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靳东接到黑洞剧本的时候，人还尚在新疆，风里沙里糙得不行，他的腿还骑骆驼摔伤了，不得不回京休养着，养得能拄着棍儿走路，又去参加个颁奖典礼。他腿疼，在路上作天作地，一会儿怨孔导走得快，一会儿嫌雪导儿不等他。

他养伤中途，王凯正好从北京到云南拍戏，赶着和他见了一面，师弟当然不比这群没良心不等他的，对残障人士关怀有加。靳东乐得歪在病床上当大爷，瞧着王凯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里给苹果削皮。

果皮一圈圈转下来，靳东歪着头伸手去揪，王凯手一顿往后收了收:"您小心手，腿还没好利索，看手上再来一下。"靳东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盒盒盒地笑了一通。

王凯给他削了个苹果，直奔云南被紫外线洗礼去了，回来的时候晒黑了不知几个色号，身上也更紧实了，浑身一股戏里还没褪掉的锐利。靳东到的时候已经聚了一屋子人，王凯见了他就扑过来抱一个，他俩台上私下抱过不知多少次，台上知道侧身几度嵌入镜头会好看，台下懂得拥得多紧会感到安慰。靳东对着旁人老牌绅士做派，揽着女孩儿跳舞看脸不看胸，拥抱搭戏女演员也隔着一臂的空隙。但是抱王凯是抱得熟惯贴服了，王凯没他高，要搂他肩膀还得踮着脚。靳东按着他后背拍拍，松开他在脸上看了一圈:"黑了，不过看着倒是精神。"

王凯重新又坐下去，屋里空调打得猛，他俩夏天都是爱穿白的，摆在一块儿玉树临风的两个，旁边儿有人说王凯得赶紧白回来，起码恢复到原来的色号吧，否则这个新戏东哥可没法看上你。

靳东没来得及看本子，还是新新的一沓，他刚下飞机，坐得颈椎不太舒服，揉着脖子侧过去问王凯:"新本子你看了？讲什么。"

王凯不明所以，挺体贴地说还没，哥你要是累了咱们先散了，你休息吧，等我回头看了跟你说。

等回头他看了本子，后悔得简直想咬了自己舌头，这题材......还回头看了跟你说，说什么说。剧本里夹着光碟，2001年关锦鹏导的《蓝宇》，主角都是他的中戏师兄，他跟刘烨还演过兄弟。

王凯沉得住气，片子他从前看过，又塞进笔记本里重看一次，然后熬夜看剧本。靳东却没压住，他年纪大了脾气已比从前好很多，现在还是大夜里去敲侯鸿亮的门，只等着门一开就把本子怼到脸上。

"我自己无所谓，王凯刚从那破事儿里头出来才多久，他路还长着呢！"靳东台词功底不错，训老板也训得中气十足，快一米九的人戳在那儿，也不坐，居高临下的，瞪一眼都威慑力压人。

"这个本呢，演好了，就是奔着国外冲奖去的，小王路还长着呢，应该去尝试，人家自己都没来找，你着急顶什么用。"

靳东心里乱，来回在屋子里踱，本子很好，他乐意帮忙，但他俩的事儿本来就捕风捉影。可话又说回来，倘若另一个主角不是定了王凯，他肯定推得干脆。制片要拿着他俩送到国外冲奖，现放的机会王凯不会不要的，根本不会十五年前刘烨似的推却好几次，甚至反过来劝他都特么有可能。

他推得了导演和制片，他忍得下心去推了王凯么。不能够啊。

靳东想了想，从桌上原拿了剧本出去了，拍呗，就当是再捧他师弟一把，为艺术献身分什么女的男的。

公司班底都是自己人，按老规矩开拍前一天夜里聚餐。靳东下意识拿眼睛去提溜王凯，人坐得跟自个儿隔了大半个桌子低头猛吃，中间隔了几个女演员，靳东不好说什么。几轮酒敬过之后王凯自己端着杯子蹭过来，脸上已经有点见红，看到旁边没人就一屁股坐下，笑着跟他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一下。

得，这是已经有点儿喝大了。

靳东先不说他，端起来跟他干了，把杯子顿回桌上，连带他手里的杯子一起拿下来放一边，才微微皱起眉头:"明天开机，你少喝点。"

王凯舔了舔嘴唇，笑得盒盒盒的，放松了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看他:"哥你一说要开机了我还挺紧张的。"

靳东把转盘上的水果转得靠近他俩，叉了块西瓜自己吃了，觉得挺甜，连盘端下来搁王凯面前:"吃点醒醒酒，天热喝了难受——紧张什么劲儿的，我记得你和内谁拍的时候，不是说太熟了也不来电，光顾着笑场了么。"

王凯一巴掌拍在他大腿上:"咱们不有过不太熟的设定么！哥你这记性行不行了啊。"

靳东心想这小子断掌怎么着，拍一巴掌这样疼，顺着他说行，你能耐你明儿别笑场，敢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本子俩人提前也熟悉过了，靳东要演的靳明宇是个披着商界巨擘皮的违法犯罪分子，王凯演的王明则是个卧底在他身边当秘书的警察，为了照应演员感情上的循序渐进，这戏是从头开始顺着拍的。

导演说戏的时候王凯还在笑，来的时候还说不服，明明是我说了想演个反派来着，这好容易来一个就给了东哥了。 但靳东往22楼大办公室的桌子后面一坐，王凯就觉得靳东这个角色适合他，阴沉邪魅雍容装逼的。倒是王凯自己不知道演了多少回警察和卧底，他俩又配合过这种上下级的戏码，王凯自己接的算是个手熟的角色，两人默契也还在，唯一不太熟的大概就是得跟师兄演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