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ác giả : 小王同学

Thể loại : nhẹ nhàng -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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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诚推门进来时，明楼正用手绢细细擦拭两只盖碗。

明楼嗜茶，喝茶尤为讲究——当年动身前往巴黎，明少爷亲自动手打了只小木箱，只为装自己常用的一盏盖碗。木箱样子不怎么样，却很实用。一路颠簸粗制的箱子险些散了架，明诚直担心盖碗，到了巴黎安定下来，掀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盖碗完好无损。

明楼就一直用那盏茶碗喝茶。明诚去伏龙芝军事学院呆了两年，回来时发现明楼改用一盏青瓷盖碗喝茶。明诚奇怪："大哥你那白瓷的盖碗呢？""不小心摔了。"明诚哦一声，去厨房做饭。打开橱柜白瓷盖碗完好无损端端正正摆在那里。跟进来的明楼看着明诚发红的耳尖，把目光转向水槽尚未清洗的蔬菜，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后来那盏白瓷盖碗归了明诚。上好的定窑白瓷，放着落灰也可惜，索性拿来自己用。碗底被他用金漆勾了一只蛇，他们平时不喝茶时将两盏盖碗放在一起，一青一白，看着赏心悦目。

回国时两只盖碗也一同带了回来，两人都没什么时间再细细品茶，两只盖碗便被闲置在明楼的书架上，没沾上一丝灰尘。

"小衍睡了？"明楼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嗯。"

前段时间明诚陪着明楼回苏州老家祭祖，晚饭时明堂喝高了，非要拉着明楼谈心。明镜去世起两家便一直没联系过，明楼有意避着他们，怕日后自己的"汉奸"身份给明堂添麻烦——算起来两兄弟也是有日子没见了。

明诚打算先回房间：近日大家都回老家祭祖，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明楼小时候住的那间房里面的床实在是太小，明诚睡在上面腿都伸不直着实别扭，只好"委屈"他和明楼挤一张床。

刚登上最后一阶台阶，酒气照脸先给了他一拳头，他皱着眉向酒气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男人拎着一个小姑娘的头发将要往墙上撞。

明诚顾不上许多，冲上去按住男人的手臂强迫他松手，男人挣了两下挣开了他的手，明诚才认出这醉鬼是明楼的三堂兄。

明诚也只认得他：似乎是在苏州哪个报馆当记者，文章写的不错，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娶了当地一位学堂的教师为妻。他倒是听明镜絮叨的多：说老三好喝酒，一喝多了就打老婆打女儿，三嫂子又是个好面子的，夫妻俩老在家里打得天翻地覆，小衍去拉架，有时候还要挨几下......明镜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自家出了这样的人并不光彩，可到底是自家人。

那男人见是明诚，愤愤往地上吐口痰，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按理说明诚是明家仆人，可他被明镜当亲弟弟带大，背后又是明楼——谁又敢去拂明长官的面子？

明诚伸手把小姑娘拉了起来，小姑娘叫明衍，是明家小一辈里最大的孩子，见着明诚总喊"六堂叔"，原先明家行六的少爷和明诚年纪相仿，只是五岁时生了场大病夭折了，明诚并不答应，心想我算哪门子六叔。

"六叔。"明衍低低叫了一声。

"哎。"

他等了许久，小家伙一直沉默，又过了一会明诚才发现明衍在哭，没有声嘶力竭或是撕心裂肺，只是在哭。

明诚心里一阵难过，说起来明衍的名字还是明楼取的。她出生时明楼明诚还未动身去法国，因此都随明镜前去探望。小家伙挺喜欢明楼，别人怎么逗都不笑，被明楼抱着却笑咯咯的，赖在明楼怀里不撒手。明大少爷活了二十多年，被一个小婴孩弄的手足无措，明堂在一旁打趣，说这小丫头和你有缘，干脆你给她取个名字。明楼推拖不得，想了想说，就叫衍吧，自由自在的。

曾经赖在明楼怀里的小姑娘长大了，可她到底没能自由自在。

明诚拉着明衍往外走，迎面碰上了明楼和明堂。

阿六上茶，两兄弟东拉西扯聊了很久，明堂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明楼，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明楼知道这是转到正题上了："大哥，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明堂皱眉："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个家吧。你嫂子整天念叨要给你介绍姑娘呢，你这么一个人，大妹妹怎么放心？"

明楼一顿，没接话。

明堂知道这是戳到明楼痛处了，口气软了许多："实在不行，在亲族里过继一个孩子......"

明楼起身："大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明堂知道明楼这是不愿意，长叹一声也就作罢，与明楼一前一后上楼，正巧碰上了明诚与明衍。

明楼看到小姑娘眼圈发红，心里已经猜到个大概："三堂兄？"

明诚点头，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明堂气极："把老三给我叫过来！"忙有仆人去找人。过了一会，阿六把三堂兄领了进来，酒早已被吓醒了一半。脸上笑的不自然，有些谄媚，又有些害怕，这二者并不矛盾。

三堂兄看都没看自家女儿，干笑几声磕磕巴巴解释："她自己要往墙上撞，我要去拦呢......"明诚想刺他两句，一直未出声的明楼突然开口："大哥，不如就把明衍过继给我吧。"

明楼愿意过继明衍，明堂自然十分高兴。明诚帮着他处理一应大小事宜，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明楼不愿意再让明衍回三堂兄那，让跟着回来的阿香照顾她，自己和明诚连夜把自己过去的房间收拾干净——让别人打扫他实在不放心，明大少爷许久未做家务，清理完从头到脚灰扑扑的。

明衍刚开始有些拘着，后来倒是慢慢开朗起来，会赖床会撒娇，如同许多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一样，但明楼清楚，她还记着。

只是不知是小家伙看出些什么还是明楼在背后和她说了些什么，明衍开始叫明诚"爸爸"——只在背后叫，外面仍是规规矩矩叫"诚叔"。

明楼放下盖碗，摇摇头感慨："阿诚大了，会捡孩子了。"

明诚反驳："我捡个女儿，大姐捡个弟弟，那您呢，您捡回个什么？"

明楼语塞，只好借着将盖碗放回书架上生硬的略过这个话题。

本来就是个小玩笑，明楼却不知怎么的就记下了，他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问题，却又想不出答案。熄灯躺下，脑子里来来回回转着这句话，思考半天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好容易才睡着了却梦见了王天风。

是挺久之前的事了。他们奉命去清理"烟缸"，却碰上了"青瓷"，那是"毒蜂"和"青瓷"的第一次交手，狠辣狡猾的老手没能伤到青瓷分毫，反倒叫自己的脑袋上烫了几个大包。

王天风一嗅空气里弥漫的香水气味，刚想开口却被明楼挡了回去："我明家的孩子，从不关心政治。"

王天风阴阳怪气哼一声："你什么时候也为我瞎一次？"

王天风视力差得很，从前明楼总怀疑他这样的特务是怎么在一次又一次任务中活下来的；但有些事情，王天风心里清楚，譬如明楼和明诚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明楼猛地惊醒。

"大哥，怎么了？"

他找回了他缺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