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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ần Không Tên 2

奴隶。"  文康如刀一样的目光刺向他,想把他看透,想撕破他的假面具。无情的一笑,缓缓说道:"知道就好,奴隶就是供主子使用的,你装什么三贞九烈不可侵犯。"  文康说着刻薄的话,用森冷的眼光打量他。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清贵无比的贵人,现在已经沦为最卑微的贱奴,容乾、陈之武等人还有太后宫的燕国人见到他居然还行君臣大礼,还有黄三郎每天替他尝饭,给他捶肩按摩疏松筋骨,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亡国奴还摆君王的架势,还使唤人,还敢打齐国的大臣。这事传到宫外肯定被人当笑话讲了。  昭华低着头不说话。  "你今天的二十鞭还没有挨。"  文康亲自动手,抽了昭华二十鞭。然后发话:"把他关在刑房反省两天,不给水食。谁也不许接近,包括太后。"  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挨鞭子,昭华也麻木了,关小黑屋不给饮食也不算什么了。可是一想到太后得知后该如何心痛,他的养气功夫再好也没法使自己平心静气。  刑房是昭华第一天入宫挨鞭子的地方,也是专门惩罚犯错奴隶的地方,没有窗户,关在里面不知道时间,更看不到日落月升。昭华躺在冰冷潮硬的地上,没人给他解开绳子,他只能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他今天除了早上的一碗面汤什么都没吃,还有两天要挨过去,所以一定要保持体力。  他回忆着父亲教过诗句,母亲唱过的歌曲,尽力把注意力从身体的疼痛上移开,也不知道是被绳索勒得身体麻木,还是文康宴会上喝多了手上没劲,这次的鞭打并不是如以前那么疼。  又忍不住挂念太后,估计她这会儿正在寝宫哭泣,可是没有文康的命令,她出不了寝宫。只能在豪华的宫殿里无助的流泪伤心。可怜的女人,自小被迫离开父母,入宫做公主备和亲之用,唯一爱她的燕皇慕容云枫死了,夫君也没了,儿子又折磨她,尊贵无比的太后头衔并不能掩盖荣华富贵下的孤单凄凉,这样的日子黑暗寒冷看不到尽头。  黄三郎也不饮不食,守在刑房外面,隔一段时间唤他一声,得知他醒着才略松口气。  两天后,昭华从黑屋里放出来,已经是虚弱之极,落月命两个太监架着他回寝宫,向皇帝磕头谢恩。他照做了。  文康仔细看着他,任何人经过宴会上当众的羞辱,又跪了一天,还在黑屋里关了三天三夜不进饮食,精神肯定崩溃,意志完全垮台,必会露出低人一等的哀愁乞怜之色,可是看他虽然脚步不稳,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颓废沮丧,也不见忧愁愤怒。苍白的脸,凌乱的发,眉宇间淡淡的哀伤,显出一种凄绝的美。  文康掩饰着惊讶,慢慢欣赏着,向侍卫使个眼色。  侍卫上前解开绳子。被捆绑了将近三天,昭华只觉身体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感觉不到已经解了束缚。  文康默默审视他,看他苍白的脸上还是一派自然流露的高贵从容,不象是刚受过罚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恼怒。  他总是这样,以冷漠平静的态度面对一切折磨和屈辱,受再大打击仍然平静如水不动如山,举止应对进退有度,就连那一晚被贯穿被压在身上的侮辱也没有让他胆颤心寒,好象没发生过一般,怎么不让一心想看他战栗求饶的皇帝感到挫败恼怒。  "抬起头来。"  昭华遵命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皇帝。  漆黑的眼眸清澈如旧,没有皇帝要看到的怨愤和畏惧,只有一分冷淡和漠然。眼光冷得象冰,似乎把所有的喜怒哀乐,痛苦悲伤都藏在冰下,封了起来。  文康又忍不住暴躁起来,看不到对方的内心,让他不安,狠狠地问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心怀怨恨?"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才只有接受的份,怎敢怀恨?"  "撒谎。"文康一声怒斥。"还想挨鞭子是吗?老实招来。"  这样的身体再挨鞭子,估计会要了命,昭华不敢强硬,只是低眉顺眼回道:"皇上想知道什么?"  "朕要知道你是不是怨恨?"  可笑的问题,对君主心怀怨念是大不敬的死罪,谁敢受了罚后表示怨恨,那是找死。  "回陛下的话。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只要陛下开心就好。"  开心?  文康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感受,很难形容他的心情。  按说他应该感到开心才对,听人说,复仇如饮醇酒,浑身毛孔都透着爽快。为什么他却觉得如饮烈酒,烧得心里一阵阵疼呢?  文康面沉如水,默然盯着他。  看着他惨白消瘦的脸庞,虚弱得连声音都哑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流动的除了痛苦和悲伤似乎还有别的情绪,隐藏得很深,让人捉摸不透。  他在想什么?想反抗吗?他为什么不恨?这个人的坚韧常人想不到,他会怎样反抗?那消瘦的身躯下能够激发出多少力量呢?  文康死死盯着他,似乎想看到他内心深处,忽然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朕只觉得伤心。"  看着昭华莫名其妙的眼神,文康苦笑了一下,知道他不会明白,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  为什么要探究一个亡国奴,而且是自己的敌人的内心世界,为什么这么想要了解一个奴隶,这不是一个有着宏图理想的帝王该做的事。  文康暗自告诫自己,恢复了帝王的威严神态,面无表情,指着桌上的碗,道:"这碗参汤赏你喝。"  皇帝给奴隶赐参汤,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不管那里面有什么古怪,也不可能拒绝,昭华平静地看了那碗参汤一眼,端起来一饮而尽,很恭敬的说:"谢陛下恩典。"  文康说:"你外表恭顺屈服,实则暗怀怨恨不轨之心,装出这副样子瞒不了朕的眼睛,朕给你报仇的机会,从今天起你做朕的伴读,每日午后到御书房伺候。"  "奴才定会好好伺候陛下,绝不敢有不敬之心。"昭华略有惊讶,仍然谨守礼数,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意思,骨子里透出的漠然让皇帝恨恨地瞪他一眼。第20章伴读  所谓伴读就是陪伴富贵人家子弟读书的工作,这个差事,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陪主子读书做伴,算是主子的同学了,日后可以受照顾当大官,好处说不尽。  坏的是当主子的替罪羊,主子没完成功课或是不守规矩,天潢贵胄不能象其它小民家的子弟那样罚跪挨手板,只好由伴读来替受罚,以期对主子有警醒震慑作用。但是从日后得到的好处来说,这点苦头不算什么。  对于昭华来说,当皇帝的伴读,好处肯定没有,坏处是绝对有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损招来折辱他。他很清楚这一点,打起精神来准备应付。  午膳的时间到了,奴隶们排成队从御膳房把饭菜手端肩扛端过来,四个奴隶抬来两张描金云龙献寿膳桌并在一起。把佳肴从包着棉布的食盒中取出来,放在烫过的热水盘上。精美的饭菜盛在各种金银精瓷餐具里展示着奢华,每道菜里插着一只验毒银牌提醒着富贵背后的危险。  总管太监等皇帝一个眼色,说声开碗盖,内侍们纷纷把碗盖打开。另外两个内侍从各个盘碗中取出一点菜当着皇帝面吃了。过了一会儿,没有什么事,皇帝才开始动筷,皇帝御膳有正菜小菜酒肴一百零八道,再加上主食面点粥品等等摆满两张桌子。  一切按步就班,日复一日的老一套。文康平常身体健壮,饭量也不小,今日却没有胃口,随便夹了两筷就不吃了。  伺候一旁的宫奴们立马上前,一个跪下奉上漱口茶水,另一个跪捧漱盂,还有一个奉上洁白柔软的丝巾,供他擦手。文康漱了口之后,昭华还是按先前分派给他的活,端一盆水上前跪下,伺候文康洗手。  那碗参汤只是撑着他没倒下去,被捆了近三天的手臂颤抖得似是承受不住任何重量,而且三天未进食水,今天的水盆对昭华来说格外的重,虚弱的身体连走路都不稳,何况跪捧水盆。他咬牙坚持着,如果水盆洒了,又要跪瓷片挨鞭子。  文康看到盆中摇晃不停的水,淡淡地说:"今天不用你伺候洗手了。"  昭华不明所以,旁边一个内侍接过水盆。  文康又吩咐:"桌上的御膳赏给你吃。"又补充一句:"不必谢恩了。"  昭华有些惊讶,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反常,既然他说不必谢恩,那就是说不用磕头了,  皇帝用剩下的御膳奴隶们是没资格用的,一般情况下,文康会吩咐把菜赏给受宠的妃嫔和大臣侍卫们或是直接倒掉。  