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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惊觉

"谁是臭蛋啊!"丹夙瞪大了眼睛,冲丹阙使眼色,奈何自家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给儿子留面子, 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名字的由来。

丹夙他娘是个普通的青族人,不能变成鸟形, 生下凤凰蛋之后,就一直是爷爷自己孵。

"那时候是冬天, 蛋是一刻也离不得人的,"爷爷忆苦思甜道, 那时候他时时刻刻揣着蛋,十天半个月都没有洗澡, 怀里的蛋就变得臭臭的了,"你爹小时候的蛋壳, 总是臭臭的。"

后来还是属下看不下去了, 主动提出要帮宫主孵蛋, 丹阙才想起来, 虽然孩子他娘不能孵蛋, 但归云宫里这么多鸟, 都可以孵呀!

于是,把臭烘烘的红蛋塞给当时的白云使,丹阙才得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小龙把脑袋埋进小红鸟的毛毛里,笑得身体发颤。丹漪也人忍不住想笑,又怕被爹揍,便伸出翅膀把自己的脑袋埋起来。

丹家老爹颜面扫地,默默转身离开,这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见儿子走了,爷爷美滋滋地变成大凤凰,跳上竹床,假装演示当时的情景,张开翅膀把两个小家伙揽到怀里暖着。

"啾!"丹漪挣扎着从火炭一样的绒羽中钻出来,甩甩毛,又一头扎进去,叼住小龙的尾巴,把戚戚出来,使劲啄了爷爷两下。

这大热天的,孵什么幼崽!

晚上,爷爷不愿住在寝宫里,就用鸟形睡在梧桐树上。上了年纪的老凤凰,会越来越接近真正的鸟,总喜欢变成鸟形,用鸟的习惯来生活。他自己在梧桐树上建了窝,晚上就睡在里面。

辰子戚站在窗前,看着梧桐林中那个巨大而华丽的鸟巢,"丹漪,你奶奶呢?"

"早就死了。"丹漪刚刚沐浴过,只松松地披了件外衫,肩上的血痂正在剥落,露出一片泛着粉色的嫩肉。水珠顺着脖颈滑下来,在那粉色的肌肤上逗留。

"死了,那......"辰子戚回头,看到丹漪的模样,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凑过去,将嫩肉上的水珠舔掉。凤凰的身体与常人不同,这么重的外伤,一个多月就长好了。上次在武林大会被剑穿透了手掌也是如此,导致他不能继续喂饭了,颇为遗憾。

丹漪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抬眼看到梧桐林中那双宛如夜明珠的凤凰目,"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抬手把辰子戚抱起来,一起扑到床上,抱着交换了一个清甜的吻。

"奶奶不是爷爷命定的伴侣。"丹漪摸摸辰子戚的脸,低声解释道。

"嗯?"辰子戚抬头看他,想想青族的规矩,顿时了然。

在宫主找到伴侣之前,青族是可以送女人过来的。因为青族的血脉越来越差,能不能生下小凤凰都不好说。所以,有些宫主会纳多个青族女子,以保证后代的延续。如果小凤凰降生,而宫主还没有找到伴侣,便会立这名女子做宫主夫人。

爷爷的状况便是如此,他给了那名女子该有的名分、地位,却没有送她珍贵的凤凰羽。

而青族的人寿命与普通人相当,加之凤凰与常人的体质不同,与之洞房的女子会缩减寿命,因而总是早早地死去。

朝生暮死,一生只为繁衍后代,这样的青族,着实有些可悲。

"我都没见过奶奶。"丹漪抓着辰子戚的一只手把玩,柔软的手掌泛着诱人的粉色,跟小龙那嫩嫩的肉垫一般,惹人怜爱。

"那,你爹之前有没有纳妾啊?"辰子戚眨眨眼,以青筱夫人的性子,若是有妾室,估计会把丹夙给啄秃了。

丹漪摇了摇头,他爹便是厌倦了爷爷那般的活法,才迟迟没有娶妻,一直耽搁到一百多岁。

凤凰的血脉必须延续下去,没有凤凰,玉山上的羽人便会渐渐退化,最后失去在人和鸟之间转换的能力,变成普通的鸟。

辰子戚握住丹漪的手指,觉得鼻头有些发酸,在明白了凤凰的职责之后,才知道丹漪为了他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丹漪往下滑了滑,跟辰子戚碰鼻子,一只手不老实地伸过去摸龙屁屁。

"我......打下万里河山送给你。"辰子戚豪气冲天地说。

"万里河山?"丹漪翻身把人压住,"那,先让我征伐一番试试。"

"唔......"

要说打下万里河山,也不是哄鸟玩的,春日宴之后,辰子戚便启程去了南浔。如今整个大章,能用的军队寥寥无几,这南浔军算是精锐之师,只是已不听天德帝的号令。

"你可算来了,皇帝已经连下三道诏书,叫我带兵去云州接应他。"一段时间不见,辰子墨似乎更黑了。

"勤王救驾,乃是藩王的职责,不可耽搁。"辰子戚一本正经地说着,便走进营中开始点兵。

辰子坚带着黄山派和六合宗的人,攻打京城。遇到了军队的阻拦,两方战事胶着,死伤无数。

"庐山派那边可有消息?"辰子坚坐在营帐里,眉头紧蹙。两个门派的人,还是势单力薄了些。

"回王爷,卢修齐进来入山闭关,庐山的事务都是李于寒在打理,李于寒他,"负责传信的管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把两个美人都退了回来,言说'师父近来不休妻'。"

辰子坚深吸一口气,摆手让管事下去。李于寒,那是辰子木的舅舅,如今跟辰子戚是一伙的,自然要跟他唱反调。

当年刚刚出宫就藩的时候,明明计划好了,划过来五个大门派为自己所用。如今,却只有两个,还逼得他不得不现在就发动。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素心宗,因为辰子戚的缘故被归云宫打压,伤及根本;极阳宗,被辰子戚亲自带兵剿灭;雁荡山,想要向辰子戚出手而被丹漪连根拔起;庐山派,更是因为与辰子戚交好而根本不搭理他......

辰子戚......

到这时候,辰子坚才恍然惊觉,近年来江湖上的风起云涌,竟都是那个小混混翻搅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爷爷:身为一只鸟,要学会做窝

鸟爹:有房子为什么不住

鸟攻:有房子为什么不住

爷爷:呸,万一哪天彗星撞地球,一切回到了侏罗纪,你们住什么?

鸟爹:有道理,我来学学

鸟攻:爹好好学

鸟爹:你不学吗?没房子怎么娶媳妇?

鸟攻:现在结婚都是父母出房子哒(⊙v⊙)

鸟爹:QAQ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底牌

"请陈宗主来。"辰子坚看着面前的大章舆图,思索良久,让人去叫陈谷。

陈谷, 陈览芝,如今是六合宗的宗主, 因春天的武林大会,没有别的门派参加, 他也就默认成为了气宗宗主。作为一名上百岁的老怪物,谁当皇帝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可以破碎虚空、长生不老的箫韶九成。

自从归云宫放出消息,说只要是皇室血脉都可以用来练箫韶, 不拘泥于会不会龙吟神功,辰子坚就不太敢跟陈谷单独相处。

陈谷大步流星地走进王帐, 瞥了一眼坐在上位的皖王, 又看了一眼他身边坐着的黄化惭, 掩下眸中的贪婪, 笑着道:"王爷叫老朽来, 可有什么事?"

"陈宗主, 坐,"辰子坚略抬手,示意陈谷坐下,用手指点了点挂在墙上的舆图,"天德帝调了西北军来与我等对抗,这西北军乃百战之师,若是硬抗我们定然会吃大亏。"

说白了,辰子坚手中并没有正规的军队,只有这些大小门派的江湖人,加起来不足三万之数,而西北军有十万之多。纵然江湖人有武功在身,但粮草、钱粮经不起消耗,必须速战速决。

"王爷是想让老朽进宫直接刺杀皇帝?"陈谷斜眼看着辰子坚,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不仅是皇帝,还要杀了西北军的统帅。"辰子坚很清楚己方的优势,硬拼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朝廷之所以惧怕江湖人,便是因为再厉害的金吾卫,也防不住顶尖高手的刺杀。

如今战事爆发,皇宫中定然守卫重重,只有陈谷这样的顶级高手,才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杀了天德。

"天德乃是神明所选的帝王,他的神龙血统定然比一般的皇室纯粹,陈宗主大可拿天德来练功。"黄化惭被外孙踢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了这么一句。

"呵,去皇宫杀皇帝练功,这般大费周章,还莫不如去杀几个闲散王爷来得快些,"陈谷冷笑,活了这么大年纪,再被辰子坚这毛头小子骗住那可真是白活了,"我六合宗还要留在抵御西北军,这刺杀皇帝的事,不如就让黄盟主去吧。"

辰子坚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渐渐握紧,面上却是一派温和,言说如果攻下京城,会亲手送三个皇室宗族的少年给陈谷练功。毕竟箫韶他们还没有完全译出来,也不清楚能不能一次练成。

陈谷这才勉强答应,要了一份皇宫的地形图。

与此同时,有一小股军队从西北军中分散出来,护送着自京城使出的一辆马车,快速往云州方向跑去。

北方为凶,南方为吉,这是国师蓝云仙的预言。对此,天德帝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在他当上太子的时候,先帝曾告诉过他一个皇室的秘密,便是关于云州行宫的......

云州,是他如今唯一的生路。

"国师,你说,朕当初如果拖住罗鸿风,等小七灭了黄山派再出手,是不是就不会陷入今日的绝境了?"天德帝坐在马车上,面色阴沉地看着还在梳胡子的蓝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蓝翔慢吞吞地说着,给自己的胡子上绑了条蓝色丝绦。

"你......"天德帝气得倒噎气,一把拽掉丝绦,恶狠狠地盯着蓝翔,"你是朕的国师,可是你看看,除了说风凉话,你还会说什么?"

"你说啥?"蓝云仙一脸迷茫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天德帝觉得喉头有些腥甜,把丝绦扔给蓝云仙,自己郁郁地看向窗外。他的宏图霸业才开展了一半,决不能被老二给夺了去!

"天德往云州去了?"正带着兵前去勤王救驾的辰子戚,接到了鹰翎传来的消息,立时下令停下脚步暂歇,自己则翻身下马,走到一边的树林里假装撒尿。

"啾?"怀里的小红鸟冒出头,跟他一起看消息条子。

"上次在云州行宫,天德是怎么逃走的?"辰子戚低头问丹漪,上次天德在云州行宫设埋伏,要杀了他,结果被突然而至的丹夙打死了罗鸿风和老尼姑。那日死伤惨重,天德却毫发无损。

"云州行宫里,有不少机关暗道,而且,可能藏着皇家的保命底牌。所以,天德敢在那里算计你。"丹漪变成人形,揉了揉辰子戚骑马坐麻了的屁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戚戚: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得给我发红包

鸟攻:好呀,给你一盒红包

戚戚:咦?红包还能论盒的?

