  

  洗手间最后空得只剩下她,还有刘兰。谢英姿长舒了一口气,虚脱得靠在墙上,抹去脸上出的薄汗,朝刘兰说道,“兰姐谢谢你啊。”

  

  刘兰走近她,“不要谢我,你那位让我来的。”刘兰也才刚知道消息,不过她毕竟是成熟女人,做不来小女生的事情,只是静观其变,于是有意无意得告诉朱盟谢英此刻正在洗手间被批斗的事情,朱盟忙碌的手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那要请刘小姐跑一趟了。”她当时就笃定,谢英姿和朱盟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了。

  

  谢英姿更加欣慰,王子虽然进不了厕所,好歹派了个救兵过来。回去要犒赏他一番。正擦着汗,刘兰再次开口,“英姿,你和总编的事我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茶水间演那么一出?男女间的事情,本来就存在各种可能,你何必呢?”

  

  她内疚一笑,“我还不是怕被你们发现吗?怕你们猜出来。”摊摊手,“唉,我聪明反被聪明误。”

  

  刘兰有些犹豫,“其实你不说出来,没有人会把你和总编联系起来。”

  

  谢英姿语塞。

  

  洗了把脸,谢英姿总算有些释然,恶战以后,她满身创伤得活过来了。正觉轻松,兜里的电话响起,是他的电话,她刚乐得要通报战果,“喂?”

  

  “听说你放出话来,说我们明天就有可能分手?”他冰冷的声音冉冉传来。

  

  

                  章节51

  “听说你放出话来,说我们明天就有可能分手?”他冰冷的声音冉冉传来。

  

  大热天的,谢英姿本洗干净的脸颊似乎又冒出细密的汗来,捂着电话筒奔到角落小声讨饶,“我这不是缓兵之计吗?”委屈心酸一股脑儿涌上,“你都没看见我刚才被围攻的场面,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想剥我皮,你都不同情我一下。”说着说着就有点撒娇了。

  

  “同情你什么?老是乱说话,就是要让你痛一下才会学乖。”他冷冷的语气趋缓。

  

  谢英姿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红潮忽然涌上,“。。。。。。。昨晚让我痛得死去活来的,你还好意思说。。。。。”不由自主忆起昨晚旖旎的画面,她的脸滚烫起来。

  

  那端一开始有些沉默,接着他似乎低低轻笑,“以后就不痛了,我保证。”

  

  谢英姿想象他嘴唇上翘的弧度,不禁心神荡漾。警觉得扫了一圈四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神情飞扬得靠在墙上歪头看细碎光影,“我跟你说啊,都有人叫我总编夫人了,总编,我要不要得意一下?”

  

  “得意又怎样?准备像螃蟹一样在路上横着走吗?”

  

  她看着缕缕光影一跳一跳,阳光下有丝灰尘漂浮在空中,她伸手一抓,张开,空空如也,却觉得已经抓住了所有,“横着走?听起来不错。采用了。”

  

  他爽朗轻笑,“听着,我劝你还是不要横着走。”

  

  “为什么?”

  

  “会妨碍交通。”

  

  “我偏不。”

  

  “那我回家把你煮了吃了。”

  

  “那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在那头叹了口气,“随便你了,我比较在意吃你的事。”顿了一下,他声音突然古板严肃起来,“上班时间打电话开小差,扣工资。”

  

  她急起来,“哎哎,我说总编,有你这样双重标准的吗?也不想想我跟谁打电话。跟你啊跟你啊。”

  

  “谁叫我是总编呢,做上司的,最拿手的就是双重标准。”

  

  她冷哼,“双重标准又怎样?我还是总编夫人呢。世道变了,我不怕你了。”

  

  朱盟想象他的女人生龙活虎的俏样,一朝得意,从此尾巴就翘上了九重天。情不自禁得笑着,决定还是要煞煞她的威风,“皮痒了是不是?再不去上班,我就调你去做娱乐记者。”

  

  他记得她曾经不止一次抱怨娱乐记者是记者中的鸡肋,只适合拉拉这样的小花痴,为了一个鼻孔朝天的明星,可以跟桩子似的等上三四个小时,要是她来做,说不定直接吆喝一声,一脚踢向明星那畸形的鼻孔了。

  

  “哼,你要是敢来这一手,你就休想踏足我家的门,还有我的床。”说完,总编夫人气势凛然得挂了总编的电话,果然进入角色十分快,悟性极高。

  

  朱盟哭笑不得的听着那头的盲音,很无奈得想,这个笨蛋终于摸准他的罩门了,好吧,就让她继续嚣张吧,谁叫他那么喜欢她的床呢。

  

  谢英姿正大步流星得走向记者办公室时,丹凤眼机敏得瞄向回廊边的角落,周鸣和拉拉正嚼着耳朵,周鸣的表情错综复杂,好似表演四川变脸。她用脚趾猜,都知道两人在议论什么。于是悠闲得步向二人。

  

  “喝。”两人见当事人出现,都吓得后退了一步。拉拉反应快,用小绵羊咩咩叫的声音唤了一声,“啊夫人。。。。”当场谢英姿就有烤全羊的冲动。

  

  周鸣虽不机灵,可好歹也跟在她后头了一段时日,见机行事的本事也学了个皮毛。立时热情得奔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做亲热状,“英姿姐,你来啦,太好了太好了,以后就让我服侍你吧。”

  

  一听,谢英姿和杨拉拉有种走进牛郎店的错觉。这话怎么听着都觉得像牛郎先生的专业术语啊,谢英姿侧头用鉴定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咧着歪牙笑的周鸣,觉得他话虽然说得地道,但是这一脸的青春痘和一口的歪牙,很难让他从事这一项挑战体力、并唤起富婆们内心火焰的伟大行业,她觉得,这孩子若从事这行业,那么这行业的信誉口碑也就毁在这孩子的手中了。于是她深深得为这行业没有接收这孩子而庆幸。

  

  拉拉上前一把扯下周鸣挽着英姿的手,教训他道,“周鸣,你找死啊,夫人的手是你随便碰的吗?要是让总编知道,还不跺了你这只爪子,”说完,拉拉露出极其谄媚的笑,面向英姿,“夫人,你说是吧?”

