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ần Không Tên 3
蒙天章思忖一番,狠狠瞪他一眼,道:"好吧,看皇上如何处死这个逃奴。"又下命令:"把他带走。" 几个侍卫拧过昭华的双臂紧紧捆绑起来,昭华望着苏送爽哀求:"苏大人,求您救救三郎,他伤得很重。求你......" 蒙天章恶狠狠推他:"你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 苏送爽点点头,命一个侍卫找医官来救治黄三郎。 皇帝寝宫里,文康已经用完晚膳,正与妃嫔调笑,忽然听到内侍来禀报,等听了事情经过,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光凌厉如刀,过一会儿,发话:"把他带进来。" 侍卫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昭华进来,照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昭华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摔在坚硬的玉石地面上,疼得他差点叫了出来。 "你胆子不小啊,还敢逃跑。"文康慢条斯理地说着,语调里带着一丝兴奋,一侧唇角挑起,似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是冷如屋檐下的冰椎,可以致人于死地,了解他的都知道,这样的皇帝最可怕。 昭华疼得快跪不住,忍着疼道:"我没有......奴才冤枉,没想过逃跑,真的......" "那你杀伤侍卫是怎么回事?" 昭华知道自己现在是百口莫辩,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没有逃跑,按律处置逃奴轻则砍去双脚,重则处死,就算皇帝觉着没把他折磨够,或是怕激起燕国民变,肯留他性命,也会被剥层皮,受尽酷刑折磨。 ————————————正在饮酒的皇帝严肃考虑怎么处理介个事————————第26章审问 梳理了一番纷乱的思绪,昭华回道:"是一个小太监来太后寝宫传陛下旨意,要奴才回去伺候,结果他把奴才带到奇峰林一带的偏僻处,一个侍卫在那里等着,就是他......"说着,昭华把脑袋转向那个穿五品服色,留着短须的高大侍卫,又道:"他说是蒙大将军受了杨蠡丞相委托来救奴才出宫的......" "你胡说......"那高大侍卫怒道。"我明明说是杨蠡派......" 话音刚落,那高大侍卫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身子也战栗发抖。可是已经说出的话收不回来,只得拿眼向蒙天章求救。 蒙天章眉头一皱,肚里暗骂昭华狡猾,一边从容地说:"你说什么?你说燕国丞相杨蠡派人企图把昭华救走,你得到消息,所以赶来追阻,对不对?" 那高大侍卫如捡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点头:"对,对,是杨蠡派人埋伏在角门外,企图把他救出去,臣得到消息赶过来,正看见这逃奴与人勾结,一看事败,接应的人跑了,他拒捕反抗,还杀伤了侍卫。" 蒙天章道:"陛下,这刁奴阴险狡猾,眼看逃跑事败,为保性命,胡乱攀诬,做垂死挣扎,陛下万不可被他骗了。" 文康一言不发的听着,把他们的脸色神情全看在眼里。又看着昭华,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昭华道:"陛下英明睿智,不会被人蒙骗,华林苑虽是行宫御园,却也在禁卫军严密保护之下,怎么会轻易让燕国人混进来,况且,奴才蒙陛下不杀之恩,得保残命,已经很满足,怎么会冒险逃跑呢?" 文康有些厌恶地皱眉:"你少装模作样,你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昭华也知道这应对之辞在这个时候没多少用,明智的选择是说一些实话,又道:"陛下当初在金殿上宣布奴才永远是皇帝陛下的奴隶,如果不经允许逃跑或死了,和燕国签下的投降条约作废,奴才万万不敢做这种激怒陛下的事。请陛下明察。" "胡说。"蒙天章怒斥,"你那花言巧语岂能蒙蔽陛下,不用大刑,谅你不说实话。" 文康点点头:"蒙将军说得也有道理。" 昭华绝望地看着他。 蒙天章大喜:"请陛下把这刁奴交给臣审问,臣一定让他招出宫外的同党。" "审问是要审问的。"文康做沉思状,一边用眼扫过在场人的表情,缓缓的开口:"行宫御苑让外人混进来,此事非同小可,蒙统领还是率人好好巡察一遍,看看还有没有燕国乱党潜伏,朕与太后的安全都尽托于你,卿可要勤劳王事啊。" 皇帝似是很信任地把安全重任托给蒙天章,蒙天章只得行礼道:"守卫宫苑,保护陛下是臣职责所在,只是这个贱奴......" "御苑的安全是大事,蒙统领务必在意。至于这个奴隶怎样处置是小事,就交给苏侍卫来审问吧。"文康发了话,不容有异议。 蒙天章掩饰着失望神色不敢再有表示。 苏送爽领了几个人把昭华带到一间小空屋内,拿根粗绳穿过他被捆绑着的双肘,往横梁上一扔,一拉绳子,把他硬生生吊了起来。顿时,肩肘的剧痛让他蹙起眉头。 审问开始:"你最好说老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方才说的是实话。"昭华疼得额上冒出冷汗,面带痛苦之色,见是苏送爽审问,松了口气,又见他手里什么刑具也没拿,更是略略放了心。 "还敢狡辩。"苏送爽拿剑柄不轻不重击在他的脚踝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招来。" 昭华疼得把脚一缩,又把当时情景如实说了一遍,只把他曾说过的杨蠡委托蒙放之事含糊过去。 苏送爽听后,又拿剑柄打他的脚踝,再次逼问,昭华只好又说一遍。然后,苏送爽再次问,直到他说了三遍,每次都没有不一样的地方才作罢。 如果一个人说谎,他重复谎言时就会有与前面不一样的地方。 苏送爽问得细致,每个细节都问到,走哪条路,见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都反复细问。昭华说的是实情,所以毫无错漏,最后苏送爽说:"我还要去问那几个侍卫,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罢,如果与你说的不一样,你可小心着。" 想了一下,又说:"可能陛下会亲来审问,你可要想好应对,要可怜些,不要强硬,不要说假话,陛下最恨人骗他。若发现你说谎,绝对整惨你。" 昭华感激地看他一眼,咬着唇点点头。 苏送爽令两个可靠的人在门外看守,以妨外人进来灭口,自己去找其他人对证,只留下昭华被吊在梁下忍受痛苦。 皇帝寝殿内,溜金香炉内香烟缭绕,为高大的殿堂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众多内侍在殿外听唤,只有大总管落月在皇帝跟前侍候。 文康端着茶碗,眯起眼看着碗中氤氲的蒸汽,若有所思,半晌才缓缓开口: "难道真是杨蠡指使人来救他的?一个猪贩,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当时各国都重视农业,大部分赋税从中所出,为防经商害农,官府都采取措施抑商。人分四等,士农工商,商人排最后一位,所以,文康很难瞧得起商人出身的杨蠡。 "陛下可别小看这个猪贩,能让燕国太子看中的人,不会太差。"落月回禀。 "他傲慢自大,一国太子亲自请他,他还端架子,可知是个轻薄东西。" "陛下知道燕太子请他时,他故意刁难摆架子,国人都骂他轻慢无礼。那么陛下可知,与此同时,昭华太子礼贤下士之名也传遍天下啊。" 文康收起轻视之色,凝神细思:"难道朕看错了他?" "只怕他是试探燕太子,若太子不是真心,那么他也不会全力辅佐,若太子真心求贤,他就自污名声成全太子贤名,从那以后投奔昭华太子的能人日渐增多,这就是明证,连一直呆在深宫的老奴都听说燕国在他的治理下,三时有收成,四野无饥馁,上下相安,尊卑有序,夜不闭户,民众安乐,可见此人做事知轻重有分寸,不简单啊。" "既然如此......"文康深思起来。"想必他不会蠢得在这个时候救昭华出去,这样对燕国有害无益,而且这个方法也不太周密,不象是一个精明能干的相国所做的。" "既然不象是杨蠡安排的,那么......"落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看样子是有人要置昭华于死地。" "你怎么看?" "昭华说得也有理,行宫禁苑,外人混进来不容易,况且又毫无声息。奴才冷眼旁观昭华多日,他这个人,极其谨慎,没有十分的把握,不会做冒险的事。况且他忍辱负重甘为贱奴,也只为燕国留一生存余地,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激怒陛下而致前功尽弃呢?" 文康拿着碗盖缓缓地拨着茶叶,发出一声冷笑。 他很清楚,昭华虽为奴隶,但是威望仍在,才智更不可小看,手下能人也不少。所以他警告过昭华,如果逃跑,先前的投降条件作废,就是为防止这种情况,他用残酷手段折磨昭华,挫其锐气,昭华不敢反抗,可见对他的警告还是害怕的,那么按理说不敢逃跑才对。 看来这里面另有文章,想糊弄他这个年轻皇帝可没那么容易。 小屋里,昭华被吊在屋梁下,双肘疼得好象要离身体而去,再加上天气较热,额头的汗一滴滴如小雨落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忽听门上锁响,门被打开,内侍执着灯烛打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烛光照射下映在地上,显得阴森可怕。 文康缓步进来,抬头看着被吊起来的昭华,冷笑道:"敢玩花样,你的胆子不小啊。" 昭华强忍痛苦,记着苏送爽的教导,用胆怯软弱的语气回道:"奴才不敢......真的......没想过逃跑......也不敢逃......" 声音又哑又沉,断断续续,显是十分虚弱。 "朕说的不是你逃跑的事。"文康拿了根鞭子抽过去,道:"朕说的是你耍花样,杨蠡真的委托蒙放救你吗?" "不知道,是那个高大侍卫说的。" "胡说。"文康的鞭子抽得更狠。 昭华疼得辗转挣扎,心里却放松许多,文康不追究逃跑的事,可见已经信了他,却生气他说了谎,还是赶紧识相点,不要再激怒他吧。 昭华赶紧说:"奴才知错了,那样说......只是想激那侍卫说出真话来,......并非有意欺瞒陛下......求陛下饶恕......" 文康这才脸色稍霁,扔下鞭子,道:"你放老实些,别耍花样,朕又不是愚笨之人,自会明察秋毫,不会让人诬陷于你。只要你安份,朕会留你性命。" 说着使个眼色,侍卫松了绳子,把昭华放了下来。 昭华倒在地上起不来,两臂痛楚难忍。 文康临走丢下一句话:"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次日一早,苏送爽把调查结果禀报皇帝。他关押了所有当事的侍卫,审问了一夜,分别挨个问了每一个人,威胁说如果供词和其它人不一样,就是欺君之罪,立即活活打死,如果说老实话,皇帝只问主谋,不追究从犯的责任。那些侍卫怕了,说了当时的经过,与昭华说的无异,当时昭华的确是不肯逃跑,并说了蒙皇上不杀之恩,不会尔反尔之类的话。 再去宫外调查了所谓在宫外接应潜伏的燕国同党,把结果回报皇帝。 文康听了回报,心里明白几分。 问身边的落月:"依你看是谁做的?" 落月思忖一下,道:"奴才以为,只怕是有人想借陛下之手除去昭华,所以买通了侍卫,骗昭华说救他出去,他若沉不住气,真的离开皇宫,那些人会在外面杀了他,到时给他安个逃跑拒捕的罪名,谁也不能说什么。他若沉得住气,不轻举妄动,回到陛下身边,倒还有一分转机,但是那些人也会想别的法子栽他个逃跑的罪名。只是这主使人会是谁呢?" 文康冷笑:"这也不难猜到,朝中想杀了昭华,又能使唤得动大内侍卫的,能有几人?再看蒙天章的言行神色,这事儿九成与蒙家有关。" "陛下明鉴万里,什么人也不敢在陛下面前耍花样。只是昭华怎么办?" 文康脸沉了下来,道:"他居然跟着人跑到宫苑偏远处,这么大意,也该受罚。" "他已经跪了一夜,还挨了几鞭子,也该得到教训了。" "那就让他上来。" 文康命人把昭华叫来斥责了一顿,又说:"在这皇宫里,你要活命得靠自己,谁会成天保护你,下回再跟着宫人乱跑,你可小心着。" 昭华被折腾了一夜,胳膊疼膝盖也疼,滴水未进,嗓子疼得说话艰难,只伏地谢恩。 "你下去吧。"文康开恩发话。 昭华却不想下去休息,道:"请陛下开恩,允许奴才看望三郎。" 文康看着他用期盼的眼神眼巴巴看着自己,一时竟有些难受,沉默一会儿,道:"还看什么看,昨夜他已经伤重而死。" 期望被生生粉碎,昭华的眼睛黯淡下来,虽然他知道黄三郎挨了那几刀,活下来希望很小,可是没亲眼见他断气,总是怀着万分之一希望,希望齐宫御医妙手回春,能够挽回他一条命,如今希望破灭,只觉心里像被辗碎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文康看他满含期望的眼眸瞬间黯淡,饱含悲伤。又想起黄三郎的忠义,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道:"朕会下令将他厚葬,你看他一眼就回来,不要久留。" 昭华只觉一腔悲愤痛苦塞满胸臆,沉得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受了一夜折磨,走路也摇摇晃晃,待走到停灵的屋子,看见那白布下盖着的人,双手颤抖得厉害,实在无力揭起白布。 双膝跪下,以手捂面,两肩抖动着,发泄不出心中的怨愤悲伤。 "不要难过了。"身后一人轻声说道,是桑田的声音。 "他是为我死的。" "士为知已者死,他死得其所,一定很开心。" "初识他时,听说他为抱不平打死了税吏,就觉得他这人是个侠义之士,所以很喜欢他,才想着与他结交,没想到却害了他。" "你这样说却是侮辱三郎了,他是感激你以国士待他,乐意为你而死,希望义名留于后世,如今心愿得偿,怎么是害了他。" "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幕后主使之人,为你报仇。"昭华心里默念,眼泪流了下来。 复国大业还未开始,就已经牺牲许多人,燕国亡后,齐国清理燕国埋伏的暗卫,为了保住柳叶暗卫的行动能力,不得不牺牲掉一部分人来保住另一部分人,使齐国人以为燕国暗卫已经连根拔除,当他看到齐国侍卫拿着青叶社的令牌时,想到那些被牺牲掉的人,心里痛得如万根针刺一般。如今忠义的黄三郎也付出了生命,若不复国成功,如何对得起牺牲的人。 痛苦、悲伤、愤怒和屈辱,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复国的意志愈发坚强。 "昨日实在是太险了,你差点就没命了,只是你怎么发觉不对的?"桑田瞧了四处无人,低声问道。 "这个容易,若是杨蠡真的要救我,也该通过你知会我一声,好做准备。况且在齐国的行动安排,素来由燕国的最高暗卫屈老大指派。那人说是杨蠡派他的,明显不对。"昭华分析,又苦笑一声。"只是无论我是否上当,他们都会栽我一个罪名。难道我得寸步不离皇帝身边?" 桑田无奈叹口气:"也只好这样,无论皇上如何待你,你都要忍,至少他不会害你性命。"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下以后的行动。 这时皇帝命人来唤昭华,原来太后听说有人指控昭华逃跑,生怕他出事,急得派人唤文康过去,文康只得带昭华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见昭华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那边蒙放得知计谋功亏一溃,气得大骂昭华狡猾,道:"原以为他受尽折磨,渴望自由,一听说有人救他,定会欣喜万分逃出宫去,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居然不上当,可恶。" 蒙天章也很无奈地说:"怪我们太小瞧他了,他居然在皇上面前用话阴了董侍卫一把,皇上是聪明人,虽然一时被我拿话搪塞过去,最终却难瞒过他。" "他起疑了?" "他要我去巡视御苑,却把审问昭华的差事交给了苏送爽,这不是明显不信任我吗?" "奸诈的囚徒,外表一副温和顺从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如此阴险。"蒙放咬牙切齿,又道,"皇上也真不象话,上回那恶奴殴打大臣,逃过一死。现在连侍卫都杀了,居然连惩罚都没有。早知如此,该瞅机会直接杀了干净。" "不可以。"蒙天章反对,"君主最忌臣下擅专,尤其是象咱家这样手握兵权的,皇上已经很猜忌了,怎么可以就这样动他身边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 蒙天章细细思忖一会,道:"去请袁相国出面过问此事,那恶奴杀了侍卫,按律当死,他这个左相国分管刑狱,总不能不站出来说话。"第27章情动 文康不想把事情揭开,搞得大家下不了台,于是,这场类似闹剧的阴谋就含糊过去,但是追杀昭华的侍卫一死一伤,按律杀人应当偿命,昭华犯的是该判五马分尸的死罪,太后哭闹起来,不饮不食。皇帝下令将昭华打一百鞭以示惩罚,分两天行刑。 蒙放对这样的处置十分不满,可是心里发虚,也不敢强烈反对,左相国袁子益经常收受燕国的重礼,也不好咬定要处死昭华,右相国出使外国不在朝中。其他大臣有意见,文康搬出太后要寻死觅活的话来,杀昭华会气死太后,把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众臣见皇帝的意思分明是袒护这奴隶,再见位高的大将军和相国都没有坚持,更不敢和皇帝对着干,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经此一劫,昭华愈发谨慎小心,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四处暗藏的杀机。养好刑伤后,每天在御苑内小心翼翼地呆在皇帝眼皮底下,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次劫难能保住性命,全亏了皇帝最后能相信他,想到这里,居然心底有了一分感激。一念到此,又恨自己脑筋有毛病,他落到这一步,还不都是这个魔王害的。 文康最恨别人耍花样,拿他当傻子,后来找个机会旁敲侧击,警告了蒙放一顿。蒙放暂时不敢再有异动。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时间悄然流过,天气越来越热,御苑中百花盛开,一片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四月二十六日这天是荷花节,文康和宫里后妃重臣们在御苑朝阳湖赏花。 十里莲池,清风送爽,湖内荷花盛开一望无际,如一群绝色美人在碧波上轻舞,一眼望去,令人心旷神怡。 皇家宴会,说不尽锦绣盈眸,脂粉溢香,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酒席上是流水般端上来的美酒佳肴,玉盘珍馐只在案上待一盏茶的功夫就撤下去换新的。餐具都是金银精瓷,璀灿生辉。旁边是奉乐署的待诏们吹笙弹琴,进献歌舞。两旁案上陈列着令人眼花的金银珠宝和锦缎丝帛,预备赏给献艺优秀的人,在重赏刺激下,献艺的艺人和待诏们愈发卖力,使出浑身功夫。 亭里一个歌女在献歌,唱的是让人面红心跳的淫艳曲子,极尽挑 逗之意。周围的莺莺燕燕是奉乐署的舞女,穿着极为单薄的透明纱衣,雪肤若隐若现,胸前只围着一只肚兜,□只有一小块织锦,大腿以下□露出来,个个肌肤胜雪,容貌娇美,神情更具挑逗意味,再加上暧昧的舞姿,只把众人看得眼睛发直,血脉贲张,有的人甚至口水直流,丑态百出。 昭华看不惯这等淫靡奢侈,更瞧不惯如此伤风败俗的歌舞,自始至终头也没抬,只是站在文康身旁不停地为他添满酒杯。 酒喝得尽兴之际,文康看见低着头侍立一旁的昭华,故意问道:"燕国的荷花节是怎么过的?吃些什么?玩些什么?你说说。" 昭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哀伤,很快平息了情绪,恢复了平日里漠然谦恭的样子,恭敬地答道:"在燕国的荷花节,所有的吃食都用荷叶莲藕制成,有荷叶饼莲篷糕,还有莲子羹花香藕,食器也是荷花荷叶形状。案头摆荷花陈设,衣裳也绣着荷花图样。晚上在河里放荷花灯,里面藏着姑娘写给心上人的诗句,如果有男子收到,就是有缘人,女子会对心仪的男子对歌......" 听他娓娓道来,声音清润温和,带着南国人特有的软糯和平舌音,极是好听,象低吟的洞箫一般,文康闭了眼听着,居然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听到他讲荷花节上,姑娘们唱曲献给心目中的情郎,文康来了兴趣,道:"你也唱个情歌小曲给朕听听。" 昭华一惊,真的把他当成招引情郎的怀春女子,或是献艺卖笑的歌妓吗?居然让他和这些卖弄风情的歌女舞姬一样上场献艺,以博在座众人一乐。 昭华垂下头,狠狠地咬咬牙,道:"奴才不会唱这种情歌。" "哦?"文康颇有兴致地盯着他。"那就挑你会的唱。" 森冷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违拗的坚决。 昭华抬起头来,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取了一只牙筷,摆好席上几只空杯,轻轻敲击,大小不等的瓷杯在他轻重不一的敲击下竟发出清越悠扬的声音,他缓缓而唱: "君臣留欢娱,冠缨映霞光。 美人献歌舞,华彩红袖长。 彤庭陈绢帛,寒女夜织忙。 席上列珍馐,耕者饿道旁。 鞭挞催租税,聚敛入宫墙。 家产皆荡尽,拾菽充饥肠。 荣枯咫尺异,难述心惆怅。 哀民多艰辛,涕下忍悲伤。" 声音温润低沉,一股黯然和凄怆,从歌声中隐隐透出。举座之人莫不被这悲怆之音感染。 文康没说话,眼光一直落在湖上迎风起舞的莲花上,好象根本没听见他唱的什么。 旁边的皇后却发话:"陛下赏花饮酒正在兴头上,你为什么不唱令人欢喜的调子,是不是存心给陛下添堵?" 昭华跪下回道:"奴才只会这种调子。" 皇后却不信:"胡说,做奴才的就要想法取悦主子,哪有不会欢喜乐调的道理?分明是有意藐视皇威。" 下令:"来人,把这不知进退的奴才拉下去打四十刑杖。" 