鸟攻:杜蕾斯红色激情,一盒够用一整晚

戚戚:你也太抠门了!

鸟攻:咦,其实我买了一箱,怕你生气才就拿了一盒(⊙v⊙)你想要一箱吗?

戚戚:(╰_╯)#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造势

"什么底牌?"辰子戚毫无所觉地任由丹漪揉捏。作为一个半路捡回来的皇子,辰子戚在先帝面前一直都只是个逗乐子的,什么皇室秘梓都没有接触过。

"我也不知道, 近三代皇帝,都喜欢往云州跑, 归云宫的探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兴许是武帝留下了什么暗部吧。"丹漪不甚确定地说。

丹家和辰家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是有一些不成文的约定的。比如羽人对于皇室的窥探, 会有一定的限制。所以当初天德帝放咸虫,丹漪也是事发之后才知晓的。

"既如此, 我们便要小心了。"辰子戚握拳把消息条子震碎,能让天德舍弃西北军的护卫而奔逃, 云州定然有能让他翻盘的至宝。

"也不必太过忧心,有我在。"丹漪把人挤到树干上, 低头蹭着那柔软的唇瓣道。

"能智取, 咱就不硬拼, "辰子戚捏住丹漪的脸, 把他推开一点, 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斜睨他, "解决了他们两个,你还得跟着我登基封后呢,这次你要是再受伤,洞房我可不让着你了。"

丹漪听到这话,不由得面色一肃,"好,我这次一定不受伤。"

"......"说会心疼、会担心都没用,说影响洞房倒是听话,辰子戚被气笑了,捶了小色鸟一拳。

丹漪握住那只拳头,摊开,变成小红鸟蹲上去。

辰子戚把小毛球重新揣进怀里,回到军中,下令改道云州。不过一路徐徐而行,并不着急,同时让人去给老二报信,就说他们这支勤王救驾的精锐之师,突然不救了。

消息到达皖王的军营时,前去刺杀的陈谷也回来了。

"咣当"一声闷响,犹带香味的紫金盘龙香炉,重重地砸在桌面上,香灰撒了满桌,将辰子坚正在看的战报染上了烟灰色。

辰子坚咬牙,面色沉静地抬头,"没杀成?"

"皇帝根本不在宫中!"陈谷弹了弹夜行衣,眸中带着几分冷意,"不仅皇帝,所有的皇子都不见了。"

"什么?"辰子坚蹭地一下站起来,香炉顺着倾斜的桌面掉下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紫金盘龙纹,这是皇帝的寝宫紫宸殿才会摆的东西,证明陈谷的确去过了。

大军围京,天德帝竟然不在宫中,他会在哪里?若是弃宫奔逃,合该带上西北军才是。

"报——王爷,南边传来消息,南浔五万勤王精兵改道,直奔云州而去。"传信的卫兵从马上摔下来,举着军令牌,连滚带爬地冲进王帐。

南浔军,便是灭了极阳宗的那支队伍,乃是天德帝多年来暗中培养的精兵。先前辰子坚着急刺杀皇帝,也是害怕南浔军赶到。南浔与西北军前后夹击,他们江湖大军就会腹背受敌。

如今,天德不在宫中,勤王之师又调转云州,发生了什么事简直一目了然。

"攻城!"辰子坚沉吟良久,直接下令,并向西北军散布天德帝已死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谣言起了作用,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终于在西北军的严防死守中豁开了一个口子,江湖大军直接攻进了京城。

在两派江湖高手眼中,九门的防卫宛如纸糊,毫不费力地占领了皇宫。藩王带兵入宫,皇帝弃宫奔逃,便意味着政权的更迭。

辰子坚站在大殿中央,看着九层红阶上纯金打造的盘龙宝座,百感交集。自小,他便知道皇室积弱,想要改变目前的状况,必须另辟蹊径。放弃太子之位,学习黄山剑法,混迹江湖多年。有武功傍身,那些江湖人才会高看他一眼,才会被他渐渐收拢于掌心。

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辰子坚坐在龙椅上,忍不住笑出声来。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如今的江湖,只剩下两个大门派,已经悉数在握,这天下,终究还是他的。

"恭贺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黄山派的首座弟子笑着开口,跪地朝辰子坚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他弟子也跟着叩拜,山呼万岁。

坐上黄金椅,住进紫宸殿,辰子坚谦逊地没有称帝,而是以"清君侧"的名义,迅速杀了一批京中大臣,并到处搜寻天德帝身边那名蛊师。

要说天德帝有什么让老二忌惮的,就是那名灰袍蛊师。当年中了噬心蛊,栽了个大跟头,差点就要败给天德,辰子坚对那名蛊师恨之入骨。寻不到人,他夜里都睡不踏实。

月上西楼,占领皇宫的第三晚,辰子坚终于睡在了帝王的寝宫——紫宸宫。

夜半无人,窗外一片静谧,只有蛐蛐的嘶鸣声不绝于耳。有一道人影,从白色高丽纸糊的窗外缓缓而过。

"谁?"辰子坚突然惊醒,睁开眼,明黄色的帐幔早已被掀起,借着月光,只看到了一张泛着青白的人脸,正死死地盯着他瞧。

迅速拔剑,辰子坚一剑刺过去,将那人砍倒在地,大喊一声:"来人!"

门外的侍卫立时冲进来,迅速点燃了烛火。

"啊啊啊......"地上的人发出低低的咆哮声,颇为可怖,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去咬辰子坚。

辰子坚这才看清这人的长相,分明就是今晚值夜伺候他的小太监。小太监双目赤红,张着血盆大口,如野兽一般咔嚓咔嚓咬合着牙齿。

"咸虫?"辰子坚看得遍体生寒,这个小太监是他从皖王府带过来的,不是皇宫中原有的。也就是说,他实在这两天才染上的咸虫!

侍卫迅速搜查了紫宸宫,其他值夜的太监宫女,死的死疯的疯,竟无一人是正常的。黄化惭匆匆赶来,把一只白兰蛊交给辰子坚,这是当初他们拿箫韶跟归云宫换的。

"搜宫,往吃食、饮水里撒盐!"辰子坚快速把白兰蛊吞下去,大声下令道。他就知道,天德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这一夜过得非常漫长,天一亮,侍卫们便去各处撒盐搜查。吃食没问题、熏香没问题,但是饮水......

整个皇宫,每一口井、每一方池塘,甚至每一间房舍前接雨水的大缸,都布满了咸虫,撒一把盐下去,整个水面都在晃动。这虫似乎比以前的咸虫还要厉害许多,一旦染上,身体弱的两天就会发疯。

原本天德帝留下的宫女、太监、甚至妃嫔,无一幸免。医治不及,辰子坚只得下令把这些人都处死,尸体尽数搬到城外烧毁,只说宫中有了疫病。

皖王刚刚入京,宫中的宫女太监便染上了时疫,京中百姓闭户不出,都说这皖王是篡权夺位遭了天谴了。

而今年,恰好是个天灾年,中原多地接连大旱,颗粒无收。各大门派专注于争权夺利,没有时间看顾。特别是极阳宗和雁荡山派,因为门派覆灭,无人庇佑,周遭的百姓生活陷入了困顿,好不容易收割入仓的粮食,被逃荒而来的难民和江湖混混洗劫一空。

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藩王乱政,必遭天谴!"头上绑着红头巾的年轻人站在土坡上高呼。土坡下面,衣衫褴褛的百姓跟着高喊。

"国师说的没错,吉位在南,"云州行宫中,天德帝慢慢露出了笑意,看向前来报信的人,"计划进行得如何?"他退守云州,西北军正在赶来的路上,同时百姓揭竿,很快就有无数兵力源源不断地汇集而来,再回去打被蛊虫弄得手忙脚乱的老二,简直易如反掌。

"已经有三个地方哗变,天谴之说百姓很是相信,只不过......"传信人皱起眉头,很是为难的样子。

"不过什么?"天德帝喝茶的动作一顿。

"百姓都说......七王爷才是真命天子,纷纷去投靠南浔军了。"传信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贴地,不敢看皇帝。

"啪!"天德帝将杯盏狠狠地掼在地上,一把抓起传信人的领子,"怎么回事?说清楚!"

"百姓都说,简王头顶有凤凰显灵,定是上天庇佑......"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凤凰?天德帝咬牙,根本不信,这定然是辰子戚搞的鬼!

行军路上,辰子戚骑着高大的青骢马,两只泛着金光的大凤凰就在他头顶盘旋,远远看上去,祥光万丈。所过之处,百姓纷纷跪地叩拜。

龙气引凤,这才是真命天子!

"......"辰子戚抽了抽嘴角,他只是想造势弄个神迹而已,不是要变成神棍。别的帝王起势,神迹都是一瞬间便好,自家爷爷和爹似乎玩上瘾了,跟着他飞了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戚戚:我想要个神迹

鸟攻:咱们家有五只神鸡,你要哪只?

戚戚:是神迹,不是神鸡,我要造势

鸟爹:那好办,爹去飞一圈

鸟爷爷:爷爷也去飞一圈

鸟爹:爹和爷爷一起再飞一圈

鸟爷爷:爷爷背着爹再飞一圈

戚戚:......够,够了

第一百九十章 圣祖

在诸多起义军中,有一支很特别,自原本的极阳宗一带而起, 不反皖王,也不投靠辰子戚, 一路直往云州而去。

"除暴君,复极阳!"震天响的口号声, 叩响了云州行宫的大门。

天德帝怎么也没想到,最先到的不是西北军也不是南浔军, 而是一支起义军。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幼时的伴读、极阳宗宗主姚雄的儿子——姚光。

去年辰子戚带兵灭了极阳宗, 捉了姚雄交给天德帝。当时的姚光还在空明宗治虫,等他痊愈回家, 才知道宗门被毁、父亲下落不明。极阳宗屹立千年, 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的, 姚光聚拢了分散各处的极阳宗弟子, 加上那些对极阳宗极力崇拜的信徒, 誓要天德帝血债血偿。

外面火光冲天, 天德帝在大殿中焦急地走来走去。两万云州军,加上天德帝带来的几千西北军,也只是勉强支应。听斥候来报,姚光不知为何功力大增,以一敌百,形如修罗。

"皇上,不好了,叛军已经冲破祥云门了!"面上带血的士兵跌跌撞撞跑进来,声音嘶哑道。

"敲钟,朕叫你们敲钟,还不快去!"天德帝抓住身边的近卫,大声吼道。

"皇上,已经在敲了,您听。"近卫指指外面。

云州行宫,有一大钟名云章,声如龙吟,钟声响,能传百十里。

天德帝颓然地坐在,圣祖武帝曾有云,若到了辰家生死存亡的时候,可叫人敲响此钟,这是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的秘密,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西北军还有多久能到?"天德帝问近卫。

"回皇上,起码还要三日。"近卫小声道。

"轰轰轰——"巨木撞击宫门的声音,仿佛恶鬼的催命符,一声一声敲击在人心上。

"那南浔军呢?"天德帝赤红了双目,如今来的是辰子戚也好过姚光。辰子戚打的旗号是勤王救驾,便不可能做出杀兄弑君的事,顶多逼他写退位诏书,他只要拖到西北军来便是。

"南浔军,还有一日,"近卫哭丧着脸,把天德帝搀起来,"皇上,咱们赶紧去密道吧,叛军马上就攻进来了!"