  

  周鸣纠正错误的速度是令人吃惊的,急着拍胸脯,“英姿姐,你千万别跟总编说啊,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做丫鬟。”于是这孩子又从资本主义社会里的牛郎变成了封建社会里的丫鬟,话一出口,拉拉又急了,“死周鸣,你做丫鬟了,那我做什么?”

  

  周鸣想得极周到,“拉拉姐,你没看古装片里,夫人身边都是跟着两个丫鬟,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两个字:排场啊排场。你说是吧?夫人。。。。”说完得意得看英姿的反应。

  

  谢英姿总算理解了当初自己当初使劲拍朱盟马屁时,他的苦衷了。他一定很想扁她吧,因为现在她就很想拿出平生所学精华,好好扁一扁这拍着露骨马屁的二人。碍于公共场合,以及她谢英姿头上挂着的“未来总编夫人”的光环,她选择拿出小家闺秀的仪态。只是冷冷睨着二人,“说够了没?你们想我把早餐全吐出来是不是?”

  

  拉拉一脸诧异,抓着她的手殷勤问道,“英。。。。。英姿姐,你。。。。有了?”

  

  谢英姿嘴角禁不住得抽了抽,脸上三条黑线隐隐凸出,一字一句得蹦出几个字,“你还真会联想啊杨拉拉,又问兰姐借片子了是不是?”还是忍不住给了她毛茸茸的头一个炒栗子,“你脑子除了黄的,能不能塞点其他颜色,啊?”

  

  杨拉拉歪着头颇为认真想了想,“其他颜色。。。。。。淡黄?”

  

  这时周鸣也来劲了,心想这个千载难逢的拍马屁时机千万不能浪费了,也神神秘秘得凑上去说,“英姿姐英姿姐,你要看吗要看吗?我也有我也有,兰姐说了她用不上了,怕郑暖阳看穿她熟女的本质,所以全给我啦,你要不要你要不要,我一堆呢,兰姐果然是这行的高手,收集的东西学习性特强,我很受启发的。”他若有所思,又强调了一遍,“太受启发了。”

  

  谢英姿觉得事情失控了,想不明白这两个神经病是怎么把早餐问题转到黄色影碟上,她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她也千万不能要这两个丫鬟,因为现在这是个倡导精神文明的时代,表面功夫是要做好的。而这些美好销魂的精神垃圾,是万万不能放在公众场合大肆宣扬的,只适合与情侣爱人在耳鬓厮磨时分享。

  

  这个话题她倒是爱的,只是不是和这两个神经病讨论。她肃了肃脸,看了看表,提醒自己要做好表面功夫,“老娘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去去,工作去,要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说完摆摆手颇有架势的离开。

  

  谢英姿是朱盟女朋友的事,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太阳鸟颇不平静的湖面上,又再度砸出一道数米高的水花,好不壮观。女人们寻寻觅觅那么久,以为朱盟的女朋友会是哪个名门闺秀,从此才子配佳人,她们也心算输得心服口服,顶多绞着帕子擦擦眼角两滴泪花,也算死了那份爱慕的心。

  

  可是,现实又是多么的令人发指。居然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谢英姿,独捞水中月,独攀北斗峰,独采一枝花,现实啊现实,你果然不想让脆弱的女人心好过,你不但想让她们绞着帕子,你还想让她们一把吞下这帕子噎住她们脆弱的喉管。现实,你果然让人鄙视。

  

  女人们如狼似虎的视线倒是让谢英姿越挫越勇,活得那是风生水起,好是滋润。美人韩云笑则没落了,因在情场受挫太多,先后败在一个男人婆和小白脸上,往常顾盼生辉的眸子也没了光彩,开始化起了厚重的烟熏妆,活似从哪个烟囱爬出来的女鬼。于是人们在拿谢英姿和韩云笑对比时发现,往常的男人婆谢英姿妩媚了,而风华绝代的美人韩云笑没了风华,可怕的烟熏妆却是真正的绝代。

  

  因为已经曝光,谢英姿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大方方得随着朱盟出入。因她的起亚最近病入膏肓,总是把她撂在半路,她也无法,只能彻底把它打入冷宫,每天坐朱盟的专车上下班。小心肝私下里想,她真的很适应这样的排场。

  

  因为杜醇回了家乡,朱盟索性赖在她家不走。有一个双休日,谢英姿被朱盟折腾到半夜才睡着,睡到日上三竿时,她发现枕边没人,他已经起床。听到隔壁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揉着眼走到外面,发现他效率奇高的把家当都搬到了她这里,一副长期抗战的样子。当时她穿着长及膝盖的宽大T恤,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突然想起什么来,抬头问忙活的他,“我记得你以前没收过刘兰的片子,还给她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现出极其恶劣的笑容,让她的寒毛立马竖起,马上就清醒了过来。他笑得颇为灿烂,又有丝神秘,“这种东西嘛,当然是有去无回了。”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回去拿,”又眨了眨,勾出暧昧的笑,“咱们今晚好好研究研究。”

  

