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周诗雨坐在椅子上, 用手掩面。
她心底震撼还在响动，余震在心底一刻都没停下，送走王奕进电梯后，她沉了好久才敢回到搜查现场。
摄影课的同事对着墙面拍个没完, 周诗雨捏着勘验服站在墙的对面。一整墙的女孩照片被当成商品陈列, 分门别类地按上标签。裸.着的, 醉着的，躺着的, 还有裙子底下的。
到底谁是审判者。
周诗雨对着照片一时分不清楚。
她只清楚不论香港，上海, 纽约, 不论空旷之地, 地铁里，电梯外, 或者只是简单的推搡之间, 被衣装掩盖的鬼不会因为时间和地点而收手，它们只在狭长幽暗向人靠近, 喷出身上恶臭雾津，缠绕住的那些女孩。
周诗雨只是觉得好无力。
尽管她持有证据，尽管她出庭辩词，尽管香港在性暴力犯罪做到了亚洲前段，可仍然挡不了这些罪恶露出的冰山一角。
她看着搜证人员在房间内翻出无数的女孩贴身衣物，其中还出现了王奕会穿的运动内衣品牌。这运动内衣很贵, 所以她一眼认了出来，码数也符合王奕的身材。除了内衣还有被揉皱的内裤。
...
周诗雨痴愣地看着。
脑袋都不能去想象这些衣物被安成如何对待过。想起那天给王奕换衣服时, 她脸上的仓皇失措, 眼睛中的恐惧, 拒绝的触碰，以及清醒后的擒拿。她感觉自己心中危险的念头在发出警告。
整个鉴证科耗在安成房间里取证好几个小时。他们发现那些被偷拍的录像和照片，被安成放在暗网上当成商品买卖，交易记录里数目已有上千份，甚至搜查人员发现他还有定制的客户需求，特意寻找残疾女性下手。于是周诗雨立马喊来了网络安全警察，又叫来性暴力专家。
周诗雨从昏暗的出租房走出来，又到走廊上行凶血迹前取证。她就无言的看着同事对着那滩血拍照，提取。重临旧情景的恐惧，及时掐锁她的脖子，漫不经心撕开十年的刻意防备。
当年阿姿从高楼跃下，坠落脚边的那幕，闪过又猝逝。
她回想起下午安成捅向王奕的那一刻。
自己眼前一片仿佛乱糟糟的，王奕的拳头，警棍，租客尖叫，手铐声，一切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末日余欢，她只觉得精神在透支。
「你别急，我真没事。」
「我不疼，真的还好。」
「我...我没事，但教官你扶的我腰好痒啊。」
血流了满地，王奕怎么会不疼？
只是小孩什么也不说，她只用肩膀托住自己透支的精神，轻飘飘像一切都没发生，真挚的话听起来好荒唐，可就这么安抚着她的恐惧，用手捧住她快要坠碎的心，让她终于可以从梦中醒来。
周诗雨扔下工作证，她要见到王奕，立刻马上见到。
所以这刻。
她在医院长廊里看到没事的王奕。小孩的衣服被医生剪出了个洞，露出有些晒黑肤色，白色的纱布覆盖腰间，肚脐周围黄黄一圈都是碘伏，小孩沉着肩头对自己笑，缝针的麻药劲在她脸上还没过去。
闻着她身上消毒水的气味，周诗雨看到了被极夜围绕的冰冻港口，融聚好久的白雪覆在海面之上，从岸上刮来几根松枝枯木孤立地起火，微光之中噼里啪啦有颗粒燃烧的声音，雪坑被松枝烧的消散而去，冰冷在港口衰落。她回过神来起身去看，躲在冰下的海浪就这么汹涌地沸腾起来。
礁岩等来了风的呼啸，她的冰冻港等来了极昼。
周诗雨伸手脱下警服披在王奕身上，伸手系住两颗扣子，把她露出来的部分挡的严严实实，蹲在王奕的面前，她把额头搁在王奕的膝盖上，短裤侧面也有血，只不过不怎么血腥了。
"我们回去好不好。"
回到家里。
回到真正的赤道中心。
王奕伸将周诗雨从地上搀扶起来，将人安置在身边长廊椅子上，仰头顶在医院白墙上，撇撇嘴："那我们是不是吃不到上海菜了。"
周诗雨心被揪到现在，却见人只在乎吃饭，"现在还想上海菜？你缝了九针！"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吃上海菜。"王奕酒窝浮现，侧头盯向周诗雨的黑发，"缝了九针也想吃。"
她今天没扎头发，被风凌乱吹着好美，王奕看着不自觉地伸手去拨她眼前碎发。结果一伸手又扯到伤口。好疼，但她抿嘴没出声，顿住的手继续向前伸出去，含蓄又紧张说道："你头发乱了。"
周诗雨看着小孩的指尖碰向自己的头发，谨慎替她挽到耳后，不止头发心也乱了，"你没回答我。"
"可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跟教官回去。"王奕收回手，两手搭在警服上玩弄扣子，语气飘忽不定。
"我现在是你交换负责教官，你必须跟我回去。"强硬一句算是周诗雨的通知，她气的起身往外走，"等着，我去给你买水。"
周诗雨那天离开酒店后，其实不止打给阿汤。
另一个电话她打给了警校学生处。
她硬是让交流处的老师把王奕负责关系转到自己身上，说是专业对口又是住在一个单元楼管理起来方便，交流处的老师二话没说就把关系转让了。转让之后就没有负责老师给王奕找房子了。
所以现在，这人无论如何都得跟她回去。
王奕看着离去的背影，嘴角窃喜，"....嘿嘿。"
回来的周诗雨递给王奕一瓶水，是扭开了瓶盖的温水，"我还给你买了床。"
王奕喝到一半，眼睛亮了又灭了。
她想：这不是没法蹭床了吗？
"你会生我气吗？"王奕咬着瓶口下巴抵在肩膀上，用余光扫两着周诗雨表情，怯弱地问："那天我在你家说的那些话...."