天德帝咬牙,带着一帮近卫往行宫深处跑去。刚刚离开大殿,宫门就被撞开了,姚光手持大刀,杀得浑身是血,大吼一声冲进来。

"元帅,您不可冲在前面!"极阳宗的弟子规劝道。

"闭嘴!"姚光甩开身边的弟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定要亲手宰了辰子垣!"

天德帝推开藏有密道的宫室大门,却见密道的门大开着,露出内里昏黄幽深的烛光,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

"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一道低沉悦耳,略带几分慵懒的声音,在宫中回荡。

天德帝一惊,这才发现在廊柱的暗影处,立着一人。身着玄色绣明黄龙纹衮服,一头雪白的长发未束,长长地垂到脚踝,背对着众人,看清不面容,周身的气势冰寒凛然,望之便让人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圣祖!"天德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身后的诸多近卫皆傻了眼,能被称为圣祖的,只有那位理应早已仙逝、即便活着也该有一百八十多岁的——武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武帝:叫我过来干啥?

天德:有人要杀我

武帝:杀就杀呗,皇室又不是就你一个

天德:......我可能召唤了一个假祖宗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爆

武帝转过身来,瞥了跪在地上的天德帝一眼。深沉的目光宛如实质,即便低着头, 天德帝也能感觉到那重逾千斤的威压,逼得他不敢抬头去看。

"你是如今的皇帝?"武帝向前迈了一步, 瞬间跨过了几丈远的距离,来到了天德帝面前。

天德帝看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玄色衣摆和龙纹皂靴, 一把抱住,仰头说道:"孙儿名辰子垣, 帝号天德。"

一边说着,一边偷瞄武帝的模样, 待看清了那张脸,天德帝不由得愣住了。

原以为, 满头白发遮掩下, 当是一张满是褶皱、鸡皮风干的老头脸, 却不想, 见到了一张四十岁上下风华正茂的俊颜。料峭寒星目, 郎朗长剑眉, 唇角眼尾有几道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更显威严。

一百八十岁的老头,会如此年轻?这人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在这里面,把门打开!"宫门外,传来了叛军的脚步声。

"辰家这是快要覆灭了?"武帝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是,如今大章岌岌可危,覆灭在即,江湖动乱,藩王篡位,援军未到,这行宫就被叛军包围了,还请圣祖出手,救辰家于危难。"天德帝为了使自己显得更可怜一些,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来。

竟混到了这幅田地......武帝看看抱着自己腿痛哭流涕的辰家子孙,很是有些嫌弃。他用了几十年时间打造出的盛世江山,都被这群不肖子孙糟蹋了。

踢开天德帝,轻撩衣摆坐在高脚椅上,武帝叹了口气,"灭就灭吧,辰家的皇位本就是靠着丹家得来的,如今与丹家反目,便是到了倾覆的时候了。"

活到这把年纪,所有的事都看开了。

辰家的皇位是靠丹家得来的?这说法,天德帝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武帝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慌忙解释道:"辰家并没有与丹家反目啊,我弟弟今年才刚跟如今的凤王成了亲。"

"是说什么?"武帝震惊无比地站起身来,一个王爷如何跟只有雄鸟的火凤成亲!

话音刚落,宫门被巨木轰然撞开,叛军如决口的江水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充斥了这偏宫的院落。

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扰,武帝很是不悦,抬手挥袖,殿门轰然打开,浩瀚如冥海巨浪的掌风翻腾而出,带着震耳欲聋的龙吟虎啸之声。

"啊啊啊——"冲在最前面的几排人瞬间被掀飞了出去。

盘旋在行宫上空的老鹰,目睹了眼前的景象,差点从半空中跌下去,又绕着偏殿飞了一圈,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正带着队伍慢悠悠走的辰子戚,远远瞧见一抹黑点自天边而来,落入林中,化作人形,快速跑过来给辰子戚报信。"王爷,极阳宗的叛军已经攻进了行宫,将皇帝堵死在了一座偏殿里。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人,满头白发,武功盖世,出招时有龙吟虎啸之声,且劲气呈巨龙之势!"

"啾——"半空中的金色大凤凰突然高亢地鸣叫起来,头也不回地朝行宫的方向飞去。留下红色的大凤凰在原地打转,低头看向辰子戚。

"啾啾啾!"辰子戚怀里的小红鸟,蹦跳着要下去。

辰子戚蹙眉,快速思索了一下眼下的状况,下令南浔军全速前进,转头交代身边的黑蛋,"子墨,我先行一步去行宫,你舍了重甲带兵快些去。"

"好,叫追魂跟着你吧。"辰子墨指了指身后骑在马上的八十名追魂神箭兵。

辰子戚点点头,扬鞭,带着这些人脱离队伍,快速离去。在转过一道弯之后,便与追魂分开,化作小龙,跟丹漪一起跳上大凤凰的脊背,快速朝行宫飞去。

行宫中,冲进院子里的上千人都被可怖的劲气给掀飞了出去,只有姚光不受影响,提着大刀嘶吼着冲进来。

"好小子,功夫不错。"武帝与姚光对了几招,有些惊讶,这年轻人分明只有二十多岁,内力却像是已有几十年的积累。大刀被武帝的内力震碎,姚光便用拳头来打。

全力以赴的极阳烈火功,每一拳都有千斤重,与武帝周身的劲气相撞,发出"嘭嘭嘭"的闷响。周遭的瓦片因为强大的劲气而震得翻飞,华丽的庭院在几招之后便毁得面目全非。

天德帝躲在门后,胆战心惊地看着眼前的打斗,震惊于有近二百年功力的武帝竟然不能一招制敌。待发现武帝一只手背在身后,只用单手应敌的时候,才暗暗松了口气。

将姚光所有的拳路都看了一遍,武帝这才意犹未尽地出手,将内力耗尽的姚光给制住,抓到了偏殿里。此时,姚光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武帝依旧云淡风轻,衣摆上半分褶皱也无。

"少年人,何来这么大的火气,说说,怎么回事?"也没有封姚光的穴道,就这么随意地把人扔在地上,武帝重新坐回椅子上,眸色冷淡地看着他。

门外的叛军早已被打怕了,见首领被抓,也不敢再上前,只远远地在院子外看着。天德帝的几名近卫,哆哆嗦嗦地跑过去,将院门重新关上,隔绝了那一道道满是凶光的视线。

姚光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粗粗地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挣扎着坐起,有些忌惮地看了武帝一眼,而后,目眦尽裂地瞪着天德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狗皇帝!"

"朕没杀你爹!"天德帝往武帝身边挪了挪,理直气壮道。

姚光不为所动,反倒更加生气。当初他父亲姚雄被抓,天德帝是没有杀他,却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成为废人一个。后来行宫大乱,极阳宗的人趁机把姚雄救出去。一代宗师变成个废人,简直生不如死,姚雄将毕生的功力都传给了儿子,自己就内力耗尽气绝人亡。

"那也是你害死了你爹,不是朕!"天德帝痛心疾首道,"朕没想要害他,是手下人会错了意,朕......啊啊啊!"

话没说完,姚光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天德帝死死抱住。

"糟了!"武帝一惊,这人内力耗尽,原以为没什么危险了,却忘了极阳宗还有一招秘法,自爆丹田,与人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天德:啥自爆?

姚光:就是与你同归于尽

天德:卧槽,要死你自己死哇!

姚光:好基友,一起死

天德:老祖,救命!

武帝:唔,你这个死法不丢人,就怎么着吧

天德:啥啥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传功

几十年的功力自爆,可不是开玩笑的,武帝立时出手, 去救惊恐万状的天德帝。

"轰——"巨大的爆裂声响彻云霄,瞬间提升到极致的极阳烈火功, 宛如喷薄的火山口,将周围的一切连同姚光自己焚毁殆尽。门窗炸裂、廊柱崩断, 屋顶被掀得高飞。院落里的几个皇帝近卫也没能幸免,宛如被鞭炮炸飞的小虫, 弹射到半空中喷血而亡。

无数的血块崩到门外,那些叛军顿时被吓到了。他们中最勇猛的是原本的极阳宗弟子, 先前冲在最前面都被武帝拍飞了出去,剩下的都是些农人, 其实胆子很小, 看到这才场景腿都软了, 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喧闹过后, 院落中突然一片静谧。

"咳咳......"武帝呛咳了一下, 挥袖散开周围的烟尘, 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强大的内力隔绝了爆炸的伤害,只是不能尽数护住身体,缀了金线的衣袖被扯开两个大口子,柔软的白发也有些凌乱。

屋内的一切尽数毁灭,只有那密道还完好无损。

云州行宫依山而建,这座偏殿便是最靠近山体的地方。那密道是在山石上开凿的,纵然宫殿倾毁,山石也不会有问题。

低头看看手中抓着的辰子垣,武帝不由得皱起眉头。方才出手时迟疑了一瞬,导致天德帝还是被炸了,如今浑身是血,性命堪忧。

天德帝勉强睁开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裂了,张嘴,汩汩鲜血便从口中溢出,喉咙里"咕嘟咕嘟"地冒血泡。

武帝捋了一把头发,蹲下来看他,"筋脉尽断,五脏受损,你怕是活不成了。"淡漠的语气,仿佛在说着"今天天气不太好,你怕是不能去地里除草了"一样。

"救我......圣祖......"天德帝奋力说着话,对生的渴求超越了一切,让他顾不得喉咙的剧痛,拼命呼喊,死死攥住武帝的衣袖,"我不想死......求你......"