  谢英姿只觉得当头一棒。直到门哐当关上,她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她想起自己仍然酸痛的腰。天啊,她是天堂有路不走,偏偏自己送上了恶魔手上。瘫软在沙发上,吹着额上的刘海,心里哀嚎着,你好歹让我休个假啊。

  

  那一晚累瘫缩在朱盟怀中的谢英姿咒骂自己,谢英姿啊谢英姿,我以前觉得你还挺聪明的,我现在不觉得了,你的智商真的太低了。别以为这个男人是个工作狂,白白净净的,你就低估了他。这个男人不愧是练过拳击的啊。

  

  令人发指。

  

  朱盟口中的佳人浮出水面,也引起了他的阿姨和表妹的注意力。这一天,和风万里,她一个人正站在电梯前准备出去采访,趁空翻阅着采访资料,做好准备工作。不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转过头看,才发现一个精致的卷发美女正巧笑嫣然得猛盯着她,身边站着日本男吴康。

  

  “谢英姿?”卷发美女有软软的嗓音,娇滴滴好似棉花糖。

  

  她心想,夫君出名,连带得她也沾了几分福利,声名在外了。笑着点点头,礼貌问道,“是,我是,请问小姐哪位?”

  

  美女突然很激动,搭着她的肩膀一跳一跳,“哎呀,表嫂,你还不认识我吧?表哥怎么这样,你连我都不认识。”她热情的伸出手来,“你好表嫂,我是孟筱然,你可以叫我然然。”

  

  她被将来小表姑的热情给袭击得措手不及,只好伸出手,心想这可是太阳鸟的千金啊,于是把手使劲得在裤管搓了搓,才小心翼翼得与孟筱然握住,“呵呵,孟小姐,你好你好。”因为当平民惯了,又生性对贵族公主充满梦幻般的仰视,于是她这个自来熟,头一次不再自来熟,拘谨得开口唤小公主“孟小姐。”

  

  小公主有些不太高兴,随意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表嫂,不许你这么见外,叫我然然,”孟筱然盯着谢英姿的脸,直接自来熟起来,沉思了一下,突然指着头恍然大悟,“哦,是你是你,记得年后的宴会吗,你去了并且穿了西装是不是?怪不得怪不得,我表哥那晚盯了你一晚上,原来是你呀,我那晚对你印象太深刻了。”

  

  孟筱然的热情如海浪席卷谢英姿的正常分析能力,但最后她明白过来两件事,一、不管还是贵族小公主还是平民公主,都是聒噪的。学艺术的女郎果然是热情如火的。二、她不禁回忆起那个晚宴,亮妹对她说的话,那时的她捧着盘子猛剥虾,亮妹说,“老谢你是吃虾,看见那边的美人没,已经开始吃人了。”她觉得亮妹只说对了一半,那晚她谢英姿一门心思的吃虾,万没料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伪君子想吃她,而一群美人站在伪君子身后,想要吃了他。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描述的就是这样的食物链。

  

  可见亮妹虽然天性聪明,但依旧未看透中间那一环,她还需修炼。

  

  谈话间,孟筱然邀请谢英姿去喝下午茶,并很遗憾的表示,她的妈妈也就是董事长孙佳芝对她也十分好奇,但碍于是一个大家长,所以下次要隆重得邀请他们小两口吃饭,并且小公主还透露,朱盟的父母一听儿子终身大事定下来了,急着处理国外的事情回来见媳妇。

  

  谢英姿突然觉得,她不想去喝下午茶了,她想去哪座山头避避风头。于是她有了狂奔出去买地图的冲动,但只是冲动。

  

  那个下午,孟筱然和谢英姿喝下午茶,旁边坐着个随从兼保镖吴康,谢英姿心想,这个董事长真是高明,找个男同性恋给女人当保镖,就好比身边跟着个太监,真是安全得很啊。当下,对于孙佳芝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止。

  

  小公主热情如夏日日光,热得欲将你融化成滩水,好在谢英姿也是个不怯场的主,又健谈大方,两人直接将吴康当成隐形人,唾沫星子飞溅,溅得吴康的脸越来越黑。

  

  小公主风情袅袅得去洗手间之际,谢英姿终于好整以遐得观赏传说中的同性恋----吴康。因生性胆大包天,再加上又有朱盟这个后盾,她的眼神更加不掩饰,直接流露出参观动物园的表情。吴康脸上黑线密布,终于忍不住开口,“看够了吗?”

  

  她抿了口茶,“没,不看白不看嘛。”

  

  “看出什么来了吗?”

  

  她放下茶杯,坦然自若得继续盯视他那张写着“同性恋”三个字的俊脸,“看出来了,我觉得你今年要当心些,命犯太岁。”

  

  吴康威严的黑脸有些不自然,“谢谢,已经犯过太岁了,所以我不必再小心了。”

  

  谢英姿突然大幅度摇摇头,摆摆手,“非也非也,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做好安全措施,”比划了个手势,“你看看,上次我们报里还特地做了个抗击那什么的版面,什么时候我拿来给你看看。”

  

  眼睛瞄到吴康已经有动武的倾向,谢英姿灵机一动,朝走来的孟筱然大声招呼,“然然。过来过来,吴助理好像有点肚子痛,是不是茶中毒啊?”