今日却把御膳赐给昭华,旁边侍立的人都非常惊讶,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奴隶用御膳的先例。难道皇帝又想出了新的惩罚招数?  昭华却懒得管那么多,他已经近三昼夜水米未进,胃一阵阵抽痛,不管文康是吃错了药,犯什么毛病,还是有什么折腾人的后招,先吃饱再说。  昭华只对文康微一躬身:"谢陛下赏赐。"  每顿御膳都备有粥品十来种,甜咸俱备,有肉粥、菜粥、鱼粥、果粥。昭华只挑了一碗红枣粳米粥站在桌边喝了,齐国境内不产米,以面食居多,大米从南方国家购来,只供上等人用,自来齐国后,他还未吃过米食,这次有了机会,细细品味。  原以为他会为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受宠若惊,或者心怀疑虑,战战兢兢,没想到他还真的很听话,无所谓的吃起来。直把尊贵无比,令人惧怕的皇帝视为无物。  文康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三昼夜未进水食,他居然还吃得斯文秀气,丝毫不见粗鲁失态。果然从小受过良好教养的人在任何情况下,一举一动都从容文雅有贵人风范,就连饿了三天后再吃东西也那么好看。甚至他垂下头的动作都那么优雅轻缓,让人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昭华先喝完一碗粥,又喝一碗汤,温暖了胃,才吃了一碗米饭,只在就近的盘子里挑清淡的吃了几口菜。自来齐国为奴后第一次用这么豪华的御膳,可惜的是被皇帝这么盯着,大倒胃口,什么味也品不出来。  好在食物给了他力量,双腿也不再轻微打颤了。  撤了桌子,文康躺在榻上小休了一会儿,没让人捶腿。  昭华侍立一旁,趁他合着眼,偷偷揉按自己酸胀疼痛的肩膀胳膊。被那样绑了三天三夜,该不会落下病根吧。  他没有发现文康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暗中瞧着他。  午后,昭华陪着皇帝在御书房读书。  御书房是皇帝读书学习的地方,在建章宫的东配殿,面阔五间,装饰富丽堂皇。  文康虽然十年前就登基为皇,两年前亲政,但是太傅们仍然不放松他的学业,上午是早朝和批奏折时间,午后是学习时间,学习的东西很多,除了为政之道,史学文学,还要学习弓马武术。只有午饭后一小段午休和晚上才能自由活动。  授课的师父们都是齐国资深学者,冯宣太傅负责讲政史,何恬太傅负责教诗文书画,曲太傅教琴棋礼乐,杨太傅负责术数等杂科。还有教弓马教剑术教兵法的武师父若干。  文康聪明却不好学,重武轻文,不喜诗文书画,认为那是对治国无用的东西。为报父仇他刻苦学习治国治军之术,自从灭了燕国后,他明显懈怠下来,天天饮宴玩乐,好多天没召太傅们上书房了,今天是从燕国回来后第一天上书房,太傅们非常高兴。  得知皇帝要上书房,太傅们已经事先商量好,先讲文学。  进了御书房,太傅何恬已经等候多时。  平常人家是学生恭候老师,皇宫里相反,是皇帝想上书房了,传师父候着,太傅在门口恭迎,先行过君臣大礼,然后皇帝再向老师行揖礼,接着伴读再向太傅行礼,然后落坐,开始授课。  文康已经有一个伴读,右相国林潇的宝贝儿子林御风。以前文康也有过几个伴读,受不了他的虐使淘气,都逃跑了。只有这个林御风,模样英俊,性子开朗,脾气更是温柔随和,颇能得到文康欢心,两人很合得来,所以就相处了下去。  而昭华这个伴读只是名义上的,真正作用是替主子受罚,另外端茶倒水打扇磨墨什么的。奴隶自然是没有座位的,只能侍立一旁。  第一课先对对子,丰富一下学生的词汇。  何太傅轻咳一声:"先出个简单的。风。"  文康对:"雨。"  "秋风。"  "春雨。"  "秋风寒香散。"  "春雨贵如油。"  "不对,根本就不搭配。"何太傅不满意地皱眉,这也差得太远了。  文康开始挠头,看他的样子不再是威严阴鸷的皇帝,而是一个等着被老师罚的稚气学生。昭华微微嘴角上扬,这个极小的动作让文康看见,心里有些怒,你瞧我笑话么?  "昭华,你替朕对。"  昭华一愣,稍一思索,对道:"春雨草木生。"  "好,对得好。"何太傅赞赏。他教学生循序渐进,赏罚分明,学生学得好他不吝表扬,学得不好他也狠狠惩罚。  "瑟瑟秋风扫园寒香散。"太傅继续出对。  "绵绵春雨润物草木生。"昭华不假思索地对。  "好,很好。"何太傅更赞赏,瞧了昭华一眼,虽是奴隶打扮,却自然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清雅飘逸,实在是人间少有,眉宇间带着淡淡哀愁,让人忍不住为之心生怜惜。心想,难道这人就是沦为奴隶的燕国亡国太子慕容昭华,果然是才思敏捷,气度不凡。  何太傅又咳一声,道:"该陛下对了,陛下难道还不如一个奴隶吗?"  他这么说只是想激起文康的好胜心,好好学习,却不料文康斜了昭华一眼,那眼光冰冷阴森令人胆寒。昭华仍是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再来个简单的。"何太傅清清嗓子。"色难。"  文康再次拧着眉头,憋半天也憋不出来,又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昭华,低声道:"你这么爱逞能,你来对。"  昭华轻轻地说:"容易。"  文康等着他对,半天不见他说话,急道:"你说容易你怎么不对?"  昭华小心地瞧他一眼,低声说:"奴才已经对过了。"  "你什么时候......"文康正要发怒,忽然又明白了,面对太傅大声道:"色难应该对容易。"  "不错,皇上有长进。"何太傅捻着胡子点头,其实他全看在眼里,只是装不知道罢了。  "现在,以四季为题做诗一首。你们都做,做不出要受罚。"太傅布置下新功课,自在一边看书。  文康又犯起了愁,他本来不爱吟诗作赋,却不得不作,他也知道太傅为他好,身为一国之君,宴请群臣,招待各国使臣之际,文辞不雅也是不好的。好在他聪明过人,凭急智也能凑出诗来,只是算不上出色罢了。  今天他懒得动脑子,胡乱填了一首。再构思下一首,心烦意乱:"倒茶。"  昭华倒了热茶,给文康端上,一旁的林御风也叫:"倒茶。"  昭华也给他倒了茶端过来放桌上。林御风抬眼瞪他:"你不知道奴才该如何敬茶吗?"  瞄了皇帝一眼,昭华没有迟疑,端着茶碗跪下:"请林公子用茶。"  林御风接过茶,故意在昭华的手上捏了两下,昭华垂着眼,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流露丝毫感情。  文康眼角的余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脸色沉了一来,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痛快。诗却做不下去,瞎写一气命昭华交给师父。  何太傅看着手里的作品,对其中一篇暗暗吃惊,构思奇巧,文辞优美,立意深远,寓雄奇于淡远之中,蕴阳刚于阴柔之内,再看书法,笔力刚健,瘦劲挺拔,一段奇气自然达于笔端。所谓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他知道这绝不是文康做的,也不是林御风做的。抬眼看昭华,道:"这篇春夜月可是你做的?"  "是,请太傅指正。"  "还不错。"何太傅本来想说文才斐然,六国之中也难找出可以比肩。但是一想,对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褒奖的好,以免心生骄傲,止步不前。  "谢太傅夸奖。"昭华仍是垂着头,毫无得意之色。  何恬太傅心里暗自感叹,他十五年前曾游历燕国,深受燕皇赏识。燕皇慕容云枫容貌俊美,为人宽厚温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六国皇族中最风雅最惹人爱的一位,可惜他坐错了位子,善舞文弄墨,却不善治国练兵,又重文轻武,软弱无能。昭华继承了他的美貌和长处,却没有他的短处,在治国理事上颇有才能,可惜父亲留下的危机让他来承受,无力扭转渐衰的国运,最终沦为奴隶,过人的才干也不能改变他受人践踏的命运。  一念至此,只能枉自嗟叹。  何恬念在往日与慕容云枫相交一场的份上,心里对昭华颇为怜惜,只是面上不好露出来,只说:"作诗作文,用词求尽其意,意尽则止,不要有多余的话。最后一首你自己再琢磨一下。"  "谢太傅指正。"昭华诚心礼敬,非常感激。知道自己的诗作有了冗语,想不到齐国的太傅竟肯指点他这个奴隶。  何太傅又看林御风的诗作,辞采华丽,韵律齐整,就是立意不高。道:  "林公子的诗作缺少立意,诗以意为主,文辞次之。意为帅,无帅之兵,谓之乌合,无意之诗,不是上品。"  (作者插嘴:把"意"提到帅的地位,是清代王夫之提出的。大白话就是:意就是一个作品要有把字、词、句统一起来的中心主宰,就是现在说的主题思想。好的题材以意为统帅,才能形成好作品。本文架空,表计较清朝人的理论咋提到古代。)  林御风不服,小声嘟囔:"这还不算上品?在我这年龄的,别人还写不出呢。"  何太傅脸拉了下来:"好好写你的文就是了,若生了与人攀比之心,总想盖过他人,必不会虚心看人的长处,长期下去,眼界不宽定成井底之蛙,再无成就。"  "太傅说得有理。"昭华眼中满是钦佩之意,真心觉得有道理。  