武帝看着辰子垣,微微蹙眉。这一生中,有无数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侵犯边境,被他逼到大漠深处的匈奴王;意图谋福,被他一掌毙命的三位皇兄;不服管教,被他打得跪地求饶的剑盟盟主......许许多多的面孔在面前闪过,最后都成了过眼烟云。

仔细想想,当年或许该给他们留一条命。什么样的枭雄,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活着的时候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毕竟他在怎么努力守护的江山,到了子孙后代手里,也是个覆灭的下场。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玄孙,武帝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轻叹一声道:"若要活命,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将我毕生的功力传给你,重续筋脉。不仅能治好你的伤,还能让你拥有绝世武功。"

天德帝的眼中瞬间迸发了耀眼的光彩。绝世武功,也就是上乘的龙吟神功,如果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什么姚光、什么辰子坚、什么归云宫,统统不在话下。他一定,能平定江湖,重建一个盛世大章来!

地到武帝输过来的一点内力,说话利索了许多,天德帝立时将自己的宏伟蓝图慷慨激昂地讲了一遍。

武帝却没有再理会他,起身走到殿前,看看门外那些跌跌撞撞四散跑掉的叛军,再看看万里无云的碧空,恍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太阳了,"你说的那个弟弟,为什么与凤王成亲了?"

"他俩自小就好,后来辰子戚出宫建府,丹漪跟我讨要他,我就......"说到这里,天德有些心虚,但也不敢撒谎,"后来俩人不知怎么的就成亲了,还弄得人尽皆知,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武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那孩子,一定是丹漪选定的龙,没有让龙当上皇帝,那小凤凰就干脆把人给拖回窝里了,真是有趣。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自小便是个武痴,不惜一切代价地追寻武学的最高境界。结果到现在,虽然能活到二百岁,但依旧难以触摸虚空,如今寿数将尽,回头看看,漫漫一生无人相伴,也没什么意思。

"也罢,那孩子跟丹漪在一起,想必不能传宗接代,我便把这一身的功力传授与你,大章,便靠你了。"武帝缓缓抬手,青色劲气在掌心盘旋,渐渐化作一条青色小龙,在指尖快速游走。

强大近神的内力,是支撑他躯体不朽、容颜不老的关键,如果尽数交付,一时三刻便会化作枯骨。然而武帝的神色依旧淡漠,仿佛就这么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长的手掌渐渐靠近,天德帝激动地手脚发颤,那是生的希望,是绝世武功的直接传承!有了这份力量,他也可以成为武帝这般的千古一帝!

"少衍!"充满磁性如同凤凰啼名的悦耳声音,突然从半空中传来。

武帝传功的手一顿,指间的小青龙顷刻消散。辰少衍,是他的本名,如今这世间还能记得这个名字的人......

艳红的光芒散尽,门前立着一人,因为飞得太急而有些喘息。一身红衣布满金色花纹,摇曳坠地,衬着那张略带风霜的昳丽面容,绝世出尘......只除了那一缕长长的胡须有点碍眼。

"丹阙......"武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藏在衣袖里的手渐渐攥紧,一言不发地转身欲走,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拉住了。

"少衍,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丹阙激动得语无伦次,兴奋不已地蹦跳,"你活着为什么不去找我?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辰少衍拍开老凤凰的手,对于他的殷勤不为所动,"朕为何要去找你?"

正说着,天空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凤鸣声,艳色大凤凰驮着两只小家伙落到地上,蹦跳着进屋来,歪头看看狼藉的屋内和半死不活的天德帝,冲丹阙啾了一声。

丹阙转头看到儿子背上的小龙,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把小龙抱起来,捧给武帝看,"你瞧这是什么。"

"龙?"深邃冰冷的星目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武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龙凉滑的脑袋。辰家祖上有神龙血脉,他是最清楚的,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方法,唤醒血脉以提升功力,奈何都失败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一条真龙。

"嗷呜!"辰子戚仰着脑袋,眨眨琥珀色的竖瞳,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的气势非常强,与爷爷不相上下,瞧爷爷那殷勤模样,莫非是爷爷年轻时喜欢的武帝?龙吟神功练到极致,是可以活两百岁的。

"啾啾啾!"丹漪不满地蹦到自家爹的脑袋上,使劲啄爷爷的胳膊肘。

"嘿嘿,这是你的玄孙,辰子戚,他返祖了,"爷爷献宝一样地举着小龙,顺手抓起自己的孙子,塞到武帝手里,"这是我孙子,丹漪。"

毛茸茸的小红鸟,软乎乎热腾腾的,握在手里很是舒服,让人想起了年轻时的丹阙。武帝的眼中渐渐浮出笑意,捏捏小红鸟的肚皮,"真是个俊小子。"

"啾!"丹漪看到爷爷在偷摸小龙的尾巴,顿时炸了毛,挣扎着蹦到爷爷手里,叼着小龙扑扇着翅膀蹦下去,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辰子戚与丹漪才重新走进来,给武帝见礼。

"玄孙,辰子戚,叩见圣祖。"辰子戚跪下磕头,丹漪跟他一起行礼。

"你们两个,成亲了?"目光如炬的圣祖爷爷,瞬间就看到了辰子戚腕上的红绳,那带着凤凰羽纹路的绳子,绝不是普通的饰物,而是凤凰一生只能交付一人的尾羽。

"是。"辰子戚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尘,毫不心虚地答道。

武帝的眸光暗了暗,仔细看了看辰子戚。呼吸绵长、身形矫健,加之已经化龙,当是不世出的奇才,长相又极为讨喜,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来。不由得有些惋惜,"既是选定的龙,合该登基为帝......"

"都化身为龙、要踏碎虚空了,还在乎那些个作甚。"一旁的丹阙状似不经意地插嘴,成功将武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嗯?"辰少衍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丹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一册箫韶的译本放在他手心,笑着道:"少衍,我找到破碎虚空的方法了,你要不要学?"

辰少衍低头,翻了翻手中的《箫韶九成》,眼中顿时迸发出了亮光,连连点头。对于一个武痴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能提升自身的功法更吸引他了。反手握住丹阙的手,直接拉着丹家爷爷走进密道,往他常年居住的地宫行去。

密道的大门轰然合上,两位爷爷就这么跑了,留下将死未死的天德帝绝望地大喊:"我怎么办啊?"

"写个传位诏书,我带你去百草谷医治。"辰子戚揣着双手,笑眯眯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戚戚:哎呀,没得到绝世武功呢

鸟攻:哎呀,没成功修复筋脉呢

鸟爹:哎呀,好像活不长了呢

天德: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北上

天德不可置信地瞪着辰子戚,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丹家的人都是鸟变的, 辰子戚也变成了龙,而圣祖显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这些时日, 跟在你头上的凤凰,就是他们?"天德帝转头看看还是鸟形的丹家老爹。

"啊。"辰子戚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转身寻了纸笔来,蹲在地上写诏书。

"你为什么能变成龙?这到底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天德帝还是难以接受,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章华台上的神迹是国师弄出来的, 所谓的神选也不过是个仪式,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辰家本就是神龙血脉, 如果你们不弄那些阴谋, 由着凤凰选龙, 皇室便都能学会龙吟神功, 辰家也不会没落至此......"辰子戚写好诏书, 拿到天德帝面前, 给他看一眼。

【兹神明所择,天佑之君,原为皇七子辰子戚,朕以长子之尊、先帝之庇谋夺之。天罚天谴,经年降临,朕愧对黎民百姓,愧对列祖列祖,自甘退位,归还皇位于先帝第七子,亲王辰子戚,钦此。】天德帝看着这封传位诏书,额角青筋凸起,"不行,改成朕身体不适,皇子年幼,禅位幼弟!"照辰子戚这般写法,他就是个谋夺皇位的奸人,以后史书会怎么写他,百姓会怎么想他?

"这皇位,本就是我的,我已经很给你体面了,别给脸不要脸。"辰子戚呲着牙,拍拍天德帝的脸,活像是绑架良家妇人的劫匪。

"你杀了我吧!"天德帝闭上眼,死不肯签字。与其苟延残喘地或者受万人唾骂,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他不签也不要紧,我给你落个神明的印章。"丹漪抱着辰子戚的要,把人拉起来,顺手在自家爹身上拔了根羽毛。

"啾!"丹夙不满地瞪视儿子,瞬间化作人形,"臭小子,拔你自己的。"

丹漪不理他,将那手指长的小羽毛按在诏书上,运起丹阳神功,一阵火光闪过,那艳色的凤凰羽就变成了一片艳红色的烙印,刻在了诏书一角。

"你们就是神明?"天德帝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这凤凰烙印他在圣祖启天的诏书上见过。

"天字号问。"丹漪瞥了天德帝一眼。

辰子垣顿时被噎住了。即便不回答,也能知道答案,这些年的种种疑惑,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辰家之所以三代衰落,便是因为不遵从神明的选择,而神明的选择就是归云宫的选择。失去了凤王的支持,就是失去了整个江湖的控制,能繁盛才怪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辰子戚的对手。

天德帝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辰子戚捏着天德帝的手指,蘸点他自己的吐的血,在诏书上按了个手印,又摸出藏在行宫里的玉玺,盖了个大印,这事就成了。

得到了传位诏书,丹漪立时下令归云宫将此事公布出去,拓印了无数份,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行宫中幸存下来的宫人,纷纷前来跪拜新帝。

辰子墨带着军队赶到行宫的时候,辰子戚已经让人把天德帝送走了。杀兄,会给帝王带来污名,他不会杀天德。把他交给百草谷已经仁至义尽,治死治活就看天命了。

南浔军在行宫修整三日,等着西北军的到来。辰子戚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帝,西北军自然也归他统帅,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待西北军汇合,就可挥军北上,直取京城。

云州行宫,是武帝时期修建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无所事事的丹漪和辰子戚,就变成小龙和小红鸟,在主殿的屋顶上晒太阳。

"嗷呜呜。"辰子戚对着阳光看自己粉嫩的小爪子,也觉得挺好玩,塞到嘴里啃了啃,呜呜啦啦地跟丹漪说话。

丹漪现在勉强能听懂几个词,知道辰子戚在说爷爷和武帝,翻身枕着小龙的肚皮,"啾啾啾。"

辰子戚也不太能听懂,拍拍小鸟头,"嗷呜。"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瞎交流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明白,就是玩得挺高兴。一片阴影慢慢将这一片黄金色的瓦片覆盖住,抬头,就见红色的大凤凰轻盈地落下来,走到他们面前变成人形丹家老爹。

丹夙盘腿坐下,顺手把两个小东西抓起来,放到衣摆上,蹙眉道:"西北军还有几个时辰就到了,你们爷爷已经在地宫三天三夜没出来了,爹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便去看看吧。丹漪瞥了自家爹一眼,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爷爷的武功已经臻化近神,山塌了他都死不了,怕什么。

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密道门口,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开门机关,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爹!爹!"