身边侍卫应声答应,准备好刑具,把昭华按在刑凳上用粗绳紧紧捆绑起来,高举粗大沉重的刑杖。 "啪......" 手臂粗的木杖毫不留情的打在脊背上,昭华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惨叫出声,刑杖和鞭子不同,是一种仿佛骨头被打碎的钝痛,入齐宫以来,他还没受过这样的重刑。 正等着第二杖巨痛袭来,却听皇帝发话:"慢着。" 掌刑的人停下,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 文康开口:"节日里唱这个很败兴,朕给你个机会,唱支采莲曲,朕可以考虑饶了你。" 采莲曲是民间流行的小调,以一女子口吻,盼着情哥上门欢爱的曲子,很多女子都会唱,勾栏中也拿来招客,属于淫词艳曲一类。 昭华咬着下唇不吭声。 "唱得不好也没关系。"文康又放宽一步。 "不会。"昭华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又闭目等待着刑杖第二次落身。 旁边的人都吃了一惊,在齐国上下还没有人敢这样拒绝皇帝的,先前有个小国的俘虏不肯为皇帝弹琴,被下令砍了双手,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处罚他,有的人不禁为昭华捏把冷汗。 文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那就等你学会了再唱。" 这个人,平时温顺谦卑,可是有时犯起倔来却是宁折不弯,傲骨铮铮,倒是有意思得很,文康愈发用兴趣浓厚的眼光瞧了他几眼。 一打手势,掌刑的内侍给昭华松了绑缚。旁边的人简直不敢相信皇帝会这么轻易放过忤逆他的人,以他的性子,这样的处置太不正常了。 皇后冷冷地打量昭华。瞧他一张消瘦苍白、清秀的脸,一双澄澈平静、无畏的眼睛。一头被剪断随意用布带束着的乌发,额前几绺头发垂下摭着眼睛,却摭不住那高雅脱俗的气质,虽然是罪囚装束,镣铐加身,却宠辱不惊如谪贬人间受罚的仙子,清雅纯净如池中一尘不染的白莲,难怪美姬艳舞当前,皇帝的眼角却总是时不时瞥向他。 皇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仍是轻摇纨扇,一副贤淑优雅的样子。 清风吹过碧湖,摇动湖上荷花绿叶沙沙作响,浓浓花香扑面而来,眼前美景令人沉醉。。 文康无心观赏眼前美景,命后妃大臣和侍从待诏们都退下,只留昭华一人伺候。 等到人都退下后,文康望着池中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呆呆出了会儿神,然后在水榭内一边乘凉一边拿本书随便翻翻,又命昭华为他捶腿。 正值夏天,天气炎热,文康喝了酒,脑袋发晕,手里的书一直没有翻页。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更显得寂静。昭华跪在他身边为他捶腿,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又累又困,脑袋直点。 一阵清风卷着花香吹来,文康清醒过来,睁开眼,书已经掉在地上,捶着腿的昭华居然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文康被他压着腿居然不敢动,有些惊讶的怔怔地看着他,见他长长的睫毛垂下,眉头轻蹙着淡淡哀愁,乌黑的发丝粘在苍白憔悴的脸颊上。 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轻轻拾起一缕握在手中把玩,柔滑的乌发摸上去很舒服,一点点撩拨着他的心。 不可察觉地轻叹了口气,文康的眼神变得柔和,又带着几分痛苦和挣扎。 很快,昭华从迷糊中醒来,睁开眼看见文康正盯着自己,心知坏了事,赶紧伏地请罪:"奴才伺候不当,请皇上降罪。" 他每天半夜起来挑水擦地板,还要擦家具扫院子修花木,再在文康跟前伺候一天,只能睡两个多时辰,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挨二十鞭子,实在是倦到极点,好在他会点气功,可以见缝插针利用短暂间隙养神,今天虽然只挨了一杖,却全身酸疼得厉害,忍不住趁文康睡着的时候闭眼小休一会儿,不料过了头居然在他身上睡着了,还被发现了,一顿责打肯定是逃不掉了。那睁开眼后看见的一抹柔情也许是错觉,接下来的刑罚才是现实存在的。 文康活动一下被压得酸麻的腿,看着脚下跪伏的昭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摆出一副可怕的样子,用凌厉如刀的眼恶狠狠地瞪着他。见他嘴上说着请罪的话,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恐慌和乞求的意思。 虚伪的家伙,文康心里骂道。 令人胆寒的目光对他毫无用处,见他没有半分惧色,让文康觉得挺没意思,松了手,大度地说:"算了,朕不怪你。" 昭华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严厉的惩罚,近来文康待他比刚入宫时好了许多,虽然态度还是凶狠严厉,但是没有再故意刁难责罚。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相信文康真的转了性,估计他还会有后招。他的温柔和微笑背后往往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毒,还是小心提防较好。 "谢皇上不罪之恩。"昭华嘴上说着极合规矩的话,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受宠若惊或感恩的样子,这让文康心里又不痛快。 "捶个腿都能睡着,真是缺乏□,从今日起由你来伺候朕的梳洗更衣,好好学着点。"文康用不满的语调下了命令。 "是。"昭华毕恭毕敬地答应,心里却是惴惴不安。贴身伺候文康可比擦地板难多了,打水擦地板只要把活按要求做完了就行,可是伺候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却没有要求标准,只看他的心情好坏。 昭华自以为看透文康,这回却猜错了,文康并没有什么惩罚的后招,要他唱采莲曲的事也没再提起,也遵守诺言允许他为太后献寿。刚入宫那些天挑剔他茶沏得浓了淡了,端水热了凉了,捶腿轻了重了,以后再也没怎么挑。先前的"滚""贱人"等字眼说了几次也没有再说过,昭华不知道是自己伺候人的功夫提高了,还是皇帝腻烦了,对折磨他失去兴致,又或是还有什么其他阴毒的招术要找个机会使出来。 许多贴身伺候的活,文康也指使昭华去干,在御前更衣梳洗的差事,向来都是身份高,有体面,最受宠爱的内侍们做的,如今居然让他这个入宫不到三个月的下等奴隶来做,让其它内侍又妒又气,心里不服,明地里嘲讽,暗地里使绊子,结果被皇帝一顿板子教训得再不敢乱动,只得心里暗恨。终于明白君王心意,昭华只能由皇帝一人欺负,其他人没资格羞辱他。 除了晚上睡觉和早晨上朝,文康都要昭华待在身边,无论在寝宫还是上书房逛花园饮宴玩乐都要他伺候。甚至要他梳头。 伺候皇帝的所有活中,最难的不是泡茶端水捶腿,而是梳头。 只要弄掉皇帝一根头发,他就会大发雷霆,把梳头的人踹出去挨鞭子,这个活向来是落月来做,现在居然要昭华做,昭华知道自己又要倒大霉了,一边梳一边想着,弄掉一根和弄掉几根头发,不知道受刑轻重是否一样。 正想着,又梳掉了文康几根头发,他曾看见落月梳头时偷偷把弄掉的头发藏于袖中。昭华也想仿效,可惜他动作不熟练,根本来不及把头发藏起来。等梳完挽起发髻,文康看着掉在地上的头发瞪了他一眼。 昭华默然等着他下令惩罚。 不料文康只说了句:"拣起来放好。"然后就去上早朝了。 文康掉的头发都收集在寝宫中的一座黄金塔中,昭华不知道他怎么养成这样的怪癖。 遵命把掉的头发拣起收在黄金塔内,好奇地看了看,意外的发现塔中还有一绺黑发,不是文康的又粗又硬的栗色头发,而是象自己的,黑亮柔滑,还有一股梅花的清香,是他以前常用来养发的发膏香味,很清雅,很少见,这是他独有的香味。 皇帝不是下令以发代首,把他的头发供于齐国宗庙了吗?怎么会藏一绺在这黄金塔中,和自己的头发混在一起。 昭华眼神闪烁,不动声色地把拣起的头发放了进去。 然后清理寝室,擦抹雕花家具陈设,等着皇帝下朝回来。第28章迷失 刚刚退朝下来的皇帝回到寝宫,带着在朝堂上生的一肚子闷气。 昭华跪在脚下为皇帝换轻便软鞋,他的头发已经长得过肩了,用一条粗布带简单地扎起来,削瘦的肩背线条优美,尽显柔韧。 文康看着他头顶上漂亮的旋,出了神,忍不住伸出手去,伸手轻抚那软软的黑发,温柔得象碰触娇嫩的花瓣,怔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把他一推,恶狠狠地道:"发什么愣?还不伺候更衣?" 昭华不敢拖延,上前为他解衣。 今天皇帝系了一条东林国君送的玉石腰带,极其精巧复杂,环环相扣,昭华第一次伺候更衣,一时解不下来。不知不觉鼻尖冒汗,文康也不叫其它人,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着他冒汗的鼻尖,发红的脸颊和轻蹙的眉头,感受着他的手在自己腰腹上侍弄着。 文康穿得很薄,昭华温暖的手在他腰上弄来弄去,弄得他下腹一阵发热。 旁边一个太监看昭华解不下来,忍不住上前:"我来。" 文康一声喝斥:"谁让你来?他自己不会吗?" 他从早朝下来,穿着庄重华贵的礼服,又累又热又难受,汗湿透内衣,却忍耐着不动,等昭华解衣。 昭华更加窘迫。又折腾一会儿,终于,腰带被解了下来。 这腰带的构造奇巧,使用之前两个宫奴事先费了半天时间才整明白怎么系怎么解。不料昭华灵巧聪明,一会儿功夫已经弄清了构造解了下来。 文康却轻轻地说了一句:"蠢东西。" 短短一句,不似责骂,也不象嘲弄,包含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亲昵,又似调笑。令人惊讶的是里面似乎没有发怒或惩罚的意思。 文康自幼嘴皮刻薄,成年后也没改变,昭华习惯了,也没说话,接着为他脱了外袍,再脱了中衣,接下来就是脱内衣了。 意外地发现文康脖子上挂着块黄金镶嵌的玉牌,翠绿的玉色带着一抹血丝,如情人流出的相思血泪,昭华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十年前文康随父母回燕国省亲时,临走前自己送给他的血玉牌,亲手为他戴在颈上,可是为什么缺了一块,似乎残破之后用黄金修补完整。这魔王真是古怪啊,那么多珍奇美丽的珠宝翠玉堆成山,偏把块残破的玉牌挂脖子上,真是脑子有毛病。 昭华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又偷偷瞄一眼。 "你又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文康呵斥。 更衣这活一般都是最受皇帝恩宠的内侍干的,昭华没干过,咬着下唇,怕他发怒,只得忍着脸上阵阵发热,上前为他脱下内衣,指尖触到紧致的肌肤,昭华手指发颤,解了几下才把裤带解开。 一具健壮性感的男人身体展现在面前,这是足以让少女们眼睛发亮高声尖叫的身体,结实的肌肉充满野性的力量。 昭华垂着眼,努力平心静气,为他脱掉亵裤。 文康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不禁伸出手去,一摸果然脸颊发烫,笑道:"这算什么?你以前不是也给朕换过衣服吗?" 昭华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却不敢躲避,任他抚摸。 十年前,太后携文康回燕国省亲,十二年前,昭华随燕皇在齐国皇宫做客。 这个时候,文康总是睡懒觉,等着昭华哄他起床,答应为他穿衣服,他才肯起身,再以后,文康得寸进尺,要昭华为他洗脸,为他梳头,还故意把水弄到他身上,昭华总是好脾气让着他,只是被恶作剧作弄得狠了,才会在他小屁股上掐两下。 文康想起以前,随口说了这句话,并非有意勾着昭华回忆往事,却见昭华脸色一变,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哀伤,很快又恢复漠然,毕恭毕敬地说:"奴才不记得以前是不是给陛下换过衣服。" 一声"奴才""陛下"象利刃一样划过,把文康从往事拉回到现实,暗恨自己蠢如猪狗,往事已不可追忆,提起来只是令人痛入心肺。 他讪讪的把手缩回来。 内侍准备好温水,昭华打了手巾为他擦身,再换上宽松轻软的长衣,然后打了洗脸水过来,仍是捧着水盆跪在他跟前。 "放到脸盆架上。"文康语气又变得冷硬。 昭华也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和时不时的发神经,遵命把脸盆放架子上,再拿来手巾。 文康洗了把脸,又忍不住象小时候那样,故意甩手,把水甩到昭华脸上。 昭华毫无反应,象木桩一样捧着手巾侍立一旁。 文康觉得没意思,又累又烦,靠着靠垫,斜躺在矮榻上,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回忆起方才那柔韧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腰腹处侍弄的感觉,想象着如果这双手摸在自己那个地方会是什么感觉。 "过来。"又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昭华不敢迟疑,过来按规矩跪在他脚边,垂下头听他吩咐。 明明是谦卑低下的动作,他做起来偏偏透着骨子里的高贵雍容,即使跪着,身躯仍如青松翠竹般挺拔优雅。 文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是无法形容的情绪,有渴望,有压抑,有矛盾,有痛苦,有探究,说不清道不明。 昭华垂着头,按奴隶伺候主人的规矩,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不能抬头,只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走,像蛇一样可怕。 文康发现他垂着头时,脖颈曲线特别美,睫毛垂落的阴影也美。垂下头的动作更是轻柔动人,让他忆起这具火热身躯的触感。 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一抽,昭华身上的衣带解开了,露出前胸,紧致的肌肤闪烁着月亮般的光泽,纯净淡然,胸前是属于奴隶的烙印,无损他的美,就如同屈辱磨难没有磨掉他如玉的品质。 这么美,这么特别,天下独一份的人属于自己,自豪感油然而生,文康满意地一笑,让他的笑容里危险的成分稍稍褪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结实的胸膛,从锁骨直到乳/头直到腹部,......,感觉到指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文康嘴角上扬,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也在不易察觉的颤抖。 "怕吗?"文康温和的声音在昭华听来似不怀好意。说着手指渐渐往下移,轻轻一抽解开了裤带,把裤子拉到膝盖。平实的下腹露了出来,象是回答他的问话,^。 "抬起头来,看着我。" 昭华听话的抬起清秀的脸,如往日平静,淡然,没有文康期望看到的愤怒和羞辱的表情,只有咬嘴唇的动作暴露他心里的惧怕。 该来的总要来,他不能抵抗,也无力抵抗,不想增加皇帝征服和玩弄的乐趣。 昭华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呼吸不自主地粗重起来。 听他急促的呼吸,看他起伏的胸膛,文康笑容扩大,捉狭心起,故意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把手移向下面......。 极度的羞愤使昭华颤抖得更厉害,这样......,对他百般折磨凌虐的灭国仇人面前,任他狎玩,实在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致的耻辱。 ......,......。 沦为阶下囚的亡国奴下场就是这样被胜利者赤/裸裸的羞辱玩/弄,这人还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少年,失败的结果就是这样可怕,失去的不仅是地位权势,更是尊严、自由。 "撑不住了可以趴在我腿上。"文康很"体贴"的说,手上加快了力度。 昭华喘着粗气,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几乎要刺到肉中,身体本能地想反抗,头脑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反抗,反抗只会招来更大的羞辱和残酷的惩罚,而且更不利他的目标。 ......,昭华勉强克制自己的颤栗,......。......,......,却不知他这倔强的模样反而更加显得诱人。 文康看着他秀气又坚毅的脸,想到当初在江边看到的他银甲白衣,跃马扬鞭,长剑所到处鲜血四溅,从那时他就想把这人控制在手,驯服他,占有他,看他哀求哭泣,现在终于把这站在云端的人握于股掌中随意玩弄,这种掌控的滋味好得难以想象。 这个人,高贵又谦恭,坚强又柔韧,能伸又能屈,清瘦的身躯下埋藏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温顺的背后是极力压抑着的痛苦和不屈。 明亮的眼睛坦然、平静。无论是屈辱不甘还是强忍痛苦,都充满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现在,这个人就被自己控制在手心。 看着他闭上眼睛苦苦忍耐的模样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文康不知不觉地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慢慢俯下身,嘴唇快要碰到昭华的脸颊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强行忍住了下一步的动作,他要和他保持界限,这个人再怎么俊逸如仙,也是仇人之子,敌国之君,怎么可以怜惜温柔,这不等于把弱点交到敌人手中吗?这是自寻死路。 文康一直认为自己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者可以不通诗文,不知谋略,但是不可以有弱点。想到这里,他压制住自己的渴望。再次提醒自己,这人只是匍伏于他脚下的奴隶,是供他发泄欲望和愤恨的工具,可以占有他控制他,但是绝不可对他有半分不该有的感情。 但是也没有为难,手上的动作加快几分,随着一股热流吐出,昭华痛苦又舒服地轻轻叫了一声,身子无力的软下去,倒地前用手撑地硬是没倒下去,脸上飞起红霞,样子实在是美极了。 "舒服吗?"文康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昭华再不会被他这包藏残酷的温柔骗倒,没有说话,等待着他下一步折磨。 文康开口:"你舒服了,也该让朕舒服一下了。" 果然,就知道这家伙折腾人花样百出,想起第一次被强行进入时那不可忍受的疼痛,说不怕是假的,昭华素来冷漠的眼眸闪过一丝恐惧。 "你用口,还是用手?让你挑。"文康觉得自己非常仁慈,给予奴隶挑选的余地。 用口?难以想象那种恶心的东西含在口里是多么屈辱和痛苦。 用手?从来没用过,充满淫靡的味道。 昭华又紧咬嘴唇,美丽的嘴唇被咬得让人看不下去,文康一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松开牙齿。 "难道你想用身子?" 昭华身上一抖,上次难以忍受的剧痛烙在他的记忆里,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快点。再磨蹭你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文康有些不耐烦,他已经是难得对人这么耐心,这么宽大了。 昭华咬咬牙,伸出手去解开文康的宽松外袍,又解开亵裤,羞怯的揉搓起来。 看他帅气的脸庞胀得通红,浓密的睫毛羞涩的颤抖,文康心情大好,这比他温驯冷漠的假面具有趣多了。 也不知昭华是没经验还是故意反抗,弄得文康一头冷汗,但是又不想把他吓得缩回去,只得强忍着,心里哀叹,真是不公平啊,我让他舒服,他却让我难受。 "陛下,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高贵的女人声音响起,带着惊讶。 昭华抬头一看是皇后,登时羞得差点想一头撞死,再看自己......,衣着不整,就这样暴/露人前,还是女人。他一头扑在前面的矮榻上,把脸深深埋在上面,双肩剧烈的颤抖。 文康头一次看到他这样激烈的情绪,有些手足无措,想去安慰他一下,再看皇后在身边,不知怎么办才好,回头对皇后一声怒吼:"谁叫你进来了,为什么不待通传?" 文康第一次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皇后是做为顾命大臣之一的大将军蒙放的女儿,蒙家是齐国世家门阀,势大执掌兵权,文康娶了她之后得到蒙家的支持,这才得以顺利亲政,从辅臣手里接掌皇权。皇后聪明美丽,进退有度,执掌后宫井井有条,与皇帝从没有红过脸。在这场权利交易的婚姻中,两人是相敬如宾,分寸把握得极好。 皇后知道做皇帝的人讨厌女人妒忌,聪明的女人就算要妒忌也要有策略,对于暂时受宠的人,她也施以恩宠,因为她知道男人都图个新鲜劲,尤其是文康,对一个人感兴趣从不超过三个月。 所以皇后从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大方地摆出宽容贤惠的姿态。她唇角含笑:"臣妾只是来看望皇上而已。皇上想做什么是皇上的权利,没人敢说什么,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奴隶如此失措,难道是喜欢上他了?"第29章寿宴 "胡扯。"文康胀红了脸,立马接口说。"