太傅再看文康的作品,第一首虽一般,却也有个诗样,后三首却是胡乱应付之作,连韵律都没有,意思更是乱七八糟,连打油诗都算不上。不禁有些生气,当然不能朝尊贵的皇帝发怒,只得朝昭华瞪眼:"跪下。"  文康和林御风都抿嘴轻笑,知道昭华要受罚了。  昭华毫不迟疑的跪下。  "看你主子写的这是什么东西,把手伸出来。"  昭华抬眼一看,见何太傅手里拿着戒尺,知道他要打手心。打手心是师父教训弟子的常用手段,他小时候也尝过,但是这次他却没有顺从地伸出手,而是勇敢地与太傅对视,道:"请太傅明言,奴才犯了什么错要受惩罚?"  "你主子功课没做好,你替他受罚,不该吗?"何太傅很惊讶他的胆大。  "当然不该。"一句斩钉截铁的话从昭华口中清楚地吐出来,让御书房所有的人吃了一惊。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皇帝学习不用心,让他来替受罚,这样开了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你说什么?"何太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以国家为已任,太傅教导他学习,本该教他为自己做的事负责,才能更进一步,为国家为百姓负责。如今太傅却教他把自己做的错事由别人来承担责任,这不是正确的教导为君之道。难道日后皇上在朝堂上做错了事,也诿过于臣下吗?"  这样的辞锋,让何太傅说不出话来,书房其他人也震惊住了,林御风眼含笑意,不掩赞赏之色,而文康眼光闪烁盯着昭华,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第21章功课  何太傅审视昭华许久,忽然开颜一笑:"好,你胆子不小,不过,说得也有道理。皇上为一国之君,以江山社稷为已任,身担重任,自己做的事该自己负责,怎么能让别人代替自己负责任。"  又转头对文康说:"陛下这次的功课未按要求完成,请继续按照要求完成方才的功课,然后再抄《礼颂》二十遍以示惩罚。明天交上。"  再对昭华说道:"至于你,顶撞太傅,也要罚。"  昭华垂着头静静地听着。  "罚你在门口跪着,直到下课。"  "是。"昭华起来到书房门口跪下,自入齐国皇宫以来,罚跪是家常便饭,没有理由,区别只是地上有没有瓷片铁链而已。  文康一反常态地老老实实听太傅讲书,没有捣乱。林御风见他老实,自己也老实地在座位上听讲,没有配合他捣蛋。  何太傅瞟了眼跪在门口的昭华,道:"今天的功课先到这里,明日继续,记得把课业交上。"  这天的课业提前结束,文康却不象以往提前下课时那样高兴,阴着脸朝寝宫走去。外面侍立的侍从奴仆们赶紧跟上伺候。昭华也起来跟着回寝宫,林御风看了他一眼,不可察觉地轻叹一口气。  回到寝宫,寝宫太监跪在门口为文康换了舒服的软鞋,其他宫奴为他更衣。等一切弄完,文康森冷的目光落在昭华身上,昭华一言不发,走过去取下墙上挂着的鞭子,径直来到他跟前跪下。  "什么意思?"文康探究的眼光盯着他。"你知道朕要罚你?"  "是。今天书房里,奴才大胆,没有让陛下施展才华。"  "呵。"文康失笑。"你以为朕是妒忌你的一点才气吗?"  "陛下文武双全,怎么会和奴才怄气,只是对不上对子,作不出诗来,心里不爽想发泄是一定的。"昭华不紧不慢地说。  皇帝心情不好时常有奴隶倒霉,昭华进宫后这个倒霉的人就是他,无故受罚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惩罚。  文康没说话,他也不知怎么,是有一点点妒忌,自小就被大人用来和昭华比较,母亲教训他时也说:你昭华表兄可不象你这样那样。如果是昭华,一篇文早就一挥而就了等等。  他是有些不满,可是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昭华是低于尘埃的奴隶,而他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妒忌一个奴隶,这实在有失身份,以前宫里的奴隶施展一下才艺,他都是不吝赏赐的,可是今天他怎么心里这么不痛快呢?  如果现在真的处罚昭华,倒真应了他的话,是妒忌他的才气了。  文康冷笑一声:"吟诗作对有什么了不起,能治理国家吗?能打仗吗?朕会妒忌你?可笑。"  停了停又说:"不过朕倒是有些妒忌你,不是妒你的才艺,而是妒你有幸福家庭,有双亲的关爱,从小受尽万般宠爱,不知烦恼为何物。再看朕幼年丧父,母亲又做出丑事让朕蒙羞,这一切都拜你父所赐,否则朕也是在父母膝下承欢,享尽快乐,哪用得着如此辛苦,从小扛着家国重任,成日里勾心斗角,每天上朝理政,还得上书房学这些破玩意儿。"  说着,文康咬牙切齿起来,眼眸含着极少见的一抹悲伤,声音满是怨怼。  "别这样。"昭华看向他的眼中掠过一抹温情,柔声劝解。"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让自己不快乐,你虽然没了父亲,可是还有母亲,只是你不肯接受。只要你放宽一步,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打开心结,就会发现世间还是美好占多数。"  "又来说教了。"文康冷冷地斜他一眼,提起母亲,他心里软了一下,嘴上仍然很冷淡地说:"事没有落在你身上,你自然说得轻巧,朕要狠狠修理你,看你还做得出这清高平静的样子。"  昭华身体一僵,他现在虚弱之极,身上又酸又痛,走路都打晃,起跪间眼前一阵阵发黑伴着眩晕,再受罚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只能低下头去,默然等待惩罚。  "今天先暂且寄下这顿鞭子,但是还是要惩罚你的狂妄。"文康想了想说:"太傅吩咐的《礼颂》二十遍,你来抄。"  昭华松了口气,原来是罚写字,写就写吧。  可是文康紧接着又说:"把朕的笔迹学象一点,否则,还是要挨鞭子关黑屋。"  可恶,就喜欢来这一套,先给个小小甜头再狠狠一棒子打下来,让人痛得愈狠。昭华在肚子里骂他,一边默默走到桌前磨墨,一边磨一边看着文康的作业,揣摩他的用笔。  奴隶在宫里是没有座位的,御案更是不能用,所以他只能把纸笔放在一张矮几上,跪在地上,一笔一笔地描。  如果只是抄写,这种活对昭华来说也不算什么,不到一个时辰,也就完工了,但是要摹仿皇帝的笔迹,只得慢慢地描,再加上手上戴着沉重的镣铐,写不了几个字就手腕酸痛。况且又是跪在地上,只能低头弯腰一笔笔的写。足足写了两个多时辰才抄完,累得腰酸背疼手更疼。  那边文康已经用完了晚膳,去向太后请安了,太后得知庆功宴上的事,知道昭华先是罚跪,后来又被关了黑屋,近三天未进水食,心痛得快要碎裂成千万片,今天见文康来请安却不见昭华跟随,无比担心,问道:"怎么不见昭华,你还把他关着,要活活饿死他吗?"  "母后放心,今天一早就把他放出来了,朕说关两天不会随意加码。"文康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只是今天在上书房他言谈不当,所以罚他在寝宫抄书。"  抄书?这又是他想出来的折磨人的新招吗?还是别有用意?  太后疑虑的目光望向文康。文康心里发苦,看来自己在太后眼中如恶魔一般,如果哪天不折辱昭华了,她反而觉得里面有阴谋。  待皇帝走后,太后和贴身侍女商量:"得赶紧想办法救昭华,否则这样下去会被他折腾死。"  "太后娘娘不要急,要等机会。"虹姑劝她。  "我怎么不急,心都要碎了。"太后又开始淌眼抹泪。  "太后不急。"虹姑沉稳地说。"下个月是太后寿辰,群臣祝贺,趁这个机会把昭华殿下要过来。当着众臣的面他也不敢明着和太后顶撞。"  "唉,不知能不能成功,康儿这人心机深手段狠。只怕没那么容易。"太后抹干眼泪,还是打算不惜一切要救昭华。  文康从太后处回到寝宫,见昭华已经抄完了,随手一翻,仿造得还挺像,只能说有些像,要瞒过太傅的眼睛却有些困难。  "陛下,您是不是自己也写两张放在上面?"昭华小心地提议。  "哼。"文康冷哼了一声,说,"明天如果太傅看出来,你知道朕会怎么惩罚你吗?"  "不知道。"昭华心里叹口气,何恬太傅虽然看似随和,人却精明,这笔迹哪里瞒得过他,到时不知道他会耍什么招数怎么折磨自己。  "下去。"文康却没有再施惩罚。  这两个字和那个"滚"字是昭华来齐宫后最盼望听的字眼了。意味着可以回去休息,不用在皇帝跟前待着了。  昭华如蒙大赦,终于得以提前回房休息,在厨房找了些剩饭面汤吃了,回到柴屋时,却发现稻草下藏着一瓶药酒,是宫廷珍贵的活血化瘀的虎骨红甘酒,他也不及想这药酒哪来的,赶紧拿药酒在手臂揉擦起来,黄三郎又给他按摩捶骨,酸麻疼痛的筋骨才好受了一些。  回想这天皇帝的表现确实很怪,难道真如落月所说,他对自己的折磨不会太久,快告一段落了吗?昭华被折磨得不敢对他抱有任何期盼了。  第二天上书房时,昭华把皇帝的功课交给何恬太傅,何太傅拿着一翻,前两张是皇帝写的,后面的细看一番却是不大象,再看看文康和昭华的神情,心里明镜一般,沉吟一会儿,说道:"皇上的字倒是比以前长进了。"  文康阴着脸不吭声,昭华感激地看了太傅一眼,起来侍立一边。  何太傅把字纸放在一边,开始讲书,讲的是《诗经》中的《击鼓》和《黍离》,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讲到动情处更是情感激昂。可惜文康不喜诗文,很不感兴趣,一直昏昏欲睡,林御风也装做有兴趣的样子,支着头眼睛迷蒙。