喊到第三遍,石门轰然打开,扑面而来的强大劲气把三人轰得后腿了好几步。一身红衣的丹阙走出来,给了儿子一巴掌,"吵什么吵!"

丹夙被打得吭叽一声。

辰子戚看看红光满面的爷爷,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爷爷,你的胡子呢?"原本那长长的胡子,已经不见了踪影,露出了一张风华绝代的俊脸。

"咳咳,剃了,"丹阙轻咳一声,耳朵莫名有些发红,"你们在这儿鬼叫什么?"

"我们要走了,"丹漪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爷爷,"你还跟着去吗?"

丹阙看到孙子这眼神,顿时没好气地弹他脑袋,"滚吧滚吧,我要闭关了,没事别来找我。"说完,转身进了密道,轰的一声合上了石门。

西北军在路上已经得知了皇位易主的消息,原本是不信的,见到了天德帝按手印的诏书,又看到了神明的烙印,几位将军再无话说。

"皇上被尔等围困于行宫之中,自然不得不写下诏书,你与那贼人辰子坚,有何两样?"西北军的主将,乃是天德帝的亲信,说什么也不肯信,要辰子戚交出天德帝来对峙。

"呵,传国玉玺盖了,章华神明也刻了印,即便本王是谋权篡位,那也已经篡位成功了,你在这里狂吠,便是欺君犯上!"辰子戚收起春风化雨般的微笑,瞬间冷下脸来,抬手,丰沛的龙吟真气在周身流转,一掌拍过去,青色巨龙张着满口獠牙,嘶吼着扑向那位主将。

"噗——"只练过外家功夫的主将,被那内力深厚的一掌瞬间洞穿了身体,死于非命。

"尔等,可还有异议?"辰子戚轻撩衣摆,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余下的几位副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是谁率先跪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磕头,五体投地,山呼万岁。

镇住了这些人,辰子戚却也不打算继续用,调了南浔军的几个偏将接替,直接将西北军吞并整合。

收拾好军队,带上充足的粮草,揣上小红鸟,辰子戚一身戎装,挥师北上。

"辰子坚犯上作乱,其罪当诛。儿郎们,随本帅铲除叛军,重整山河,护我大章!"辰子戚骑着青骢马走上高坡,用内力将声音传遍全军。

"重整山河,护我大章!重整山河,护我大章!"

"啾——"头顶的艳色凤凰,也跟着引吭高歌。

凤鸣破九霄,豪气镇山河!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云南山歌篇》

鸟攻:凤凰说话,其实就是唱歌

戚戚:怎么个唱法

鸟爷爷:(念白)滴滴,新手上路

鸟攻:(念白)呦呵,需要老司机指导吗?

鸟爷爷:(唱)老司机,带带我,爷爷年纪轻~老司机,带带我,爷爷年纪轻~

鸟攻:(唱)一把年纪不学好,长大一定更糟糕

鸟爷爷&鸟攻%鸟爹:(合唱)阿里里,阿里里,阿里阿里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王爷,王爷,不好了!"皖王府的通事, 手中举着一份诏书的拓本,连滚带爬地奔进王府。

"何事?"辰子坚正在书房里看公文, 被这一惊一乍的声音吵到,有些不耐地抬头。

自从入了京, 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利的。皇宫里的所有水都被咸虫所污。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放虫的蛊师, 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宫女太监发疯死去。皇宫住不得了,他只能带着亲信住进了少时修建的王府中。

他的姬妾和亲信, 也有不少染了虫;黄山派与六合宗不是同宗,如今待在一起不停地产生摩擦, 每天都有来告状的;匈奴六皇子又来了消息, 要他出兵去帮忙抢夺王位......事情一件赶一件, 焦头烂额的辰子坚, 一点也不想听到其他坏消息了。

通事跪在地上, 将拓印的诏书呈递上去, 哭丧着脸道:"今日一大早,这东西就贴满了京城。"

这诏书因为是拓印的,神明印记和传国玉玺都是黑黢黢的一片,瞧着很像是伪造的。但看着越粗糙的东西,往往就越真实。

"兹神明所择,天佑之君,原为皇七子辰子戚......"辰子坚一字一顿地念着,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西北军可有与南浔军相遇?"

南浔军被辰子戚控制,而西北军是天德帝的保命符,两者相遇,必有一战。十万战场上下来的西北军,遇上南浔的五万精兵,定会两败俱伤。

"消息还没到,简王是赶在西北军抵达云州之前,率先攻下了行宫的。"负责消息的属下擦了擦汗道。

"极阳宗的人呢?算着时间也该到云州了。"辰子坚蹙眉,路途遥远,云州也没有能传递消息的信鸽,导致他收到的消息都要迟上几天。

"这个......"

"再去探。"辰子坚将手中的诏书揉皱了,攥成一团。

同在京城中的陈谷,自然也看到了这份诏书。辰子戚不仅仅是一名年少有为、武功卓绝的王爷,他还是归云宫的宫主夫人!如果辰子戚做了皇帝,别说让他用皇室血脉练武了,很可能把六合宗都给灭了。

这样不行......

陈谷坐在茶楼上,看着街道上议论纷纷的百姓,心中有些焦躁。

"宗主,宗主救我!"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呼喊声,陈谷定睛一看,瞧见人群中有一人,衣衫褴褛,浑身是血。那些个不会武的百姓,纷纷尖叫着躲避。

轻盈地跃下茶楼,直接出现在那人面前,陈谷低头问他:"你可是在唤本座?"

"是,"那人艰难地抬起头,"我乃极阳宗弟子,刚从云州逃出来,有重要的东西交给您......"

陈谷一惊,立时把人拉起来,闪身去了旁边的客栈,叫身边的弟子请大夫来。别人不知道,陈谷却是很清楚,这次姚光能短时间内召集那么多的极阳宗残部,都是辰子坚暗中支持的结果。作为气宗宗主,陈谷也给了姚光不少帮助。

给这名极阳宗弟子输了些内力,总算让他缓过一口气来,抓着陈谷的衣袖就开始哭诉:"少主......少主殁了......"

"什么?"陈谷蹙眉,"怎么回事?"姚光得到他父亲几十年的功力,如今实力与黄化惭相当,如何这般轻易地就死了?

"归云宫的宫主和老宫主都在,少主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呜呜......"那人说着说着又哭了,哆哆嗦嗦地从衣襟中掏出一本染血的书册,"这是少主与丹漪拼杀之时,从他身上顺来的,临死交给弟子,要弟子转交宗主,答谢宗主扶持之恩。"

陈谷装模作样地哀叹一番,接过那书册一看,双眼顿时瞪得溜圆。那染血的蓝皮书册上,什么都没有写,像是一本手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让他的指尖都跟着颤抖起来。急急地翻看,第一行便是他已熟记的那句,"世有神龙,章华而生......"

往后翻,东皇太一、云中君......不是曲谱,而是完完整整的功法口诀,甚至,还包括了世人未曾见过的第九章。

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陈谷不紧不慢地将书册收起来,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胡子,"你且安心养伤,本座会禀告皖王,妥善安置极阳宗的余部。"

"多谢宗主。"那人感激地道谢一番,便闭上眼睡去了。

陈谷一言不发地离去,出了客栈便运起轻功,快速飘回了自己的居所,关门上锁,如痴如醉地看起了译本。

待陈谷走后,床上的人立时睁开眼,左右看看,翻身而起,推开窗子,化作一只乌鸦,嘎嘎叫着飞出去。

"真晦气。"楼下的六合宗弟子冲乌鸦啐了一口,便不甚在意地继续喝酒。

"你改了哪句?"丹漪问怀里的辰子戚。

行军路上,夜宿林间,因着天气炎热,没有建帐篷,众人就随意地靠着树睡。辰子戚作为元帅,睡在最内侧,身后靠着化作人形的丹漪。

"就一句,"辰子戚觉得自己颇有诚意,给陈谷的几乎是一本完整的译本,只除了那一句,"取龙血之灼灼,聚真元于百汇,大小周天,循环往复。"

"......"丹漪不知道说什么好,扯扯他的耳朵,"你这是要逼陈谷杀辰子坚?"

"我可没逼他,端看他自己领悟,"辰子戚把耳朵拽出来,在丹漪胸口蹭蹭,"况且他要杀老二,也得黄化惭同意才是。"

纵然有十五万大军,辰子戚也不想多打仗,能省则省。

丹漪无奈一笑,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那两句的原话是"采龙精之阴凉,换凤血之灼灼,天地交泰,循环往复",讲的乃是龙凤相合、内力互换。被辰子戚这么一改,就变成了杀龙换血,最后还留了个陷阱,让陈谷"聚真元于百汇"。百汇穴,便是灵台所在,除了有神龙血脉的人,常人的灵台是不能存储丝毫真元的,一旦真气入穴,顷刻毙命。但前几章确实有讲到灵台,陈谷很难会怀疑。

低头看看睡得呼呼的戚戚,自家的小龙,是长了一嘴獠牙的龙,总会出其不意地咬别人一口。越看越喜欢,丹漪忍不住凑过去,舔了舔那柔软唇瓣遮盖下的小尖牙。

次日清晨,陈谷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走出卧房,目光贪婪地望向不远处的皖王府主院。

如今的京城中,就只有辰子坚一个血统纯正的皇族,其他的皇亲国戚没有在章华台验过龙血,谁知道纯不纯。急切想要试试《箫韶九成》的陈谷,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朝辰子坚下手的冲动。

强自压下心中的躁动,陈谷一步一步走到正院去。

"报——"辰子坚正在堂中用早饭,传信的手下扯着长腔匆匆而来,跪在阶下禀报道,"启禀王爷,探子来报,七王爷已经吞并了西北军,如今正带着十五万大军朝京城而来。"

陈谷刚好走到正院门口,听到这消息立时迈进院中,"还有几日抵京?"

"最多七日。"传信人哆哆嗦嗦道。

那可是十五万大军,完全可以踏平京城的兵力。云州距京城并不算远,急行军十日可达,留给他们的时间,当真不多了。

辰子坚放下筷子,半晌无言。西北军没有跟南浔军打起来,姚光的叛军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都被一锅端了。如今辰子戚手握大军,身边还有武功盖世的归云宫宫主,自己那什么跟他打?