朕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奴隶?况且他是敌国太子,仇人之子。"说完回头看见昭华颤抖的双肩僵了一下,又呆呆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素来威严果断的皇帝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样子,皇后抿嘴一笑:"你如果不是喜欢上他,怎么这么在意他。" "可笑,朕哪里在意过?" "就在刚才,您看到他羞辱不堪时,您惊慌不知所措。这可不是陛下以往的行事作风。" "别自做聪明,朕只是因为你突然进来觉得有点难堪而已。奴隶只是个会说话的玩具,兴趣来了顺手玩玩罢了,谁会在意一个玩具。" "臣妾敢断定,这个奴隶一定很好玩,陛下对他的兴趣也许会超过半年。" 文康恼怒地瞪她一眼,回头吩咐昭华:"你先出去,待会再来。" 昭华低着头整理好衣服出去,羞红的脸变得苍白,脸色漠然,眼眸冷如冰霜。 文康又对皇后说:"朕再说一遍,朕只是玩玩,并没有喜欢他,更不会做有害社稷,或对不起父皇的事。" "但愿如陛下所说。"皇后顿了一下,说:"您没有喜欢他最好,否则您的感情只会如流水一般白白流走,得不到任何回报,他是不会回应你的。" 文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不舒服,满不在乎地说:"帝王家最忌真情,朕怎么会对一个奴隶付出感情,想要什么直接拿来就是,谁敢说个不字,哪里用得着感情?" 皇后看着他,抿嘴一笑:"也是,反正陛下也不会去爱人,那么就去征服占有吧,用鞭打,囚禁,刑罚让他畏惧屈服。等他完全屈服顺从之后,陛下再慢慢对他好一点,那时已经习惯□虐待的他会感到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直到完全被您掌控。" "这样?" "总是对一个人好,那人就不觉得你好了,就好象处在蜜罐里不觉得得甜一样。" "皇后的比喻真有意思。" "陛下英明圣德,这个招术自然比臣妾更运用纯熟。您在朝堂上驾驭群臣,不也是用恩威并施的手段吗?" 皇后又说:"他只能做你的泄欲工具,他的温顺外表后面一定隐藏着祸心。你可以召他侍寝,但是千万不能去在意他,重视他,更不能去爱他,否则他会反过来控制你,你和他之间有杀父之仇,灭国之恨,如果被他控制,那实在太可怕了,绝非国家之福。" "皇后多虑了,他现在只是个奴隶,没有一丝自由,而且被朕□的温驯服从,不敢反抗,哪有他控制主子的道理。" "陛下可不要小看这人。" "行了,你退下吧。"文康心里更烦躁。 皇后退下,落月上前为他更衣,说道:"陛下,皇后说得有理。" "女人善妒罢了。" "陛下,难道您没有发现,您在面对昭华的时候经常失控吗?情绪常常不能自主,反而被他牵着走?" "胡说,朕要他生才能生,要他死才能死,怎样处置他都不能反抗,怎么会受制于他。" 落月一笑:"他绝对不是您应该喜欢的人,如果您真的动了心就等于把刀柄递到他手上,这一点想必您很清楚。您只有把他一个变成没有思想没有意志的奴隶,让他彻底忘记以前高贵的身份,您才可以去喜欢他。" "傻子,朕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奴隶呢?" 等所有人退下,文康把又昭华叫进来。 方才的难堪带给昭华的羞辱还是非常强烈,黑白分明的眸子象再也经受不住一点刺激的楚楚可怜。文康本来想抚慰他一下,可是又不想表示在意,也不知说什么好,想起皇后的话,心里愈发烦躁起来。 记得昭华以前说过,心里烦的时候念诗,用优美的诗歌赶走心头的烦躁。 "去把桌上的诗集拿来念。"文康下命令。 太傅要他背诗文,他实在是背不下去,但是他发现昭华念诗很动听,声音清越悦耳,象清泉流过心间,带着一股纯净,又象洞箫低吟,一句句打动人的内心深处。听他念诗,文康不知不觉地能背诵下来,所以只要太傅布置功课有背诗文的作业,他就要昭华来念。 昭华很喜欢念诗,烦恼的时候念诗可以让他沉浸在诗文优美的意境中,可以暂时忘却悲伤痛苦。如果能喝口水润润喉咙就好了,如果不是跪在坚硬的玉石地板上念更好了。 反复把昨天太傅要求背的诗文念了许多遍,估计文康也能背下来。 文康满脑子都是方才皇后说的话,昭华念的诗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不喊停,昭华还是跪在他面前念诗不敢停。 有一句他听见了,就是:落花有真意,流水终无情。 很令人不舒服。 "不要念了。"文康终于开恩发话了。 昭华偷偷抬眼瞄他一下,心里纳闷,今天这魔王犯了什么毛病,以往叫他念诗至少念到用午膳的时候,让他在旁边念着,而他自已喝茶用点心或批奏折或打盹似听非听,至少念一个时辰。现在没到时间居然喊了停,想干什么。 反正他现在嗓子也干,膝盖也疼,喊停了就不用念,一起身,身子摇晃一下,差点站不稳,昭华苦笑一下,难道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虚弱,才跪了半个时辰就双腿打晃,往后的折磨可怎么挨?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把扶住,昭华不敢置信地望着眼睛扶他的人,居然是那个百般折辱他的魔王。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的那抹柔情难道是幻觉吗?肯定是的。轻轻抚摸自己头发的那只手是他的吗?肯定不是。 文康一手扶着他的胳膊,一手轻抚他的头发,柔软顺滑,好象摸着上好的丝绸。忽然,父皇临终前的痛苦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他打一冷颤,醒过神来,狠狠地把昭华推开。 "咣啷"一声响,被脚镣一绊,昭华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 原来刚才那抹温柔真的是幻觉,昭华掩饰着瞬间流过的悲伤爬起来,站在一边。 文康坐回紫檀雕花榻上,坐在一边默然出神,过一会儿,在另一边拍了拍,说:"过来。" 昭华一直垂着头,似乎没看见他的动作,听到吩咐,径直过来跪在他脚前。 文康怔住了,又不知所措起来,一时间心烦意乱。 没有听到发话,昭华也不抬头,更不说话,只低着头看着膝下的玉石地面。 空气中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文康开口说:"太后寿辰快到了,你的寿礼办得怎么样?" "奴才自会尽心尽力。" "你要多少钱?" 昭华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一眼,难道他良心发现想帮他吗?还是他现在恨意减轻,想母子和好,想让太后过一个舒心的生日,所以允许他去讨太后的欢喜。 不,不可能,这家伙以素来以欣赏他人的痛苦为乐趣,怎么会突然有了人性?是不是又想什么新鲜的花样来羞辱他吧?一定是,肯定是。 昭华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来办寿礼,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办,对于这疑似陷阱还是不要跳的好。 "不需要钱。"昭华小心翼翼地回答,希望这拒绝不会惹到他。又说:"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钱能买回来的。" "哼,这都是没钱没势的人的安慰之词。"文康自小就喜欢和昭华抬杠,现在还是如此。"有钱就可以招兵买马,有兵马就可以开疆扩土,得到权势。比如...... 你现在跪在我脚下,任我摆布使唤,随意折磨玩弄,难道不是用金钱权势得来的吗?" 昭华心里冷笑,金钱权势能买到人的灵魂和真心吗? "陛下说的很有道理。"昭华很恭顺地回答。"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您的金钱权利得到的。" 文康刚要点头,又觉得不对,他现在所拥有的是能用金钱权势得到的,能用钱换来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吗? 他现在手里握着天下人羡慕的金钱权势,可以得到任何东西,为什么他还是若有所失?他觉得自己还在追求一种东西,那东西离自己很近,却又抓不住,用金钱权势换不来。 患得患失的感觉象团乱麻一直在缠绕在心里。 "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文康突然冒出一句俗语。 昭华习惯了他鬼神莫测的脾性,没有任何反应。文康突然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逼他看着自己。 这双清澈如泉的眼睛澄净的没有任何杂质,是否会染上金子的贪欲? 不可能,文康否定了。 这个清逸如仙的人已经在他的鞭子下屈服,能不能再进一步拥有? 可惜他的屈服不是真的,冷漠淡然的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内心。 是否会为权利对他阿谀奉承? 也不可能。 是否会希求他的赏赐向他献媚讨好? 还是不可能。 会不会心疼他的寂寞,感受他的孤独,分担他的烦恼和喜悦? 更不可能。 手里的金钱,权势,鞭子,都换不来他最想要的。 文康突然感到有些挫败,更有些丧气:"你说的对,金钱买不到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太后的寿辰到了。 和皇帝的万寿节一样,太后的千秋节也是个举国同庆的日子。太后寝宫内外张灯结彩,全部换了新的铺陈摆设。太后升殿受贺,皇帝先率文武百官行礼,然后是皇后率妃嫔和内外命妇行庆贺礼,然后是奢华的皇家宴会,观赏歌舞百戏。 皇帝皇后离座,献茶献酒,率先恭进寿礼:金锭九百对,银锭九百对,上好珍珠九百串,宝石九百串。金寿星九座,玉如意九柄。恭祝太后千秋如意。 其他文武大臣依次献寿礼,殿内一片珠光宝气。 两年来,文康将太后禁于冷宫,朝廷内外不明原因,言官进谏,大夫进言,指责他不孝。自回燕国后他又将太后接回太后宫,几乎每日必请安,供应更是丰厚,大臣们又赞他孝行可嘉。现在太后寿辰之日又率百官朝贺,进献寿礼,百官更是借机大肆歌颂一番。 太后也配合地把戏演足,母子二人在臣民面前合演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 听到大臣们赞美之词,文康微微冷笑,这繁华富贵之后,谁知道掩藏了多少肮脏黑暗。皇家尊贵的下面,又隐瞒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隐事。 酒至酣处,文康向落月使个眼色,落月会意,跪在太后前回禀:"太后慈德,泽被天下,连奴才们也感恩戴德,想着略尽心意,为太后献寿。" 太后含笑点头:"难为你们有这份心意。" "十九想为太后献寿,请太后恩准。" 太后一喜:"好,好,叫他上来。" 落月命昭华上殿。昭华进殿跪拜行礼:"奴才感太后恩德,无以为报,愿为太后献艺暖寿,祝太后福寿安康,颐乐永年。" "好,好。"太后泪花闪烁,几乎说不出话来。"快起来。" 昭华行三叩首礼。起身道:"奴才一无所有,唯吹箫一曲为寿礼献给太后。" "好,拿箫来。"太后点头,偷偷用帕子拭去眼泪。 侍女奉上玉箫,那玉箫晶莹翠绿,华光流溢,是上用珍宝。昭华轻放唇边,清润悠扬的乐声淌泄出来,如清泉流过山间,又如落花温柔地落在水面。如歌如泣,起落转折间透着一股飘逸出尘之气,仿佛把人的魂魄勾走。忽尔音调转高,轻灵缥缈如鹤唳九霄。最后一个华丽的煞尾轻轻收住。 一曲奏毕,殿上一片寂静,好象生怕惊破了这天籁之音,半响,在场的听众才回过神来,满是陶醉的表情,却没有人敢出言夸赞。 "这个寿礼别具一格,哀家很喜欢。"太后看上去很高兴,又说:"赏什么好呢?" "奴才感慕太后慈恩,不敢希求赏赐。" "你既然吹箫吹得好,这玉箫就赐于你。" "谢太后赏赐,奴才每见此箫,如见太后慈颜。"昭华再次跪伏叩谢。 "好,好。"太后似是更加高兴,转头对皇帝说,"那些珍贵的寿礼,母后也没什么用处,听说外面有地方遭水灾,不如将其赈济灾民如何?" "即献给母后,任凭母后处置。"文康礼数周到的说。"只是这么多寿礼还请母后挑喜爱的留下一二。" 众臣和后妃们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声。 "皇儿若真有孝心,不如把这个会吹箫的奴隶送给母后如何?"太后终于提出了蓄谋已久的要求。 文康没吭声,太后在寿宴上当着众臣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很难当面拒绝,何况刚刚演出了一出母慈子孝的好戏,现在如果拒绝,不是自己打脸吗? 太后见他不答,又小心翼翼地说:"母后很喜欢他的箫声,求皇上把他送给母后好吗?" 殿上众臣和后妃们都看着,文康如果再拒绝就不象样了。干笑了一声,道:"母后说哪里话,太后为天下养,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儿子也要想办法去弄来愉悦母后,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奴隶呢?只是这个奴才品性蠢笨顽劣,不堪□,恐怕会惹母后生气。" "这个不劳皇儿操心,再顽劣的奴才母后也会驯服。" "也好,那么今晚就叫他过去伺候。"文康很恭敬地说。"如果母后觉得他愚劣不堪驱使,再把他送回来就行了。" "好,好。皇帝如此孝顺,母亲心里实在是高兴。"太后激动得眼中又溢出泪来。、 不明真相的众臣也跟着感动一番。 寿宴继续进行,太后心愿达成,高兴的酒到杯干,一边伺候的翡翠也高兴得脸上发光,只有虹姑面有忧色,她素知文康的脾性,喜欢先给人一个甜枣,让人高兴得如入云霄,然后再一棒子打下来,摔入地狱。他这么爽快地答应把昭华送给太后,未必安着好心。第30章射箭 太后宫的女人们急不可耐地等到晚上,太后见终于把昭华解救出苦海,心里的高兴和激动无以言表,根本就坐不住,一直在寝宫廊下等着。 终于,看见皇帝宫的奴仆抬着一顶小轿到来,一直抬进宫门直到殿外。领头的宫奴跪禀:"禀太后,人已经给您送来了。奴才告退。" 说毕率领宫奴们退下。虹姑翡翠赶紧打开轿帘把昭华扶出来。 太后一把抱住他哭道:"我苦命的儿......" 却见他有些异状,松开手,大吃一惊,发现昭华口中塞了一个口塞,塞得紧紧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赶紧细看,却见口塞上面还有一个小突起,两边各一条链子系在脑后用一把金锁锁住。链子是一串金环组成,可以随着金锁锁着的部分调节松紧。只见金链紧紧地锁在昭华脑后,白皙的脸被勒得两道红印。 "狠心贼。"太后忍不住骂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安好心。" "让臣来把它砍断。"说话的是侍奉太后的侍卫长燕长,是太后从燕国带来的心腹。可是他上前一看,根本没把握在砍断金链的同时又不伤及昭华。真是束手无策。 "苦命的孩子啊。"太后无法,只能又抱住痛哭。 昭华口不能言,只能摇摇头,为她抹去眼泪,乞求地看着她,似是求她不要哭。可是太后的眼泪越流越多,虹姑翡翠也一起哭了起来,其他侍女跟着哭,宫院里再次哭声震天。 可是昭华口中塞了个口塞,还用锁锁住,不但不能开口说话,还不能进饮食,不想让他饿死,就得放他回文康身边去。想通此关节,太后恨得咬牙,难怪皇帝爽快地答应,还说什么如果他伺候得不好再把他送回来,他是算定太后会把昭华送回来了。 "太后不要伤心,臣出去找锁匠,看能不能打开。"燕长再出主意。 太后一听,赶紧命他出去找人想办法。 原本精心准备好的燕国口味的晚饭要与昭华共用,结果也用不成了,太后气得也不想吃晚饭,昭华跪在她跟前,乞求地望着她,她才勉强吃了一点。 解下昭华的衣服一看,背上臀上腿上胸前全是鞭痕,新伤压着旧伤,膝盖上也是斑驳的伤疤和青紫,臂上是绳索勒的难以消掉的瘀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太后又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快晕过去。 昭华没法劝慰她,只好握着她的手。 太后怜爱地把他抱在怀里,亲手给他上药。 一边涂药,太后的眼泪一边嗒嗒地落在昭华身上。 目前在这个冷酷的齐国皇宫里,太后是唯一真心疼爱他的人,昭华见她伤心,自己更加难受,却无法安慰。 太后反而对他说着劝慰的话,劝他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现在燕国的暗卫和旧臣们都在想办法,她也会寻机劝皇帝放他回国。 燕长带锁匠回来,锁匠仔细看了金锁,极为奇巧,没有专门的钥匙打不开。再看金链与口塞的相连处也找不到安全的下刀处,实在没办法。 "没办法,只好明天把你送回去,今晚姑母抱着你睡。"太后又流下泪来,轻轻吹着昭华被铁链磨得发红的手腕脚踝,用丝巾包裹好。 一夜的时间短得转瞬而过。次日,太后亲自把昭华送了回去。 文康下了早朝一直在寝宫等待着,见太后送昭华回来,笑道:"母后嫌他伺候得不好么?这么快把他送回来了。咦,为什么不解下来,朕已经把钥匙给你了呀。" 太后疑惑的眼光望着他。文康过来轻轻捏住口塞上的小突起,向左一拧,原来口塞中间是空的,里面藏着一把钥匙,用这钥匙打开金锁,才把口塞从昭华口中取出来。待取出来一看,太后又怒火上扬,这口塞形状分明是一□形状,居然把这样的东西塞入昭华口中。这文康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昭华的机会。 太后怒到极点,反而神情淡然,把食盒中的红枣紫米粥拿出来,亲手给昭华喂下。温柔地问:"这是姑母亲手熬的你最喜欢的紫米粥,好吃吗?" "好吃。"昭华温柔地看着她,眼里也有点湿了。 "这是虹姑亲手做的燕国小菜,你尝一点。"说着又夹一筷子小菜送到昭华嘴边。 两人亲密的几乎当旁边的皇帝不存在。文康冷冷地看着,这本是太后对他这独子的疼爱,自从两年前和太后摊牌后,母子间再也没有这样的一幕发生过。现在再次发生,却是对另一个人,一个她的情夫的儿子。 文康恨得咬牙,恨到极点,脸上却还带着笑。 太后面如寒霜,临走扔下一句话:"你再虐待他,母后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生平第一次,太后对儿子说了狠话。 文康气极冷笑:"哼,他一个罪囚,亡国奴,杀父仇人的儿子,朕开恩没有杀他就不错了,还要朕把他当祖宗供着吗?你是朕的亲母却向着外人,他是什么人?他是藏起爪牙的老虎,若是不给些厉害让他惧怕屈服,日后他做出谋逆之事该上断头台的时候怎么办?出了事你不会事前预防,也不会事后补救,只会哭啼啼要朕来收拾烂摊子,还好意思指责。" 太后气得眼里又盈了泪珠。 "陛下,不可对母亲不敬。"昭华忍不住插嘴。 "哪里轮到你教训我?"文康恶狠狠地道,"去,跪在殿外。" 昭华什么也没说,跪在殿外坚硬的石阶下,任凭盛夏五月的太阳晒得头晕眼花。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文康满含怨气对侍候在身边的落月说:"男人只要活着,就总有翻本的机会,朕留了他一条命,还有健全的身体,已经够仁慈了,他若熬不过去,那是他自己没本事,指望别人的仁慈成事,也配当男人?太后有什么可怨的?" 跪在殿外的昭华听到这话微微抬头,面色仍如古井不波,眼眸却闪动着不平静的波光。 文康强行压抑心情批完奏折。接着是用午膳时间,对着满桌子的佳肴没有胃口,指着一碗银耳粥道:"把这个给他,别让太后说朕虐待他。" 午膳后小休一会儿,上书房的时间到了,今天是太傅何恬讲书,他已经看见昭华跪在院中,落了座,直截了当对文康说:"请陛下叫昭华进来听讲,否则老臣对着两个爱打磕睡的学生讲书,实在是讲不下去。" 文康板着脸停了一会儿,看看太傅的脸色,命人把昭华叫进来。心里暗恼,凭什么师父们都喜欢昭华呢。 林御风命昭华倒茶,示意他把茶碗放桌上,等他把茶碗放桌上时,看见桌上一张字条,上面一个"忍"字。 昭华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御风了一眼,林御风给他一个安慰鼓励的眼神。昭华也报以感激的一笑。 林御风啜了口茶,皱着眉说:"这茶是怎么沏的?跟涮锅水似的,你尝尝。" 昭华了然一笑,端起茶碗喝下去,缓解了嗓子的干渴,道:"奴才再去倒一碗。" 文康眼角一瞥,冷笑一声:"过来磨墨,少勾三搭四的。" 昭华赶紧过去磨墨。 林御风笑笑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提出建议:"皇上,明天去后苑骑马好吗?坐在屋里读书真没意思。" "好啊。"文康无所谓地说。 次日,皇帝在御苑北部的山林草原区骑马射箭,侍卫宫奴们前呼后拥跟了一大串。 到了骑马场上,文康完全不是在书房中昏昏欲睡的样子,而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看着御前侍卫们比试射箭骑马,个个骑术精湛,百步穿杨。 文康很高兴,慷慨赏赐金银珠宝。 "臣等这点微末技艺在陛下面前不值一提,陛下何不上去松松筋骨,也让臣等开开眼界。"苏送爽恭敬地说,他早看出皇帝跃跃欲试。 "牵马来。"文康早已按捺不住,命人去牵来御马。 皇帝的坐骑是一匹乌云盖雪,高大健壮全身通黑如黑缎,只有四蹄为白色,好象踩在白云上,确实神骏非凡。 文康很喜爱它,赐名为"倾华"。 据说如果给一只动物命名的话,会对它产生感情,文康不想使自己有弱点,从不对任何人或物产生感情,但是这匹乌云盖雪例外,成为唯一一个有名字的御马,可见是多么受喜爱。 一个精壮的马夫把"倾华"牵来,文康走到马前,瞟了昭华一眼,昭华不待发话,主动跪伏于马前,文康踩在他背上一跃而上,驾马飞奔。 马夫看着,一双手紧握成拳,握得指节发白,咯咯作响,两眼喷火。昭华不敢说话,只能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看着皇帝驰马而去,林御风悄悄在昭华耳边说:"那个马夫可是燕国的护国将军陈之武?" "是。"昭华垂着头回答,心里难过,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沦为养马的马夫任谁也会扼腕叹息。 "可惜了。"林御风悄悄说,"听说皇上数次劝降,要他为齐国效命,他不肯。" "陈将军是忠诚之人。" 