昭华却是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何太傅的授课精彩有趣味,能调动人的感情,齐国第一才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何太傅也习惯皇帝和林御风听课打瞌睡,见昭华听得认真专注,心里高兴,继续讲述,末了来一句:"你听懂了吗?"  "懂了,太傅讲的极生动。"昭华恭敬地答道。  文康从昏沉中醒过来,有些不高兴,心想朕的太傅成了专为你讲课的了,再看茶碗里早就空了,沉着脸敲桌子:"倒茶。"  昭华遵命去倒茶。何太傅也停了讲授,命旁边的仆人倒了茶,缓缓啜了两口。等昭华倒完茶,何太傅接着讲。讲了近一个时辰,当天的课业完成,接着是冯太傅讲史。  太傅冯宣,在朝中兼任御史大夫,在上书房是最高师父,曾为先皇帝授过业,为人不象何太傅那么和蔼风雅,却是比较严肃古板的人,学问渊博,喜欢启发鼓励学生思考。  这次先讲了前朝一件史实。有一小国,国内有人犯了杀人罪,逃到外国,国王用一座城池把他换回国,依法判以该判之罪,其国人对此举褒贬不一。(这个故事记不清是诸子百家还是左传战国策里的,反正有这回事,古书有载。)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林御风先说。"太傅先提问。  之所以不让皇帝先说,是因为他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其他人很可能曲意附合,不敢跟皇帝唱反调,所以太傅提问时都是让皇帝最后发表意见,也是有意养成他先听取他人意见,不轻易下结论的习惯。  "用一座城池换一个人,不划算,简直太傻了。"林御风不加思索地说。  "你说。"冯太傅转向昭华。  昭华一躬身,回道:"这个国王做得很对,立国之道,首重法纪,要确立律法威严,民众方能明利害之向,趋利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这个国王以城池换犯人,表面上看很不划算,其实却是树立了律法威严,警示国人违法必究,消除国人侥幸心理,从长远治国的打算来看,这样做值得。"  "皇上请说。"冯太傅再转向皇帝。  "这个......"文康犹豫了一下,他的想法与昭华英雄所见略同。  哼,谁和他英雄所见略同?文康心里骂自己。  可是他若是说出口,岂不成了附合昭华的意见,心里有些恼,只得简单说道,"这个国王做得也有道理,可是用一座城池换一个人也不大妥当,很不划算,可以用别的办法。"  算是综合前两人的意见。  冯太傅没有评论,他遵循孔子的育人之道,鼓励学生自主思考,做老师的自己并不下论断,免得自己的论断影响学生海阔天空的思考,所以对学生的意见,只要不违背伦理大义(个人以为应该相当于现代的三观端正的意思),他一般不置可否。可是从他赞赏的眼光来看,他是同意昭华的说法的。文康又觉得心里憋气。  冯太傅留下功课,要求写一篇国法论,就结束了课业。  下了书房,文康回到寝殿,喝了一口太监奉上的冰镇梅汤,道:"今天你又显摆了一场,那个策论你来写。写不出来不许吃饭不许睡觉,若是敢应付,看朕怎么处罚你。这次许你用书桌,不用跪着写了。"  昭华有些为难地答应了,心里颇后悔,不该显露才华,从小父皇和师父就教诲,为人要藏锋守拙,不可锋芒毕露。可是有才华的人如放在布袋里的椎子,就算被包裹着也迟早会露出尖来,他已经刻意收敛了,可还是招人注意,这样对自己很不利的。  昭华一边想一边站在桌旁磨墨,磨了许久难以下笔。他不是不会写,可是这个不比做诗,是关于治国的策论,如果写得不好,太傅不满意,皇帝会认为他敷衍,会处罚他,可是如果写得好了,太傅很满意,展示了治国的才华,又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实在左右为难。第22章比武  文康用完晚膳回来,见昭华还是站在桌前提着笔蹙着眉不知如何下笔的样子,心里舒服了一些,笑道:"怎么?写不出来么?"  昭华想了想,躬身道:"奴才不知道陛下平日作论是什么样的口气,实在难以下笔,陛下天资聪慧,才气纵横,这种策论对于陛下来说是一挥而就的事,陛下何不施展才思,让太傅们也欢喜一下呢?"  "哼,你以为朕写不出来吗?"  "奴才不敢有此意。"  "朕口述你写。"文康命令。晚膳时他已经构思完毕,现在一气呵成。  昭华下笔如飞,把他写的记下来,然后仿他的笔迹誊抄一遍,再呈给他过目。  文康没有接过那张纸,就在他手里看了看,比上次的笔迹象了许多,几可乱真。  一把捏住昭华的手,摩挲着因为干粗活变得有些粗糙的肌肤,轻轻吹着被铁链磨红的手腕,说:"想不到这样一双手居然什么都能干。"  "陛下。"昭华有些发抖,仍然强自镇定。  文康没有松手,也没看他,只看着那双手道:"下个月十五是太后寿辰,你可想好如何为太后献上寿礼?"  "还没有想好。"昭华的眼神有些黯淡,现在他一无所有,拿什么为太后祝寿。  "就算你准备好了寿礼,你一个奴才也没有资格上前为太后献寿。"  文康松开他的手,盯着他,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和失望,突然有点心软,只要昭华开口恳求,他就打算顺阶而下,同意他献寿了。可是昭华看了他一眼后又低着头垂着眼,没有丝毫恳求的意思。  文康又有些恼意,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怎么?不服气?"  "不敢。"  "你要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只是随时供主子使用的奴才。明白吗?"  "奴才明白。"昭华还是面无表情。  "你明白个鬼。"文康恼怒地说,如果昭华楚楚可怜地恳求一番,他就顺水推舟准许他献寿,然后再赏赐些财物帮他办寿礼,他的恨意已经泄得差不多了,倒是真心想讨太后欢喜。可是这家伙一点都不去揣摩他的心意,更是从来不想着讨好他,恭顺的背后隐藏着不屑和漠然,让他恨得牙痒。  昭华没说话,抬眼瞄了他一下,一脸茫然。如果能明白这个喜怒无常,古怪莫测的暴君想法,那才真是见鬼呢。  "退下,看到你就烦。"文康又烦躁起来,看见他生气,不见他更气,不知不觉中被他影响情绪。  一日午后,文康没有上书房,而是去后苑骑马射箭。他换上绣金龙的马服,紧身的衣服愈发显得他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昭华,道:"朕和你比一场,你若胜了,朕就允许你为太后上寿。"  昭华迅速抬头瞅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不管文康多么可恨,但是他言出必行,这一点,昭华是相信的。  文康命人拿来两把木剑,给了昭华一把,说:"谁把对方打倒就算赢了。"  旁边人看文康没有下令为昭华松开镣铐,心想他肯定输定了,那文康武功不弱,这样不对等的比试,哪里来的公平?  昭华面上平静无波,眼光扫了一下周围,什么也没说,接过木剑。  文康将剑舞得虎虎生风,一剑快似一剑地向昭华劈过去。看他步法力道,昭华看出他的武功路数偏于刚猛,而且力气要比自己大一些,所以他不以蛮力硬抗,只是一味躲避。  旁边的师父侍卫奴仆们看他虽戴着沉重的脚镣,但是身法仍不失灵活,几次险被文康刺中,都险险地避过,可是这样一味闪避,固然不会伤着自己,可是也击不倒对方,时间长了,体力不支,必败无疑。  昭华一味后退,文康跟着他一味进逼,一招一式,霸气凌厉。  突然,文康脚下一绊,原来地上有个小坑,这一绊虽然使文康的身形停滞了一会儿,但是就这一瞬间对昭华来说也够了。  昭华这才出剑,往文康膝弯后一击,快如闪电,力道,时机,方位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文康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教武术的师父是禁卫军统领韦冲,眼光老辣,看得出昭华是事先看好了地形,有意后退把文康引到坑边,寻找时机趁势出手。论武功,两人一胜在力气一胜在灵巧,不分上下,但是论临阵经验和心计,文康就略逊一筹了。  可是把皇帝击倒这还了得。  一旁的大内侍卫统领蒙天章发话:"来人,把他拿下,听候处置。"  很快,几个侍卫上前把昭华压着跪在地上。  韦冲上前拍拍皇帝身上的灰,说道:"陛下不要紧吧?"  文康沉着脸没说话。  韦冲又说:"其实陛下的武功力量都在昭华之上,可惜的是......"  文康见韦冲顿住不往下说,问道:"可惜什么?"  韦冲意味深长的笑笑:"可惜陛下是皇帝,这宫里谁敢和您真的对阵,象今天这样膝弯里挨一下,也只有他一人敢这样做。所以陛下的临敌经验一直得不到锻炼,始终欠缺。"  文康想想也是,那些侍卫心存敬畏,御手扭来,顺势投降,御脚踢来,就地一倒,兵刃相交就弃剑认输:"皇上神武,臣愧不能及,心服口服......"  这让他觉得没趣之极,如今终于有了肯和他斗智斗力的对手,让他很兴奋,又有些不服:"凭什么他有对阵经验?"  韦冲望向昭华,示意他回话。昭华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自十五岁起游历江湖,与剑客对阵和盗匪较量都是真的。"  韦冲点头:"这也难怪你的临阵经验丰富一些。看你步法灵活,以前是怎么练的?"  "是每天在腿上绑上沙袋跑步。"  这可是绝不轻松,韦冲点头叹道:"你也真能忍。"  