"坚儿,你有何打算?"黄化惭握着一柄长剑,慢悠悠地走进来,跟陈谷略略点头示意,便看向坐着不动的辰子坚。

"事已至此,不可早让两派弟子白白送死,辰子戚得了传位诏书,我们......"辰子坚咬咬牙,停顿了片刻才艰难道,"我们便打开城门,恭迎新帝吧。"

"不可,辰子戚此人小肚鸡肠,就算你肯俯首称臣,他也不会放过你的。"黄化惭不甚赞同道。他对于辰子戚的睚眦必报很是清楚,当初金刀门杀了他一千只鸡,他就雇血刃阁杀对方三千只;黄山一代的剑商砸了他刚开张的兵器铺,他就叫人把那条街所有刀剑铺子里的剑刻出豁子......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是决计不会有那个胸襟宽宥辰子坚的。

辰子坚抿唇,思索良久,让人拿笔墨纸砚来,当场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交给辰子戚。以他如今的兵力,要胜过辰子戚几乎不可能,但要守住京城还是可以的。与其两败俱伤,到时候被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兄弟给截胡,莫不如分南北而治。

"划黄河为界,分而治之?"辰子戚捏着那封亲笔信嗤笑出声,提笔,快速在纸上画了个王八扔给跪在地上的人,"回去原话传给老二,大章只能是老子一个人的大章,要么滚,要么死,自己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路人甲:听说七王爷城府极深

鸟攻:我们家小龙超聪明,么么啾

路人乙:听说七王爷鼠目寸光

鸟攻:我们家小龙超会算,么么啾

路人丙:听说七王爷心狠手辣

鸟攻:我们家小龙超凶,可爱死了,么么啾

路人甲&乙&丙:哈喽?

戚戚:(超凶)小拳拳吹你胸口= ̄ω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夺城

辰子坚看到那张丑兮兮的王八,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忍无可忍地把那张纸撕得粉碎。他这个七弟, 只记坏不记好,丝毫不念及他儿时的照顾, 定要赶尽杀绝才罢休。

呵,既如此, 那便拼个鱼死网破吧!

"陈宗主呢?"辰子坚问身边的侍从。

"回王爷,陈宗主还......还在房内练功。"侍从磕磕巴巴地说。

辰子坚蹙眉, "那个孩子呢?你今日可有瞧见?"

"这......"侍从有些发抖,低声道, "那孩子,没再出来过。"

前几日陈谷要两个皇室宗族子弟练功, 辰子坚原本是不肯的, 毕竟现在还四面楚歌, 这时候再去得罪皇室宗族, 可能会引来大麻烦。然而陈谷坚持讨要, 不给就立时带着六合宗离开, 辰子坚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找了名十五岁的皇室宗亲少年给他。

"小的听守院的侍卫说,前夜里,陈宗主房中有一声惨呼。"侍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辰子坚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叫上黄化惭一起,去陈谷的院子里看个究竟。刚一进院,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这血是谁的,辰子坚不由得白了脸。

黄化惭开口叫喊了一句:"陈兄,有新的消息,咱们出来商量商量?"

屋内没有回应,两人对视一眼,黄化惭拔剑,锐利的剑气瞬间劈开门栓,大门弹开,浓重腥气扑面而来。面色苍白的少年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正堂的地面上,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们,身上薄薄的长袍上,满是大片大片的血痕,左胸口插着一根细细的竹管,竹管顶端的血液已经干涸,结成块状挂在管子上。

"心头血......"辰子坚只觉得一阵寒意沿着脊背爬上来。古书中有邪功的修炼方法,言及要取人心头精血为引。

"啊啊啊啊啊!"陈谷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赤着脚披头散发地跑出来,"没有用,这不对,这不对......"

"陈宗主?"辰子坚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外公可以护住的范围内。

陈谷听到这一声招呼,宛如听到猎物响动的猛虎,瞬间转头,死死盯着辰子坚,"定然是因为血统不纯,哈哈哈哈哈!"说着,腾空而起,抬掌向辰子坚扑过去。

八荒无极功,起势若山呼海啸,从四面汹涌而来。黄化惭立时出手,利剑斩断真气,冲上去与陈谷厮杀起来。

黄化惭的武功,是跟六合宗的前任宗主罗鸿风不相上下的,但陈谷是罗鸿风的师叔,武功在其之上,单凭一个黄化惭,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辰子坚快步离开这个小院,转身去寻人。

等大军抵达京城之时,除了在河口关收拾了一批武功不高的两派弟子,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看着城门打开的正阳门和门内冷冷清清的街道,辰子戚蹙眉勒马驻足,为防有诈,示意众人在城外稍停。天上的雄鹰率先飞进去,看看状况。不多时,一身黑衣的鹰翎属下从城中跑出来,低声道:"黄山派与六合宗交战,皖王府一片狼藉,黄化惭与陈谷还在厮打,城中......没有防卫。"

辰子戚愣了一下,低头跟小红鸟对视,没想到自己的损招竟然这么好用。抬手,下令:"入城!"

小小的京城,装不下十五万大军,辰子戚只带了两万人进去。走过冷清的主街,靠近皖王府的地方,便渐渐热闹起来。

几百名黄山派弟子与六合宗弟子在王府附近巷战,各个杀红了眼,周围的人家都房门紧闭不敢露头。

"啧,用江湖人就这点坏处,一言不合就会内讧。"辰子戚老神在在地感慨,坐在马背上欣赏了片刻,这才缓缓抬手。

"咔咔咔!"身后的追魂神箭营整齐搭弓,快速窜上墙头,端着弩|机应准巷子里那些打得正酣的武林人。

辰子戚放手,无数漆黑箭矢映着灼灼烈日,如同倒吸进风箱的火焰,让巷子里的人避无可避。

正拼杀的众人本就已经精疲力尽,遇到这快如疾风骤雨的弩|箭,只有挨打的份,勉强避过要害,也免不了被其他箭矢伤到四肢,十分狼狈。

"都住手!"辰子坚捂着咕咕冒血的胸口,跌跌撞撞跑出来摔倒在王府门前的石阶上,声音嘶哑道,"救......救我......"

"轰轰轰——"院子里有爆裂声不停地响起,黄化惭与陈谷在房顶上拼得你死我活。陈谷身上满是剑伤,黄化惭一边打一边吐血。

辰子戚抬抬下巴,身边的刁烈立时过去,快速点了几处大穴给辰子坚止血,自己也翻身下马,慢慢走到辰子坚面前,"二哥,别来无恙。"

"啾!"丹漪冒出头来,看着半死不活的辰子坚,这明明就是有恙,哪里无恙了。

"今日之城门,专为陛下而开,臣,辰子坚,恭迎新帝,"辰子坚挣扎着坐起来,跪在地上给辰子戚行礼,低声道,"我把这些年在京中的积累都给你,给我一小片封地,登基大典之后我就离开,无诏绝不出封地半步,可好?"

事已至此,挣扎也是徒劳,能屈能伸乃是辰子坚比天德帝聪明的地方。

"封地?"辰子戚挑眉,"你失了心头精血,若没有神医续命,恐怕活不过半月。"

辰子坚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眼中浮现出一丝绝望。他谋划多年,却以这样难堪的方式收场,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轰——"那边房顶上,突然发出一阵震天响声,陈谷一掌拍在了黄化惭的胸口,两人的内力相撞,将周遭的屋顶震得翻飞,铺天盖地的劲气使得院子里盛水的大缸也纷纷炸裂。

"外公!"辰子坚大喊一声,嗑出一口血来,眼泪混着鲜血糊了满脸。黄化惭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一直都是个好外公。

小时候他说想要习武,希望能像先祖一样以武治国,而非仰仗各大门派的平衡牵制,黄化惭说好,亲自去跟先帝谈条件,又手把手给他启蒙。

......

"外公,我一定会成为千古一帝,到时候就给外公封一个武林至尊。"

"呵呵呵,好啊,那外公还得抽空学学气宗的功法,不然难以服众啊。"

......

"如今我已失了先机,此去京城,极为凶险......"

"没事,有外公在,真不行,外公带着你逃到大漠去,重新开山立派!"

......

"老七,求你救救我外公,我把所有的线人名单都给你!"辰子坚抓住辰子戚的衣摆,哑声求他。

眼瞧着,黄化惭已经从房顶上跌了下去,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闷响,恐怕是凶多吉少。而陈谷,还在房顶上大吼大叫,目光贪婪地看向这边,一眼瞧见了辰子戚。

取了辰子坚的心头血,依旧毫无进展,莫非,真的需要会龙吟神功的人才行?思及此,立时回身,呼啸着朝辰子戚扑过来。

掌风袭来,吹开了额前的碎发,速度快到连身边的刁烈都阻挡不及。辰子戚旋身而起,头也不回地沿着墙头、屋脊快速奔跑。陈谷则嘶吼着追上来,两人从城东一直跑到城西。

八荒无极功的强大劲气,一路跑来掀飞了无数瓦砾。辰子戚运起龙吟神功抵挡,青色巨龙在周身盘旋,将那些劲气、掌风悉数弹开,在一处宽广的屋顶突然驻足,回身,一掌对了上去。

"呵,不知死活!"陈谷哼笑着,运起十成功力。

《箫韶九成》本就是一本极为高深的武学秘籍,陈谷没学过丹阳神功或是龙吟神功,一旦习练,极易走火入魔,还没练到辰子戚改动的那一句,就已经疯魔了。但这同时刺激了经脉,导致他功力大增,这一掌下去,绝不是只有龙吟四重功力的辰子戚可以抵挡的。

劲气组成的青龙迎面扑来,陈谷沉浸在即将拿到真龙血的喜悦中,却不料在龙纹尽头,并不是那看起来柔弱可欺的辰子戚,而是一身红衣气势卓绝的丹漪!

一青一红两股劲气,分别对上陈谷的双掌。

皖王府的众人看不清城东发生了什么事,只瞧见无数瓦片冲天而起,劲气组成的青龙火凤在灰尘中互相缠绕、盘旋嘶吼。

"噗——"陈谷双目圆睁,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啾啾啾!"云端之下,艳色的大凤凰欢快地叫出声。

儿子,打死他!打不死,爹下去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鸟爹是个严厉的爹篇》

老师:少主今天没有写作业,请宫主签字

鸟爹:(批复)对,是没写,我看见了

老师:......您不说点什么吗?