林御风也听说过,皇帝欣赏陈之武之才,曾数次劝降,许以高官厚禄,道:"以君之才,该当拜将封侯,如今燕国已灭,君臣为奴,君何必死守旧主,与草木同朽。只要你为齐国效力,必成一代显贵,与相国、大将军共列朝班,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陈之武坚决拒绝,道:"下臣驽马之资,不能保卫国家,辅佐君上,已是惶恐惭愧之至,又怎能贪图富贵背叛吾主。臣宁死不弃旧主而事新,纵遭万戮终不悔。"说罢,以头撞阶,血流满地。 文康见陈之武忠心不贰,连声叹息,欣赏他是忠诚义士,没有杀他,仍打发他回马房当马夫,做许多脏重活计,希望能磨掉他的锐气,逼其屈服。 林御风虽是不谙朝政的纨绔子弟,却也佩服这些忠诚的人,看得出根结所在,对昭华道:"那是因为有你这旧主还活着,所以许多燕国旧人不肯弃旧投新,也不肯为齐国出力办事,你还是小心点。" 昭华无言苦笑。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可以试毒用的银筷,这是太后给他的。不少人想杀他,他死了,燕国旧人没了盼头只能死心安份,齐国人也放下心头大患。所以,日日夜夜他都在危险中度过,算来算去,能保他性命的人也只有文康这个不停折辱他的魔王了。 想到此处,真不知该对这魔王是该痛恨,还是感激。 空旷的草地上,文康纵马飞驰,漂亮地跃过好几个矮树从和障碍,又弯弓搭箭,在飞驰的奔马上连发数箭,居然全部正中靶上的红心,旁边的人发出阵阵惊叹,有谄媚的成分,也有真心的佩服在内。 文康更得意,猛加一鞭,□乌云踏雪加速狂奔,他再次弯弓搭箭,一只金箭只冲靶心,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却见那箭力道弱了下来,象是力尽而坠落地上,众人又惋惜担心,想着年轻的皇帝射了十几箭后最终还是力有不及。不料第二箭赶上第一箭,推着第一箭直冲靶心,这是文康拿手的双星赶月,众人正准备叫好,却见第三箭后发先至,带着震耳的尖啸声,推着前两支箭,正中靶心,三箭都穿透了靶心,靶上只余一个圆形的小孔,这是文康极少在人面前露的绝活,名"三星联珠"。极少有人看见过他这一手,劲力准头巧劲都运用到了极点。众人惊讶莫名,揉着瞪得发酸的眼珠,半响才惊叹出声,发出赞美的欢呼声。 文康收了弓高据马背上,剑眉鹰目,英姿勃勃,帅气的面容更加意气风发,他一脸高贵骄傲的笑容更是吸引众人目光,一双明亮的黑眸扫过周围欢呼的众人,似是寻找什么。 那双黑宝石一般晶莹的眸子是否会露出惊讶和崇拜?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是否也会流露兴奋的热情? 扫了一圈周围的众人,文康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他在哪里?这招三星联珠,文康极少在人前露过,是他的秘密绝活,如果那人没看到,那眼前这欢呼赞美岂不是大打折扣。 再次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看见他了。 只见昭华还是留在方才观箭的亭子里,正和林御风说着什么,他们两个脑袋挨的很近,好象在说悄悄话,林御风把一个东西塞在他手里,昭华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眼眸一片温柔,唇角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展示着发自内心的愉快情绪,根本就没注意到场上发生了什么。 文康登时脸色沉下来,一双鹰目又恢复冷冽阴鸷。众人也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变得这么快,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会发什么脾气。 "你们谁还下场射箭,射中的有赏。"文康压住情绪,不想扫大家的兴。 还有一些侍卫没有露一手,但是被他阴晴不定的脸色吓住,不敢上前。 "昭华,你来。" 文康命人把自己的御弓给他。 皇帝的御弓是一百石强弓,寻常人根本拉都拉不开,不知昭华这看上去很文弱的人怎么能拉得开如此强弓。 "不用骑马了,就站在这里射。" 文康知道昭华骑术极好,赤龙江一役他在江上纵马驰骋,从一条船上跃上另一条船,从容稳健,如履平地,可见他的骑术非凡,却不知箭术如何。 昭华有些发愣,不知皇帝什么用意。苏送爽给他御弓和三支金箭。 "射绸巾。"文康又下命令。 百步外悬着三块软软的绸巾,这是极难射的,绸巾柔软无着力处,许多人射绸巾,箭都是在巾下呼啸而过。 昭华有些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和皇帝抢风头,否则...... 还没等他多想,文康又发话:"如果一箭射不中,回去打一百鞭,两箭射不中,打二百鞭,以此类推。"第31章天威(有美图) 昭华倒吸一口凉气,那牛皮重鞭的厉害他早已尝过不止一次,能把人痛得死去活来,看来不使出本事射是不行了。 当马夫的陈之武狠狠地瞪着文康,如果他手里有箭,哪怕被人砍成肉泥他也要一箭射死那个凌虐他主子的暴君。 知道文康手段狠辣,昭华不敢反抗,只得站定身形,开弓拉箭,稳如泰山,一连三箭,箭箭都穿过柔软的绸布。 众人心里惊叹,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斯文清秀的奴隶,居然能拉得开皇帝的强弓,而且准头巧劲无不绝佳。当然他们只敢心里赞美。 "好啊,太好了。"只有一个人敢出声叫好,就是林御风。 文康冷冷一笑,下令众人散去。 回到寝宫,太阳已落山。 宫人们为皇帝换鞋更衣洗脸端茶,落月正要下令传晚膳,文康喝了口茶,下令:"来人,把昭华拉下去打二十竹板。" 不问缘由不知原因,皇帝就下令惩罚身边的宫奴,这是常有的事,所以伺候的人也习惯了,谁也不敢多说,刑房的人拿来刑具,把昭华按在刑凳上,去了下衣,打了二十竹板。 竹板形宽而轻,不象鞭子细长受力面小容易出血,也不象木杖沉重,容易打断骨头,几板子下去,肌肤一片红肿,又痛又热象铺了一层火炭。 按数打完,还要谢恩。虽然落月事先暗示行刑的人不要打得太重,但是昭华还是疼得一时动不了,只得一点点爬到皇帝面前:"奴才知罪,谢主子责罚。" "你的罪在哪儿?"文康看也不看他。 昭华怔住了,他真不知道今天哪里惹了这魔王了,只知文康心情不好要拿人撒气的时候,都会什么也不说直接下令处罚身边伺候的人。轻则掌嘴罚跪,重则挨鞭子板子,根本没有理由,更不知犯了什么错。 "不知道,请皇上明示。" "不知道?继续打。"文康冷酷的下令。 昭华一阵恐惧,一天一顿板子当饭吃谁也受不了,再打下去真的要皮开肉绽了。赶紧投降吧。 "请皇上明示,是不是奴才今天没伺候好?" "你伺候的向来不好,可是朕不怪你这个。你慢慢想,想不出来继续打。" 这个恶魔,昭华心里诅咒着,才发了几天神经没有打骂他,现在又恢复正常了,自从做了他的伴读后一个多月来他基本上没有找过茬,他还天真的以为是文康恨意消减了,不再狠狠折磨他了,看来那些天他是吃错了药,也不知道他吃得什么药让他反常,昭华愿意不惜代价把那药弄来,让他继续反常下去。 昭华跪在那里慢慢想,想什么,他根本就是想折磨他,还需要理由吗?真后悔没接受林御风给的东西。 文康用过了晚膳,很罕见的没有招人侍寝,而是独宿寝宫,值夜的人很纳闷的发现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二天,皇帝顶着两个黑眼圈,梳洗完毕,也不用早膳,叫昭华过来。 昭华挨了打后跪了一夜,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一碗粥,身子阵阵发虚,站都站不起来,勉强爬过去跪在文康脚下。 "想起来你错在哪儿了吗?" 这个恶魔的心思谁能猜得透,折磨起人来花样百出。昭华心里又诅咒几遍。 "奴才愚钝,实在不知,请皇上明示。" "哼。跟朕做对?"文康眼皮直跳,双目喷火,又下令:"来人,拿鞭子。" "奴才知罪了。"昭华赶紧投降。"奴才最大的罪过是生得不好,惹陛下厌恨,所以要陛下报仇泄愤也是应该的。" 文康一怔,眼光沉了沉,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好象要暴发。 落月赶紧过来缓和气氛,劝道:"皇上天威难测,这奴才愚笨不堪,怎么猜到皇上的心意,皇上明说了,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就是,有话直说好了,绕弯子打哑谜可为难死人了。昭华偷偷抬眼瞟他。 文康平息一下情绪,缓缓开口:"昨天,后苑射箭时,你和林御风谈得很开心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和人说了几句话,也没什么,这关你什么事啊。昭华肚里骂他脑子有病,嘴上说:"林公子问话,奴才怎敢不答。" "他说什么?" "他问那个为陛下牵马的马夫是谁?以前有过什么功绩?" "就这些?"文康声音更冷,心里并不相信,看那两人说话的表情根本不是说这些。 昭华见他表情阴狠,目光冷冽,也有点惧怕,知道如果自己有半句不实,肯定死得很惨,道:"他又问太后寿辰上奴才吹的箫曲是什么名目,跟谁学的,还会什么曲子,还喜欢什么乐器,喜欢谁的诗赋,喜欢什么食物,什么酒之类,奴才都一一答了,他还说了他喜欢的曲子乐器,齐国有什么好的琴师等等,还说以后会找机会一起欣赏大琴师钟怡年的技艺。一起去放春山看梅花到阳澄湖泛舟。" "就这些?所以你们聊得很来劲,看你的表情很愉快的样子。"文康还是恼怒,他送的东西呢,还没招供呢。 "林公子语气温柔,满怀关爱,说的又是轻松话题,所以奴才不由自主觉得愉快。"昭华垂首答道。明白了,原来文康是因为自己愉快而恼怒。 原来一点点温柔就让他如此愉快,想通此节,文康脸色稍霁,口气仍然冷冽:"还有呢?敢有半点隐瞒,皇宫的刑罚可不是吃素的。" "是。"昭华老老实实地回答。"林公子说,'皇宫的刑罚很厉害,皇上又恨你,以后的折磨不知还有多少,只怕你挺不过去。'于是林公子给了奴才一瓶保命止疼的护心丹。奴才对他说没有皇上的恩准,奴隶有伤病是不能擅自用药的,况且皇上若知道奴才私下受了别人的东西,一定会生气。所以没有接受他的东西,只说生死有命,若挺不过去,无非是一死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然后林公子略有遗憾,又嘱咐奴才要忍耐顺从,耐心等待皇上恨意消减,他会寻机求情。" "就这些?"文康眼波流动,不知想些什么。 "就这些,皇上不信可以去问林公子。" 文康沉默半响,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昭华抬眼看见,认为自己眼花了,这个恶魔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痛苦个什么劲。 好象看出他在想什么,文康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觉得朕残暴又没人性?" 昭华心里称是,嘴上哪里敢这么说,只是做出惶恐万分状:"奴才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 "你不必装模作样,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是否明白,是什么让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文康抬脚欲踢又忍住,"还不是你那死鬼爹做下丑事,坏了朕父母之间的感情,坏了太后名节,又害了皇父性命,让朕从小失去天伦之爱。" 这会儿昭华万不敢说什么不要为死人逼死活人之类的话,只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心里恨他为了打击人死揪着陈年往事不放。 文康发泄完一通怨气后又命令:"过来。" 昭华已经离他很近了,听他吩咐,只得艰难地挪动膝盖,再靠近一些。 文康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在膝上,然后扯下他的裤子。昭华身子一僵,以为他又要毒打,也不敢挣扎,只得静静地等着。等了一会儿,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觉臀上传来一阵清凉舒服,才惊讶的发现文康在为他上药。 文康一边上药一边说:"以后不许和别人说话,不许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进嘴的东西,明白吗?"说着一巴掌拍在昭华的臀上。 "明白了。"昭华忍着疼说。 文康心里生气,林御风是右相国林潇的儿子,而林潇又是力主杀昭华的人,这些复杂枝蔓的关节没法说出口来,对于昭华来说,身处黑暗寒冷的人得到一丁点温暖就会抓着不放,哪里会怀疑林御风的用心,况且林御风目的不明,有没有恶意也不好断定。 上完药,文康又狠狠捏着昭华的下巴迫他抬头对着自己,阴冷的说:"如果让朕发现你勾引别的男人,或者和别的人亲热,朕会让你死得很惨,知道吗?" 昭华惊惧又茫然地看着他。 "你的眼睛只许看朕一个人,敢看别人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森冷的威胁让昭华打一寒战,小声道:"知道了。" "下去,看见你就烦。"文康这句硬梆梆的话一般不带可怕的后果,意思通常是昭华可以回去休息不用伺候他了。 昭华松了一口气,赶紧回下房休息。 次日,昭华被落月特许休息一天养伤,可是皇帝觉得干什么都不顺,打这个骂那个,折腾得寝宫里人人惴惴不安,到午膳时皇帝摔了筷子,瞪着眼道:"昭华怎么不过来?略加惩罚他还敢怄起气来。" 落月赶紧命人把昭华带过来,要他忍着伤痛过来伺候皇帝用膳洗手。 午后是上书房时间,昭华照旧陪侍,林御风也照常入宫伴读,却看见他行动不便,可知挨过打。 看着昭华苍白的脸色和凄楚的眼神,林御风面露不忍,道:"挨打了吗?还痛吗?用药了没有?" 昭华不敢和他说话,只是点头做答。 "因为你和我说话了?"林御风又问。 昭华又点点头,淡漠的表情掩饰不了眼眸中深藏的哀伤痛苦。 林御风看了又气又怜,道:"我只是受人之托来关照你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皇上怎么可以这样。" 课业结束,太傅退出,文康回到寝宫,林御风跟着进来,很气愤地说:"皇上,你这样待昭华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你敢说朕过份?"文康双眼喷火怒吼。 "没错。你简直没把他当人看,天大的仇恨报复到这份上也该消了吧,况且昭华本身是无辜的。"林御风的声音比他还大。"先皇不是他害的,抵御外敌保护自己的国家也是应该的,他没做错过任何事,就算你恨他入骨,不如给他个痛快,一刀了结算了,何必这么零碎折磨人。" "哈,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你爹不是一直想杀他吗?所以你也推波助澜,借朕的手杀他,摆出一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想骗谁。" 林御风是相国公子,自幼受尽宠爱,哪听过这样的话,听了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文康又冷笑:"朕告诉你,朕的仇没有报完,就是不想给他痛快,就是要零碎折磨人,直到他死,怎么?不服气?" 林御风气得和文康大吵一架,摔门而去。 文康也气得脸色发白,冷冷地看着昭华说:"很好,很好,你真有本事。朕和林御风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极少红过脸,现在居然为你吵翻了,你的能耐还不小啊。" 昭华见他们吵成这样,早吓得跪倒在地,不知所措,怕文康迁怒自己,更怕他下狠手对付林御风。 文康摔了茶碗又摔砚台再摔珍玩,然后掀桌子,整个殿顶象被掀翻一样,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只祈祷自己能逃过一命。 "来人,传板子。"文康下令。 昭华闭上眼睛等待惩罚。 却见文康命人把另一个奴隶打了五十大板,他素来喜欢迁怒于人,旁边的人根本不敢求情,看着别人痛苦,他的郁闷才会舒缓一些。 御苑宫门外,一个帅气冷峻的青年靠着一棵大树站着,他脚踏白缎登云履,身穿白色宽袖长衫,一头乌发半披半束,银色的发带随风飘扬,修长的手指折扇轻拍手掌,那姿态说不出的慵懒韵致,一双如星黑眸,一直盯着宫门口。 过一会儿,林御风从宫门出来,一脸的怒气。看见树下的青年,乌云密布的脸上登时绽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屈无瑕,你在等我。" "嗯。"屈无瑕打量他两眼,拿衣袖给他擦汗,道:"看你刚才很不高兴的样子。" "气死我了。"林御风又满脸怒色,"你托我关照一下昭华,可是我才和他聊了几句,安慰了一下,皇上就对他用了刑,太狠了,真过份。" "算了,别生气。"屈无瑕眉头轻蹙,"我只是倾慕昭华太子贤名,怜他沦为奴隶受尽折磨,才托你在宫里暗中保护,既然惹得皇上不快,还是算了,以后别管他了。" "就算你不说,我看那昭华可敬可怜,也想关照他。才不过说了两句话,皇上发的哪门子火,真过份,本想找个机会为昭华求情,看皇上这么狠,气得我忍不住和他吵了一架。" 屈无瑕惊讶,又有些忧虑:"你虽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却也是臣子,怎么可以这样没有上下尊卑?当心他治你的罪。" "当我稀罕御前侍读这个差使吗?我不干了。"林御风气鼓鼓地拉他,"走,我们去喝酒,今天不回家,省得被老爹叨叨。" "你呀,这么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皇上赐的差使,哪是你说不干就不干的。"屈无瑕看着他,眼里似盛着浓浓的美酒,醇得惹人沉醉,语气更是含着无尽宠溺。 "皇上也大了,不用天天上书房,我这御前侍读的差事也该卸了,我是只知玩乐的人,没什么本事,哪象你那么能干,廷尉府清洗燕国暗卫奸细时,你一下子揪出了好些个,谁不夸你能干?" 屈无瑕听了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笑意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第32章生辰 后来的事,就是林御风离家出走,拒绝入宫。林相国派人找他回来,命令他进宫向皇帝请罪,林御风虽恼了文康,但是毕竟自小在一起十年之久,不会为了吵一场架吵散多年情份。文康吵完也有悔意,他自幼受父母溺爱,霸道惯了,和同龄孩子玩不到一起,也只有和林御风能处下去。相处十年,虽免不了偶尔怄气绊嘴,却多少有些情份,所以这次林御风请罪后,他也就借此下了台阶,两人带着疙瘩又出现在书房里。 文康不想对林御风怎么样,火气发在昭华身上,讽刺道:"你可真会勾引人,勾得太后为了你给亲儿子脸色瞧,还勾得朕的侍读为了你和朕吵架,连朕的御前侍卫也偷偷护着你。" "没......没有......"昭华试图辨解。 文康下令每天打他二十鞭,做为例行□,直到他肯招供为止,掌刑的是最受信任的御前侍卫苏送爽,后来用刑时,他都手下留情,没有使狠劲,虽然当时疼得皮肉如撕裂一般,但是只是暂时的肌肤之痛,并无大碍,还未经皇帝同意偷偷给他用了药。他不愿意为此连累苏送爽受处罚。 "还说你没有勾引人,连太傅都偏爱你,有意当着朕的面说你聪明有才。" "何太傅是想激起陛下好胜之心,发奋学习......" "呸,朕才不屑于和你争那诗文小道之胜,那玩意有什么用,你那死鬼爹就是沉迷那些诗词歌赋才误了国事的。" 眼看文康又要抬杠,昭华聪明地选择闭嘴。 吟诗作对舞文弄墨,向来被文康视为没有实用的小道之艺,只是他在一旁看着昭华和太傅出上句对下句,觉得很有意思。作诗作文,都是命昭华按他的语气做了充数,太傅心里明白,也无可奈何。 至于琴棋书画,算术天文地理杂科等,文康统统不喜欢,昭华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师父布置的功课也是昭华替文康做了,太傅也没法强逼皇上做功课,又不忍惩罚昭华,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弓马武术,文康却想和昭华争夺一番,韦冲说得有理,这世上敢和皇帝真的对打的,唯有昭华一人而已,所以文康喜欢和他对打。只是比试动手的时候,侍卫总管和武师父都不允许取下昭华手脚上的镣铐,更不允许给他真的兵器,所以比试起来趣味少许多,但是也比那些一碰就倒的侍卫有些意思。 但是昭华毕竟不敢使出全力真打,往往只出三分力,更不敢往他身上狠狠来一下,或是重重揍一拳,结果常常被文康打倒在地,挣扎着起来,又被重重打倒,木剑一下下落在背上,腿上,直到木剑被打断,一场对打下来,昭华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好象骨头都快裂了。 文康扔下打断了的木剑,冷冷地道:"明天继续打。" "陛下手劲真大,奴才实在撑不住了。"昭华只觉得肋骨被打断了,疼得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明天再被这样打一顿,他真的爬不起来,性命要交待了。 文康看他吐血,眉头一动,仍是阴沉着脸冷声说道:"传太医来看,今天不用你伺候了,明天继续打。" 昭华怀疑他是不是想在练武场上打死他。 苏送爽带陈太医来给昭华瞧伤,真的被打断了一根肋骨,动一动浑身疼,吃了一颗丹药感觉好了些。 苏送爽看着他,眼神复杂,想了想,说道:"这药是灵芝活血丹,是陛下命我拿来的。" 昭华苦笑不答,把他打得半死再拿药来吊命,明天接着打,这叫什么事。 苏送爽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其实你若想少挨打也很简单,就是你使出全力还击就是了。" 昭华睁开眼,与他对视,无力的摇摇头。 知道昭华的伤势,文康破天荒赏了几天养伤的时间,待伤势刚愈,又上练武场接着打。 昭华举着木剑,先发制人,朝文康猛力击去,文康被他攻个措手不及,全力抵挡,过一会儿扳了回来,一招一式都猛烈凶狠。