的确,昭华是很能忍,这一点就连文康嘴上不说,心里也承认,难怪他如此出色,也是用辛苦换来的,换上别的贵族只怕是做不到。  既然输了,文康遵守诺言:"行了,朕不怪罪你,起来吧。"  文康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师父们,包括文师父武师父都很喜欢昭华。  这家伙只是个亡国奴,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不就是模样俊一点,气质雅一点,脾气好一点,处境容易让人同情一点,学东西聪明又认真勤奋一点而已。  想到这里他有些忿忿不平,鄙视自己居然挑了那人那么多的好处。  模样俊又如何?无非是中上之姿,看上去比较舒服罢了,远不如后宫的某些妃嫔男宠美丽。  气质雅又如何?沦为奴隶了还一副从容高贵、目无下尘的样子,真可恨。  脾气好又如何?这种卑下处境他能不这样吗?  聪明勤奋又如何?还不是照样逃不了亡国的命运。  容易让人同情,那是因为他总是装一副与人无害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能骗骗善良心软的人罢了。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个沦为奴隶的人虽落魄却掩不住高贵,仿佛仍在俯视万民。遇到任何事总是冷漠淡然,俊秀的脸上沉静如水,无论受到怎样的羞辱虐待都波澜不惊,这个温驯的假面具后面隐藏的是什么居心?  文康冷笑,他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真金,怕不怕火炼,忍不忍得住屈辱,守不守得住清明,他要敲碎他的伪装,然后看他阴谋被揭露时会露出什么表情。  自从灭了燕国后,先前勤于政事的文康越来越贪于安逸,好象要把十年来没有机会享乐的日子补回来似的,几乎三天两头的宴饮玩乐,观赏歌舞,狩猎游园。所有这些玩腻了,他要寻找新刺激。  这天宴会,照旧是一番歌舞戏乐。皇帝下令抬来一个很大的东西,上面摭着蓝色布幔,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大家正在猜测时,文康开口:"今天朕准备了一个新鲜玩意,给大家开开眼。"  与宴的众人兴趣被提了起来,睁大眼睛期盼着。  一声令下,蓝色布幔揭开,原来里面是个铁笼,关着一头巨大的狼,幽绿的眼睛闪着寒光,尖利的獠牙令人心悸,个头之大看起来应该是狼王。  今天的新鲜玩意是观赏人狼搏斗吗?  众人期待着,这一定很精彩。  文康卖一会关子,悠然道:"大家还没看过人和狼之间搏斗吧?这只是北地草原上的狼王,为了捕到它死了好几个勇士,可惜没看到捕猎的经过,但是,今天可以让大家观赏一番。"  卫兵们押着一队奴隶进入殿堂,那些奴隶戴着镣铐,全身簌簌发抖,脸如死灰,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将被驱赶着与野兽搏斗,被撕成碎片,供人观赏。  这就是奴隶的命运,象最不值钱的垃圾一样,任人践踏,他们的生命只是贵人们用来取乐的工具。  与宴的众人,有的激起嗜血的疯狂,有的胆小不敢看血腥,有的好奇心起。胆小的妃嫔宫女吓得退了席,乐师们停了丝竹。  卫兵用长刀逼奴隶进笼,有的奴隶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  只听宝座上的皇帝用很温和的声音说:"不用怕。"  听到这温和的声音,不了解他的人定会以为他要保护奴隶不被狼王美餐。只有了解他的人知道,他这温和的背后藏着怎样的可怕。  被驱赶过来的奴隶象望着救星一样望着他,期盼他大发慈悲。  "让你们挑选一件武器,谁在笼中待够一炷香时间,朕就赐谁自由。"  自由。  多么令人眼馋的诱饵,激起奴隶的斗志,让他们与狼王奋力一搏,增加这场人兽搏斗的精彩度,让观赏的贵人们看得更过瘾。  而文康皇帝往往在下手杀掉他的猎物之前,百般戏弄玩耍,然后在猎物快死的时候给予一个冰冷的微笑,施舍一点怜悯。  现在,他高坐宝座上微笑着。  卫兵把腰刀给了一个奴隶,准备把他推到兽笼。凶恶的狼王眼睛冒着饥饿的绿光,尖利的爪子刨着地,显是迫不及待。  那奴隶吓得尿湿裤子,晕了过去,引起周围观赏者失望的抱怨声。  卫兵又挑了个最精壮的奴隶把刀塞给他。  "加把劲,在里面待够一炷香时间可以获得自由。"旁边要看好戏的人给即将喂狼的奴隶打气。  众人正等待那刺激的一刻,只听一声清朗有力饱含愤慨的声音。  "禽兽。"  这声音不大,却令满殿俱静。  众人转向声音的来处,只见说话的人跪在皇帝身后,穿着下等奴隶的粗麻衣裳,手脚戴着镣铐,头发被剪断披散着,分明是罪囚打扮,却有种令人难以忽视的高雅雍容的气质。许多人都已经认出他就是先前在庆功宴上斟酒受罚的奴隶,燕国的亡国太子慕容昭华。只是不明白他殴打了国家重臣,居然还好胳膊好腿待在皇帝身边。  文康每次宴饮游乐活动都要带上昭华,自从上次庆功宴上命他斟酒受罚之后,后来的宴会他都让昭华待在旁边只伺候他一人。这回听到他突然吐出这两个字,文康转过头来,脸色阴沉,用锐利如刀的眼光瞪着他,象要把他活生生撕裂,却见他毫无惧色,也不请罪,只好自己开口:"你说什么?"  昭华冷冷的看着至高无上的皇帝,清晰的声音传遍大殿:"同类相残,不知仁义,不知廉耻,无仁爱同情之心,不是禽兽吗?"第23章斗兽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热闹的厅内霎时寂然无声。  有些厚道的大臣面露愧色,有些人则震惊的思索着,更多人则盯着皇帝,看他什么反应。  文康被他这样尖刻的批评,又被众人看着,有些下不来台,恼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几日朕待你好了几分,你就登鼻子上脸了。来人。"  下令:"把这不知高低的奴才拉下去重打一百鞭。"  一旁的侍卫上来要拉昭华,昭华却开口道:"陛下要看人兽相斗,请允许奴才入笼献技。"  "什么?"文康又惊又恼。"你找死啊,还不快下去。"  昭华不理会他,继续说:"不知道陛下方才的许诺算不算数?"  "你要做什么?"文康觉得事态难以控制,心浮气躁起来。  "陛下方才说过,谁入笼斗兽,就赐给自由。"  "你是朕的奴隶,想要自由,这辈子也休想。"  "奴才是替这些奴隶要自由,如果奴才入笼斗兽,请陛下放了这些奴隶,给他们自由之身。"  文康看着他,见他脸上的神情凝重庄严,坚毅刚强的同时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让人情不自禁想伸手轻抚。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文康惊醒过来,觉得自己喝的有些多了,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朕准了。赐酒一杯,给你壮胆。"  内侍把御酒端过去。  "谢陛下赏赐。"昭华接过御酒一饮而尽,洁白的杯,淡红的唇,轻轻一抿的动作,尽显高贵优雅。  文康给身边的苏送爽使个眼色。  苏送爽会意,带昭华挑武器。  一堆闪着寒光的刀枪剑戟摆在一边,昭华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拿,朝宴席上一盘烤肉走去,那金黄油亮的肉上插了把切肉刀,他居然拈起那把刀,用桌布把油抹去。  这怪异的武器让全场的人摒住呼吸,鸦雀无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昭华盯着笼中的狼王,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镣铐来到兽笼前,步履稳健,腰背挺直,象是胜券在握的猎人面对猎物,展示着做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的智慧和勇气。  狼王愈发急躁,贪馋的口水流在地上,用异常凶狠的目光打量他。  笼门打开,昭华缓步而进,悠然地把耷下来摭住眼睛的一绺头发顺到耳后,殿上众人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却见他如闲庭漫步。黄三郎紧紧盯着他,虽紧张却不害怕,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崇敬。  狼王伏下身子盯着他手中的刀,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死盯着他,准备着致命一击。  昭华外松内紧,不露丝毫胆怯,奉行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的原则,与狼对峙着。  狼王可能也感觉到危险,居然沉住气,身子伏得更低,只为蓄势一击,致敌死地。  一人一兽对峙着,一炷香燃得好象比平时慢了多倍。  最终,兽还是兽,终于沉不住气,扑了过来,就在狼王挟着风势扑过来时,昭华顺势倒下。  殿内有人捂眼不敢看,不忍看这清逸如仙的人被狼撕成碎肉。却听一阵凄厉狼嚎,只见狼王肠穿肚烂倒在一边,昭华则安然无恙,手中的切肉刀沾满鲜血。  在场的许多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也没看清昭华是怎么出手的。