鸟爹:(严肃脸)臭小子,怎么能不写作业呢,你不想写让刁烈帮你写嘛,被老师抓住了多丢鸟鸟攻:刁烈也不会写鸟爹:那下回爹给你写鸟攻:行吧,写工整点

老师:......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丹漪没理会瞎起哄的爹,将试图冲上去的辰子戚拉回来,抱着他高高跃起, 躲开陈谷劈空而来的一掌,轻盈地飘开三丈远。

"再补一刀他就死了。"辰子戚想上前继续打, 却被丹漪紧紧抱着不许,艳色的丹阳真气布满周身, 耀眼的凤凰纹瞬间模糊了视线。

此时,就听到那边传来"嘭嘭嘭"的爆裂声, 浩瀚如滔天巨浪的劲气翻腾而来,带着尖利的风刃, 将辰子戚头上的发带都给割断了,胳膊上也划了几道口子。立时运起龙吟神功护住周身, 扛过那一波冲击。

硝烟散去, 陈谷所站的那处屋子被炸出两个大窟窿, 人也掉了下去。

"他这是自爆了?"辰子戚从丹漪怀里冒出头看了看。

丹漪摇了摇头, 方才对掌的时候, 他感觉到陈谷的内力在不受控制地外放, 面色涨紫发红,便知有危险,当机立断抱着辰子戚跳开。"若是我没猜错,他是真气入了灵台了。"

"嗯?"辰子戚眨眨眼,拉着丹漪过去查看。

那房子乃是一栋民宅,看起来荒废了多年,屋里堆着破旧的木桌,地面上生满了杂草。陈谷倒在一堆木屑中,脑袋上破了个大洞,没了声息。

"啧啧,他竟然糊涂到把内力往百会穴引。"辰子戚似模似样地叹息一番,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结果打了一半,对方却死在了自己先前的诡计之下,不得不说,有些遗憾。

"那不是你写的吗?"丹漪无奈地看他,抬手捏他鼻尖。

辰子戚把鼻子拽回来,张口咬他手指,"我写什么了?我辰子戚行的端走得正,绝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

"......"

陈谷就这么死了,黄化惭受伤过重昏迷不醒。辰子坚自己也半死不活的,无力再争什么,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线人、探子都供了出来。之后便被归云宫的人灌了迷药,再醒来,人已经在百草谷了。

滞留在京城的黄山派和六合宗弟子,统统被抓了起来,交给城外的大军看管。辰子墨带兵将京城清扫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并接手了京城的防务。

辰子戚看着手上的这份名单,背后一凉。剑阳兵器铺的二掌柜、简王府的三名管事、巡防营的统领......老二的人手,早已渗透进了剑阳,把剑阳的经营、防务摸得门清。

至于归云宫那边,因为羽人有其独特之处,一只鸟也没被老二收买,他的线人就只有青族的三个女人。

"老二是怎么勾搭上青萝她们的?"辰子戚很是纳闷,不得不说,辰子坚在某些方面的确很厉害。

"不管他怎么勾搭上的,青族是留不得了。"丹漪眯起眼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青萝出卖归云宫那时起,他便决定要把青族驱逐出去了,不能让他们继续留在玉山。

"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坐在一边的丹家老爹适时插话,却发现自家儿子根本没有询问自己意见的意思,干咳一声站起身来,弹弹衣摆道,"此间事了,爹先去看看你们爷爷,有什么事叫鹰翎传讯给我。"

大凤凰在京城上空盘旋一圈,便飞走了。

百姓们试探着走出家门,发现街道已经被打扫过,有穿着兵服的队伍在街上巡逻,开口打听,才知皖王被打败了,真龙天子已经入宫,纷纷额手称庆。常年居住在京城的百姓,对于章华台的神明是十分相信的,得知辰子戚才是神明所选的帝王,都盼着他能够打败乱臣贼子。昔日繁华安宁的京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定。

然而,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却安定不下来。整个皇宫中,到处都是虫子,撒了盐也不顶用。

"这不是咸虫,此虫比咸虫要凶悍,应当是燕飞绝新养出来的。"被叫来灭虫的万蛊门掌门任踪灭苦着脸道。

"那这皇宫是住不得了?"辰子戚站在御花园中,看着池水里不停扭动的虫影蹙眉。

这皇宫是大章开国时候建的,极为奢华,包含了国师占星用的太真宫和对大章而言十分重要的章华神台,就算迁都,这些东西一时半刻也建不好。况且,这里是他和丹漪一起长大的地方,他还期盼着能把丹漪迎娶进来,重新住到丹阳宫去呢。

刁烈蹲在池塘边,随手捞了一条虫子出来,盯着瞧了瞧,黑黢黢的虫子十分壮硕,比咸虫要大得多。

"原本这虫也像咸虫那般细小,是吞噬了别的虫才会变胖的,"任踪灭看了一眼道,"这虫已经接近蛊虫,会互相吞噬,但吞得极慢,恐怕须得几年......"话没说完,就看见刁烈把手中的虫子塞进了身边一名属下的嘴里。

那名属下是鸦翎的,长着一张倒霉脸,突然被塞了一嘴虫子,神情惊愕,看起来十分可怜。任踪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来归云宫的属下也不好做啊。

"如何?"刁烈恶狠狠地问道。

那名属下皱着脸嚼了嚼,忽然眼中冒光,"好,好吃!"

于是,虫子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调来归云宫的属下,在池塘、水井边支起锅子,几天就把皇宫里的虫子捞完了,鹅翎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把池塘里的锦鲤、泥鳅也都给吃了。

重新修缮宫殿,招纳宫女太监,安顿军队,清点国库,忙完这一切,便开始准备登基大典。

昏迷了几日的辰子坚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木制的屋顶,耳边是阵阵鸟语,鼻端充满了药草香。辰子坚眼中泛起笑意,大起大落之后便是大彻大悟,仇恨、抱负,仿佛黄粱一梦,随风而逝。感觉到身边有人,转头,就对上了天德帝那阴桀乖戾的脸。

"......怎么是你?"辰子坚惊呼。

"辰子戚怎么没打死你?"天德帝啐了一口,挣扎着要过来打他,可惜手脚都被竹片、布条固定,动弹不得。

"我是替帝王开门的忠臣,跟你这个谋权篡位的奸人可不同。"辰子坚抬头看看另一张床上的外公,送了口气,攒足精力跟天德帝对骂。

"呵呵,你小子从小算计那么多,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知如此,你就该投在朕的麾下。"

"投在你麾下,被你喂蛊虫吗?你除了放虫,还会做什么?"

"吵吵什么?"百草谷谷主针玄,拎着一排寒光闪闪的银针走进来,"百草谷不得喧哗,再啰嗦给你俩毒哑了。"

"你不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吗?"一只修长青白的手搭在针玄肩上,身后传来小绵那温润好听的声音,正是来串门的石尸教教主石更和他的尸傀小绵。

"医毒不分家,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石更把小绵拉回来,很是认真地给他讲解。

针玄转了转手中的银针,更想把石更给刺哑了。

"夫人要登基了,请咱们去参加大典,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小绵转头问针玄。

"我才不跟你一起走,满身都是尸臭味。"针玄手起针落,不一会儿就把天德帝扎成了刺猬。

以往的登基大典,会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参加,通常是不会邀请玄道中人的,这次不同以往,宾客席位上,玄道反而排在了前列。

朝中的大臣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所剩无几,大典便由洛云生主理、归云宫操办。典仪相关,则是现任国师蓝云仙来操持。

"蓝翔都那么大年纪了,会不会出问题啊?"任踪灭有些担心地跟千毒教教主小声说。

"不会,他可一点也不糊涂。"胖胖的千毒教教主扯了扯身上的礼服。玄道人的礼服统一为黑色加银纹滚边,都是蓝翔手下的礼仪官送过来的,非常合身,就连尸傀小绵都有一套。

"好看吧?"小绵问插刀教教主耿直君。

"再好看你也是个尸体,娶不来媳妇。"耿直君面无表情地说。

玄道这边很热闹,正道那边就有些冷清了。七大宗门,灭了两个,废了两个,来参加大典的只有素心宗、庐山派和空明宗。

"看这阵仗,皇上是不打算休妻了?"庐山掌门卢修齐疑惑道。

李于寒抱着剑站在一边,没理他,兀自回想着方才辰子戚跟他说的话。

......

偏殿之中,正伸手由着侍女给扣腰封的辰子戚,斜瞥了刚刚进殿的李于寒一眼,摆手让宫女退下。

"今日登基,我娘便会成为大章的太后,舅舅就会成为国舅。"辰子戚双眼紧紧盯着李于寒,不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

李于寒听到"国舅"两字,指尖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你想做国舅吗?朕的舅舅!"辰子戚将"舅舅"二字狠狠念出来,目光森然,当年他自顾不暇,托阿木的舅舅照顾娘亲,这人倒好,做了舅舅不满足,还想做他爹!

"我......"李于寒抿唇,缓缓攥紧了拳头。

辰子戚看着他这幅模样就来气,龙吟真气汹涌而出,将明黄色的帝王衮服撑得鼓荡,抬手,一拳打向李于寒的脸。

拳头伴着龙吟虎啸声扑面而来,李于寒没有反抗,就这么直挺挺地任他揍。

"戚戚。"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挡在了李于寒面前,轻轻把那充满劲气的拳头包裹住,及时拯救了李大侠的这张脸。

......

后来是怎么出来的,李于寒都不记得了,他只记住了一句话:"当上剑盟盟主,朕就准你娶她。"

在卢修齐身边站了好久还是觉得脚下有些飘,冷面剑客李大侠的脸上,控制不出地露出了一抹傻笑。

"发什么愣呢?"卢修齐拍了小徒弟一巴掌,"大典开始了,快跪下。"

"师父,我要做剑盟盟主。"李于寒低声说。

"噗通!"正要跪下去的卢修齐一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李大侠选择忘记的片段篇》

戚戚:拦我做什么?我要打他!

鸟攻:大喜的日子,不要动手

戚戚:那我生气怎么办?

鸟攻:你可以骂他

戚戚:好吧......我草你大爷的李于寒,想泡我娘,也不撒泡尿瞅瞅你那熊样!@#¥%#@%¥......