昭华忍着疼全力对抗,凭着临阵经验的丰富,还在文康腰上狠击了一记。最终,因为昭华带着镣铐,身上的伤初愈,行动不便,还是不敌文康力大,被打倒在地,只是文康却没有象昨日那样继续打他直到吐血,反而拉他起来,结束对打。 以后,昭华摸着门路,每次对打都使出全力狠狠出击,可以最大限度保护自己不被打得太狠,这让文康很兴奋,也使出全身解数,一场对打下来,文康身上也带着青紫瘀伤,而昭华身上的伤也不少,即使如此,把文康狠揍几下也让他觉得很爽。 于是,文康喜欢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打让自己发出全力,喜欢跟强者在战斗中耗尽最后一丝力量然后把他征服,而昭华暗盼对打时能趁机狠狠揍文康几下,盼着打击一下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的嚣张气焰,两人前所未有的喜欢同一件事。 但是昭华的日子还是难熬,除了习武场上的对打,再加上每天的例行鞭刑和劳作,每天都在疼痛和劳累中度过,他简直怀疑自己能不能熬过来。 文康还天天折腾他,明知道他拖着沉重的脚镣行动不便,明知道他自幼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做,还指使他做这做那,好象很高兴看他为自己做事。昭华也习惯他的颐指气使,好在文康也要睡觉,好不容易等他歇下,昭华才得以脱身回下房,却不能休息,每天例行的二十鞭要挨。 "你到底要挺到什么时候?"每次行刑时,苏送爽都要问这句话。 每次昭华都一言不发,只是袒露身体默默等待着疼痛再一次来临。 每次打到一半,新伤压着旧伤,昭华都会疼得全身发颤。 每次打到最后,苏送爽都会越打越轻。 每次打完苏送爽都会轻叹一声,偷偷给他上了药,把铁项圈锁在他脖子上,看他一会儿离去。 这日午后不上书房,文康在花园闲逛,只有包括昭华在内的少数几个人跟着。自从停止了人兽搏斗,又停止了那种□的艳舞献艺,他觉得少了点刺激,一腔怨恨的报复到现在也觉得没了意思,心里空落落的急待用另一种东西来填满,这东西好象就在身边,却捉不到。 文康看着池边的假山和池中的金鱼,还有池边一只北地的金刚黑头鹳耷拉着脑袋在打磕睡,想起十二年前,燕皇带昭华来齐国探亲,那时他还叫燕皇舅舅,昭华才八岁,和他在这御花园玩耍。这假山旁他们共同栽下了一棵桃树,许下稚气的愿望,愿这棵树见证他们的情谊,至今十二年过去,这树从未结过一颗果实。 "小康,那只黑脑袋的鸟是什么?" "那叫金刚黑头鹳,最善捉鱼,昭华哥哥是不是除了烧鸡烤鸭就不认得别的鸟?" "死小子,你是不是一天不刺我,屁股就发痒?"生气的语气,温和的声音没有一点威慑力,只好动手。 "啊......轻点,待会还要玩官兵捉强盗,你现在把我掐肿了,待会儿怎么玩。" 他们玩的官兵捉强盗颇具规模,两人各带一大帮侍从,定下赏罚,立下军规,而他只愿当官军,昭华素来让着他,于是自愿为盗,一场较量下来,大多是昭华赢了最后的一场仗。 时光如流水逝去,往事不可追忆。谁曾想十几年后再见时居然是如此刀兵相见,满腹怨恨互相提防。 文康感慨万分,唏嘘不止,心里隐隐作痛,好象藏了个小人从隐蔽处钻了出来,拿把刀一下下地揭开已经干的伤疤,连皮带肉揭得鲜血淋漓。 叹了口气:"你可曾记得十几年前在这御花园中一起玩官兵捉强盗?" 昭华头也不抬,冷漠地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记不得了。" 还是落月说得对,忘记过去,就会减轻痛苦。 文康觉得他的话听来说不出的刺耳,只觉得心里阵阵难受。 也难怪,昭华第一次来齐国还是以燕国太子,齐国贵客的身份入住齐皇宫,如今物是人非,十几年漫长的时间过去,园中景物变了许多,人变得更多,他哪里还记得,如果记忆会带来痛苦,还是不记得更好。 让他忘了以前的尊贵,接受现在的身份,安份不生异心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最好结果吗?为何心里有隐隐的不甘? "下个月十八是朕的生辰。"文康不知怎么说出这句话来,心里暗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望,瞥了昭华一眼,见他无动于衷,不禁心里有气。 第一次,他盼着生辰来临,每年生日他都会收到许多礼物,做了齐国皇帝后,他的生日就是举国同庆的日子,礼物更多更贵重,他也不稀罕,反而不喜欢过生日,因为过一次生日他累得快散架,要祭神,拜太庙,再向太后太妃行礼,再升殿受群臣朝贺,再赐宴赐酒看戏,偏偏他的生日在比较热的夏末季节,无论天气多热,庄严的全套礼服却不得不穿得整整齐齐,再戴上沉重的金冠,无论脖子肩膀再怎么疼,也要正襟危坐摆足架式,过生日成了活受罪。还不能偷懒,如果他躲懒了,会扫大家的兴,自己的生日总不能败兴是不是? 所以他很讨厌过生日。 这次他却不那么讨厌那天来临。他有时会想,昭华会怎样给他献寿呢?吹箫,不行,已经给太后献过了,他再敢用吹箫当寿礼,一定要收拾他。 以往文康每年过生日时,昭华都会从燕国派人带给他新奇的玩意,自从老齐皇被害后,他每年都把昭华给他的生日礼物摔在地上,但是昭华仍然每年给他送,他知道昭华在乞求他的宽恕,但是他不愿意宽恕,他是有仇必报的人,何况是辱父之仇哪里是几样礼物就可以打发的。 仇恨已经蒙蔽他的双眼,他已经看不到世间还有美好和真情。 不过,今年的生日嘛,他可以考虑接受昭华的礼物。 昭华快被皇帝过生日的事烦死了。 桑田瞅了个机会,在四下无人时悄悄告诉他皇帝寿辰的事,建议他在金殿上当堂献舞,唱祝寿歌,再拜伏于地表示忠心臣服。 昭华受不了,让他在大殿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献舞唱歌,等于歌妓舞女一般,那不是折辱到极点吗?他已经被□至深了,这一切他都默默忍受,尽量用麻木冷漠来对抗凌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迫于威势,迫于强力,为了复国的目标,不得不屈服,但是他的心,他的灵魂还是不屈的,现在要他主动去讨好献媚,这等于是让他全部身心送上让那个折辱自己至深的人去踩。尽管这样做是有好处的,但是他也做不出来。 桑田偷偷进言了两次,要他把握这次表忠心的机会,昭华就是不肯。 皇帝寿辰到了,是举国同庆的日子。皇帝从御苑启驾回宫准备寿筵,宫内外都有许多赏赐,连身处最低层的奴隶,也被赐于寿面。各处殿堂焕然一新,换上了新奇喜气的摆设铺陈,一派锦绣富贵。宫女们全都换上新的绸衣绢花,更别说妃嫔们各各花枝招展,极尽美艳。宫外大臣们献上了各式各样的珍贵寿礼,文康厌倦每年这一套,敬上来的寿礼只是随意看一眼,或收下或当场赏人。 "这些东西你们随便挑吧。"文康慷慨的下令,从赏赐他人的过程中获得高于别人的优越感是很快乐的。 妃嫔们很高兴地围着新献上来寿礼细细观赏着,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叹,礼物中有许多珍贵奇巧的玩意,让人眼花缭乱。 "陛下,臣妾想要这个。"东宫姬贵妃娇声娇气地说,手里拿着一支翡翠簪。 文康在她手里看去,只见是一支凤头翡翠簪,上等极品老坑玻璃种翡翠,玉色晶莹,温润细腻,通体翠绿没有一丝杂质,水光莹莹,外表看上去不起眼,细看却是高雅清贵,好象一个精华内敛的隐士。姬贵妃是东林国公主,自幼见多了珍宝,眼光极高,从众多宝物中只挑出这么一件来,可见这支簪不是凡品。 文康看着这簪,心中一动,笑笑说:"这只簪给朕留着,爱妃另外再挑两件好的吧。" 姬贵妃有些失望,面带娇嗔,只得又去挑了一件。 文康把这只簪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回头瞅了昭华一眼,开宴以来,他一直低眉顺眼地在身后伺候倒酒,眼光只盯着酒壶,从不往别的地方落,歌舞百戏也不看一眼,更不看至高无上的皇帝,好象那个酒壶多么稀罕多么珍贵似的。 文康又恨得咬牙,狠瞪了他一眼,再看看他半长不短的头发,把簪子交落月收好。这东西虽不俗,目前却用不着,满桌的珍宝只觉得令人厌倦。 每年的寿日都是如此,先是后宫,然后宗室,外臣依次行礼献寿,升座奏乐,从早到晚的饮宴,赏乐观戏看杂耍歌舞什么的老一套,腻得不行。 文康环视殿上众人,眼光落在某个角落。清朗的声音响在殿堂:"还有没有人献新鲜玩意让朕高兴一下?"第33章盟约 新鲜玩意在这几天已经玩了个遍,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有哪个人敢再献丑。 再问一声,还是没有,文康觉得很扫兴,拂袖而去。 回到寝宫,气得咬牙,心里不住痛骂:好你个昭华,面上装的一副恭顺的样子,肯为太后贺寿却不肯为皇帝献礼,哪怕舞剑弹琴一幅寿联一首诗都可以,再不行吹箫一曲也可以,居然连这小小的礼都不肯献,这分明是无声的轻蔑和漠视。 对,这就是对皇帝的蔑视,对他坏他不屑反抗,对他好一点他也不知感恩,若是他有点眼色肯讨好奉承,他的日子会好过些,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太不识好歹了。 "咣"的一声,文康砸碎了手中的茶盅。周围侍立的侍从宫奴无不惶恐,只有昭华仍是低着头漠然冷淡的样子侍立一旁,好象没看见一样。 "过来捶腿。"文康命令道。虽然没说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叫的是谁。 内侍们都感到奇怪,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非要昭华伺候,什么事都要他做。昭华是那种拨一拨才会动一下的人,如果没有人开口,他绝不会主动给皇帝端一杯水,皇帝不发话,他捶腿时不知道换个腿,梳头也笨手笨脚,扯掉皇帝好几根头发。揉肩按摩他也不会,也没心思学,换上别人这样早就被打个半死了。就是这样的人,皇帝还天天要他伺候,被他乱揉乱按一通,居然还觉得很舒服。更别说从端茶倒水洗脸更衣,到研墨打扇洗脚换鞋都要他去做,除了上朝和睡觉,都要让他在身边待着。 甚至文康还想要昭华晚上值夜,侍卫统领蒙天章坚决反对,倒不是怕昭华太累,而是害怕昭华单独陪在睡着的皇帝身边,会有什么意外。 昭华听到吩咐,仍然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跪在皇帝身前,不轻不重地捶着。 文康只看见他低垂的额发和长长的睫毛,还有秀气的鼻尖。难道这人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吗?这是一种无形的反抗,他对太后就不是这样,温柔体贴又主动关爱,对林御风也亲切。只有对他,齐国至尊的皇上,才会摆出这副冷漠疏离又顺从卑微的样子。 真可恶。 文康手里拿着本书,胡乱的翻着,昭华捶了半个时辰,受过虐待的膝盖又开始疼起来,正不知何时结束,这时听门外内侍来报:"林相国有事启奏。" "宣。" 右相国林潇负责外务,他来禀报外国使臣为齐皇庆寿的事,几天的庆寿活动结束,各国使臣都准备回去,只有北骁国使臣秦寿还等候接见,商谈两国结盟并开辟商道的事情。 "陛下......"林潇欲言又止,看了跪在一旁捶腿的昭华一眼,没有往下说。 "你说就是了,不用担心。"文康知道他的意思,他认为自己已经把昭华牢牢地控制在手心里,并不怕他玩什么花样,甚至暗自盼着昭华玩什么花样让他捉住,到时来几样新花样的惩罚,看看这淡然恬静的脸上是不是还这样如古井不波。 "是。"林潇只好禀报。"北骁国派使臣贺陛下万寿,同时来谈两国结盟的事,对方的条件是开放彬州五城为通商之地,开放盐铁交易,划夏津一带为两国共管区。" "什么共管?分别是想借机吞并。"文康不高兴地说,又问:"马匹呢?" "北骁国只答应每年交易上等马匹一千匹,还不包括汗血宝马。" "可恶,就凭这个要朕开放彬州五城,太过份了。" "这次北骁国的使臣是上卿秦寿,他可是丞相之子,现在北骁国皇上年幼,丞相摄政,这个位子迟早也是秦寿的,如果把他说服了,盟约应该可以定下来。" "知道了,朕再想想。明天召他重华殿饮宴。" 打发走林潇,文康又冷冷地下令:"传旨,今晚召凤逸来侍寝,叫昭华伺候他沐浴。" 昭华听了脸色发白,自进宫以来,他只在太后和皇帝寿宴上见过凤逸,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只能以目示意,他时时刻刻全身戒备着提妨皇帝的刁难,提防他人的暗害,每天劳作后还要受例行鞭刑,身体一沾床就昏睡过去,倒很少想起凤逸来。 当时凤逸为免昭华受辱,自愿入后宫为男宠,但是文康一直没有召幸他,今日不知怎么想起他来。 凤逸被内侍带到寝宫,看见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昭华,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悲伤和愤怒充溢胸间,几乎要冲破胸膛。昭华什么也没说,只给他一个抚慰的眼神,过来为他解衣,悄悄握了一下他的手,力量从手上传到全身。 凤逸闭了闭眼,衡量了一下形势,反抗的结果改变不了什么,只是徒增屈辱,而且还连累他的太子。咬咬牙,认命般脱下衣服,进入浴桶。昭华拿着手巾为他擦洗。 温暖的水暖和不了他冰冷的身体,他觉得浑身都在发凉。等到浴完出来,却不见拿衣服过来。 落月说:"按规矩,凡侍寝的人都要脱光侍候,以防挟带利器。" 凤逸冷笑一下,又见太监拿着一副精巧的手铐。 落月道:"你是燕国人,为了......" "不用说了,我明白,动手吧。"凤逸冷冷地打断他,顺从地让他把自己的双手铐在背后。 接下来是灌洗体内,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体内,浑身凉透。 昭华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凤逸□着被内监用一条柔软的毯子裹了,抬到皇帝的寝殿,只觉得心里又闷又痛。 文康嘴角含笑,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凤逸,好象在观赏一幅画,先开了口:"听说你是燕国东宫侍读,也算文武全才,今以娈宠之身侍人,岂不羞耻?朕素来爱才,你若肯效力于齐国,朕赦你无罪,委以重任,尽享荣华,如何?" 凤逸冷淡地说:"下臣资质驽钝,不能护得君主平安,又怎敢企望辅佐陛下建功,更不敢有荣华富贵之念。臣若背主求荣,必遭天谴,陛下用之,于国不利,请陛下收回成命。" 文康脸色一寒,手底下用劲。凤逸苦苦忍耐,一声不吭。 为了避免君主沉迷床第误了朝事坏了身体,也为了防止枕边人有谋刺之心,为皇帝侍寝的人无论妃嫔还是男宠都是不能在皇帝床上过夜的,完事过后就会被守在寝室外的宫监带出去。 昭华没有回去休息,守候在寝殿外面,看着凤逸□着被抬出来,身上满是青紫痕迹,腿间是血污一片,他什么也没说,提水为凤逸擦洗。 凤逸看着他,眼睛发红,想说什么,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的身子和性命只属于他的太子,可是却不得不献给敌人。 看着凤逸一脸惨痛,昭华不赞同的摇摇头,道:"不要难过,凤,被不喜欢的人侵犯了也没什么,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说着,脸上凄楚一笑:"我也被咬过。" 凤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眼里有痛又恨又无奈,只觉得心里痛得象被一把利刀剜了一块。 文康听到心腹回报他们的私语,脸色阴狠,道:"看来该让你被狗咬死。" 第二天,文康在重华殿设宴款待北骁国使臣秦寿,包括昭华在内的奴隶们端菜倒酒伺候。 "这个人是什么人?"秦寿指着站在皇帝身边的昭华问道。 昭华在一群奴隶中非常特殊,有鹤立鸡群的感觉,粗陋卑贱的奴隶服摭不住他的高雅气质,他就是那种人,哪怕是无声无息地站在那,惑人的光采还会散发出来。 "这人是朕的奴隶。"文康又开始了炫耀。"他是燕国皇太子昭华,朕灭了燕国之后得到的战利品。" 昭华侍立一旁,低头垂眼,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只有袖中的双手紧握,指甲掐到肉里几乎掐出血来。 "真是个绝色的尤物啊。"秦寿哈哈一笑。 昭华狠咬嘴唇,藏在袖中的手捏得更紧。 连文康折辱他时只说"真笨""贱人""滚"之类。"绝色""尤物"之类形容女子的轻薄之语,却一次也没有说过,不料竟被秦寿这样取笑般随口而出。 文康也哈哈一笑:"的确绝色,可惜朕不感兴趣。" 大虞朝许多国家都盛行男风,文康身为一国之君,也有臣下献上来男宠,但他一心想着灭燕复仇,以国事为重,不怎么沉迷酒色,有时恩宠后宫,为了子嗣,也尽量先满足后妃们,可惜目前还没有诞下一男半女,几个男宠一年很少见着他的面。 但是对昭华是否感兴趣只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他不想表露出对昭华的兴趣,更不愿表露出重视和在意,何况他也认为自己并不在意。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宾主继续商谈,陪同的还有负责外事的林潇相国。 对于结盟的条件,让皇帝大为头疼。 一、两国有一国受攻击,另一国要出兵相助,军饷抚恤由受助国出。 二、开放盐铁交易。齐国产盐,北骁国产铁,两国一直为税利之事有纠纷,具体细节手下人再论。 三、开放彬州一带五城做两国通商地。这个文康不能接受,彬州是齐国军事重镇,是守卫齐国的屏障,怎么开放做通商用。 四、关于和北骁国开放马市,增加马匹供应的条款,齐国要加强军备,北骁国产的善于奔袭的北地好马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北骁国每年只肯卖一千匹,这完全满足不了齐国急于扩充军备的目标。 以后还有若干条,分歧颇多。两个月前派林潇为使臣去北骁国商谈过,没有达成协议,这次逢文康寿辰,北骁国派重臣秦寿为使臣来参加贺寿,庆典完毕后再次商谈。 结果还是陷入僵局。 回到寝宫后,文康大发脾气,横竖挑剔,许多奴隶都挨了打,昭华也不例外,小腿上挨了十下藤条,因为只有这个地方还有可下手的地方,其它如背上臀上大腿上已经鞭痕密布了。 次日,林潇与秦寿再次谈判,还是没有结果。 第三天,最后一次谈判,因为秦寿次日要离开返国。所以这一天,齐皇,袁相国,林潇,一起上阵,做最后的努力,如果和北骁国结盟失败,对齐国称霸中原是很有害处的,除了没有充足的铁矿来源,可充战马的北骁国健马,更严重的是没有稳固的后方。如果齐国要继续向南征服西楚国,南照国的话,没有后方的稳固是不行的。 可是这个秦寿滴水不进,齐国连送珍宝美女他都不放在眼里。 谈判再次谈不下去,但是饭还是要吃。文康和两位丞相在偏殿设宴为秦寿送行。 "在下明日启程回国,有个小小要求,不知齐皇可答应?"酒酣耳热之际,秦寿提出一个要求。 "不知贵使有何要求,只有鄙国能做到的,尽量满足。" "在下孤馆寂寞,没有人暖床,希望齐皇陛下赏赐一个奴隶陪在下一晚,明日送回,如何?" 殿内的人心中暗暗吃惊,秦寿在是六国出了名的残暴,喜欢虐待侍人,被他凌虐至死的侍人不知有多少个,他有钱有势,弄死个把人也不算什么,从未受过惩罚,更何况主人可以随意处死奴隶,玩死更不用说。在齐国短短几天,又强 暴两名幼女,弄死了一个男宠。临走之际,他居然还要求玩物。 文康哈哈大笑,手一挥道:"只要两国交好,不要说一个奴隶,就是贵使要再多美女珍宝,齐国有的也奉送给你。" "多谢陛下的慷慨。"秦寿高兴的眉开眼笑,用手一指昭华,道:"我就要他。" 侍立一旁的昭华脸色大变,宝座上的文康的脸也变了,眉目间隐有怒气。 秦寿看到,补充一句:"陛下既然说两国交好,不会舍不得区区一个奴隶吧。况且在下只要□乐,玩完后还是陛下的奴隶。若是陛下慷慨,盟约的事可以重谈。" 意思很明显,答应他的要求,两国结盟的事就可以谈定了。 "没问题,贵使可要说话算话。"林潇生怕秦寿反悔,赶紧答应。 文康起身更衣,右丞相林潇及侍从们跟着退出。 偏殿内,文康悠然地昭华说:"秦使要你陪他一晚,你觉得怎样?" 昭华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双腿一软跪在他面前,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忍辱负重,低到尘埃,虽然已经决定唾面自干,但是被当做玩物送给别人,被压在身下被迫打开身体,这样的屈辱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三年前他游历在外时经过北骁国,碰上秦寿强抢民女,当场把那家伙教训了一顿,知道这家伙手段极狠,从不把奴隶妾侍当人看,每年被他虐待至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自己落在他手里,必会被□到极点。 "求你,陛下,求你。不要。"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苦苦哀求,以望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以前受到再难忍的折磨,他都不肯露出一丝软弱的哀求。现在,他第一次恳求。 文康看见始终清高淡然的昭华终于扯下面具苦苦哀求,心里痛快,道:"怎么?你还弄不明白自个儿的身份吗?你是朕的奴隶,生死都掌握在朕的手里,别说让你陪秦大人一晚,就是赏给下面侍卫军士享用,你也得从命,是不是?就当是被狗咬一口好了。" 听到这样无情的话,昭华心里如被重锤击中,全身颤抖,紧咬嘴唇,膝行两步,拉着他的衣襟哀求:"求你,陛下,看在我们是表兄弟的份上,看在我姑母是你亲生母亲的面上,看在我们小时曾在一起玩耍,求你,求求你。" 见惯了他漠然冷静的样子,初次见他惊恐哀求,文康心中一动,有些迟疑。4597第34章凌虐 见惯了他漠然冷静的样子,初次见他惊恐哀求,文康心中一动,有些迟疑。 跟着进来的林潇劝道:"陛下,这是好机会,一个奴隶换两国结盟,很划算。" "陛下,求你,求你。"昭华拼命磕头,额头出血。 文康眼光闪动,想要说话。 林潇呵斥道:"让你伺候秦大人是抬举你,你还敢罗嗦。"又转身吩咐:"来人,带他沐浴更衣,一会儿送给秦使大人享用。" 昭华惊惧地喊:"不要,皇上,求你,小康,表弟,唔唔......"旁边侍卫拿手巾塞上他的嘴,毫无怜惜地把他拖了出去。 昭华说不出话来,只用乞怜的眼神望着文康。 