  

  那时的吴康看着对面女人星子般的眸子,总算明白朱盟为什么会独独爱上她。

  

  一个内毒,一个外毒,真是天生一对,恶魔眷侣。

  

  the end

  

  番外

                  章节52

  夏天最酷热的一个晚上,热气袅袅,整个城市成了个大锅炉。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连蝉都热到没力气喊热的夏夜,她跟朱盟手牵手走进“幸福食坊”。老板娘可以说是他俩奸情萌芽的见证人,沧桑了四十年华,那些朦朦胧胧的情愫,半真半假如包了层膜,当事人因为碍于多种考量或是故意拿双手蒙住眼睛,未必把这些情愫当成爱情。却有些人从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比如老板娘。

  

  小饭馆清凉简约,看似普普通通,提供鲜美地道的酸菜鱼,也提供赠送品-----爱情。谢英姿欣然落坐一角,酒足饭饱后,顶着一张脆生生嫣红的脸,踢了踢对面的朱盟,“哎,我听然然说,你公司晚宴的时候就盯上我了?我就说嘛,你早就对我心怀不轨。”昂着头,说话间眉目飞扬。

  

  她一直为那个古镇夜晚,脑子和嘴巴没有衔接上从而导致率先表白的糗事而耿耿于怀,于是现在要争取把下风用机智扭转成上风,所以不漏过任何一丝机会。

  

  朱盟似笑非笑得瞟了她一眼,对她意味深长的勾勾手,示意她靠近些说话。谢英姿一看这阵势,寻思着夫君几杯黄汤下肚,要趁着醉香飘渺的时候,向她表白,顿时喜不自禁,喜滋滋并十分期待的靠近朱盟。

  

  朱盟隐隐的笑在她眼里成了示爱前的浪漫曲,她想,他在制造气氛。他终于开了口,“亲爱的,你其实说对了一半。”他那深潭似的眼有些水波,似乎因石子落水,而激荡出少见的浪花。“那晚,我确实盯了你一晚,要不然你以为可以那么巧,刚好在停车场遇见我。”

  

  她楞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盯了也就算了,干嘛还跟着我?”一拍桌子,手热络得点了他几下,她开始自行想象,“我知道了,电视剧常常这样放,哦对,电视台编剧的拿手好戏,就是两个差距很大的男女,就比如说我和你,一邪一正,原来水火不容的,差距够大了吧。结果正的天天想除了那个邪的,邪的呢,某一个瞬间,被正的魅力哗啦迷倒了,心想拿下那个正的吧,将来生个混血儿玩玩。于是邪的呢,就开始处心积虑得和正搞个相遇,比如电视里经常这样,在哪个连鬼都没胆去的鬼地方,邪的突然出现,救了快挂掉的正,到这里的时候镜头一个切换,二十年后,画面里一堆混血儿,所谓的正邪不分,应该说的就是这些混血儿。”她眼珠子灵活得溜溜转了一下,继续滔滔不绝,“还有还有,编剧为了增加情节的复杂性,以体现他高超的制造垃圾剧的能力,会随时安个好到惨绝人寰的第三者,哦还有,最好再安个坏到惨绝人寰的第四者,”她喝了口水,“一般来说是女的,所以一出完美的偶像剧就这么出来了。”

  

  她若有所思得摊摊手,最后眉角上翘,“嗨,编剧也就那点水平,连我都会。哦对,我爸在我十岁的时候,夸我是个全面发展的孩子呢。”又眯眼遐想,“仔细一分析,咱们好像确实挺符合这个模式,就是缺了个第三者和第四者,挺遗憾的,不过其他部分我越想越像,每个环节都齐了。”

  

  朱盟赞同得点点头,用筷子轻敲着盆,敲出叮叮悦耳的旋律,“还少了一个环节。”

  

  “哪个?”

  

  “咱们还没生混血儿。走吧,回我那里把这个环节补齐了。”因杜醇回到她家住,他不得不满腹幽怨得被踢出了门,于是他天天引诱她晚归。

  

  她一口水赌在喉管,又顺利逆流,呛了几声。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的,好似在给她安慰,却升高了她体内的温度。谢英姿瞠目结舌,这大热天剧烈运动容易脱水中暑啊。

  

  见他掏钱包起身,她赶忙死命得按住他坐下,又蓦然发现刚才她十分愚蠢得把话题绕到电视剧创作,并在他食性满足的情况下,又成功得勾起他的色性,从而导致他忘记向她深情表白,也失去了她谢英姿走上风的绝佳机会。想到自己居然如此的煞风景,某一瞬间,觉得人生竟也灰暗了。

  

  追求浪漫的心并未偃旗息鼓,她决定今晚如何也要罗曼蒂克一回,兴冲冲得继续问,“等等你急什么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漾出红光满面的媚笑,抿着薄唇有些羞涩,“那个。。。。你后来跟着我到停车场是想干什么呢?搭讪吗?是搭讪吗?”她循循善诱着,有些急促,不料忘了俗话里最通俗的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了会烫嘴皮得口腔溃疡。

  

  朱盟柔和的笑如天边那轮美轮美奂的月,眼中的真诚似要让你卸下一切心防,握住她温热的手,十指连心,气氛正好。“你那时也对我有好感对不对?”

  

  谢英姿翻了翻亮晶晶的眼珠子,记忆有些遥远,模模糊糊的,好像那时她只是只怒发冲冠的秃毛鸡,一门心思的想跟他斗。难道这就是好感?虽然不确定,可她想到朱盟一旦得到她的鼓励,就会无比情深得向她告白了,现在吃亏点不算什么,给他点甜头就能撬开他那张嘴了,豁出去了。随即娇滴滴得点点头,垂着头,“有。。。。有一点点吧。你呢你呢?”