鸟攻:不气了啾,但是你这么骂他,以后他当你后爹了多尴尬李于寒:没事没事,我很快就忘记了,嘿嘿嘿戚戚:......娘的,感觉更气了(╰_╯)#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含桃

鼓乐声起,百官跪拜,恭迎新帝。

长长的红毯,从汉白玉雕成的龙纹广场, 一直延展到八十一阶龙纹陛阶之上。高台上设黄金雕龙宝座, 丞相立于左,国师立于右。

朝中早已没了丞相, 丞相之位如今站的是辰子戚的启蒙先生洛云生。洛云生,字海楼, 举世闻名的大诗人,逍遥剑客。年轻时曾为皇子们授课,这几年没了消息, 到今日人们才知道, 他是到剑阳去给辰子戚做谋士了。

幸存下来的官员心里门清,这是要立海楼先生为丞相了。

"海楼先生好眼力,那么早就认准了七王爷。"

"呵, 你要有那眼光,你也能做丞相。"

"嘘——"旁边跪着的同僚提醒他们别出声,如今的皇帝可不是不会武的天德帝,辰子戚武功高强、耳聪目明,妄议被帝王听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三通震天鼓响过,笙箫齐奏,铿锵有力的七弦琴声如山泉瀑布倾泻而出,伴着宛如远古遗音的编钟声,传遍京都。这曲调甚为动听,众人从未听过,定睛一看,那抚琴之人正是前一代国师蓝江雪。

宫廷大乐,正声雅音,此曲,名为箫韶。

上古神龙,以箫韶引凤。辰世皇族,以神龙血脉自居,大乐理当弹奏箫韶之曲。

身着明黄色帝王衮服、头戴十二东珠鎏冕的辰子戚,在百官叩拜中缓步踏上陛阶。九龙纹,通天阶,象征着帝王的无上尊荣。

千百年来,辰家的每一代皇帝都走过这龙纹陛阶,只是人越走越偏,路越走越窄,江山动摇,皇位不稳,纵使踏上宝座,也不过是孤家寡人、待戮羔羊。但辰子戚不一样,他是踏着尸山血海走上来的,千军万马任驱使,江湖武林尽在握。

阳光破开厚厚的云层,将九九八十一层陛阶镀上金黄,如同大章王朝未来的命运——光耀似锦。

踏上高台,从丞相手中接过传国玉玺,辰子戚在宝座上坐定,接受百官朝贺、万民叩拜。

天德五年,神明所选之真龙天子登基,改元青元。

"朕自章华台神明遴选,本当克承大统,然朝中奸臣当道,助皇长子"垣"为帝。辰子垣杀父弑君、戕害百姓,是为皇室之耻。幸得凤王相助,铲除奸佞,于万千磨难中互生情愫,喜结连理。今日朕登基即位,立朕之正室凤王丹漪为后,从此山河万里携手与共。"辰子戚以内力发声,伴着真元之力的龙吟虎啸,传遍了整个皇宫。

红毯尽头,一人身着明黄色赤凤飞天广袖衮服,外罩艳红色洒金鲛绡纱衣,头戴金凤衔珠通天冠,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长长的衣摆拖在身后,像是孔雀开屏的艳丽尾羽,衬着那张举世无双的俊颜,看痴了帝王。强大的威压使得跪地的群臣不敢抬头,只能看到那金光闪耀的衣摆从面前滑过。

凤王,本就是大章最为尊贵的王爵,娶凤王为后,闻所未闻。然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敢出声反对的,任由新帝这么堂而皇之地立了男后。

陛阶尽头,青元帝起身,朝丹漪伸出手,帝王的手腕上,还系着一根打了死结的羽纹红绳。

丹漪淡淡一笑,把手放到戚戚的手心。

"啾——"随着一声高亢的凤鸣声,艳红色的凤凰自天边飞来,于皇宫上空徘徊不去,翩然起舞。

"箫韶引凤,竟是真的!"京城的百姓纷纷出来看热闹,见到神凤东来,纷纷跪地叩拜。

青元元年,帝立丹漪为后,后乃凤王,日日与帝同寝,不分宫室。

辰子戚登基之后,封洛云生为丞相统领文臣,辰子墨为兵马元帅统领三军。阿木不喜掌权,只爱算账,便封了个贤王暂管国库。

国库亏空,百废待兴,辰子戚让人去抄了极阳宗和雁荡山,将两个门派千年积累的财富拿来充盈国库,一下子变得富裕起来。

青元二年,江湖上又开了一次武林大会。

剑盟盟主黄化惭不知所踪,气宗宗主陈谷死于非命,千疮百孔的江湖需要新的领袖来振兴。由于几个大门派都或多或少出了事,此次武林大会,由朝廷出资举办,地点就设在剑阳城。

玉壶作为素心宗掌门,带着一众弟子落座,与身边的新任六合宗宗主点头致意。

"师太此次可要争夺宗主之位?"六合宗新宗主名叫严君泽,乃是先前的一代弟子,年纪尚轻。

"我没出家。"玉壶白了他一眼。

"失礼失礼,"严宗主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我刚刚接手六合宗,很多事还不熟悉,您见谅。不知贵派,是否有一位名叫玉韵的姑娘?"

玉壶不想理他,身边的玉泉低声开口:"玉韵师姐已经过世了。"

"啊,是么......"严君泽叹息一声,"我兄长严君毅,生前跟我提过她。"

"严宗主是严师兄的弟弟啊?"玉泉瞪大了眼睛,很是惊奇。

严君泽淡淡一笑,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三大剑门变成了两门,四大气宗变成了两宗,武林凋零,人心惶惶。众人落座,却不知此次大会的掌酒是谁。

"估计是卢修齐吧?正道中也就剩他一个资历老的了,此处又离庐山近。"

"非也,肯定是空明宗的宗主,老和尚在武林中地位非凡。"

"现在的宗主是那个花和尚了了,哪个会把他当高僧?"

众人的讨论声充斥了整个会场,最为平静的反倒是玄道阵营。武林大会是选正道魁首,与他们无关,但这次玄道来的人却比正道还多,甚是稀奇。

"咚咚咚!"随着战鼓雷动,一袭艳红的身影自天边飘然而来,长长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谪仙,轻盈地落在了正中央的高台上。

"哇——"正道众人惊呼出声,这便是此次的大会掌酒——归云宫宫主丹漪!

正道大会,却让玄道之首来主持,有些怪怪的。但没一个人敢提出疑问,纷纷起身朝丹漪行礼。

"见过宫主——"

丹漪负手立在高台上,神色淡漠。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侧面飞跃而来,立在丹漪身后。

蓝江雪双手捧着一方银光闪闪的令牌,朗声道:"咸虫之祸,致使江湖门派十不存一。今日大会,选最强者为武林盟主,统领正道。"

"啊?"

"武林盟主?不分剑盟和气宗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立时议论纷纷。

"哼。"丹漪冷哼一声,清冽的声音并不大,却如灌进了风中,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清晰无比,宛如炸雷。内力低微的人,霎时被震得胸口闷痛。

刁烈面目凶狠,将全场扫视一遍,仿佛谁提出异议,立时就会被撕碎。

"天下武学,源于一处,也归于一处,何分剑盟、气宗?"蓝江雪说着,向众人展示手中的令牌,一尺长、三指宽,瞧着很像上朝时拿的笏板,只不过是纯银所制,上嵌无色宝石,"得盟主之位者可得此令。"

大门派只剩下五个,确实也没必要再分什么剑盟气宗,合二为一倒也少了纷争。正道众人没有、也不敢提出异议,武林大会就此开始,各路高手分别上台,争夺武林盟主之位。

那些老怪物们都隐退了,没有受到损伤的庐山派和空明宗大放异彩,其中最为厉害的还是李于寒。卢修齐将庐山的镇山之宝——湛卢宝剑给了他,庐山三叠剑已经炼到炉火纯青,剑光所指无人能敌。

空明宗的和尚与世无争,最后的盟主之位,毫无意外地给了李于寒。

大会结束,新上任的盟主却不见了踪影。剑阳城中,简王旧府,李于寒捧着镶嵌了五彩宝石的盟主令,塞到正在嗑瓜子的常娥手中。

"这是啥?"常娥拎起那沉甸甸的银笏。

"聘......聘礼......"李于寒憋红了脸,才说出这两个字。

"就一块破银条?"常娥竖起眉毛。

"哎,不,不是......"

小院外,一身便服的辰子戚撸起袖子,"不行,还是想打他一顿。"

丹漪一把将人抱住,按到怀里,闷笑不已。

江湖有了统一的盟主,朝廷要发布什么政令就方便了许多。辰子戚回京之后,便收缴了所有门派的封地,不许他们再收税,所有的税钱都要上缴给朝廷。

作为没有封地的普通门派,便没有那么多的钱财蓄养弟子,这些江湖人士想要赚钱,就得给朝廷做工。

重开科举之门,分文举、武举招贤纳士,各地衙门重整旗鼓,招纳江湖人士做统领、捕快、衙役。每个大城都设有追魂神箭营,一旦有人恃武行凶、违法乱纪,就地射杀。

翻天覆地的变革,因为帝王的强势而顺利地推行下去,偶有不服者,立时就被武林高手组成的精兵摆平。

大章王朝,再次迎来了盛世。

仲夏之夜,不选储君之时,帝王要到章华台上祭祀神明。

这样的祭祀,因为三代帝王非神明所选而中断了百年,在青元帝登基之后方又重拾起来。

月光如沁凉的溪水,潺潺地倾泻到光滑可鉴的青石台上,映照出章华台若隐若现的暗纹。新任的国师,是蓝家这一代刚选的,只有七岁的孩子,身着碧蓝色曳地长袍,虔诚地立在章华台中央,阖目吟诵。

"神明将至,陛下请。"国师躬身退避,将章华台让给年轻的帝王。

辰子戚穿着一身青色广袖纱衣,长发垂地,不戴冠饰,稳稳地接过国师手中的玉碗,赤着双足,缓缓走进章华殿。

章华殿中,十二盏孔雀烛台将大殿映如白昼。大殿中央,铺着一丈见方的明黄色软垫,帝王白皙的脚掌踏在上面,压出浅浅的凹痕。

烛火瞬间熄灭,金光从章华台的青石板上透射透出。

"神明,至!"小小的国师满脸严肃,带着文武百官叩拜,京城的百姓也向着章华台的方向五体投地。

殿门紧闭的章华殿中,帝王在软垫上盘膝而坐,从玉碗中捻起一颗犹带水珠的樱桃,含在口中。

"啾!"一只小红鸟从房梁上跳下来,化作人形,蹲坐在辰子戚面前,慢慢凑过去,吻住那带着樱桃味的唇瓣,与他共享这清甜的祭品。

仲夏月之夜,天子以含桃先荐寝庙。天子献祭的,不仅仅是一碗樱桃,更是天子本身。

"祭祀是不是要按神像的动作来?"辰子戚指指大殿中央那龙凤呈祥的雕像。

"试试。"丹漪抬手,轻轻扯开那青色的纱衣,露出白嫩的祭品。

片刻之后,青色纱衣上,趴着一只筷子长的小青龙,神明无奈地化作巴掌大的小红鸟与之挤在一起。小龙看到小红鸟,立时缠了上来,一边缠一边抬头看神像调整动作。

这样的祭天姿势对了吧?小龙伸爪抱住小红鸟短短的脖子,"嗷呜?"

"啾......"大概,对吧,小红鸟不甚在意地叼了一颗樱桃在嘴里吃,被小龙抱着脑袋舔了一口。

"嗷呜!"

"啾啾!"

-------------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结束啦~\(≧▽≦)/~

今天是2月4日,这文去年9月4日开坑,刚好5个月。感谢大家5个月来的不离不弃,感谢对丹漪和戚戚的喜爱!这是我有史以来最长的文了,写得非常开心,也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好心情,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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