文康看见他哀求恐惧的眼神,有些犹豫:"林相国,这事是不是再商量?" "有什么可商量的,一个奴隶换两国盟约,这笔帐太划算了,相信齐国所有大臣会乐得合不上嘴。"林潇兴奋的两眼放光,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可是......"文康不知说什么好。拥有奴隶的人转让赠送或买卖甚至随意处死奴隶都是很正常的,他能说什么。 "就算您舍不得他,一个晚上后他不又回来了,秦寿大人只要他陪一晚,又不会带走。" "朕哪里是舍不得?可是......可是......"文康似图辩白什么,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一想想盟约,狠狠心,把心里的犹豫又打消了下去。心想,这个人沦为奴隶了还凛然一副清高不可侵犯的样子,骨子里的傲气分毫没有减弱,叫他吃个苦头也好,粉碎他的骄傲,撕掉他的伪装,看他以后还那么清高淡泊,或者能逼出他的底牌也说不定。 文康和林潇又回到殿内,宾主继续举杯畅饮。 "秦大人,敝国的条件请你再考虑,希望尽快给朕答复。"文康说。 秦寿微笑:"陛下不想让彬州成为通商口岸,这个条件可以考虑。秦马的数量可以翻一倍,盐铁交易的税率也好说。只是......鄙国如此慷慨,过陛下该如何回报呢?" "朕答应给你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请秦使大人笑纳。"说毕,文康一拍手,帘后侍从们把昭华带了进来。 见他身着宽松的白丝软衣,正是贵族家里男宠穿着的那种,头发上滴着水,显是刚洗干净了,嘴里塞着白巾,身上被两股精致的红丝软绳顺肩反绑着双臂,又经小腹大腿处打结勒过,从背后绑回脖颈。这是对付不屈服的男宠的绑法,只要一挣扎,勒在下身的绳子会抽紧□,刺激敏感处,而且让身体曲线更动人。他无助地挣扎着,好象受难的白天鹅。黑亮的眼眸满是恐惧绝望和哀怨悲伤。 秦寿眼珠都快掉了出来,贪婪的眼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再也挪不开。 侍卫们把昭华拖到秦寿身边,秦寿一伸手把他拉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闻了闻散发着清香的身体,......每一寸刺激着欲/望,顿时心痒难耐,朝那俊秀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真是绝色的美人,我现在就想疼爱你。" 秦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向昭华衣内伸去,粗鲁地揉捏着。昭华拼命挣扎,只激起对方更强烈的欲/望和更粗暴的动作。 "秦大人对朕的礼物可满意?"文康尽量不去看昭华的眼睛,喝口酒问道。 "满意,太满意了。"秦寿一边说一边在昭华的耳垂狠咬一口,又伸手向下摸去,捏着敏感的□狠狠地把玩着。 "唔,唔......"昭华痛苦地扭动着身体,被堵住的嘴里只能发出几声沉闷压抑的悲鸣。 "秦大人。"文康不满地说。"我们现在正在谈正事,人都送到你怀里了,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么?" "哈,这么个美人抱在怀里,还真有点等不及。"秦寿哈哈大笑,放开昭华,道。"也罢,痛快点,把盟约签了,咱们各自享受。" "这话还象个样。"文康勉强一笑,签下盟约,书记官再交给秦寿,秦寿看了看,很干脆地签名用印。 文康看看盟约,点点头:"就这么定了,祝秦大人今晚尽兴。" "多谢陛下的赏赐,在下感激不尽,今晚一定尽兴,以报陛下的恩德。"秦寿说着拱手告辞。两个侍卫架着昭华就往外拖。 昭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一直用哀求惶恐的眼神望着文康,现在被秦寿的护卫拖走,见文康仍是没有表示,眼神转为悲愤绝望和怨恨。 按理说签定了心念已久的盟约,应该高兴才是,可是文康却高兴不起来,昭华的苦苦哀求,那悲伤无助的表情,愤恨绝望的眼神,如走马灯般闪过眼前。就在昭华被拖走的那一刻,他有种冲动,想开口留下他,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直到眼看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关上,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生平第一次,文康尝到了坐立不安的滋味。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在呼唤"救他,救他。" 再低头一看手里的盟约,又止了步,答应过的事总不好立马反悔。 昭华被侍卫强行塞进车里,秦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男宠的衣装没有亵衣和裤子,秦寿直接扒上去贪婪地嗅着。 ......,昭华无助的夹紧大腿,羞愤使他的肌肤发红,呈现一种别样的美态,双腿紧紧并拢不让对方的目光玷污自己,秦寿好笑地看着他无用的抵抗,伸手抓住的脚踝一扯。 "唔......"昭华疼得闷声叫着,却激发了他的强性,用力踢向秦寿的□。 秦寿不提防被他踢中,恼羞成怒,扯过他的腰带将他大腿小腿绑在一起,......。昭华被这么耻辱的姿势绑着,......都毫无摭掩的暴/露在秦寿面前。他羞愤得满脸通红,也无力挣扎,只得闭着眼睛任人宰割。 秦寿却不急着享受美味,先用欣赏的眼光仔细地观赏一番,......,戏谑道:"真漂亮,有几个人碰过?齐国皇帝玩过吗?他肯把你这个尤物送给我玩,是不是他自己玩腻了?" ......,......。 昭华的心缩成一团,徒劳地扭动着身体,睁开眼睛哀求地望向他。秦寿却毫不在意他的挣扎,......,加大力量折磨着。 "你们齐国皇上真是善解人意,怕我等不及,所以把你洗好送给我,好让我在路上就开始享用,我若是现在不享受一番,太对不起皇上的一番心意了。你不用怕,我会温柔的,当年在北骁国见到你,被你痛揍了一顿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了。" 秦寿说着脱去自己的下衣,掏出昂扬已久的凶器。 三年前在北骁国惊鸿一瞥,那清高绝世的身影就落在眼里,印在心里,现在,这个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人终于落在自己手里,渴求以久的猎物已经无力抵抗,他可以为所欲为。 悲愤和恐惧如怒潮袭卷着昭华,他绝望地闭上眼睛。......,......,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流下,痛得喘不过来气。 ......,用残存的理智控制自己,不要掉下眼泪,不要让眼前这个恶魔和宫里那个帮凶享受着摧残的乐趣,这已经是他为保留自己最后的自尊能做到的唯一的行动。 炽热的热流淌过,昭华知道施暴者已经把肮脏的液体射入自己体内,巨大的屈辱反而激发了他的刚性,他强撑着自己不要再流出哀求的眼神。 秦寿粗暴地侵犯着,......,噬咬着,留下一个个血红的印子,用力的抚摸着,掐出一道道可怕的痕迹。 昭华绝望地挣扎着,......,......,意识开始逐渐昏乱......他模模糊糊地想,大概会这样疼死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大人,驿馆到了。" "扫兴,没见大人正忙着,再跑两圈。"秦寿不满地训斥着。 御夫只得驾着马车离开驿馆大门继续跑。 秦寿再次冲上顶峰,见昭华已神智不清,显是晕过去了,才恋恋不舍地把凶器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来,鲜血混着白浊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晕过去玩物不好玩,所以他暂时休息,准备下一轮的享受,命车夫把车赶回驿馆。驿臣看见他从车中抱下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吃惊,这种情况他们见惯不怪了,非常知趣地准备好用具退下。 一阵刺痛把昭华从黑暗中拽出来。睁开眼,看见自己全身□,□,被男人用一根绳子穿过被捆绑的双腕,吊在房间的横梁上。忍不住挣扎起来,等神志恢复,发现原来看到的是镜中的景象,那个人在房间摆放了一面大镜子观赏猎物的反应。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象潮水一般涌上来,将他团团包围,起初的恐惧已经被极度的愤恨赶跑,这时他的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就是报复。 报复眼前这个强/暴者,报复那个把他洗净捆好送给强/暴者当玩物的帮凶。 强烈的愿望反而使他坚强起来,一双黑眸再也没有悲伤痛苦。 "看,你的身体多漂亮。"秦寿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镜子里那具......的身体,扯下塞在嘴里的白巾,粗暴的嘴唇掩上去,噬咬着,追逐着,昭华没有做毫无意义的抵抗,乌黑的眼珠盯着秦寿的脸,冷冷的,带着鄙夷和不屑,秦寿反而有种挫败的感觉,他宁愿被昭华愤怒地咬上一口。 邪恶地一笑,秦寿拿了一条两端系着金铃的丝带,在他眼前晃晃,......,不怀好意一笑......。 昭华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镜子,眼眸里是寒彻入骨的冰冷。秦寿在身后抱着他的腰,用一根手指伸进去,昭华咬咬牙,好象可以咬掉这难堪的耻辱。 秦寿抽出手指,换上自己......的凶器狠狠地贯穿,昭华......,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反而睁大眼睛直视镜中的一切,象是旁观受难的天使。......,......。......,...... 终于,乌黑的眼睛逐渐失神,高傲的头颅无助的垂下,昭华再次陷入晕厥。 秦寿把他解下来放到床上,用冰块刺激他的下/体,用针刺他的......等敏/感部分,终于让他醒了过来。 昭华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前面,秦寿趴在他身上,噬咬着倔强的红唇,......,胸口脖颈一路留下残忍的痕迹, 他想看他屈服,想听他求饶,想知道身下的猎物忍耐力的极限在哪里。肌肤上的青紫血痕更激起他的暴虐。一边毫不留情地折磨着冲击着,一边......。每次看他快昏过去时,就用针或冰块刺激他的敏感处。 昭华英挺的双眉拧成一团,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淌下来。难以忍受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一浪高过一浪,五脏六腑都要被捣烂了一样。这样的痛苦已经超过了他忍受的极限。 当秦寿筋疲力尽之前,得意洋洋地看着昭华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仍是坚定和无畏,没有半点崩溃...... 这是什么人,被这么残忍的凌/虐后,直到晕去,也不发出一点哀叫。 什么人有这样黑亮的眼睛,能在这样疯狂的被侵犯下还骄傲地蔑视着他。 被那种清澈的眼睛瞪着,秦寿第一次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这么肮脏无耻,他用尽各种恶毒的手段蹂躏着身下的人,可是直到第三次晕死过去之前,美丽的双唇都没有发出呻吟求饶,被折磨得失神的眼睛始终没有流下一滴泪珠。 不敢相信他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皇太子,娇贵得没有受过风寒。有着皇室贵族的高雅和骄傲,却没有他们的柔弱和胆怯。有着江湖豪客的顽强却没有他们的粗鲁。 ......。 秦寿被这种美丽震憾,没有再次弄醒他继续蹂/躏,而是把他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一夜未眠的文康在皇宫门口等待着,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心乱,这样无所适从,他甚至不敢想象昭华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也许已经死了。 死?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会的,昭华怎么会死,他是很坚强的人,就算文康嘴上不说,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昭华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坚强的一个,柔中带刚,坚韧不拔,有君子之风。 他怎么可以这么在意昭华? 文康摇摇头想晃掉这可怕的想法,他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奴隶?而且是仇人之子。 不可能。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心烦意乱,从昨晚到现在他越来越烦,越来越怕,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烦,为什么怕?第35章疗伤 终于在文康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秦寿的马车出现了。 秦寿看他守在皇宫门口,戏谑地笑着。"陛下怕我言而无信,偷了您的奴才逃跑吗?放心,人已经带来,原物送还。" "你把人送回就好。" 两个侍卫把奄奄一息的昭华从车上架下来。文康急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头发被汗水濡湿,失去血色的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如死人,毫无生气,一双黑眸空洞无神,不复往日的明亮。 听到文康说话,昭华抬眼看了他一下。 第一次,文康在昭华的目光里看到了怨恨。 没错,夹杂在伤痛、失望中的那一抹怨恨。 "说真的,陛下这个礼物实在是太好了,真是人间极品,我很佩服。"秦寿的眼光看上去很真诚,好象是真心佩服昭华的坚韧。 什么? 佩服? 对身下玩物用这个词形容让文康有些吃惊。 "陛下的慷慨仁慈和体贴令在下感激不尽,送这么好的玩物给我享受,实在不知如何回报才好。" 文康没说话,冷冷地瞪着他,恨不得拿脚下的土把这家伙的嘴堵上。 "可惜陛下只赐一晚,否则臣手下的护卫们也好同沾陛下的恩泽。"秦寿故意刺激他,暗中打量他的反应。 不出所料文康气得快发狂了:"你滚,马上滚。" 文康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周围人奇怪的眼光,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咳嗽一声,恢复往日威严镇定的样子,吩咐:"来人,把他送回住处......" "陛下,陛下......"一内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回禀。"太后晕倒了。" "什么?"文康一惊,急忙赶往甘泉宫。 文康匆忙的一路小跑赶到太后寝宫甘泉宫,看见太后冷如冰霜的脸,心里明白她都知道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静立一旁等着她说话。 太后压抑着情绪,缓缓地问道:"听说昨天宴会上,你为了让北骁国使臣高兴,把昭华送给他玩了?" "哦,是这样......"文康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宴会上,秦大人很喜欢昭华,说晚上没有人暖床,正好盟约签不下来......" "我只问你,你昨晚上是不是把昭华送给那个畜牲污辱了?是不是?"太后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殿堂。 文康忽然有些害怕,求救般望望虹姑,虹姑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 文康咬牙道:"没错,秦寿是齐国贵宾,要个奴隶玩一晚上,这点儿要求我能不答应吗?" "畜牲。"太后睁着血红的眼睛,疯狂地瞪着文康,好象要把他撕裂咬碎吞下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人性的......" "噗......"话未说完,太后一口鲜血喷出,昏厥过去。 "母后,母后......"文康惊叫着。 众宫女内监又惊又怕,搀扶的,掐人中的,呼唤的,取水的,传太医的,乱成一团。太医听到传唤,赶紧过来救治,一番手忙脚乱后,太后悠悠醒转。 见太后睁开眼睛,文康悬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来,等着她雷霆大怒,等她责骂质问,等她发泄愤怒。 太后醒来,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对什么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虹姑担心地上前:"太后娘娘,感觉怎样?可好些了?太医已经煎药去了。" 见她一言不发,文康又担心起来:"母后,母后......" 宫女端过一碗参汤,文康端过来,亲手用勺子舀了送到太后嘴边,这样的举动,几年来他从未有过,如果有过一次,太后就会高兴得满脸放光,可是现在这迟来的关爱打动不了母亲,太后即不看他也不张嘴。见她不理,文康求救的眼光习惯地看向虹姑,小时候母亲生气时,只要向虹姑求援,她总会从中周旋的。而这次,虹姑的眼光冰冷如刀,并不理他,面无表情地把碗端过来给太后喂下,太后喝了几口,又闭上眼睛。 文康难堪地愣在那里。 空气沉重得象巨石压在人的心头,文康不知所措,原想只要她消气,让她打骂撕咬一顿都可以。现在这般不理不睬,叫他心里无比惶恐。 药煎好了,文康不敢再端碗,虹姑端来给太后喂药,太后嘴也不张。 "母后,母后,喝药吧。"文康低声恳求。 太后抬了一下眼皮,终于开了口:"陛下怎么还在这里,回去歇着罢。" 口气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和疏远。 太后病成这样,还要叫他这当儿子的去一边,分明是打他的脸,文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么办才好。认错,对于自负的他来说办不到,皇帝怎会有错,有错也不是错。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这样僵持着。虹姑说话了:"请皇上回去吧,不要再刺激太后了,太后现在暂时死不了,您得耐心等。" 冷漠刻薄的话象刀子一样刺来,文康脸涨得通红,跺跺脚,转身出了甘泉宫,好象后面有利箭射来,走得飞快。 等他走了,虹姑劝太后:"太后,别伤心了,事已至此,有什么用呢?" "我已经绝望了,"太后脸上流下了刚才强行压抑的泪水。"原以为我委曲求全,昭华受尽折辱,可以使他慢慢回心转意,不再怨恨,想不到他却......" 虹姑也哭了起来:"太后别伤了身子,昭华殿下还需要您。" "他如此没有人性,只怕我和昭华在他手里也活不了多久,不如我们娘俩一起去了,也省得受这份折磨。" "太后快别这么说。"虹姑哭着劝。"您把药喝了。" "不喝。生下这么个畜牲儿子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太后心如死灰。 "求求您,只要您喝了药我就去看望昭华殿下。"虹姑提出令人心动的条件。 太后这才有些活动,虹姑赶紧把药端上喂她喝下。 文康一口气奔出甘泉宫,平息一下情绪,恢复威严庄重的样子缓步回到寝宫,朝昭华所居的小屋走去。边走边问:"他怎么样了?" "比预想到的要好。"苏送爽迟疑地说,眼眸中有同情有不忍。 文康第一次走进柴屋,进来一看,见昭华靠着墙壁,蜷缩在墙角的稻草上,手脚上又戴着镣铐,脆弱的样子象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钉在墙角上的铁链铁圈刺眼地挂着。 文康一见这个样子,阴鸷的眼光扫向苏送爽。 苏送爽打一冷战,道:"陛下恕罪,是他说要自己清理,所以微臣没有给他锁项圈,臣马上......" "啪"的一个耳光扇过去。文康吼道:"还不解开。" 苏送爽意识到自己错会了意,赶紧拿钥匙打开昭华手脚上的镣铐。文康轻轻地把昭华抱着放平。 地上只有一堆烂稻草和一床味道很重还露着棉絮的薄被,没有床单褥子。 文康皱眉吩咐:"去拿被褥来,要厚点的。拿水来。快点。" 一边吩咐着,解开昭华的衣服。 眼前所见触目惊心,紧致结实的肌肤满是青紫瘀红的痕迹,咬痕掐痕针刺烫伤,密布全身,充满淫邪和恐怖,胸前一双红珠被咬烂,还有被针刺和烧灼的痕迹。手臂上除了掐痕还有勒痕,手腕上是被绳索磨出的血迹,大腿内侧全是干涸的红白液体,□被撕裂,红肿溃烂,还残留着血丝,□被一条带金铃的丝带勒成紫红,居然还有烫伤。 昭华脸如白纸渗着冷汗,没有血色的嘴唇苍白干裂,被咬得满是伤痕。整个人如没有生命的破碎的布娃娃。 文康让他趴着,发觉受折磨的身体在颤抖,叹口气:"放松一点,给你清洗。" 昭华费力地扒开他的手,唇边发出微弱却清冷的声音:"不敢劳动陛下,我自己来。" 让这个人碰自己的身体,看到自己脏污的样子,昭华宁死也不肯的。 "闭嘴,不许动。再动把你扔给外面的侍卫享用。"文康忽然气往上冲,口气凶狠,在他臀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可怕的惩罚吓住了昭华,昨夜残忍的蹂躏使他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寸皮肉都在疼,疼痛在体内如野马一般狂奔,疼得他恨不得把自己撞晕过去。他的身体真的不能再经受哪怕一次轻微的性事,如果再被侍卫们轮着上,他会活活疼死。