  

  朱盟那柔柔的笑让她更笃定,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情种早早播下的痕迹,得意得等着。朱盟揉乱她的头发,“我啊,我那时对你的爱,小得连受精卵都不如。”

  

  “什么?”谢英姿眉毛揪成了八字形,加上被朱盟揉乱的发,可真配得上“怒发冲冠”一词。

  

  他眯眯笑,温柔得又刮了刮她的鼻,“不过喜欢已经有了。”

  

  她听此,勉强也算称心。没好气得白了他一眼,眼底还是有丝丝哀怨,“那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就坦白说你想劫色吧,大不了我大方点让你劫。”没有嗅到一丝罗曼蒂克,她不耐烦起来。

  

  他笑出来,“劫色那时倒是没想过,只不过那晚看你饱到衬衫扣子都快蹦断了,想过来劝你买件大号的,我看着很不舒服。不过自从那晚以后,我是真的盯上了你,看到你,我就觉得我儿童时代漏过的马戏团表演全补上了。”

  

  她咬着牙,吱嘎吱噶的响,“你就是爱打击我对不对?”

  

  “对,打击你是我的乐趣。”

  

  “你就不能给我点甜头?”她指指窗外卿卿我我走过的情侣,“你看看别的男人,对女朋友又哄又宠,满口情话。我也不要求你多,说个一两句出来你会掉肉吗?啊?”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朱盟纹丝不动得坐着,剑眉微微上调,现出极其魅惑性感的笑,“我只会在床上说情话,这么想听,我们床上见。”他低头看手表,“走吧,在床上我说个够。”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发出淡淡灼烈的光,死死得看着他邪恶却又泰然的笑,只觉得全身的无力感流进了血液骨髓,扩散到经络百脉。孽缘啊,她想问老天,她谢英姿现在流两行涟涟泪花装个可怜是否还来得及,别的女人遇见的男人顶多算是个小邪,而她正义女侠谢英姿,愣是流年不利,被一个山中老邪盯上了,从此落个失心失身的下场,凄凄惨惨的。愣愣的看着他,她想,身心都失去了,还好她不会失财,这老邪,邪是顶尖的邪,还好钱包也顶尖的鼓,勉勉强强的认命了吧。

  

  痴痴得望着缤纷繁复的夜色,她想起那个暴殄天物的夜晚,星亮的眼盛满无奈,闷闷得对他说道,“唉,人真的不应该太有道德,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直接吐你车上了。”

  

  

章节53

  七月快结束的时候,谢英姿回了趟水旺。

  

  她爹娘也是跳跃思维,特别她爹。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手把手教老头如何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摆弄鼠标,教了一天,教到开始深深质疑那句有名的广告词“nothing is impossible”时,学出一头大汗的老头终于用鼠标用得比她还滑溜了。

  

  老头一开始还怀疑信息革命的产物,指着鼠标大呼小叫,“这个玩意叫鼠标?那你爹我的肥猪手放上面,还不得压死这小老鼠?”

  

  她有厥倒的冲动。“爸,这是塑料老鼠,死不了,顶多被你压休克。缓过来了,还能再用的。”

  

  她爹大半辈子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于是把对人生的热情全寄托在黑白棋子的厮杀上,很有些抱负无法实现的不得志。但是自从老头学会了如何鼠标,懂得了双击IE浏览器,再在隔壁小冬子的帮助下下载了QQ,并且偶然点开了一个叫做QQ游戏的东西后,谢英姿终于意识到困在山里几十年的刘姥姥一头扎进因特网做起了潮人。

  

  她爹的网名叫“阿牛哥”。她当时楞楞得看着QQ里那个年轻俊逸的男人头像,止不住得哆嗦了一下。她想,这年头多的是上网上着就直接奔去领黑色离婚本本的中年夫妇,老头恐怕也要脱缰了。慌了手脚,开始破译“阿牛哥”的QQ密码,她记得当初怕老头记性不好,教他任何密码用“11223344”。所谓孺子可教,老头真是乖巧得很,当她成功得进入他的QQ界面时,终于颇为惊恐得发现好友里除了她还有一个“春花妹”。

  

  阿牛哥和春花妹,天仙一对。她当时就懵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春花妹”就是她娘。她不动声色,她爹则颇为主动得吹嘘起自己给她娘也搞了个QQ,“乖女,你猜,老爹我给你妈弄了啥名字?”

  

  “春花妹。”

  

  “啊?是啊,乖女,你怎么猜出来的?”她爹很是诧异。

  

  “这还不简单,爸,你不懂网络,你平时在网上干什么专门有软件记录下来的,比如和谁聊天啊,玩了什么啊,都有监控,我们这些懂电脑的一看就明白,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她胡乱说了一通,寻思着老头不唬着点,将来真脱缰了就为时晚矣。

  

  于是他爹惶恐了,“真的吗?哦哦,我知道了。”谢英姿明白她爹是真的“知道”了,当然她知道他其实“不知道”。

  

  但是脱缰的野马即使没有完全脱缰,差不多也半脱缰了,每天泡在网上打扑克下围棋,不亦乐乎。所以每回她打电话回家,很不幸,都是她娘接的,她娘亢奋起来也有颇让人承受不住,比如这样,“你这死孩子,我养你做什么用,啊?做什么用,王家那女儿才大学就搞大肚子回来了,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本事。你看看你多大了,这么大年纪还不给我带个回来,不用太好,中看就行。。。。。”

  

  又比如那样,“王家那女儿生了,王家女婿我也看到了,其他都挺好,就是嫩了点,看着不太踏实。那老王昨天还抱着孙女来过店里了,小娃粉扑扑的,看得我心酸。唉,现在人老不中用了,没什么力气,就怕再拖一拖,抱孩子的力气都没了,唉,子女不孝啊。”

  

  她常常对着电话里洪亮的她娘的声音叹气,所以每回听完版本不一的催婚报告后,她总是非常灵巧得转移她娘的注意力,“妈你别急啊,哎,我爸人呢?”