守在兽笼旁的苏送爽松了口气,捏着暗器的双手放松下来,他接到皇帝的暗示守在旁边,看情况不对准备动手,所以,他倒是看清了。  那狼王扑过来时,昭华顺势仰面而倒,狼王擦着他的身扑过,这一瞬间短刀举起,从狼咽处直划到腹部。力道,时机,速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才一击致命。  众人正要发出惊叹,瞅见皇帝一脸阴沉,把冲到口中的叫好声咽了下去,只有死里逃生的奴隶们意识到自己不但狼口余生,还得到了宝贵的自由,不禁喜极而泣。  昭华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兴奋之色,放下了刀,用手笼笼散乱的头发,面无表情走到皇帝跟前缓缓跪下,一如即往的温驯优雅。  "怎么?你可是向朕要赏赐?如果不太过份,朕可以赏你。"文康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身上,看他短短的黑发垂在耳边,微微垂头的动作美得惑人。  "谢陛下。如果陛下愿意赏赐,就请陛下赐下旨意,以后不要再观看人兽相斗。"昭华坦然而言,清澈的眼睛看着掌握生死大权的帝王。  文康脸色一凛,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准备好慷慨的赏赐,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仁德,不料,昭华却提出这样的条件。如果不答应,话已说在前面,显得自己太不仁义。如果答应,又觉得没面子。  从来,只有他决定别人的命运,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隶向他提条件。  在场众人都呆呆的看着,眼神复杂,有震惊,有迷惑,有愤怒,有敌视,有钦佩,有感动,也有火辣辣的,也有不怀好意。  "你......"文康觉得自己又落了下风,眼光阴狠起来,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没资格向君主提条件。"  文康看着座下跪着的昭华,眼神复杂,心思乱成一团。  这个人虽落魄之极,可是他那直斥君王的胆识,面对凶兽的勇气,那睥睨天下的气势,还有那悲天悯人的胸襟,无不提醒着皇帝,这人虽沦为阶下囚,却根本就没有屈服,身上卑贱的奴隶服也掩不住他的帝王风范。  皇帝很恼火,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袭上心头,他发现这个沦为奴隶的人能让他失控,他绝不能让一个能影响他喜怒哀乐的人存在。他要彻底征服他,毁灭他的骄傲,折断他的翅膀,把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毁灭一个人的骄傲,最好的办法就是毁掉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文康唇角上挑,微微一笑,一个恶毒又好玩的游戏已经在脑中成形。  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有一间闷热潮湿的黑屋,最特别之处就是其中有一张特殊的台子。这间屋子叫蚕室。这里不是养蚕的地方,是用来阉割宫奴的地方,因为净身后的人怕伤口感染,最初一个月不能见风见光,必须关在密不透风、黑暗闷热的小屋,等伤口愈合,就象蚕一样,所以净身房又叫蚕室。  昭华被牢牢捆住四肢,呈大字型,被绑在专用于净身的特殊台子上。  台子冰凉,屋子冰凉,身子冰凉,皇帝脸上的笑更是冷得结冰。  "凡是在宫里做奴隶的人都要净身的。这是彻底毁掉一个男人的骄傲的最好办法,能让你死心认命,不敢有任何不安份的念头。"  说着,他俯下身,亲手褪下昭华的裤子。都说彻底催毁一个坚强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切掉这个人的根,许多受尽酷刑仍顽固抗命的重犯,遇上这一招也会吓得战栗崩溃。  果然,被绑着的人脸色惨白,一直平静如水的眼底浮上一丝令人心颤的绝望,身上也轻轻发抖。  "你可以废了我的武功,我不会威胁到你。"昭华的声音沙哑,强抑着颤抖,表情凄凉到极点令人怜惜。  "就算你没有武功,可是有一颗不屈服的心,仍然能制造乱子。"文康笑道,一边用指甲刮搔着猎物最脆弱的部位。  昭华不再说话,转过头去,一滴眼泪无声无息从眼角滑落。  空气中散发着哀伤绝望的气息。  落月把他的腰部牢牢绑好,又用线绳绑住□,又怕他疼得咬了舌头,拿帕子勒住他的嘴,在脑后紧紧打结。然后,用怜悯的眼光看他一眼,手中的冷刀无情落下,登时,一股血腥味冲入鼻端。  昭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第24章毒计  好象听得一声惊呼,还有慌乱的脚步声,经过短暂的晕厥,昭华醒了过来,睁开茫然无神的眼睛。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文康带着玩味戏谑的恶劣笑容。  "吓晕过去了吗?"  昭华试图把意识拉回,看自己的男性尊严还在,松了一口气。  内侍慌张地拿来绷带,待命守候的太医翻着药箱,屋里乱成一团。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吓死人了。"太医一边说一边惊恐地为皇帝包扎。  昭华这才发现,文康的一只手流着鲜血,这是怎么回事?  "朕改变主意了,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不好玩,与其看你心如死灰,如行尸走肉一般,倒不如看你徒劳无功的反抗,看你心怀怨恨又强忍不甘来饱受折辱,看你在朕的手掌中奋力挣扎如飞蛾扑火,好让朕慢慢玩弄。"  文康一边说着,一边用没受伤的手玩弄着伏在草丛里的粉色器官。脸上的笑愈发开心得意,终于扳回一局,瞧把他吓的,难得看见他脆弱如此,真是我见犹怜。文康努力甩去不适当的想法,提醒自己,这人是来自敌国的敌人,不可以有半点怜惜,但是玩弄戏耍一番,还是可以的。  在技巧高超的挑弄下,柔弱的□逐渐抬头,显出可爱的形状,文康恶作剧地用指甲搔刮铃口处。  昭华别过头去,微颤着闭上眼睛,强忍着下面传来一波接一波的羞人感觉。却不知他那羞辱、倔强的表情多么诱人。更不知道方才他那滴从眼角滑落的泪,仿佛一滴岩浆,落在暴君的心口,灼伤了他冷硬的心,也溶化了坚冰一角。  连文康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竟然会伸手挡了那一刀。他隐隐有种预感,为了这个人做出这样不受理智控制的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舒服吗?"文康语带戏谑,很想打破这人的清高和矜持,狠狠地蹂躏,看他羞辱不堪还尽力维持平静的样子,很有趣。  昭华屈辱地摒气,不使自己发出丢人的声音。  这时,外面有宫奴禀报:"陛下,大将军有要事求见。"  正在蹂躏猎物的文康有些失望,只得起身,临去前还拍拍昭华的脸,笑得颇邪恶:"今天你就好好享受吧。"  大将军所说的要事就是昭华的生死之事。  宴会上的斗兽事件表面上看刺激惊险,其实在几个眼光老练的大臣看来是有惊无险,看得出苏送爽在昭华下场的时候暗中保护。这人虽然沦为奴隶,可是在燕国的影响力仍在,随时可成为点燃燕国反抗之火的火把,还天天和皇帝呆在一起,皇帝无形中受他的影响而不自知,这还了得。  几个大臣一商量,昭华不能留,最后还是决定由最有权势的大将军蒙放来进谏。  蒙放大剌剌地一躬身,算是行了礼,一落坐便说:"陛下,您对那个囚奴昭华是不是太过宽容了?"  "你什么意思?"  "他殴打国家重臣,陛下却不严厉惩治,听说在练武场上,他连陛下都打了,如今,在宴会上又口出不逊,目无君主,也不见陛下责罚,臣以为陛下这样做很不妥。"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他?"文康似笑非笑看着他,眼里却是冷冷的。  蒙放直截了当的说:"陛下,那昭华太子外饰温驯之貌,内怀虎狼之心,陛下不可心慈手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才是。"  "大将军为何定要将昭华欲除之而后快,他就算是虎,也是关在笼里的虎,随时可以宰杀,还怕他翻腾什么花样来?"  "陛下,只要是虎,就会伤人,陛下不可不小心。"  "大将军对一个奴隶如此防备,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文康脸拉下来。现在不是在朝堂之上,也不用顾忌着给他留面子,直接驳了回去。  "陛下。"蒙放被驳,脸色难道起来,厉声道,"此人不除,日后灭我齐国者必是你身边这个奴隶。他假意臣服,正是要陛下骄傲自满,陛下养虎为患,这是自毁江山。"  "够了!朕哪里骄傲自满了?"文康愈发恼怒,说话也不再客气。"大将军为何跟一个奴隶过不去,如此危言耸听,夸大其辞,想让朕做出尔反尔,言尔无信之人,还是小看朕的智计手段?关在笼里的虎,有什么可怕的?"  蒙放从来没有被皇帝这样不留情面的驳斥过,气得吹胡子瞪眼说不出话来,也不告退行礼,拂袖而去。  自灭了燕国后,文康对蒙放的不满日益加重。听说燕国每送贡品入都时必先敬大将军,之后,燕使才敬入皇宫。  