这个恶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骄傲在这个时候只会让自己受更大的罪,昭华真的不敢动了。 文康检查下面,发现里面塞着一个东西,塞得很深,伸出手指扒开红肿溃烂的□,昭华疼得浑身直颤,文康停了一下,再轻轻把手指伸进去,掏出里面塞着的东西,原来是个手掌长的方形圆孔玉璋,刻着云纹。这样的东西居然在昭华体内塞了这么久。这样的暴虐连心肠冷硬的文康也吃了一惊。 异物在体内移动的刺痛,让昭华再次痛苦地扭动身体。随着玉璋取出,白色和腥红的液体混合着从密洞源源不绝淌出。 不知道那个秦寿在昭华体内发泄多少次。 "禽兽!"文康心里暗骂一句。 手指在□进出,带出一缕缕红丝粘液。紧热的感觉让他心里一痒,赶紧镇定心神,继续清洗,手指碰到某处,昭华身体一颤,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呻吟,充满诱人的味道,文康手一抖,气息也急促起来。 "陛下你做什么?"一个女子声音惊恐地叫道。 文康抬头一看是虹姑,克制着脸上的紧张,道:"朕在给他清洗。" 虹姑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充满警惕:"陛下尊贵之身怎么会做这种事,还是让奴婢照顾吧。" 文康苦笑一下,他平生第一次做这种事,看她戒备的神色,分明是怕他趁机对昭华下毒手。只好收手起身,站在一边看着虹姑照料。 虹姑看见昭华的惨样,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边掉泪一边为昭华擦洗身子,拿出药膏敷上,再给他换上干净柔软的内衣。 文康在旁边看着,看他咬着牙忍痛不吭声,看他的脊背,臀部和大腿都是新旧交错的鞭痕,心里暗叹,这个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娇贵无比皇太子,居然这么硬气,宁愿每天挨二十鞭,也不愿讨饶。 等虹姑把一切都处理完,文康伸手一抱,把昭华抱到刚刚铺好的厚褥子上,内侍还拿来了枕头被子。让他躺好,方才想起来没有传太医,赶紧命人传太医。 过一会儿太医院的打杂医官陈啸仙来了,文康一问得知是打杂的低等医官,有些生气:"这是哪来的太医,快叫有品级的太医来,叫胡澄海过来。" 胡御医是专门伺候皇帝的御医,文康非常信任他的医术,第一个想到他。 陈啸仙不卑不亢地说:"启禀皇上,只有臣这样的打杂医官,才会愿意为奴隶看病,有品级的太医不会愿意来,就算迫于皇命来,也觉得为奴隶看病是耻辱,不一定会尽心,若是把胡太医叫来,他觉得为奴隶看病有失身份,到时候再和陛下据理力争一番,定会耽误病人病情。微臣不敢说医术高绝,但是对病人不分贵贱一视同仁,都是一样的尽心,陛下命令换别的医官过来不一定会象臣这样用心。" 文康有些吃硬不吃软,被顶撞一番居然没发怒,老老实实地说:"那你就看吧。" 陈啸仙从容地把脉针炙验伤开方。然后直言:"病人受伤不轻,十日内不可接受任何欢爱。否则就算保得性命也会留下病根。" 文康听他意思是将自己当做了那施暴者,脸涨得通红,却无法解释。只得说:"需要什么好药,你无须顾忌,只管开方子好了。" 方子开好,宫奴赶紧下去抓药煎药。虹姑给昭华上药换衣,自始至终没有看文康一眼。一直等药煎好给昭华喂下,虹姑才回甘泉宫复命。 不知是在药力的作用下还是身体被折磨得过度虚弱,昭华昏沉沉睡去。 文康把上午积压的奏折处理完,已经是晚膳时分,快速用完饭,往甘泉宫看望太后,太后一脸冷漠麻木,不再如往常那样,对他充满爱意温柔,小心翼翼的关怀讨好。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以前愤怒,哀求或恐惧的情绪,好象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头人,对待他这个儿子仿佛象个生人一般,没有半分热度,连都不看看一眼,话也不跟他说。 文康待不下去,他知道母亲不会原谅自己,告辞后忍不住向虹姑抱怨:"朕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难道就比不上昭华那个情夫的儿子重要么?" 虹姑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叹道:"太后爱你胜过昭华殿下,你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最疼爱的是你,所以,爱之深恨之切,这世上只有你才会令她失望令她心碎。陛下还不明白吗?" 文康望着母亲房间紧闭的殿门,长久地默默无语。 虹姑见他不走,加了一句:"她已经心如死灰,陛下请回。"第36章怨恨(小修) 文康看望母亲后回到自己的寝宫,先到小屋去看昭华,屋子里弥漫着药香,昭华还是昏睡不醒,药和晚饭都放在地上。 文康看了看,对落月说:"你派一个人晚上守着他,照顾他。等他醒来吃药吃饭。" 再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一碗黑乎乎的不知什么东西熬的面汤,这难道就是平常用的饭么?难怪他这么消瘦苍白,文康瞪了落月一眼,道:"叫朕的小厨房准备紫米粥。" 一看那眼神,落月什么都明白:"奴才明白,马上准备养人可口的清淡粥品,热在小炉上,等他醒来随时可以用热的。" 文康再看一眼他干裂的嘴唇,想给他喂点水,左右看了一下,屋里堆放着柴炭杂物,挤得没多少空地。被勉强称为床铺的地方附近放着一个裂了口的破碗,碗内是混浊的水,想必他平常用这个喝水,文康看了看,这哪里是能入口的东西,又命人回寝宫拿来干净的茶具茶水。 文康看看四周灰败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霉味,四处堆满杂物,阴暗的屋子只有一个书本大小的窗户,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几只苍蝇飞来飞去。他皱皱眉吩咐道:"另外找个能住人的屋子,再弄张床,还有,不许苛刻饮食。" "是。"落月急忙答应着。又说:"饮食并未有意苛刻过,所有下等奴隶都是吃这个,这是照着宫里的规矩。" "奴隶们的日子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吗?" "不仅如此,而且随时被主人打骂转卖甚至杀死,没有人把他们当人看。齐国皇宫的奴隶还算可以了,有的国家和地方的奴隶一天只能用一顿饭,很多人活不到四十岁。" 文康听到这话,心里一动,想起昭华在投降前下了一道旨意,就是废奴令,当时他以为那是亡国之君最后一次享受一下权利的乐趣,现在忽然明白,昭华这样做怕是另有深意,但是他现在脑子混乱,想不了那么多。 落月又请示:"还要在墙上钉铁环吗?" 这不是把人当狗一样锁着吗?文康道:"不必了。"又苦笑一下,说:"朕有些怕见他。" "陛下手握乾坤,怎么会有害怕的事?"落月觉得好笑。 文康也觉得好笑,可是看见那人眼底的恨意,真的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倒不是怕他会有什么手段,而是怕他变成另一个自己,被恨抹去了理智,不复以前的美好,这美好却是他亲手毁灭。 "煮鹤焚琴,即是如此。"默然一会儿,文康只说了这句。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昭华,见他蜷缩在墙角,抱着被子,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脚踝上是绳索的勒伤还有被铁链磨出来的擦痕。 文康想为他盖被,他却紧抱着被子不松手,好象溺水的人抱着救命的浮木。 他还是习惯抱着东西睡。 文康叹口气,又吩咐道:"把朕床上的御被拿一条来,再拿个抱枕。" 地上躺着的人那样脆弱无助,微蹙的眉头好象在睡梦中也在遭受着痛苦,虚弱的表情居然呈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 文康蹲下来细细审视他,心中流过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好象是一种心疼,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昭华的脸庞苍白如纸,长长的睫毛象扇子一样盖着,眼珠在眼皮下无意识地动着,可能是在做恶梦。这让文康想起昨天那双哀求悲伤绝望的眼睛。 当这双眼睛说话的时候,全国所有的珍宝加在一起,也没有如此的美丽。他忽然有种恐惧,怕这双眼睛再也睁不开了,他不知道昨天是怎么鬼迷心窍会把他送给秦寿去糟蹋,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心狠把他的哀求视而不见。 可是,若不下狠手打磨掉他的锐气刚性,他不会屈服认命,到时寻了机会做出危害齐国的事来,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如今这打磨却怕是过了火,真的兰摧玉折,将宝玉磨成了齑粉,也太可惜了。 文康专心致志望着他的脸,久久地看着直到那张脸变得朦胧起来。回过神才发现手停在他的眉头,似乎是想把他紧皱的眉头展平。 "昭华哥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寂静的夜,文康说出一句低低的自语,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愁绪。 待他好些,他自幼受宠不会放眼里,只会暗生异心不安份。待他坏些,母后心痛不满,而自己每将他折磨到痛苦不堪之时,又会有些下不了手。在这来回摇摆反复中,发现一只脚已经踩入泥淖了。 又是一夜未眠,起床后文康觉得精神不济,下令免朝一日,又下令各寺观为太后祈福求太后早日康复,大臣们少不得称颂一番皇上孝义为举国表率等等。文康苦笑,觉得自己真是虚伪的可以,他这种让母亲以泪洗面,最后还把母亲折腾病了的人居然也能搏得个孝名。 太傅冯宣得知皇帝免朝,前来探望,见文康精神不振,脸色不好,问道:"皇上可是昨夜没睡好?" "没错,朕做了怪梦,梦见鞭子,太傅可知何解?" "鞭子为刑具,是惩罚人用的。皇上梦见鞭子,说明皇上做错了事,要受惩罚。" "也许。"文康苦笑一下。"可能朕做错了事。" "臣有一言相谏。"冯宣下座进言。 "太傅请讲。" "皇上九五之尊,号令臣民,一定要保持尊严,绝不可以出错。这是关乎皇帝威信。" 文康点点头,显然是认为"卿言甚得朕心"。他自幼任性,就算明知是错了,也绝对不会认错,何况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 "太傅的意思是,皇帝的威信是绝不许人挑战的,就算错了也不能认为错了。" "皇上英明,就是这个理。"冯宣为学生的一点就透满意地点头。"比如,陛下要平反先皇留下的冤案,只能以施恩的方式,并不能直言指证先皇断案错了,否则皇家威严不在,君主威信不存,对不对?" 文康点头称是。 文康再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仍是对他冷冷淡淡的,疏远客气象是陌生人,几句话没说完就打发他走,不再象以前那样乞求讨好,也不希望他多留一会儿。 文康看着母亲憔悴苍白的脸庞,空洞无神的眼眸,那一刻有种冲动使他想跪下来求母亲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想告知国民,他们的君王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孝顺仁爱,而是一个伪君子。 可是他不能那样做,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受万人敬仰拥戴,身上笼罩着神圣的光环,被高高供在至尊无上的位置,怎么能出错,怎么会有错,怎么可以认错。 从太后宫出来回到皇帝寝宫,他不由自主又到昭华的小屋去。 寝宫西北角有一排库房,现在腾出来一间安置昭华,门窗是完好的,墙壁刚粉刷过,也安置了床,桌椅等必备家具,通风还好,还点了驱蚊蝇的香,可以算是人住的地方。 昭华躺在床上,还是昏睡不醒,身下是昨日才拿的厚褥,盖的是夏天用的比较薄的御被,怀里抱着织锦抱枕。 昨晚的药和晚饭还热在小炉上没有动。负责照顾他的奴隶禀告,夜里昭华似是做恶梦但是没有醒来。 文康看着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叹息一声,心里说:"你是不是梦见我了?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 面目狰狞的?残忍的?恶毒的?凶狠的?还是冷酷无情的? 估计如毒蛇猛兽吧? 文康摒退左右,轻轻坐在床沿,看着昏睡的昭华,白天的阳光下看得更清楚,苍白的面庞,柔软的发丝,尖尖的下巴似乎能割伤人,他才意识到昭华比先前在燕国见面时瘦得多了,再看那手腕,纤细得似乎一折就断,脸色苍白的象纸一样。这时的他柔弱得象是一只小羔羊,迷茫,无助,惹人怜惜,这种人怎么会有人下毒手折磨他,怎么下得去手呢? 文康看看自己的手,越看越觉得象野兽的利爪,任意抓一下都会使猎物鲜血淋漓。 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与他们这一辈无关,希望不要把上一辈的仇怨传下去。 又想起昭华说过,为死人逼死活人,实为不智。 其实他也明白这些话有道理,可是他做不到,怨恨象滋生的毒草,长满他的心田,让他失去理智,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报复的结果就是伤人者自伤。母亲和昭华伤痕累累的同时,他又何尝痛快过,自从他知道那桩丑事,心系报仇以来,他就没有一天快乐。 他把自己的痛苦归疚于他人,只有折磨别人的时候,他才有一点短暂的快感。有时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恶魔,居然能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而且还是亲人。 忽然,昭华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了一颤。 要醒了么? 文康又喜又忧。喜的是昭华终于醒了,忧的是怎么面对他。对了,太傅说过,皇帝就是皇帝,一定要保持帝王的威仪,一言一行都有庄重有度,要给人一种神秘感,不可与人亲近,不可让别人猜透自己的想法。 赶紧又恢复威严的样子,有些紧张地盯着那两扇开始颤动的睫毛。 昭华艰难地闪动睫毛,睁开了眼睛,空洞无神的双眸一片茫然。 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他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只记得那可怕的如地狱般的折磨,那种身体象是被撕裂的巨痛,还有那恨不得立刻死去的巨大屈辱。 他不想死,他要完成复国的任务,他还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他还清楚地记得,被疯狂侵犯时他下定决心要报复害他的人,凭着这股信念,他才没有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咬断舌根。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停的想花样折辱自己的人,齐国的皇帝,姑母的独子,和他有一点血亲关系的表弟。 没有按处置俘虏的惯例把他净身充为阉奴,没有把他送到□处□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把他送到军营里供人轮 暴,没有把他押到天牢受尽酷刑,没有打发他到净房或采石场做那些脏重危险的活。让他对他还抱着一丝幻想,怀着三分期盼。以为文康对他百般折磨□,泄过愤之后还会对他象以前那样。只要忍过了这段日子,待他恨意减轻,就会恢复以前。 看来这只是一个梦,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文康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发泄怨恨和欲望的工具而已,一个会说话的玩物,一个可以换来利益的工具,又或是用来炫耀战功的战利品而已。 他和他,怎么还回得去? 昭华嘴角上扬,发出无声的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恨意。 他笑自己天真,还真以为文康对他会慢慢好起来,真以为自己的痛苦和哀求能让他心软一下。看来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落月早说过不要对文康抱有幻想,可是为什么一次次被他转瞬而逝的温柔所迷惑,还对他抱有可笑的期盼,竟然放弃所有尊严苦苦哀求,结果还仍然逃不脱被人玩弄蹂躏的命运。 "你醒了?"文康小心的问,曾经想过他醒来会愤怒、怨恨、激动甚至哭骂,却料不到仍是这副平淡的样子。唇角那抹莫名的笑意,让他觉得身上发冷。 昭华沉默着。 还算温和的声音,不知包含着怎样可怕的后招,他在折磨人之前通常先对受害人温和体贴一下,在对方松口气时再施以辣手,把对方先送入云端再狠狠摔落地面,摔得痛不欲生。这些手段他和太后都尝过。 "感觉怎么样?" 被污辱的感觉还能怎么样?他这么问什么意思,幸灾乐祸?还是继续折辱,往伤口上撒把盐?要说感觉,经过对比才知道,秦寿是野兽,让人觉得恶心,文康是家兽,让他伤心。 昭华悚然而惊,为什么同样是被强 暴,感觉却是不同,被文康强 暴只是伤心而不是恶心,难道和家养的兽有了感情,被咬了会感到受伤吗? 这个发现让昭华莫名的心悸,眼神愈发闪烁不安。第37章掩饰 "饿了吗?想吃点什么?"文康被他古怪的眼神也弄得非常不安。 昭华转转眼珠,思忖着。 是不是恶魔吃人之前喜欢玩弄猎物,让猎物放下戒备后再慢慢撕碎享用。对了,是想让我吃饱了维持体力,等一会受折磨时不至于晕过去,不致于折磨起来扫了兴。 "你怎么不说话?" 文康见昭华的眼睛里空洞无神,呆呆地看着他,有些着急,难道他身体受伤,心灵也重创了? 肯定的,一国太子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入泥泞,成为亡国奴受尽折磨屈辱,现在又被胜利者捆了送给别人强 暴,任谁也受不了。他一定是被打击得狠了,没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如果他能发泄出来就好了,哪怕他打人骂人,摔东西,把害他的人痛骂一顿,发泄出心中的郁闷怨愤就没事了。 "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会好点。"文康小心翼翼地问。 想说什么?能说什么?他一定是想听我哭诉悲伤,听我诉说如何被人蹂躏遭蹋,满足他的暴虐,我已经被折磨惨了,怎么会将这最后的自尊再拿出来给人践踏。想看我流泪,不可能,你休想。 昭华的眼中开始聚集火焰。 "你现在好点了吗?还能不能动?" 是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折腾我了。是想要我给他捶腿还是端水盆?对了,大殿的地板还没擦,水房的水缸还没有挑满。 "说话呀。"文康更急了,口气也不耐烦起来。他就算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有如此多的关切询问,怎么这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不会是傻了吧,又或是疯了。 文康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昭华恨他怨他骂他,他该如何回应,该说什么,可是现在昭华这个样子大出意外,让他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如一团荆棘堵在胸口,又疼又闷又生气又无措。 昭华默然盘算着,再不说话肯定会被安个不敬君主的罪名,会受站笼之刑,这种刑罚可以慢慢把人疼死,算了,赶紧屈服吧,来日方长,以后可以加倍讨回来,现在先不要惹怒这个魔王。 拽过假面具,用虚伪的面孔保护自己。身体被你折辱,灵魂不能再被你践踏,我的内心世界谁也别想看到。你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日后我必百倍还于你身。 舔舔干裂的嘴唇,昭华收起心中的怨愤悲伤,恢复了以往温驯的样子,轻轻开口:"谢皇上垂问,奴才已经好多了,不妨碍干活,很快可以伺候皇上。" 昭华眼中寒冰一样的冷漠让人心寒。文康涨红了脸,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一次觉得不知说什么好。挣扎一会儿,道:"朕的意思是......是......太后病了,需要人伺候,你若是能动......" "太后病了?"昭华一惊,坐了起来,才觉得腰象断了一般疼痛,不由得倒回床上。 "你起不来就躺着休息,不要硬起。"文康忙按住他。"其实太后那里......暂时......暂时还不用......" 看他神色,昭华有种不好的感觉,就是太后病得很重,急忙道:"皇上放心,奴才可以起来。" 文康听了不知怎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道:"你这样子,太后看了会加重病情,还是好了以后再去吧。" 昭华想着也有道理,也没有坚持,看看周围,所处之地不是那个阴暗的柴屋,也不象是刑房,虽然狭小简陋也还干净,桌椅俱全,床褥齐备,日常用品一样不缺,再看小炉上温着药罐。他轻轻活动一下手脚,道:"皇上说的是,奴才这就喝药。" 说着艰难地往床下挪动身体, "你躺着别动。"文康大声呵斥。 昭华登时吓得没再动,看着他从小炉上把药倒出,再看着他端了药送到嘴边。昭华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定是这药苦不堪言他要看我难受的表情。或是药里下了什么东西,总之,他必有目的,他不会这么好心。 也罢,不管这人玩什么花样,我都是无力反抗的。 