  

  “在网上打扑克呢,打赢了就叫,输了就敲桌子,昨天打到半夜愣是把你爷爷奶奶叫醒了。烦死了。”

  

  “妈,别烦啊,我爸找到个兴趣不容易。”

  

  她娘附和了一声,“嗯随他去。哎,说到哪了,哦,你姨妈有个朋友的儿子也在A城上班,工程师呢,我看过照片了,挺好挺好。。。。。”

  

  她娘的攻势越来越强,谢英姿想,她和朱盟的事也不能再瞒着她了,反正杜醇前段时间看到了朱盟,那么再玩秘密下去,容易惹毛她娘,并伤了她老年人脆弱的自尊心。于是趁着几天的假她回了水旺,她的家。

  

  夏天的水旺繁花细柳,热归热,但山风会送来自然的清凉,那种清新是都市的人工风无法比拟的。她躺在院子里爷爷的躺椅上,今晚风有些大,吹乱她垂细软的发,心也飘扬了。恍恍惚惚听着草丛里的蛐蛐声,她想起也是这样一个有星星的夏夜,她在他家的巷口徘徊不去,心中的某个地方似乎被许许多多的藤条死死缠住,又无力可施。她只是怯弱得看着他房间的灯亮,恨得猛捶脑袋,痛到脑袋嗡嗡作响时,惶然发现脸上已经有些湿润。

  

  那时她心中的他,叫单琉。他们是高中同学,不同班,却是一墙之隔。单琉不是顶好看的男生,却有双褐色的漂亮眼睛,温柔笑起来时你能看到一口白牙。她那时十八岁,收敛了些嚣张跋扈,多了青春期女孩的羞涩。单琉是数学尖子,而她喜欢认真的男人。每次她从厕所回来,他伏案写字的专注侧脸印入她眼瞳,令她的脚步也虚飘起来。那时的她哪懂“情”为何物,只知道在人群中来回张望,寻找那双褐色的眼睛。

  

  因为他,她开始埋头苦读数学,心中的念头单纯又可笑:我要向单琉同学学习。那时他们唯一一起上的课是体育课,而她是体育委员,也就渐渐熟稔了。她从来都是焦点人物,学习不错,却也是惹事的主,于是渐渐走近了。擦肩而过时,会淡淡朝对方笑笑,都把对方的样子记进了心里。

  

  真正靠近是在一次运动会快结束后,校长召集所有学生进行总结演讲。她这个金牌户颇不耐得撇撇嘴,背着书包窜到学校的后门,却也在门口遇见逃窜到此的他,微一楞,两人都孩子气十足得笑了。金桂飘香的秋季,那个明媚的下午,他们背着书包晃荡在大街小巷,拿着粉笔在老巷子的墙上写下“单琉谢英姿到此一游”,好不快意。

  

  那是青春最亮丽的一笔,也因时间的无情,而冲淡了颜色。后来的她开始时不时向他讨教学习问题,放学时分,教室空荡荡,夕阳晕色渲染了天空,也在他们青春的脸庞镀上了金黄,现在回忆起来,谢英姿觉得那画面美如泛黄的照片,一切已定格,也就没有了未来。

  

  坐在他身边,她会常常脸红,做题时也心不在焉,于是常常用夸张的肢体动作掩饰慌乱女儿心。单琉也不反感,只是静静得看着她说大话,也不打断,嘴边有丝浅浅包容的笑。终于有一次,她无意中在他的抽屉看到了一张纸条。

  

  “单琉,周末有空吗?能帮我辅导数学吗,我请你看电影哦。”最后还署上了名。

  

  她当时就怒不可遏,“啪”得把纸条放在桌上,脱口而出,“你不许去!她不怀好意。”

  

  他从书本中抬起头,瞄到那张小纸片,漾起轻轻浅浅的笑,“好,我不去。”

  

  她刺猬般的凌厉终于收敛了几分,但是似乎余怒未消,他低着头冷不丁得说道,“我有两张电影票,你要去吗?”

  

  她怎可能不要?于是那晚,他们并肩坐在一起,黑暗空间里,她侧头看清了他裹在暗处的侧脸,心间溢出了一朵粉色无暇的花。

  

  那晚他牵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得逛到了曾经的小巷,无言得看着墙上“单琉谢英姿到此一游”,听小巷深处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声渐渐远去,扑哧笑开怀。

  

  那些久远的回忆以为已经成了尘埃,只消双手轻拂,它就消失殆尽。其实回忆不是尘埃,它只是被后来的生活深深覆盖,却不消失。谢英姿仰望星河,黑色的眼睛寻找曾经的光明星座,却发现已经乱了眼,它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他们的事终于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老师不爱两个优秀的学生就这样沉沦“早恋”,而同学们则有的祝福,有的好奇,有的愤恨,特别是对单琉有意的女生。谢英姿成了流言的焦点,总有女生在背后戳戳点点,不理解单琉会选了如此这般的女生。

  

  那个永远铭记在心的冬天傍晚,校园寂寥空旷,她是值日生,倒垃圾的时候,却在楼梯口听到两个女生正在议论她和单琉,尖锐苛刻,像是把磨得透亮的刀刃戳进了幼嫩的心,顿时不能接受。

  

  她一言不发得走开,唇死死抿着,气鼓鼓得坐在学校隐秘的小树林生闷气。不料坐了半柱香的功夫,只听树林开始有青涩人声,是一男一女,男声柔和却冷漠,听起来正处于变声期,“很抱歉,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女生,请你放弃吧。”

  

  女孩子依然不罢休,把自己放低再放低,“那你告诉我,我是怎样的女生?”