更可气的是,昭华素来从容淡泊,对皇帝的怒气责罚都是逆来顺受,毫无惧色的淡然处之。可是,有一次大将军入宫面圣,他居然诚惶诚恐,悚然而拜,皇帝在场时,御前侍奉之人本来不用向任何人行礼,他竟当着皇帝的面,向大将军下拜,令文康极是恼怒。问他缘故,昭华回道:"久闻蒙大将军英明神武,见之惶恐畏惧,故下拜。"  "如何英明?"  "当年大将军征陈国,仅以一万兵马强攻陈都,开透甲硬弓,箭射城门,深至没羽,惊得陈国君臣股颤而降。后征燕国,领八百亲兵冲击燕军左军阵营,击溃虎威军三千,威震诸侯,天下谁不知蒙大将军英名盖世,都说齐国能有今日,都是大将军之功。"  文康听了直冷笑,他亲征燕国固然是为了报仇雪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树立威望,从大将军手中夺过兵权。为此他殚精竭虑,使尽全力,到头来功名赫赫的还是大将军,谁会相信一个年未弱冠,一直在辅政大臣羽翼下的年轻皇帝会有什么本事呢?  而且不知何时,齐国都城流传起来颂扬大将军功业的歌谣,大意是齐国能有今天之强,全靠大将军,没有大将军就没有齐国。  文康虽在面上还是对蒙放礼遇有加,实则内心嫌隙益深,出征燕国后,不动声色的调开或压制蒙系人马,在军队中开始安排自己的亲信。朝堂上对蒙放的提议也常不置可否,要么搁置,要么直接驳回。现在对于他提议要杀了昭华,直觉的认为他是想激起燕国变乱,好再次领兵扩大兵权。  所以,文康想也不想,干脆的拒绝了蒙放的建议。  第二天一早,文康命人把昭华叫来,想看他的反应,试图寻找到昨晚的那种屈辱和不甘,可是他什么也没找到,好象昨天蚕室的事是个幻觉一样,让他又失望又无趣。  被绑了一晚上,昭华居然还是一副温顺淡然的表情,上前恭驯的行礼。  "昨晚享受得如何?"文康恶意地问。  "谢陛下垂问,奴才很好。"昭华淡淡的答,却接着来了一句:"陛下的手好点了吗?"  文康不料他有这一句,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答了一句:"很疼,伤得很重,你看。"  语气中没有往日的威严冷酷,居然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旁边的内侍被皇帝的反常差点吓掉下巴,太诡异所思了。  昭华却是不以为异,反而很自然的上前察看他的手。  手上只是一道不深的口子,没有大碍,当时流了血,用药后过了一夜已经好多了。  "还疼吗?"  清润悦耳的声音居然含着一抹温柔。文康呆住说不出话来。  昭华拿药来给他抹上,再换干净绷带包上。淡淡的说:"这样的游戏不好玩,陛下以后不要再玩了。"  昨日,面临自己的骄傲被彻底毁灭,他万念俱灰,绝望的等待着那屈辱的一刀,却不料结果意想不到。  不知道文康是天良发现,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根本就是在作弄人,搞了这一出唬人的恶作剧。总之,他看到自己尊严还在时,那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冲淡了原有的悲愤,居然有了几分感激,再看文康为此挨了一刀,还流了血,对他的恼恨也减了许多。  这死小子,还是这么喜欢恶作剧,小时候烧他的画,反而烧了自己的衣服,为了躲在门后吓他,反而被花盆砸了脚,居然这么记吃不记打。  "不行,我就要玩。"  话一出口,连文康也被自己这带着撒娇耍赖的语调吓着了。小时候他喜欢做恶作剧,耍花样整人,其它孩子都受不了,只有昭华能容忍他,能看出他的花招而故作不知,等着他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然后再去哄他。  文康气恼得说不出话来,可恶,这家伙沦为奴隶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听了他的,他这是怎么了,他才是控制一切的主宰者,怎么反倒听从一个奴隶的呢。  他非得扳回来不可。  "昨日朕说过要打你一百鞭,你不要以为这么装模作样就可以逃刑。"文康一脸严肃凶狠。  "奴才不敢逃刑。"昭华很恭敬地说,话锋一转又道:"那么,陛下是不是答应以后不再看人兽搏斗了?"  文康正要看他恐惧,一时没转过弯来,想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假思索地道:"好。"  "谢陛下。"昭华怕他反悔,再加两句:"陛下泽被万民,广施仁政,齐国必江山永固,传承万载。"  文康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当众答应,绝无反悔之理。岂有此理,他才是主宰一切的人,怎么反而被卑下的奴隶摆了一道。气得他直咬牙,道:  "你如果不想挨鞭子,不必说这阿谀之词,只要求饶就可以了。"  即然皇帝已经答应不再看人兽搏斗,也放了那些奴隶自由,只是想满足征服者的虚荣心,讨点嘴皮便宜而已,昭华了解他的心思,见目的都已达到,也不想和他硬顶,用准备好的恐惧和屈服的眼神看着皇帝,战战兢兢道:"奴才知罪了,求主子饶恕,下回再也不敢。"  他知道自己不能一味倔强不屈,招致残酷的惩罚,也不能一味示弱,使对方失去了征服的兴趣,杀了他或是把他永远囚禁于天牢,总之,他必须在软硬之间把握一个恰到好处的度。  这次为斗兽的事,已经当众给皇帝没面子,险些招来大祸,再不示弱就会吃大亏。  所以,昭华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畏惧和软弱卑微。  文康稍微感到一点满足,借阶而下免了一百鞭刑,但是他可以用帝位打赌,昭华绝对下次还敢这么做,他被他当众斥为"禽兽",放弃了观赏人兽搏斗,还挨了一刀,只换了他一句不费半点力气的"求饶",算来算去,还是他这高高在上的人吃亏更大些。  文康觉着不甘心,憋着气说:"看人兽搏斗的又不是朕一人,北骁国,东林国,还有南照,滑国这些国家不少贵族都用自家奴隶与兽搏斗,看着取乐,大家都这样,你干嘛只骂朕?"  听他如一个被大人教训又不服气的孩子一样赌气,昭华觉得好气又好笑,不想和他绊嘴,只说一句:"一件错事决不会因为做的人多就变得正确。不惜人命是暴君所为。"  文康愈发不服气,道:"你心里认为朕是暴君,没人性。不过,先皇帝,大将军,冯太傅他们都说,不管暴君仁君,能把国家治理好就是明君,就能名垂后世。"  昭华一时无语,看来文康的暴虐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教育所致,确有不少君主以严刑峻法强压国民,以为用力量可以压服一切,用霹雳手段可以维持国家秩序,可是这样的安定只是表面上的,是暂时的,也是不稳定的,一旦被火头点燃,必成燎原之势。  文康见他不说话,又道:"你父亲是仁君,可是他把国家治成什么样呢?他虽然恤老怜贫,抚孤济残,可是又滥发善心,置国家法度于不顾,随便赦免罪犯,对贵族骄横作恶也宽容放纵,还不纳忠谏,不听逆言。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有菩萨心肠却无金刚手段。他虽是好心人,好丈夫,好父亲,大才子,唯独不是个好国君。"  昭华微微苦笑,无话可说。文康说得在理,可是,子不言父过,臣不议君非,他却不能附合批评自己的父皇。  文康见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觉得扳回一局,心里舒服了许多,给他的脸色也好了些。  这边,皇帝因为昭华,情绪几起几落。那边,蒙放见皇帝为了一个奴隶驳斥自己,气愤难抑,回到府中恼怒地对侄子蒙天章说:"皇上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总是跟我作对,我劝他杀了昭华,他不肯,反而说我小题大作,和一个奴隶过不去。"  蒙放气得把桌子拍得山响,道:"我干嘛要和一个奴隶过不去,还不是为了他的江山永固,昭华若不是燕国太子,我懒得管他那么多,难道我就是容不得人的人。为了他好,倒成了我心胸狭窄。"  蒙放不停地抱怨,蒙天章劝道:"叔父,为人臣子者,怎么可以对君上抱怨,想杀个奴隶,那还不容易,何必为这种小事坏了君臣和气。"  蒙放消了气,问:"你有好法子?"  蒙天章是负责保护皇宫安全掌管宫廷侍卫的大内侍卫统领,蒙放完全可以利用侄子的职权,悄悄除了昭华。可是却不容易,昭华天天待在皇帝眼皮底下,想对他有所动作而不为皇帝觉察很难。而且他武功不弱,人又机警冷静,不是那些娇弱无知的小宫女,每餐饭黄三郎必先尝过,甚至连喝的水也要先尝,这种情况下,除掉他是很难的事。  这让蒙放有些挠头。  蒙天章胸有成竹的微笑:"可以借刀杀人嘛。"  "什么法子?"  "自然是借皇上的刀,只需等那昭华犯错误,到时惹怒皇上,借皇上之手治他的罪,岂不省事?"  蒙放沉思起来:"哦,等那昭华犯错误......"  忽然眼睛一亮,道:"他现在囚居宫中,行动不得自由,还饱受折磨,你说他现在心里最想的会是什么呢?"  说着,叔侄两个相视一笑。第25章阴谋  初夏时节,皇帝带着后妃大臣们离开皇宫,前往距国都二十里远的皇家园林华林苑避暑。  静鞭山响,提醒沿路周围人等回避,来不及躲开的人要立即匍伏于地,不能抬头,否则按刺客处理,被禁卫军当场格杀。  