昭华闭上眼,英雄就义般把药喝下去,苦得直皱眉头。 看他那样子,文康笑了:"又不是孩子,喝个药还这种表情。" 文康把小炉上温着的红枣紫米粥和精致小菜端来放在床上的小矮桌上,道:"你昨天昏睡一天没有吃饭,先吃点粥,下面的伤口愈合之前,你这几天只能喝粥。" 昭华警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有什么好心。下毒?还是其它什么? 文康看他表情,似乎怀疑自己害他一样。不禁有些生气:"怎么?怕有毒?" 昭华见他生气,也略有惧意,抿抿嘴唇,又摆出温顺畏惧的样子,道:"不敢,这紫米是专贡皇室用的,以奴才的身份是不能享用的。" 以前用尽打骂惩罚手段逼他接受奴隶身份,听他自称奴才心里很爽,可是现在听来心里说不出的另一种滋味,憋在文康的胸口快要爆炸。他黑着脸恶狠狠地说:"别忘了,你是朕的奴隶,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不做就是抗旨,看朕怎么收拾你。赶快吃完,否则等着惩罚。" 这就对了,这才是正常的齐国皇帝姜文康。 昭华不敢再说,乖乖地把粥和菜吃完。 文康看他进食的样子,还是极雅致秀气,再想想当初看见他在江边跃马扬鞭,在敌阵中英勇冲杀,不敢相信和眼前这受尽折辱仍然从容安静的奴隶是同一人。 陈太医来复诊,见他恢复得很快,点头道:"毕竟是年轻人底子好,将养几天身体就没事了,只是下面要天天用药,一个月内不可再碰。" 身体没事,不知心灵是否会留下阴影。但是看昭华的样子,却看不出任何绝望、悲伤和自暴自弃的情绪,文康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昭华向太医点头为礼:"多谢太医。" 又转向文康说道:"皇上万金之体,无比贵重,请不要待在这种低贱的地方,以免弄脏了衣裳。" 仍然是平静漠然,温驯恭敬,又多了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寒冷。 听到这逐客令,文康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太医吩咐卧床休息,但是昭华惦记太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扶着墙走了几步,自觉还可支持。用了清淡养人的粥汤,又用了药,感觉好多了,身上也有了力气,便向皇帝请求去看望太后。 文康看他行动不便有些为难,可是一想太后拒不服药,也无心饮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答应他再休养一晚,明早去向太后请安。 第二天一大早,文康带昭华前往甘泉宫,想了一下,命人用一顶软桥抬了他去。 寝殿内,太后斜靠在榻上,合着眼,听文康向她请安,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请太后喝药。"虹姑小心地捧上药碗。 "不想喝。"太后仍是冷淡不欲答理。 文康示意昭华:"愣着干什么?还不伺候太后服药。" 昭华从虹姑手里端过放药碗的小托盘,在太后榻前跪下:"请太后服药。" 耳边是温润低沉又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太后一震,睁开了眼,坐起身来,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跪在榻前的昭华。 "请太后服药。"昭华眼眶湿润,满是乞求的神色。 太后嘴唇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太后轻抚昭华的头,压抑两天的泪水如雨点般止不住的落下。 "苦命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太后抚着昭华的头,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从不在人前流泪的昭华也忍不住趴在太后膝上,虽然看不见他趴在膝上的脸,但是从他抽动的肩膀来看,也知他在哭泣,哭得伤心欲绝,哭得哀伤凄怆。 侍立一旁的虹姑,翡翠等众宫女也陪着落泪,一时间宫内凄惨万分。 文康却暗松一口气,这死硬的傻瓜终于哭了,哭出来就好。 看这么些人哭成如此情状,觉得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恶魔,苦笑一下,知趣地离开。这两日来他不知苦笑多少次。太后和昭华心里的苦可以倾诉,可是他心里也有苦,却向谁说。 "太后,该用早膳了。"宫女上前禀报。 "我没胃口,你们伺候昭华殿下用膳。"太后擦擦眼睛。 "太后不吃,我也不吃。"昭华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太后。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太后无奈,只得让人扶到餐桌前,慈爱地望着昭华,道:"在我的宫里,没有外人时,叫我姑母。" "姑母。"昭华一声呼唤,泪水又落了下来。如果说在饱受折磨屈辱的日子里能有一丝温暖的话,就是来自姑母这里了。 负责照顾太后的御医向皇帝禀报:"启禀皇上,太后已经开始用药,也开始用饭了。" "嗯,知道了。"文康闭上眼好象睡着一般。 夜晚,月光静静洒在富丽的宫城。 文康只带了一个侍从,悄悄来到太后宫,没有惊动任何人,一进内院就听到寝殿里一个女子高兴的声音唧唧呱呱。 原来是翡翠,只见她表情夸张地讲着什么,好象是笑话,或是个有趣的故事。太后斜靠榻上微笑地看着她。昭华坐在她身边,依偎在她怀里,好象流浪在外许久的孩子重回母亲的怀抱,脸上是温柔安心的笑容。 文康在门外看到,心里一震,一种奇异的情愫被唤醒,记忆中的昭华总是嘴角上扬,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极少见他发怒,就算发怒,也没有什么威胁力量,不象文康,哪怕微笑,也让人感到阴冷可怕,从心底升起惧意。 十年前的昭华还是青涩少年,他的笑容温和,又有点调皮纯真的味道。长大成人后,从战场上隔江而望,到燕城外受降再到现在,文康还从没见他笑过。那略带顽皮的温和浅笑仿佛仍在前世。 现在的昭华,笑起来温柔恬静,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如春天的轻风拂面一般舒服,又如冬日的煦阳般温暖。看多了他漠然冷淡又悒郁的样子,现在看他笑起来就象春暖雪融,牡丹绽放,美得令人窒息,舒服得让人沉醉。 文康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被里面的人发现。 屋里的人发觉他过来,欢快的气氛转眼消失,太后的笑意瞬间不见,昭华,虹姑,翡翠等人跪伏在地:"参见皇上。" "平身。" 文康维持着皇帝的威严,收敛了情绪,向太后请安,殿内顿时静悄悄的,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皇帝不开口,别人也不敢说话。文康只好轻咳一声:"翡翠,你刚才讲什么这么高兴?" 翡翠小心翼翼回话:"回皇上的话,奴婢在讲小时候的趣事。" "继续。" 翡翠只得接着讲,可是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兴奋,也没故意的夸张表情和动作,干巴巴讲完,又剩下一屋子的沉默。文康眼角余光一扫,昭华如以往那样低头垂眼侍立一旁,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文康也是如坐针毡,知道只有自己这个碍眼的不在,这些人才会有一点短暂的欢乐。 "母后早点歇息,儿子告退。"文康这话一出来,殿里的人似乎松口气一般,翡翠毫不摭掩的面带喜色。文康心里暗怒,没说什么。 等他走后,太后寝殿又恢复了轻松愉快。 昭华在太后宫待了三天,宝贵的三天,短暂的三天,幸福的三天。 太后每天陪他吃饭,陪他说话,用慈母般的温柔抚慰着他,亲自给他上药,生怕弄疼他一点。虹姑费尽心思做着燕国风味的食物,虽然只是粥品,却也花样百出,可口养人。翡翠每天在他一睁眼时就候在床边伺候,给他梳头洗脚,按摩捶腿,幸福地直流眼泪。 就连睡觉时,三个女人也守在他身边,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生怕下一刻他会重新被抓回皇帝寝宫。昭华在这样的关爱中,身体恢复得更快,脸上也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那种温暖恬静的笑容让人可以忽略他眼眸中的痛苦和哀伤。 太后她们心里都明白,假装不知,当做他很高兴。昭华也知道她们看透自己的心情,也假装她们不知道,享受着难得的关爱。 双方都装糊涂,都装做愉快幸福的样子,谁也不戳穿这假象,尽力把这幸福维持下去。 终于,宝贵又短暂的三天过去。 皇帝寝宫的大总管落月来了,要把昭华带回去。 终于,这短暂的幸福到了结束的一天,昭华神情肃穆,跪在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头,又恋恋不舍地望了她们一眼,默默地随总管离去。第38章在意 文康正斜在榻上胡乱翻着书,听到落月的禀报,似是迫不及待地抬头。看着正缓步走进殿里的昭华,原本冷冽的眼眸中忽地燃起两团明亮的篝火。 "过来。"还是冷冰冰的声音。 一声令下,昭华马上过来跪在他脚前,仍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垂着头,一如既往的谦顺和优雅。 文康忍不住捏起他的下巴使他抬起头来,他很喜欢用这个动作来昭示他的所有权。 才三天的时间,昭华的脸上就奇迹般的有了一丝血色,不似往日的苍白。眼睛仍是澄澈清亮如暗夜的星光,没有温度,没有情感,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玉人。 文康眼光流动,不知在想什么,松了手,一把将他拉到榻上坐下,狠狠把他禁锢在怀里,热辣的气息扫着脸颊:"还以为你死在那里了,再也不回来。" 昭华看也不看他一眼,反问:"为什么要死?" 死。很容易,一了百了,不再有任何痛苦,可是他从来就没想过。男子汉大丈夫,实现胸中抱负才是最紧要,才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凭什么让别人的恶劣毁了自己,大不了当被狗咬过一口!只要活着,总有翻身的机会,什么仇报不了。 "这么痛苦,难道不想寻死?"停了一会儿,文康说。"朕替你回答,因为你要报仇,你要复国,所以你要留着性命承受无尽的痛苦和屈辱。" 昭华终于斜视他一眼,冷声道:"陛下怕了吗?" "哼。"文康轻蔑一笑,"你落到这一步,还敢逞口舌之利,朕捏死你就象捏死只蚂蚁,还会怕你什么?" 昭华淡淡一笑:"陛下说过,若是昭华不经允许死了,陛下就会毁了燕国宗庙,屠戳燕地臣民,昭华虽沦为奴隶,但是仍然心比天高,绝不会因为被狗咬了几口就痛不欲生寻死觅活的,更不会因此忘了自己的责任。" 想到身上肩负的责任,所有的痛苦就是上天降下的考验和磨炼,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文康眼光灼灼盯着他看。 这个人,无论受到怎样的折磨,坚如铁石的意志终究不会被打垮,到现在还念着他要保护的国家和人民,天下还有谁似他这般。 轻轻揪住他一绺头发绕在指上搓弄,微笑:"自欺欺人。" "不是自欺,因为这种痛苦并不是真正的痛苦。" "那么,什么才算真正的痛苦?" "身体的痛苦可以用药医好,心灵的痛苦却无药可医,才是真正的痛苦。"昭华顿了顿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给予这种痛苦。" 文康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那么什么人有这个资格能给予你痛苦?" "自然是心里在意的人。"说着,昭华卷起衣袖,露出臂上一道可怕的伤痕,看样子是被人一刀砍下,险些把臂膀砍下来。又道:"这是两年前我在西楚国游历时被盗匪砍的,险些废了一只手,现在已经记不得那人是谁,也不觉得痛苦。" 因为在意,所以投入过感情,因为付出过,所以被伤害时才感到痛苦。 文康眼光闪动,不知怎么,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和那个无名盗匪也没什么两样。不相干的人欺他辱他,怎么会有痛苦。 哑声笑了一下:"所以你受到百般折磨,却能够坦然以对,就是因为伤害你的人不是你在意的人。" 昭华微微点头,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是复国的信念在支持着他面对一切苦难,只要心中怀有希望,没有什么痛苦不能忍受,当然这不能说。 "陛下英明。"昭华恢复无比恭顺的样子,"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伤害来自喜欢在意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痛苦。以前奴才天真愚蠢,还当陛下是当年的小康,存了一分希望,所以心里又痛又伤心,现在明白了,过去的终是过去了,陛下现在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掌生死予夺之权。奴才一无所有,要做的就是安份守己,不该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念头。从此以后,只会身痛,心里不会再有痛......" 文康狠狠的握住他,打断他下面的话,几乎把他的腰折断,在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迟早有一天,朕会让你尝到真正的痛苦,让你撕心裂肺,痛断肝肠。" 说着把他一推:"去倒茶来。" 昭华又如以前般伺候,为他端茶倒水做这做那。 三天不见,好象过了三个月,文康的眼光一直跟着昭华打转,看他用开水烫茶碗,看他修长的手指撮起一点茶叶,看他沏茶兑冷水,所有动作都优雅从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他就有这本事,把任何低贱的活都做得很优雅,这是骨子里的高贵雍容,任何情况下都改变不了。 可是,好象有什么不一样...... "请皇上用茶。" 耳边一声清润悦耳的声音。文康回过神,见昭华跪在面前手捧茶碗,淡泊的象山间轻风。长长的睫毛在他鼻梁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阴影,触手可及的美丽让人怦然心动。 昭华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接茶碗,偷偷抬眼望去,一抬眼正对上文康专注的视线,赶紧低下头去。 文康掩饰地轻咳一声,接过茶碗,又吩咐:"把桌上的奏折拿来。" 昭华起身走到书桌前,桌上放着各府各处的奏折,刚拿起一摞,不小心没拿稳,奏折倒了下来,散在案上,其中一封是"请示燕国旧臣聚众谋逆一案。"昭华心中一动,把奏折重新摞好,把那封折子插到第二的位置,接着若无其事地把奏折搬到榻前小几上,然后跪下为文康捶腿。 一边侍立的宫奴有些惊讶他的举动,平时昭华伺候皇帝,都是拨一拨才动一动,不支使他的话他不会主动做事。怎么今日没等吩咐,主动为皇帝捶腿了。 文康没注意他这点小变化,眼中盯着奏折,在折子上折角做记号。 昭华偷偷用眼角瞄他,他伺候皇帝有段时间了,知道文康比较懒,批奏折懒得写字,在奏折上折角做记号,折右下角意为"依议",折左下角意为"驳回再议",用指甲划道痕的意为"已阅,知道了"等等。然后内书院书记官会根据他做的记号在上面批字。 偷眼看他,见他批到那封"燕国旧臣逆案"的奏折时,折的是左下角,就是"驳回再议"的意思。昭华心痒,恨不得看看里面写得是什么,忍不住再抬眼偷看,这次恰好被文康看见。 文康见他偷看自己,顿时心情大好。道:"不要捶了,小心跪久了腿疼。" 虽然脸上仍是威严冷酷的样子,口气却是温和,与往常大异,甚至还有着不可思议的体贴。昭华忍不住又偷瞄了他一眼,这人这几天是怎么了,这么不正常,又想玩什么花样。 用过午膳,文康躺在榻上休息,昭华主动为他打扇。轻柔的凉风阵阵扑面,很是舒服,文康开始迷糊起来。 等他睡着了,瞧着四下无人,昭华悄悄挪到书桌,快速瞄了那封奏折一眼,原来里面说的是燕国旧将南敬亭拒绝投降,率残部躲在深山,暗中操练兵马,官兵围剿却找不到巢穴,当地燕人又百般掩护,令人束手无策。故占领燕地的齐大臣请求将燕国太子押到阵前砍头,逼南将军弃械投降。 昭华暗自心惊,又喜又忧,喜的是南将军招的人马隐藏严密,力量愈发强大。忧的是自己随时会被绑在阵前,成为逼降的筹码。趁现在还活着,得抓紧时间为南将军他们把路铺平一些。再看一眼正在榻上小睡的文康,想到这个百般凌虐他的家伙却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心里又恨又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下午,文康没有上书房,但是太傅布置的背诵功课还得完成,于是命昭华给他读诗文,好些天没有听他念诗,没有听到那清润平和的声音念着节奏优美的诗文,竟有种说不出想念。如果不是因为有昭华给他读书,他压根就懒得读书背诗。 "站着念吧。"文康又发话。 昭华站起身来,奇怪地瞟他一眼,最近这人的反常言行实在是越来越多了,他也不想知道怎么回事。 晚上,昭华为文康洗脚,文康有意延长时间,享受那双柔韧的手揉按双脚的感觉。 洗完脚,文康命昭华退下后,召来苏送爽,吩咐道:"从今日起,昭华每天的鞭刑免了。" 见苏送爽面带惊讶不解的神色,文康解释道:"这人顽固得很,鞭子没有用,得用其他方法□才行,朕另想法子。还有......" 文康张张口又想说什么却没说,他这是做什么,若是现在来个态度大转变,倒象是他做了错了什么事,急于补救似的,想了想又说:"还有,晚上不用把他锁墙上,免得太后认为朕虐待他。不过,每晚房门要锁上,不许他偷偷出去,不许他同别人说话,不许传递东西,不许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食物药品。就算太后给他东西,也要让朕先过目才行。" "是。" "你看他那里还缺什么东西,你自己到库房去拿。" "是。"苏送爽惊讶地望文康一眼,想说什么又迟疑着。 "你要说什么?"文康和气地问,对自己的心腹他向来很宽厚。 "侍卫统领说了,昭华......,不,十九,毕竟是敌国罪囚......" "那又如何?我齐国多年征讨,宫里的亡国贵族为奴的不止他一个。" "可是他不一样,燕国势大,是六大强国之一,不比那些被灭的小国,而且此人心机颇深,又在列国中极有威望,陛下最好与他保持距离,可是陛下却让他贴身伺候,甚至常常和他单独在一起......" "怎么?怕他害朕吗?"文康眼眸冷了下来。"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苏送爽脸红了,不敢抬头,胆怯地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陛下还是小心。侍卫统领,大内总管,相爷还有大将军,师父们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怕什么,他已经被□的不敢反抗,百般顺从,朕武功也不输于他,还怕他有什么不利举动,你们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 "这个......,蒙大人的意思是最好把他调离陛下身边,打发到净房,洒扫处或是采石场伐木场都可以。"苏送爽又小心地说。 "又是蒙天章的意思。"文康冷笑一声,侍卫统领蒙天章掌管皇宫所有侍卫,苏送爽听从上司的意见,在皇帝面前进言,虽是本份,却让皇帝心里不快。 "小爽你老实说一句,如果昭华离开朕身边,随便到外面采石场或是洒扫处哪个地方做苦役,他还有命在吗?" 苏送爽听了没话可说。 "小爽,你是蒙天章的下属,听上司的话没错,可是也别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文康的话里带了股阴狠的味道,苏送爽两腿发软,跪倒在地。 "你知道该效忠谁就好。"文康又一字一句地说。"朕把昭华交给你,你可负责看好了,别被他迷惑了,也别让其他人伤了他。你虽然遵旨意每日执行鞭刑,却每次偷偷手下留情,还给他私自用药,你以为朕不知道?" "陛下恕罪。"苏送爽赶紧磕头。 "正因为你待他还好,所以朕才把他交给你看管,你听好了。"文康清清楚楚地吩咐。"你好生看管他,有什么异动都要如实向朕禀报,无论他说什么话和什么人接触,收什么东西或向外传递什么,都要小心在意。他如果真如那些人所说的对朕不利,朕也不是吃素的,正要好好与他较量一番。" "臣明白了,陛下小心为上。微臣告退。"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昭华,文康觉得心里很烦躁不安,一步步紧逼,一次次刺激,他既没有崩溃,也没有疯狂,只是淡淡地面对无数磨难,看不到不可遏止的愤怒,也看不到丧失心智的绝望, 他认为昭华已经被□得温驯服从,可是为什么反而觉得不满足,反而觉得更加不安,他觉得那双沉静如古井一般的眼眸中含着他看不透的东西,恭顺谦卑的面具下隐藏着不可捉摸的危险。 愈是不可知,愈是摸不透,愈引起文康强烈的兴趣。倒要看看这人帝王的尊严和城府在哪里,他的杀手锏藏在何处。 文康对昭华的探究之意越来越浓,想要进一步了解试探。可是朝廷上事务太多,齐国已派大军征伐魏国,国内又有奴隶不堪压迫,多处爆发成规模的反抗,燕国人又有不安份的苗头,诸事繁杂,忙得他茶饭无心。再加上太后日渐病重,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昭华身上移开,放到太后身上。 御医说太后身体已经虚弱,长久的忧郁已把身子淘干了,再加上最近受了刺激,已经油尽灯枯。最后御医委婉地说,如果能熬过冬天,春暖花开之时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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