  

  男孩模模糊糊得应者,“我只喜欢温柔的女孩,可是,你不是。”

  

  躲在暗处的她顿时怒火中烧,想起刚才别人对自己的中伤,“6班那个谢英姿啊,哼,我看永远成不了淑女,单琉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不温柔的女生。”

  

  难道不温柔也成了一种错吗?她紧捏着拳头,如熊熊火焰里的战神雅典娜,内心歇斯底里的呐喊呼之欲出,她走出阴影,一把拉开那个女孩,冲着男孩咆哮道,“就凭你,毛头小孩,你才配不上她。”吼完,她如正义女侠一般挥出一拳,击在男孩右脸,当时他躲闪不及,踉跄一下倒地,头刚好撞在树林一块锋利的石头上,当场头破血流。

  

  她吓白了脸,楞在原地好几十秒,才在女孩的惊呼中手忙脚乱得把男孩扶起送到医院。似乎惊魂未定,她抖着手脚,只觉得寒气彻骨。无缘无故得冲动伤了人,内疚莫名。但是更大的惊骇还在后面。

  

  男孩头部缝了四针,那个女孩哆哆嗦嗦得替他打电话叫来了家长,眼神对着她则满是指控。她一语不发得出去为二人买晚餐,回来开门时,才发现病床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双褐色的眼睛十分愕然得发现了她,而他身边的女孩指着她说,“单琉哥,就是这个姐姐打了你弟弟。”

  

  那个清冷的夜永远难以在记忆中抹去,谢英姿铁青的白脸面对着一双双复杂莫名的眼睛,冷意自心而出。窗外的冷冬寒梅迎风开放,却似乎随风瑟瑟颤抖,仿佛感叹夜太黑、心透凉。

  

  一切自然收场。像是场浮梦,美的场景呼啸而过,剩下的唯有现实的苍凉。自从她父母带着她登门求谅解后,她就再也不敢靠近他。她知道他很疼爱他弟弟,所以更加内疚,远远得看见他走来,她一个转弯,发誓要躲他到天涯海角。她会专门跑一层楼去上厕所,再也不经过他的窗。

  

  他其实并没有太责备她,有几次她甚至看到他靠在她教室的回廊边看着她、堵她,而惊弓之鸟如她,越加躲在自己的壳中,因内心笃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尽毁,所以她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忘却。

  

  后来分了班,她在五楼,他在三楼,离得最远,命运似乎注定要用距离怀伤他们的过去。高考后,他被父母送到国外,他们之间隔了太平洋,风中的线已经被风吹断,生生断成了两截。

  

  月色冷如海水,谢英姿想知道大海那头的月亮是否也是这样冷寂,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追忆着那个人,还是感伤那过去的似水年华。

  

  不禁有些怅然,她靠在躺椅上掏出电话,拨通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

  

  他的声音从遥远传来,也没睡。“还没睡吗?是不是还在外面野?”

  

  她讪讪得笑着,“怎么?担心我红杏出墙?”

  

  “我确定墙外没什么人等着接你这枝红杏,所以我自信得很。你家里都好吗?要不要我过来?”

  

  “不要了,我怕你一来,我隔壁的王阿姨会眼红,我妈说了,这王阿姨带孩子带出狂妄症来了,就见不得别人家的女婿比她家的好。”

  

  他在那头舒畅得笑,“噢,你终于肯承认我的好了。”

  

  她脸微红,垂首也笑,“就冲你的好,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不自然得咳了两声,“那个是我同学的故事。”再强调了一遍,“是我同学,那个你不认识呃,听好了。”

  

  于是她娓娓道来那个风华年代里的青涩爱情,有过甜,也有些苦有些涩,只是那些感觉已经随风飘往东去,只留下当时细碎的影像。

  

  他静静得听着,待故事结束,他问道,“你那个同学后来真的没有跟那个男孩讲过一句话吗?”

  

  她细想了一下说,“有的,男孩出国前,有个晚上,他等在我同学家的门口截住了她,他们聊过几句。”

  

  “说了些什么?”

  

  “男的说,他要走了,让我那个同学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老是打架。”她有些沉默,“最后他说,整件事情他并不生气,他只是惯自己太懦弱。”

  

  “噢?”

  

  她望着天边的那轮月,心如止水,“他说,错在他不够勇敢,不了解我那同学内心其实那么懦弱,等到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两个人已经离得太远,再也回不了头。”凉风习习,她困惑的嗓音荡在风中,“你说,他是不是仍旧喜欢我那同学?唉,我那同学当时有点傻。”

  

  “我想是的。虽然我知道你那同学现在还是很傻很天真,不过我很庆幸她那时更傻。”他了悟得说道,“我就是爱她那份傻劲。”

  

  挂了电话,谢英姿唇间抹出一抹释然的笑,再次眺望了眼月色,站起来转过身准备回房,不料却发现她娘虎视眈眈得站在昏暗的门边,好似威武门神。

  

  她嘻嘻哈哈得凑近,她娘出手狠狠敲了下她的头,气势汹汹得问道,“跟谁打电话呢?说。”

  

  她继续卖笑,手挽住她娘,“妈,是你女婿,我在和你女婿打电话。”

  

  她娘叉着腰,开始盘问,“什么来路?清白不清白?二婚的老娘我不要的。”

  

  “妈,清白得很呢,”神秘兮兮地凑到她娘耳边,“是金龟婿。”

  

  她娘的双眼顿时睁大如铜铃,不可置信得问道,“真的?金的?”话说出口又觉得容易被子女误认为见钱眼开,清了清嗓子道,“什么金不金,你老娘我怕是没有金龟婿的命,不用金龟,是王八就行。”挥挥手,走进里屋,“我不相信你,你娘我必须亲自鉴定才甘心,最好是能煞煞隔壁王家的锐气,一个小白脸女婿,得意成什么样了。哼。”

  