"哪些？"周诗雨伸手把小孩嘴里瓶口往下拽，这样咬着瓶子像什么样子。
"就...就...啧。"王奕睫毛眨眨，快速又咽下一口水，话像是被水噎住，"没什么。"
周诗雨沉着眉凝视对方，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语气忽然冷下来。
"做.爱戴套那些话是吧？"
"——咳咳咳咳。"
王奕脸红的要命差点没被水呛死，每咳嗽一声都扯着伤口颤栗，简直报应报应！可周诗雨怎么可以坦然说出来，害她都没做好思想准备。
王奕不想听周诗雨的解释，红着耳根别过头，"我...我就是想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嫉妒。
"没生气。"周诗雨夺过王奕手里快要洒水的矿泉水瓶，用力扭上盖子，"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
王奕猛地转过头。她看着低头拧盖子的周诗雨，她表情淡然如水，似乎对那天的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她那天的生气不值一提。
好气。
她怎么能这样？
王奕又把头转回去，低头看着身上周诗雨警服扣子，狠狠地拽了两下。她怎么能这样坦然？能这样无所谓？她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她怎么能谈男朋友？那男的和她一点都不配，她不允许任何人分享教官软和的身体！
周诗雨看王奕一副愁云惨雾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她动作散漫地将水瓶揣进警裤里，挑眉平静道："你学侦查的，侦查基本原则没学懂？"
"犯罪事实和犯罪嫌疑事实，我上课没有讲过吗？"
"你得有证据证明犯罪事实是由犯罪嫌疑人实施的吧。"周诗雨冷冷地说完，用手捏住小孩的警服，"这可是侦查总论考试重点啊！"
....
王奕陡然反应过来，扭头时眼睛瞪的大大的，眉头扬起嘴角弯着，身上的伤口也不痛了，"什么意思？那短效避孕药不是你吃的？ "
"起来吧，现在跟我回去。"周诗雨揪着人衣服瞬间黑脸，没正面回答。
"那....不是你吃的是谁吃的？"王奕纠缠在这问题上不松口，但身体已经老实跟着起身。
周诗雨转身大步往急诊门口迈去，关于这个问题闭嘴不谈。
"那你买药干什么？"王奕着急啊，见人不回答箭步走的飞快，走到周诗雨前面倒回身子走，视野追随在对方脸上，想从周诗雨表情里分辨话意真假。
晚上急诊里挤满了人，狭窄的走廊两人一前一后相对走着。
一个发烧的病人晕晕乎乎，左右趔趄着就要往王奕伤口靠拢，周诗雨眼尖赶紧冲过去侧身将人挡在自己身后，手就前后拦出一个空间，护住王奕。
等看着发烧的病人安全走掉，周诗雨才回过神，扭头看嬉皮笑脸的王奕，语气瞬间严肃起来，"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王奕见周诗雨一举一动都在挂记自己，甚至刚贴过来挡人时伸出的手，批评自己时的语气还夹杂着无奈，她心里像是灌了一百斤蜂蜜。
好甜！周教官真的好甜！！！！
"你听到了没有！"周诗雨声音沉下去，换上平常态度。
"yes，Madam。"王奕激动之下举起胳膊打了个手敬。
"—嘶。"打完才意识到自己腹部上刚缝了九针，剧烈的动作牵扯着皮肤神经痉挛，疼到她小腿抽搐。
周诗雨白着一张脸扶住小孩胳膊，让她站定缓缓，眼睛盯在腹部警服上。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可还时盯着看，嘴巴念叨着，但语气却像是对恋人才有嗔怒，"我真的要生气了，王奕。"
作者有话说：
不是剧透。
但我想说，其实整片文我构思的时候，剧情都是跟着小王人设走的。
其实，看起来周教官很喜欢小王。
但小王对周诗雨的喜欢，是buff 叠满的状态。
后面现实故事也很精彩！
让我们愉快的进入上海剧情吧！只有上海剧情有喜闻乐见。
因为在香港线上，他们的感情是很细水长流的。
当然过几章我们还会回香港。
双线并进是我希望大家能在剧情中看到两人的变化。对待同样的事情，时间到底教会了人什么东西。
当然！我很想和大家讨论剧情的！
比起打卡，撒花，我觉得讨论剧情可能更让我们拉近距离吧。
嘿嘿。
我去给女朋友做饭了！
加更看晚上女朋友要不要和我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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