最前面的銮仪司举着开道红棍,后面是京兆牧及太仆寺卿等重臣引导,接下来金吾大将军率着一百二十行的清游队举白泽旗,再后面是奏着铜号、笛、管、鼓的庞大乐队,再后面是一百零八对卤薄,然后护卫将军率领着侍戟侍卫们护卫着龙舆凤辇,最后是禁卫军骑兵扈从,张弓挟箭威风凛凛。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前呼后拥,金瓜斧铖,彩旗旌旄,汇成彩色缤纷的长河,仪仗先导已经看见御苑大门,后面的才出都城城门。  无数跟从的侍卫太监宫女中,还有昭华这个特殊的,即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更不是侍臣的人。粗陋的奴隶服和手脚上的镣铐宣示了他的罪囚的身份,而与生俱来的雍容气度又透露出他原先的清贵出身,卑微的打扮和高贵的气度极不协调地杂合于一身,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自从皇帝命他做了伴读后,虐待少了些,无故的打骂责罚也少了些,太后宣召时偶尔也允许他去一次,这次去华林苑度夏,他被太后召去,正好放松一下疲惫的身体,在凤辇上被太后搂着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到了。  昏沉沉随太后下了凤辇进了行宫,皇帝派人来唤他,他只得依依不舍的拜别太后,黄三郎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昭华也觉得好笑,一个奴隶居然还带跟班,难怪别人看他的眼光很怪。  华林苑是齐国第一行宫,历代皇帝都喜欢在此避暑,经过数十年修建,在列国中也是首屈无瑕指,东部为日常起居的宫殿区,南部为湖池岛屿,西部为花坛庭院,北部为山林草原,真如人间仙境一般美景齐备。  昭华没有来过这里,看满园花团锦簇,佳木葱茏,假山奇异,清溪盘旋,各种珍禽异兽嬉戏其间,数不清的奇花珍草争奇斗艳,忍不住边走边观赏一番。不知不觉又行了一会儿,方觉得不对劲,问那传旨的太监:"皇上的寝宫怎么离太后寝宫这么远?"  直觉告诉他,从太后寝宫出来,已经走了不短的路程了,怎么还没到皇帝的寝宫呢?  又看看四周,周围是一片假山林,一座座山石形态各异,峻峭棱蹭,十分幽深静谧,如迷宫一般,一块湖石上刻着"奇峰林"三字,可见此处景观是赏山石的。  那传旨的太监回头道:"这地方离皇上寝宫比较远了。"  "你把我带这里做什么?"昭华问他。  黄三郎一听,立即挡在昭华跟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太监仍是面无表情,道:"有人要见你。"  昭华纳闷,暗自警惕,有人见他,怎么事先不见桑田透个口风。  不一会儿到偏僻处,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在假山后等着,那人着五品服色,身材高大,留着短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上去武功不低。见他过来,上前行礼,低声说:"太子,杨蠡丞相命我们来救你出去。"  昭华很惊异,道:"杨丞相派你们来救我?"  "正是,我是燕国暗卫,编号二十七,受命在齐宫潜伏,从这里过去是西角门,杨丞相使重金收买了守门侍卫,又派人穿了侍卫装束混进来,请太子换装,出了这门,有车马接应,先到西楚国暂避,再转道回燕国。"  说着,那侍卫掏出一面木牌,昭华一看的确是燕国暗卫青叶社用的牌符,正沉思着,角门外进来一群人,也穿着侍卫服色,为首的拿了一套侍卫衣装要他换上。  昭华没有换,皱皱眉,道:"我不想逃,蒙齐皇不杀之恩,容我在皇宫栖身,我为何要逃呢?"  先前那高大有须的侍卫急了,一把拉住他,急急道:"太子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有机会出皇宫,如此良机岂可放走,杨丞相已经安排妥当,太子可放心离去。"  昭华仍然拒绝:"我说了我不走,既然答应做皇上的奴隶,听他使唤,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那侍卫愈发急躁,和几个侍卫上前拉他,昭华挣扎起来,摆脱抓着自己的两人,朝原路路跑去,他虽戴着脚镣,可是仍然步子灵活,依着假山东躲西藏,黄三郎见他与那人答话时,已做好了准备,见他一掌推开对方,自己也随即一拳打倒另外一人,赶紧跟上去。  昭华来时已经看好地形,拉着黄三郎躲入假山石洞中,奇峰林山石林立,道路曲折如迷宫一般,正逢天色暗了下来,有许多山石树木挡着,那些人也看不清,只得轻声呼唤:"太子,太子,不要辜负杨丞相的苦心安排,快随我们离开。"  黄三郎低声道:"太子,你为何不逃?"  "我有我的道理。"昭华压低声音。"如果我逃,肯定活不了。"  "为什么?"  "你不懂,听我说,瞅机会你躲起来,不要出现。"  黄三郎隐约觉得有问题,也不敢再问。  眼看那群侍卫已经寻找过来,假山石洞中根本藏不住,昭华只得现身,命黄三郎不要出来,继续躲在假山石隙中。  虽然天色晦暗,视物不清,可是昭华一行动,脚上镣铐发出的声音很响,把人引了过来。那些侍卫提着刀追了上去,眼看昭华快跑出假山群,快要到芍药亭外的小径上,那小径常有人来往,很快就会把巡逻的人招来。侍卫们不管不顾,手里的刀掷了过去。  昭华听得脑后风声,偏了身子躲了过去,这一阻身形略滞,几个侍卫追上,提刀就吹,昭华就地一倒,展转躲避,翻滚闪躲,看似狼狈不堪,却每次在间不容发的险要关头,避过刀锋。  两个侍卫同时出刀,一个封住他退路,一个向他头上砍去,昭华一侧头闪过其中一刀,另一刀随即劈来,他一抬头,用手上铁链挡住钢刀,这时又一个侍卫举刀往他颈上劈落,眼看再也躲避不得,只得闭目待死。  只听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却没有预料的疼痛。  睁开眼却见黄三郎扑到自己身上,那利刃正刺在他身上。原来黄三郎在假山洞中看侍卫们追着昭华,担心不过,也跟了过来。见昭华遇险,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  昭华大惊,急欲起身看他伤势,另外几个侍卫齐齐执刀砍过来,黄三郎紧紧把他护在身下,这刀全都砍在他身上,血花飞溅。他双目圆睁,口中流出鲜血,仍然紧紧抱着他,把他压在身下。  昭华只觉心痛得要撕裂,一股湿热的东西涌上眼眶,悲怒烧得他跳了起来,一个侍卫持刀刺来,昭华以手上铁链迎上去一缠再一绞,那侍卫钢刀握不住,脱了手,昭华拣起刀,快如闪电,狠狠劈向他要害。  又一个侍卫拿剑刺向黄三郎,一边骂:"就凭你还想当英雄?"  黄三郎动动唇。"我不是要当英雄,是要......"  "你说什么?"侍卫凑近。  "我是要世人知道什么是义。"说着,黄三眼中突然爆发凌厉的光芒,伸出两指,插入那侍卫眼中。  一声惨叫惊得所有人胆颤。  这一番打斗惨叫,惊动了巡逻的侍卫,纷纷拔出佩刀喝问:"什么人?"  那追杀的侍卫其中一人喊:"是这燕国罪囚想要逃跑,我等正在追捕。"  昭华辩解:"我没有逃跑,是他们想杀我。"  巡逻的侍卫们赶过来,喝令他们住手。  "明明是你企图逃跑,弟兄们追过来,反而被你伤了两个。"参与打斗的侍卫众口一词。  "我没有。"昭华现在已经确信这是一个可怕的圈套,又惊又怕又担心黄三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辩解,去验看黄三郎的伤,见他伤重待毙,更是急得不知所措。  正纠缠不清之际,侍卫统领蒙天章带着一群人过来,问了情况,道:"按律逃奴一概处死,你胆大包天,也怪不得别人。来人,把他带出西角门行刑,首级悬于城楼。"  几个侍卫过来抓昭华。  昭华拼命挣扎起来,叫道:"我是皇上的人,你们不能没有旨意就处死我。"  眼前的危险处境使他不得不拿那个折磨□自己的魔王来保命,让他又恨又怒又焦急。  蒙天章冷笑:"处死一个逃奴,不用请旨。快把他拉出角门。"  "慢着。"蒙天章身后一人忽然开口。  借着羊角灯的灯光,昭华见那人是苏送爽,心里一松,赶紧求救:"苏大人救我,我没有逃跑,是他们要杀我。"  苏送爽道:"这人与一般奴隶不同,要先禀过皇上,才能处死。"  蒙天章脸拉了下来:"处决一个逃奴,还用得着禀报皇上吗?"  苏送爽仍然坚持:"他是伺候皇上的御前侍奉,应该由皇上下旨处置。"  "岂有此理,我是统领所以大内侍卫的侍卫统领,还没权利处置一个逃奴吗?就凭他杀了大内侍卫,也该杀人偿命。"蒙天章不再理他,转过脸吩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逃奴拉出角门外处决。"  侍卫正要来拉昭华,苏送爽拔出佩剑,挡在昭华身前,道:"统领大人,皇上把这个奴隶交给属下看管,属下就要负责,如何处置应该请皇上的旨意。"  见侍卫们不动,苏送爽又道:"这个奴隶身份特殊,蒙大人不先请旨而处死他,太后一怒之下凤体违和,蒙大人也吃罪不起,若大人执意行刑,请恕属下不敬。"  说着苏送爽握紧宝剑,分明一副要开战的架势。  蒙天章是管宫廷侍卫的侍卫统领,苏送爽是管御前侍卫的侍卫长,虽是蒙天章属下,却是天天在御前侍奉,巡逻的侍卫们左看右看,哪个也不能得罪,只好缩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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