  谢英姿当成竖立成雕像,有口难言。娘,你其实你那女婿除了有点金外,还有点白。

  

  见家长

  她娘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在谢英姿回A城后的两个小时,就打点行李迫不及待得买下个班次的火车票奔到A城,美其名曰看望杜醇生病的母亲。谢英姿能不明白两个老头老太的盘算吗?于是在老头老太的翘首企盼中,终于将朱盟隆重推上舞台。

  

  老头老头看到这等女婿,眼睛都看直了。她爹早已经忘却了“城里的小白脸都有副毒肠子”的理论,见到朱盟热情如火,左一个“小朱”,右一个“小盟,”自来熟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朱盟在未来丈母娘面前彬彬有礼,她老娘也忘了自己曾经十分痛恨“小白脸”这种生物,满意得几乎要流出口水。

  

  私下里,谢英姿问她娘,“妈,你不是老嫌男人白不可靠吗?怎么这回大嫌弃了?我本来希望你嫌弃一下,然后我俩搞个私定终生玩玩。”

  

  她娘炒着菜,白了她一眼,“蠢货,小盟那叫白吗?那是我们老年人喜欢的白,多干净的小伙啊,这么好的男人,你老娘我恨不得明天就把你俩捆一块拜天地。”她娘已经笑得如菊花开,“这次太出气了,下次带小盟回去气气王家,哼,跟我们家的比,你们一个脚趾也比不上。”

  

  最后她娘颇为感慨得说道,“我今天还见着了醇醇的对象了,哎哟,也是很好,跟小盟不想上下,看起来你俩命相好。”

  

  她俏皮得抱住她娘的腰撒娇,“妈,我俩除了命相好,最主要还是人品好。”最后亲了她娘一口,“当然最最主要的是,是你教得好。”

  

  这马屁拍得,真是拍到人心坎去了。

  

  谢英姿去见朱盟父母的时候又是另一番热闹。朱盟父母都是温文尔雅的大学教师,架着副眼睛,笑起来和蔼可亲,毫无架子。那天她穿着跟朱盟买的白裙,好似恬静淑女,十分的中规中矩。她坐在朱盟父亲身边寒暄一阵后,因老先生是研究飞机发动机的工程师,她投其所好,扯到“搞不明白为什么小鸟撞上飞机后,飞机会坠毁”时,老先生的学术精神上来了。立时拿出纸笔,画着图开始讲解各种物理原理,她状似感兴趣得听着,偶尔还点点头,其实已经叫苦连天。

  

  朱盟母亲颇为亲和,虽出自名门,好在思想自由,从来都不干涉孩子的选择。再加上谢英姿在人前总是人见人爱,拍起马屁来不露声色,也越加欢喜。

  

  洞房

  两家老人最后把婚礼定在十月。因杜醇比她早结婚,那天她做伴娘,耳濡目染了婚礼的劳累。不过女人最重要的一天又怎能泄气,她以百分百的面貌迎接婚礼,并隐隐期待着香槟、玫瑰的洞房夜。

  

  因为朱盟悄悄告诉她了,“要给她一个特别的洞房夜。”

  

  当她穿着白色婚纱,疲惫却精神抖擞得欲打开那扇门时,谢英姿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当她打开那扇门时,她尖叫了起来。

  

  “啊!!!!!”她的妆容扭曲着,“姓朱的,我要剥你的皮!!!”

  

  此刻梦幻般的大床上,赫然铺着一堆硬币,在吊灯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冷硬的光。

  

  “你你你!!!”她手指着身边正在街领带的西装男人,只见他十分邪恶得眨眨眼,“老婆,你当初说有钱人只爱铺一堆钱在床上充浪漫,不巧,我还算是有点钱,就替你这样安排了。”他又眨了眨眼,眸子泛着恶作剧的光,“怎么样?很浪漫吧?”

  

  怀孕

  谢英姿怀孕的时候,她的妊娠反应很严重。她晕吐得很厉害,常常一天下来就跟虾弓似的猫在床上,想吐得时候吐得昏天暗地,恨得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寻思着这孩子一旦呱呱落了地,她得往死里打,解解她的怨气。朱盟很心痛,却无能为力,所以只能轻言轻语安慰她,还举起手发誓,“放心,孩子生出来了,你怎么打我都不管,该打该打。”

  

  这一天是情人节,还是个周末,天气晴朗。为了专心照顾怀孕的女儿,谢英姿爹娘把她爷爷奶奶也接来了A城,算是让两老出来见见世面。这一天,朱盟专门安排了人陪着四个老人观光,自己专心在家照顾怨妇。

  

  怨妇刚吐完,望着窗外的明媚眼神呆滞,对什么也提不起劲。朱盟有些无奈,抱着她问,“今天情人节,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的眼神起先还是呆滞,突然晶亮如星子眨眼,朱盟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唇角微翘,咧着白牙坏笑,“真的?什么都答应?”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朱盟点点头,“anything.”

  

  她指了指里屋,“去,把那件超人的衣服穿上。”别的女人送爱人礼物无非手表领带,她则另辟礼物,在游乐园和杜醇各买了一套超人衣服,然后两人一脸坏笑得回了家。

  

  但是朱盟死都不肯穿,这让她很是生气。所以现在机会来了,她终于要赢了。

  

  所以那天下午,一个一脸苦笑的帅气超人穿着红蓝相间的超人服,在女魔头的要求下,摆出各种威武的姿势。而大着肚子的女魔头咔嚓咔嚓得拍下这些精彩照片,大呼小叫,“对,摆出有腹肌的样子,太差劲了,你是我见过身材最差的超人。不过凑合着用吧,将来万一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就把你这些照片全传出去,我要搞一个山寨般的‘艳照门’”。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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